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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水过后,父亲每日奔波在惠国渠上,检视外洋倒灌对惠国渠带来的破坏。总的来说,汇集各渠段上报来的受损情况,惠国渠经受住了建成以来最大的考验。如果望春大坝再牢牢筑起,那就相当于在惠国渠上立起一座铜浇铁筑的城关,护住惠国渠一江渠水的安危。此次受损严重的还是石船堤,作为望春大坝的坝基,铁索栓牢的二十二艘“江中横”有五艘船体受损严重,两艘因为没有来得及船身装载碎石,铁索没有栓得住,外洋倒灌的大水冲出几十里地。父亲站在两艘“江中横”的残骸旁,忍不住老泪横流。我的肚腹一日大似一日,已经完全遮盖不住。上次历险,可把小红吓坏了,又是听胎,又是喝药,最后硬拉着我到河神庙中去拜佛求平安。真真令我哭笑不得,河神能不能护得住惠国渠的安危尚且不得知,哪里能十全地护住我和孩子的安危。
“屈指算来,不足一月。我已用话试过君上,断无延期之说。眼下渠工得到安抚,每日三餐,我都亲自验看品尝,月银除足额按月发放之外,还补足了筑坝来两月的欠银。英子,你以往对我所言,是我疏忽了。”打我记事起,父亲生平从未对谁认过错。可见这次渠工暴动对父亲打击之深。
见父亲如此说,我倍感意外,父亲自渠工暴乱之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水在他眼中,不是那么的重要,修渠的人,就是那些他不曾上眼的身着褐色小衣的渠工,成为至为重要之人。父亲常日里走进树棚,同泥腿子们的渠工闲话家常。以父亲之聪慧,定是看到了比排山倒海的水势还要排山倒海的力量。
“父亲大人,言过了。以水治水,不如以人治水,乃是父亲所教。若想在月余之内,筑成望春大坝,我看近几日就要沉碎石以为坝基了。若不如此,时日上恐来不及。”父亲听完,罕有地拉住我的手,放声大笑。
“我郑族幸有此女,天下第一水工,乃是你一女儿身呦!哈哈哈,说说吧,你定是有了主意。嗯,解决之道,乃在于船。碎石有的是。至今尚缺七艘大船。还有几艘需要修补。若是按部就班,单单造船就需两月,就别提筑坝了。”父亲哀叹一声,重又回到沉重思绪当中,然后盯着我看。
“此前,渠工确是君上催逼筑渠的一大隐忧,然现如今这一隐忧虽除,但仍有一隐忧,需要排除。若不然,月余之内,还会掀起滔天的巨浪。届时,不但不能如期筑成望春大坝,还会波及惠国渠。”这不是骇人听闻,着实一道惊雷似的将父亲惊在原地。
“是,是,是何隐忧?你快将来,不许隐瞒。”父亲生平结巴起来。
“我不说,父亲平日里也虑得到。就是你那宝贝徒弟,还有他背后之人。”我点破题面。
“你是说,成?还有……少主,会……”父亲说着,伸出右手食指,最终变做一把刀的样子,狠狠地剁下。
我默然不语。这下子把父亲急坏了,气愤愤道:“难道要为父跪求你,才肯锦囊妙计相救?”
我深知父亲脾性,解铃需系铃人,不由他自作主张,我轻易说出,恐行不得。
父亲长叹一声,说声:“明白了!”转头望向惠国渠,眼望逝者如斯的惠国渠一江渠水,轻声言道:“治一辈子水,还是不了解水性,水性至柔,也至刚,需柔则柔,需刚则刚。不就是让我去求成吗?我去!”
“求?那倒不必!”我见父亲想歪,急忙说出自己想法:“父亲你想,少主为何不在王城之内监国,同君上父子二人同驻惠国渠,时日如此长久。想必是少主和成,有所企图。那是君上自家事,咱治水之家不必过问治国之家的家事。依我看,成他们也巴不得早日渠成坝就。渠工暴动,是谁去搬来君上救兵?正是成!所以,父亲不必去求,只要去撂挑子就行。”
父亲意外求见成和少主,令两人连呼意外,少主挥手赶走几个头上发髻还没完工的女人。成一连草帚场、渠工暴动两起严重错误,已被君上勒令休息将养。惠国渠一应银两花销,由君上指派户部官员承应。整日拨浪鼓不离身的成,丢掉来钱的路子,心痛不已。少主或是独自踱步,或是仰天沉思一些成压根不会去想的事情。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对主仆在筹谋什么神秘事件。
渠工暴动之后,惠国渠整体完工之前,君上已经开始有序收回惠国渠的管制权力。父亲明显感觉到,除一些水工技艺之外,督水监各处牙官,君上撤换的差不离了。那几个先前参与暴动的各场头人,一个个借故先后离开,继而在一月之内相继病亡或是惨遭横祸。君上亲自掌控下的惠国渠,怎能令少主与成安心一隅?
