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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斜斜地打下来,穿过树梢在沙地留下细碎的影子,时而随着风动,影子也一招一摆的动,时间在这样柔和的午后显得流逝缓慢,而这里的阳光虽然没有温度,却也能让人生出一股倦意来。这棵是北川城最大的古树,已经看了此城三百多年的兴衰,往日里受人尊敬,还曾一度遭人焚香祭拜,但今时不同往日,自打北川繁华起来,所有大户人家都逐渐向着城中的闹市迁移,即便是平民,也希望能在那寸土寸金的街上有一间自己的小宅。
这棵杏树便被人遗忘了,只偶有人路过,也不看上两眼,枝桠上还挂着寸缕残破的红条,都是猴年马月留下来的旧物。
年轻人歪在树荫下的木椅上,脖子长长地伸过搭脑,屁股都快溜出大边了。他眼睛半闭着,也看不出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脚边的地上躺着一把长剑,那长剑很是秀气,深青色的秀纹剑鞘,月白的剑首,看起来即便不是真行货,就冲这个卖相也能值不少的碎钰。
不过这时长剑被人随手扔在沙地里,好像一把无人问津的破铜烂铁。
“回来了!回来了!”
街边有人大喊大叫着跑过来。年轻人被人从梦中惊醒,屁股一滑就顺着坐到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地摸着腚站起来。
“看到没?”
凌舞迈着小碎步走到赵玄真跟前,把两只手里的两把刀往前一伸,从这里到刘府要横跨半城的距离,她一趟来回只跑了两个时辰,仍然大气不喘。
“好刀,好刀啊”,赵玄真眯着眼点头。
“是吧”,凌舞顿时得意起来,“这可是我师傅专门替我打的,自然是好刀了,我说了不是骗你的。”
今日已经是她到北川城的第三日了。陆柔天天都在府上研究刘老爷的病情,刘府上下规矩也多,替主人问诊时除了医师和几个服侍的婢女,其他人一律不准在场,凌舞实在呆不下去,她也乐得少看两眼那个贼眉鼠眼的公子,便想起来酒馆里遇见的那个年轻人。
她没用一盏茶的功夫就在一家酒馆里把赵玄真逮住了,像他这种没事成天在街边溜达还管不住酒瘾的人太容易找了,赵玄真出于无奈只能带着她把城里茶肆酒馆花市都逛了一遍,起先凌舞还觉得有趣,看多了也就都腻了。
所以在第三天的午后,两个百无聊奈的人就坐在城东的古树下望着天空发呆。
“你说你用的是刀么,你那刀到底长什么样啊。”
赵玄真忽然问了一句,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看到凌舞的眼睛忽然亮了亮,转身就小跑着往城里的方向去了。
“诶,你准备好了没有啊,要是还没睡醒,我可以等你一会,比武要公平。”
凌舞把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一脸猴急的表情,她看赵玄真那睡眼朦胧的样子,实在不能算作是一个好的对手,但她的两把刀在鞘里都已经孤零零地躺了许多时日,再不拿出来几乎就要锈住了。
她那个连站都站得七扭八斜的对手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他用手拍拍自己的两边脸颊,把一个哈欠吞了回去,慢慢悠悠地把自己的佩剑从地上捡起来。
“姑娘,我可是奉劝过你的,我觉得你定然没有见过真正的高手,真正的高手都是我这样处变不惊的,你放心,我下手知道轻重,绝不会误伤了你。”
凌舞翻了个白眼,表情逐渐严肃起来,赵玄真的话她倒只是权当没听着,但这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和别人试手,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她把出汗的掌心在袖子上抹了抹,腰身逐渐压下来,两只手轻轻附在了刀柄上。
“我准备好了”,赵玄真一只手攥着剑鞘,轻轻地笑着。
两把修长的刀同时被反手抽出,刀面上细长的纹路擦着鞘如同流水一般淌出来,少女几乎在眨眼间就冲到了对手面前,右手刀沿着一条笔直的线竖斩下去。
刀悬在空中,被长剑架住了。赵玄真还是站在原地,他没有选择闪躲,手里的剑出的极快,堪堪架住了凌舞的斩击,脸上仍然持续着那种高深莫测的笑。
那把秀气的长剑闪着清寒的光,脱鞘而出的轨迹几乎让人无法捉摸,那并不是一把外强中干的剑,它的表子和里子都同样充满了华彩。
凌舞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左手刀紧接着就甩了出去,她从小都是对着无人的雪野挥刀,而雪野不会反抗,也无法使她的刀受阻,所以她可以尽情地起舞,像是任由天地也拦不下来。
但赵玄真的一剑格住了她的刀,她心里莫名地就慌乱起来,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便大打折扣,她只能飞快地连续出刀才能稳住自己的那股心气不乱。
两把刀交替在树下翻飞,大雨一般落下的刀光将赵玄真整个人笼罩起来。
王武威是个很好的师傅,他练了一辈子的刀,从未走过什么捷径,所以也知道如何教人练刀,他甚至会自己推翻自己刀法上的一些招式,反而让凌舞顺着她自己适合的方向去练,那两把长刀在她手中一旦舞动起来,就像开了刃的纤柔绫罗,极快极烈。
赵玄真被逼得步步倒退,脸上的笑也逐渐挂不住了。
刀光扑面而来,他再退一步,手上传来的力道更重了一重,凌舞竟然还有余力在刀上继续施压,他眉心微微一皱,剑尖左右挑开两把短刀,一举灌注了全身的力气,准备一击制敌。
但是他的谋算落空了,对手借着他的力忽然同时撤开双刀,从中门一脚蹬在他胸口上,把他踹得飞了出去。
长剑远远地脱手,赵玄真在沙地上连滚了几个跟头,掀起了一阵淡淡的烟尘,最后靠在树干上一动也不动了。
“你没事吧?”
