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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已经到了冬天的傍晚,李旭升更像是自言自语的问到:“人如果没在彩钢棚上掉下来,那会不会是被他家屋顶上面的高压线给电死的?”这时李旭升跟两个自己村里人在兰州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里已经喝掉了一瓶半散装的白酒了,出租屋里面放满了好多干活用的工具,地是用小红砖块铺垫的,唯一闲置的地面上散落的许多烟头无一不是扁的,床下面塞满了杂物还有两口用电烧热的锅跟几双新旧不一的鞋。床铺垫的很厚,两个电热毯的指示灯都开着。两张分开的单人床中间床头的位置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除了两个玻璃杯,和熬茶的罐子跟一个比罐子稍大点的电炉子之外,其他的桌上用具都沾满着油污,落满了灰尘,墙壁上挂着很多东西,有大包,塑料袋(里面装着有点发霉的半块莲花菜),做饭的铲子,切菜板,还有电线,干活的衣服,以及一张画着一个丰满并且半**着的女人的一张画像,屋顶看上去像被黄黑色的漆刷过一样,屋里面隐隐的能闻到汗酸与脚臭混杂的味道,盛酒的瓶子与酒杯很紧凑的挤在被灰尘覆盖了好多用具的圆桌上,整个屋里光线暗淡到大白天的他们开着灯,两张床被他们三个人坐着,整个房间不足十平米,这价值一百五一月的房租,李登明住了十年了从来没有涨过,而前院的房租低于三百房东是坚决不租的,现在来看只有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才肯住这样阴暗,潮湿,简陋,凌乱的出租屋。李登明接着李旭升的话说“现在还不清楚我也是早上才听说的,是邻村的张明告诉我的,他今天早上刚到兰州跟我在等活的桥上聊了好长时间呢!”李旭升又拿起了剩下的那半瓶酒分别倒入了那三个一次性杯子里,竟倒了个精光,随后看了看杯子,把杯子里酒多的向酒少的匀了匀,这时李杰忠从趟靠在满是污垢的一条黄蓝色条纹的被子上起身端坐在了床上。说“来,干了”,随后三人都拿起了一次性杯子一饮而尽,李杰忠龇牙咧嘴且双目紧闭的从喉咙里发出了咳呵呵的声音,不一会儿说到“这回也够那物件受的,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生炉子做饭了”说着遍醉醺醺的起身走出了李登明住的这间出租屋。李登明也醉醺醺客气的说道“那你慢点我就不出来了”李杰忠边走边说,没事的。
大雪过后不久,街上和巷道里来来往往的行人早已经添上了御寒的衣服,口罩,手套。李杰忠出了门,穿过了有宽敞明亮房子的前院,出了前门,走过了一条巷道,又拐入了另一条巷道回头看了看李登明他们没有跟过来,并没有回自己的出租屋生炉子,径直的走向了那一条怕被人谈起,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巷子,这些巷子两旁坐落的都是三四层的楼房,说白了就是兰州市的贫民区,李杰忠又前后左右的看了看确定没人认识自己这才放心的走了进去,有点慌张的他直接走近到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红色秋衣,黑色皮裤,黄色长发的女人跟前,巷道的深处还有好几个不同衣服的女人注视着他,没等他开口这女人就悄悄的说道“哎,去吗”李杰忠也悄悄的说“多少钱”那女人又说“一百”李杰忠从棉衣口袋里摸出了钱包,被那个女人领进了那个粉红色门帘子的房子又从后门出去上了院子里的二楼,那女人推开了一间房门两个人进去之后门被反锁了。