父亲的突然造访,着实惊动了少主与成这对惊弓之鸟。
父亲毕恭毕敬对少主行君臣大礼,欲要磕头跪地之时,少主不疾不徐,伸手扶住父亲一只臂膊,不让行礼毕。少主笑道:“老伯,功高盖世,均州谢你还来不及那。”说完,一阵爽朗笑声。父亲听那笑声亲切自然,知道少主此时没有犯病,要抓紧时机。
父亲在少主再三坚持下,起身回话,少主破例令人赐座。成有些措手不及,少主回望成一眼,成即刻行师徒之礼。少主手里玩弄着一柄折扇,展开旋即收回,上下打量父亲,以地主身份开口道:“老丈,公事水务在身,据我所知,望春大坝离筑成之期不足满月,如此紧迫,怎么忙里偷闲到我这里来啊?”
父亲早已与我议定好说辞,故不慌不忙做起官样文章。父亲起身,少主急忙收手中折扇,挥挥手,示意父亲坐下回话。少主见上茶丫头上来,故意做样子给父亲看,轻声训斥上茶丫头手脚慢了。父亲并不言语,只是脸挂微笑,知道少主是个极其聪明的青年。少主表演完毕,两眼盯着父亲,不发一言,父亲这才知道机会到了。父亲轻咳一声,言道:“禀君上,微臣本该早来叩见少主,无奈惠国渠不太平,接二连三发生料之不及的事情。”说到此,父亲移开目光至成的身上,成陪坐少主身后,石佛泥菩萨一般。父亲理清思绪,接着道:“嗯,这个,有些还牵连少主您亲自到场。实属属下年迈无能。”父亲故意将年迈二字拖得很长。少主本来一把折扇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地来回换着。听到这些弦外之音,折扇立刻停了下来。
“正如少主所知,望春大坝君上所限工期不足月余,眼下困难重重。近来,微臣治水常年野外奔波落下的些许痼疾又犯了,痛不欲生。”父亲故意停下话锋,眼光在少主与成之间游移,最终定在成的身上。成听出了话音,不再摆那石佛姿态,试着与父亲对视一眼,想要探寻端倪,随即用目光征询少主的意见。
“微臣想,想将治水修渠之事托付于成。”父亲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将题点破。
成一下子从座椅上站立起来,自觉失态,复又坐下,盯着少主看。如若少主当场表态同意,成恨不得立刻接手过来。可是,主子就是稳稳地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就是不表态。
一时,场面有些尴尬。少主拿着折扇敲击桌子,连连呼喊:“茶汤温了,怎不换热热的烫口好茶来?”
父亲此时端过桌上的汝窑盖碗,毕了茶叶沫子,一股生平从未嗅过的奇香,扑鼻而来。少主争取了思考时间,父亲那碗只端了一下的奇香好茶,立刻撤换了去。
“老丈,治水是国之大事。老丈又是朝廷督水监重臣。如此大事,不经过君上,岂能儿戏?”少主捡到父亲话中破绽,立刻敲打起来。
父亲一听自己是重臣,不免心下一笑,治水十年,谁把自己当作重臣。至于儿戏一说,看来少主人称青年才俊,仍是不敌我家姑娘郑英。
“少主,我说之事,乃是在微臣督水监分内之事。无需经君上同意。微臣无意辞官,君上仍然任命我为督水监水丞,成乃是我的副手,督水监副水丞。”这番话会令少主难堪。他一定误会了父亲的意思。
父亲只是令副水丞全权负责石船堤之事,余者皆无。
成一下子耷拉下来,继而怒发冲冠,少主在旁,不便发作。
“那为何来找我?”少主。
“我本欲来寻找副水丞,不意在少主处遇到。”父亲说完,说了几句官话,连忙告辞。
成身上拨浪鼓响个不停,欲要追上父亲理论个清楚,少主这山一横,挡在前面。
“少主,这老东西是何意?跑来闹这么一出。”成。
少主身体开始微微抖动,成知道少主在死命压制,快要犯病了。少主:“你说那?”成只想在犯病前听到少主之言,摇头不语。少主微微一笑,即刻控制住,恐引起狂笑之怔:“郑老头这是来求咱们帮忙来了。”
“求咱么帮忙?故意撂挑子给我?”成。
少主点头,说道:“不出所料,这是他的宝贝女儿郑英出的主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主提到郑英,一下子触发了病症,肆无忌惮狂笑起来。
成想不明白,又没法再问,只得恨恨跺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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