凌舞把刀收回背后的鞘里,跑过去就伸手拉他,赵玄真却像一只被抽掉了骨头的癞皮狗,垮着一张脸,坐在地上就是不起来。
“不打了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他大喊。
凌舞瞪着他,“你不是高手吗,怎么被踹了一脚就不起来了?”
赵玄真恬不知耻地笑,“我说的没错,我是高手,您比我更高,打不过,就算了,做人要知进退不是么。”
凌舞气得没法,只能任由他赖着不动了,她走过去把赵玄真的剑拾起来远远地丢给他。
“可惜了这样好的剑,跟了个不要脸的主人”,她忍不住骂出来。
“你也能看出来我这是把好剑啊”,他听人讲话似乎只听半句,“它叫白斩,你的刀好像也不错嘛,它叫什么?”
凌舞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往背后摸了摸,却发现答不上来赵玄真的古怪问题,好像她一直在练刀,但从来没想过要给它取个名字这样理所当然的事。
赵玄真伸头缩脑地等了半天也没人理他,他看着凌舞的表情,忽然大笑起来。
“不会吧,你的刀竟然还没有名字,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给忘了呢”,他笑着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好像刚才被人打的动弹不得的伤势一下子就好了,自己又重新找到了制胜的秘诀。
“就知道说这些没用的!”凌舞狠狠地剐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恢复了那种闷闷不乐的脸色,她并不是一个大字不识的人,相反,那双能稳稳握住两把长刀的手也能写出一纸娟秀的小楷。
就像她的娘亲一样。
“红袖!”她忽然大喊了一声,赵玄真离她离得很近,正想着怎么讽刺败给自己的对手,这时几乎被吓得栽了个跟头。
“你说什么呢?”
“你不是问我的刀吗?”
凌舞终于把头抬起来,就在刚才,她觉得心里破开了个小缝,有耀眼的光束从里面直射出来。
“红袖刀”,她说。
少年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他摸着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想了一会,好像从中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好吧我输了”,他拍拍凌舞的肩膀,“这名字不错,怎么想到的。我告诉你,人行走江湖,名号是很重要的,如果取的不好,容易让别人小看了你,如果你以后运气好成了个大大的女侠,江湖上就会开始叫你的外号了。”
凌舞狐疑地看他,赵玄真一脸不置可否地点头,“你看啊,如果你叫王八刀,啊,我是说如果,那以后大家就会喊你王八刀女侠,是不是有些不雅。”
虽然凌舞已经习惯了他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以前江湖对她而言就像是一层虚无缥缈的幻梦,她听过,读过,想过,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但在赵玄真身上,她感受到了一点江湖的味道,和她一直以来脑海中的假想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就如同被掩盖在少女柔和眉眼下的那样一股潇洒,她心底只隐隐觉得更加期待。
日光逐渐倾斜下去,随着时间的流走逐渐向西方下沉,凌舞抬起头去看,在这一个瞬间她忽然清楚感受到了时光的飞逝,她没来由的希望它慢上一些。
而其实在以前的很多个黄昏,她都静静地坐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看着那颗橙红色的像大半个熟透了鸡蛋的日头缓缓落下去,在夜幕降临之前用余晖把整片雪原和小小的女孩染成镶着金边的橙红。
她总是一个人去看,那时和现在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江湖似乎离她更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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