李杰忠临走出出租屋时所说的“那物件”就是***,***二十多年前在兰州打工的时候连这样的出租屋都没有住过,***与出租屋里喝酒的他们三个都是离兰州市两百多公里处的赵家村人,但这赵家村人都姓李,听村里老人们讲:几百年前赵村还是一片荒滩,有一个姓赵的员外为了躲避战乱,举家搬迁到此建立了新家园,而且建立了庙宇,之后取名赵村,赵员外生有两个后生一个千金,建立赵村不久后来了一个逃荒的李姓外乡人,赵员外见其为人敦厚,体魄健壮,就收留下来做了家丁,没曾想赵千金与李姓日久生情,不能自拔,由于门不当户不对,赵员外纠结了好一阵子,两人经过几番纠缠,最后在两人的苦苦哀求下,赵员外成全了这桩婚事,但好景不长赵员外的后生纷纷遭遇不幸,赵员外由于伤心过度很快也就与世长辞了,只留下了李姓与赵千金继承了家业,赵千金生下六个儿子,为了给赵家延续香火,故让大儿子姓赵传承血脉,其余五子姓李,没曾想大儿子身染了重病最后也一命呜呼了。赵千金请来了江湖道士为其排忧解难,道士以赵姓的在此地不吉利为原由劝告了赵千金,赵千金听信了道士的话,姓赵的事就不了了之了。最后为了纪念赵员外——赵村这个名字以及赵村人是一家人,之间不能通婚的事就代代相传了下来,。所以至今赵村人都姓李。即便是外姓人做了上门女婿,子女们都必须姓李。
2019年大雪刚过,***的人生又摊上了人命关天大事,此时的他虽惊魂未定,不知所措。但以往脸上的那种冷静从容丝毫没有改变,这是长此以往被书籍以及生活与命运所锤炼出的本色,作为一个普通的农民,他已经饱经沧桑,看遍了世事变迁。
***他一年四季都闲不住,忙完农活了,他要不就去地里面转转,要不就修修猪圈,要不就收拾这收拾那的,要不就搭个鸡窝啥的,总之一年四季他每天都有事做,甚至有时候雨雪天他都在忙。今年冬天的大雪刚过,离冬至还有半个月,由于冬天地里也就没什么活可做了,他早想着在后院搭建个彩钢棚,放杂物,农用车什么的,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等以后能积攒到闲置的钱了,他就收购中药材,把药材放在下面可以避免风吹日晒,虫子咬什么的,总之他觉得搭建个彩钢棚有好处,就开始做了。
由于儿子常年在外面打工,搭建棚子,儿子不在家也没个帮手于是就喊来了妻子(妻子叫蔡菊香)的妹夫帮忙,近些年,平时家里有忙不过来的活,妻妹夫就主动过来帮忙。他也经常会过去给妻妹夫帮忙做他忙不过来的活,两家人一直以来彼此都很关照对方。妻妹夫名叫红成,妻妹名叫蔡莲香,红成比莲香小十岁,莲香的第一个丈夫早在十几年前因一场车祸去世了,莲香当时就被噩耗击晕了过去,她醒来后的十几天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撕心裂肺的痛哭着并且问躺在棺材里的丈夫我该怎么办?娃娃该怎么办?丈夫永远的再也听不见她的追问了。建华跟妻子忙里忙外的跟着莲香丈夫的哥哥和她们村里人安葬了莲香的丈夫。事后车主给莲香拿来了六万块钱结束了这出悲剧。这悲剧结束后的年月当中,建华跟妻子对莲香和孩子们都照顾有加,直到红成到莲香家之后。
红成是个老实人,他那一张大圆脸稍稍泛红,稀疏的眉毛下面有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大鼻子下面嘴唇薄薄的,宽阔的肩膀,粗壮的胳膊和手指看起来浑厚有力,就连小腿都那么粗大。他一只手的确可以拎的动一袋一百斤的小麦,这是建华亲眼看见的。红成很感激建华这个为他跟莲香牵线搭桥的人,因为红成在35岁时还没有老婆,在红成家那样偏僻的农村35岁还没有老婆的男子,如果没有足够的金钱,几乎就意味着两只脚已经踏进了光棍的队伍当中。正当红成想着他该怎样在光棍的队伍中孤独终老时,是建华跟妻子给他介绍了一个他梦寐以求的家,尽管莲香大他十岁但他毫不介意,从此以后他对莲香倍加呵护,他从不让莲香干重活,所有攒下的钱都归莲香管,两家人也更亲近密切了。
大概是小雪前后红成把晾晒在麦场里的玉米装袋然后搬上了三轮车,又开着三轮车去了逢集的乡里——骆家村卖掉了玉米,回来之后老是时不时的感觉胸痛,他想着可能是搬袋子时岔了气,于是莲香就去乡里诊所买了两盒木香顺气丸用来治疗,这时今年所有的农活也就干完了,就坐等着过年了。红成在家里呆了十几天了,也觉得无聊,刚好这天接到建华请他帮忙搭建彩钢棚的电话。第二天下午,他就把自己的电焊机以及各种需要的工具一一搬上了他的三轮车,带上了莲香买的药就出发去赵村了,到了建华家后两人就坐在建华家的炉火旁喝起了茶,建华拿出烟给红成,两人聊起了天。有时候红成来家里建华会拿来酒跟红成喝,这次怕喝多了耽误第二天要做的事,所以只喝茶。红成最喜欢跟建华聊天了,虽然他不懂建华所说的边际效用递减,以及宏观经济学和**宏观调控,刺激消费还有通货膨胀等等这些话语,但是他从建华的做人做事当中感觉到,建华是一个相当有头脑,而且有魅力的人。吃完晚饭后两人坐在炉火旁又聊到晚上十点左右两人就上炕休息了。
第二天清晨,建华的妻子菊香早早的做好了早餐生好了炉子,建华跟红成两人随后起床洗漱完之后,坐在炉火旁吃完早餐喝完茶后就开始搭建后院的棚子了,材料建华早就备好了,红成开始量尺寸,计算完后,切割材料,再焊接直到菊香做好了午饭,喊两人吃饭。
吃完饭后红成喝了带来的木香顺气丸,他们俩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就又开始干活了,红成上了棚顶搭建好的地方拿起了电焊的手柄,装好了焊条带上了墨镜,叫建华打开电焊机开关之后,建华也上了棚顶打算给红成打把手,建华刚站到棚顶,就看见红成松开了拿着电焊手柄的那只手,焊条跟手柄滑到棚顶的边缘处掉落到比棚顶底了三米三的地面上,同时红成也倒在了棚顶,墨镜和一顶毛线编制的帽子,也从他的头部滚落,建华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的红成,随后建华听到红成的鼻腔和口腔同时发出的声音,他似曾相识,这种声音在每年过年前,在杀猪的地方会听到红成发出的这种声音,建华才意识到红成得了病,从这种声音中判断出红成的病很严重,,而且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于是赶紧叫来了妻子菊香,给菊香说:“红成出事了赶紧去叫人帮忙救助”。建华摇动着红成的身体,怎么叫喊红成,红成也不说话。
不一会儿来了十几个街坊邻居,建华先喊着给救护车打电话,于是街坊家的他二叔打通了120,其他人相互喊叫着把红成从棚顶抬了下来,把红成从后院抬到了院子里靠北边的房子的炕上后不久,救护车就来了,大家把红成抬到了救护车上,救护车开走后,大家都议论纷纷,有说红成的病是脑溢血的,有说是心肌梗塞的,也有说可能是电打的,因为建华家背东面西的庭房上面有高压线经过,屋顶最高的地方离高压线只有两米左右。虽然大家对红成的病看法不一,但抬了红成的人都统一的认为红成的病极其严重。
建华跟比他小十多岁的二叔还有妻子菊香坐着救护车把红成送进了县里的医院,前后大概用了一个小时,当建华听见那位医生用大拇指与食指撑开红成的眼睛时说的话:“把这么严重的病人怎么拉到这儿了”的时候建华心里猛的一沉,他想着现在拉往省级医院所耽搁的时间恐怕会来不及救治红成的生命,这件事的严重性已经和生命的结束与事后的诸多事情扯上了关系,他焦虑不安的看着把红成推进了急诊室,走出了急诊室的大门坐在医院的花园边上,只过了不到十分钟就听到那位医生说:“经过机械检查红成早已停止了生命”顿时菊香的眼泪伴随着的哭声还有二叔的劝慰声,周围嗡嗡的人声以及汽车的引擎与喇叭声在建华的耳朵里,脑子里,心里,混成一片。他竭力的想要做出一些应对眼前这些事的决定,竟想不出该从何做起,就当这时,他听到:“现在赶紧给莲香打电话这句话时”他脑子里如同乱麻般的思绪立马被赶走了。说这话的人是二叔,二叔还在说着,建华已经能清醒的做出接下来该怎么做的决定了。于是拨通了莲香的电话递给了菊香,没等莲香开口说话,菊香哭着对电话那边的莲香说:“你的命怎么这么苦,红成在干活的时候昏死了,人已经没了,现在在县医院里,你赶紧过来”莲香再一次被晴天霹雳般的噩耗击溃了精神,只说了一句带有沙哑哭声的话:“啊,我的答答妈妈呀”就挂掉了电话,紧接着就眼泪滚滚,慌慌张张的往县医院赶。
事已至此,只能给红成准备身后事了,建华打电话叫了同胞弟弟和几个亲戚,连香赶到医院时大家也都赶到了医院。建华已经买好了入殓时穿的衣服给红成穿好了。悲剧本身是无情的,但悲剧却自私的夺取了有情的眼泪。菊香怕妹妹看见红成的尸体会更大程度的刺激莲香,所以让大家拉着莲香不去靠近,撕心裂肺般的哭声再一次在莲香的嘴里面发出,莲香的天再一次的塌下来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大家帮忙收拾好了一切把红成运送到了莲香家。
简单的,悲凉的,惨淡的葬礼是在十天后举行的。在唢呐声中,在鞭炮声中,在红成的弟弟的痛哭声中,红成被永远的埋葬在了何家村下面的那块地的拐弯处,坟堆上面没有墓志铭,只在坟堆的后面插了一根柳树,他已经不在留恋这个看似纷繁美好的世界了,生前所有的努力与骄傲,欢乐与悲伤被这一堆黄土永远的深埋,那金黄的麦子再也不能诱使他无怨无悔的勤劳了。是这个世界不再理会他,还是他不再理会这个世界,好多人在像这样的最后一刻也弄不明白。红成的命运所激起的涟漪把建华最后的理想一波一波的推向了最边缘的地方。
最后建华跟妻子商量想办法拿出八万块钱给莲香救助生活,加上红成的丧葬费用加起来也过十万了,而这些钱对建华来说也得他东拼西凑。这样的话离他想做把稍大点的生意的梦想也就越远了。莲香刚开始没有拒绝这笔救助金,过了两三个月莲香拒绝了。原因是自己太悲惨可怜了,这是替莲香设身处地着想的好心人告诉莲香的,不然莲香这个当事人还不知道自己有多悲惨,所以莲香告诉建华只有三十万的救助才可以抵消莲香这种状况,建华躺在自己的小卖部炕上,他疲倦的盯着天花板上的小方格子,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他想着自己这一生看了许许多多的书,一直努力的修养心性,完善自我,但是这只是让自己更为孤独的理由,并且在孤独难耐的时候总是能自己劝慰自己接受这份孤独。过多的求知欲对他来说除了种地比别人的强之外,再没有一丝与之而来的好处,已经年过半百的人了,一直以来自己勤俭持家,还是改变不了负债累累的活着,以自己的付出来衡量收获的话,这个世界把自己辜负的是那样的深重,以自己的眼界与能力本应该可以改变这种现状的,可事实就是那样,极具讽刺,却无比真实。但他从不后悔,他早就领悟到了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生命的馈赠,得到与失去在人生的天平里忽轻忽重,所有的得到最终都会归还与失去,所有的失去在生命的载体里最终都会得到。人无非就是在物质世界里抗衡,争斗的过程,人与人之间无非就是相互交换物质来达到各自所需的过程,人与世界之间无非就是单纯的转化世界上的物质与能量的过程,只不过在此之外加上了精神世界里的感受而已,世界才不会在乎你有什么感受。他这种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也许是出于无奈,也许是出于超脱,在赵家村人眼里他只是个开着个小商店的店主,他的光阴比起李杰忠来说差远了,用他的话说:“很多事物的结局他早就预料到了,但是结局的强大远远的胜过了他的预料,留给他的只有无能为力,哭或者笑,还有就是继续做接下来的事直到生命不允许他的所思所想和所作所为为止”
但建华还是会感叹的说:往事不如梦,也不如烟,而往事如葱,经不起细嚼慢品,就已经辣的人泪眼朦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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