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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堤,君上持有异议。父亲郑族自离阳宗庙归来后,脱掉官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望着接过官服的我,父亲眼尖顺便扫了一下我的肚子,搞不清楚是不是父亲起疑,看出了些许端倪。
父亲开言道:“君上发怒,要一个原原本本的惠国渠,不许打折扣。君命难违背,接下来短短数十日内要筑起一座大坝,生生愁煞老朽。”
四顾无人之后,我心心言道:“成,不曾?”
“不曾。廷议之上无人有异议。成,这次或许看在他要饭时救济他,随后又提携他,教他治水之法,心生感激了吧。”父亲捋一把山羊胡,喝野山茶时冲淡了嘴角汪着的那团白沫。
听闻此语,不仅未消除对成的戒备疑虑,反而加重了许多。
“自古以来,堤可分为缕堤、正堤、肚堤、遥堤、格堤等,君上赞同筑正堤作为压口堤拦七分水,另筑刺水堤分水,枯水期截水,丰水期分水,以此为便宜……”第二日,父亲纠集督水监大小官员,在一起商议筑堤事宜。督水监大小官员分领了任务。成领到了制作十万个“草帚”,十万张竹席的任务。筑堤工程最难的合龙,自是父亲亲力亲为,其中,也有我的建议在里面。合龙这样的大事,若交由成去做,恐有毁渠的危险。
所谓“草帚”是水家治水时,尤其是合龙必不可少之物。草帚所需之物,无外乎芦苇、榆树、柳树枝条、竹索等物。竹席水泼不入,水溅不出,是水家护岸护堤最为爱用之物。
筑堤开始之前,父亲决意要先将惠国渠望春镇一段河床进行溹通。父亲的担忧是正确的,惠国渠刚刚凿通,通联了十几条河流,每条河流河性迥然不同,有的河裹挟泥沙,有的河流带碎石,有的河改道而行,经过的是从无河流行经的生地。表面上看,凿通的惠国渠融会贯通了大小河流,水皮子上波澜不惊,岂知水下是何等的暗流奔涌?若不溹通出个铜帮铁底的河床来,新筑的大堤很有可能因淤泥垮塌。
要命的是,时辰不够。按以往做法,需一月才可完工,那样的话,即使日夜赶工,留给筑堤的时间,远远不够。君上驻留离阳,以祭祖之名不愿离开,有监工之意。这一层,我和父亲秉烛夜谈时,都悟到了。成和少主,也许提防。“草帚”是合龙所需之物,成那里要时时紧盯才是,不要耽误工期。
“英子,你看,溹河的事,怎么个弄法?”不待父亲发问,这也是我日夜苦思的事情。
“父亲,依小女之见,溹河需在三日内完成。”说完,我都觉得不大可信。
父亲听后,呵呵一笑:“这几天看你,愁眉不展,就知道你在琢磨事。说吧,怎么个弄法?”
“说不出来,今晚画图。”听完,父亲点头。
“老爷,姑娘的肚子一天天见大,您可不能让她过于劳累。”小红一旁插言。这几日,我不是江边探勘,就是伏案查找古书,早惹得她一肚的怨气。
“英子,君上的事要做,自己的身子也要照顾好,毕竟暴鸢将军只有这么一点骨血,他还领兵据敌于定州前线。”父亲提到暴鸢,我心中满是愧疚。
晚间,耐不得小红碎嘴唠叨,只得听从她早些休息。半个时辰后,听得外阁轻微鼾声响起,这才披衣下床,油灯拨暗,提起朱毫,画起图来,直至东方微曦。
一张《铁龙不扬泥车草图》终于呈现在书案之上。
铁龙不扬泥车是“溹川杷”和“江中横”捆绑在一起。溹川杷是一种宽八尺,齿长二尺的大木杷。上面压上石块,两旁系大绳,拴在“江中横”两侧船帮上。“江中横”需用两艘,中间由木杷相连。“江中横”设绞车滑轮,相距八十步远,通过来回绞拉木杷,桡荡河底淤积的泥沙、碎石等物。
十二个时辰之后,两艘铁龙不扬泥车雄赳赳列于惠国渠岸边。我急令开船,置父亲禁令于不顾。父亲自是爱怜我的身体,可我需亲自检校铁龙车。
“江中横”鼓足风帆,舱内还有二百四十名体力强健的桨手,两艘“江中横”齐帆并进。溹川杷果然出色,惠国渠底的陈年老泥一应之物统统翻检上来。
立于船尾,盯紧溹川杷,不时观瞧两艘“江中横”是否齐头并进。一日之间,铁龙船战果丰硕,已经溹通惠国渠二十余里。第二日我没有上船,歇息了一日。第三日清晨梳洗一毕,先是腹中胎儿大动,一阵心慌,脸色潮红,忍住没有告诉小红。一炷香功夫,小家伙不再祸害为娘,接着眼皮子跳得厉害。父亲见到铁龙船出水,心下已经安定,着手忙着张罗别的筑堤之事去了。没有差错的话,今日惠国渠望春段不足百余里河段,可以溹通完毕。
铁龙船要开动那一刻,没有甩开小红,这个医女傻傻的,非要跟着上船来,说是老爷的吩咐。其实,她是在督水监呆着闷了,要到船上来,眺望一下惠国渠两岸不错的景致。
日过午后,眼见没有甚么差错,我在甲板上的椅子上,稍事休息。一时间感觉头昏脑胀,肠胃翻江倒海,止不住想要呕吐。自从怀有身孕以来,呕吐便是常事,只是这次感觉不同于往常。偷眼观瞧,立于船边的护水,也有人不住地呕吐。刚刚站稳身子,就有督水监的护水来报,船速突然慢下来,右船速度明显慢于左船,像是受到什么重物拖累,航向发生改变。我急忙来在船边查看,我所在的左船速度也在变慢,而且航向偏右,右边的那艘速度减缓,船头朝着我脚下的船直冲冲地撞过来。
“姑娘,是不是惊动了河神,碰到了水怪。”小红一团哆嗦,手抓得我发痛。
细细观察水面,没有溹上来的淤泥,也没有乌青色的水草,更没有碎石。水面起了很大的一面波浪,迎着船尾而来。惠国渠自修筑以来,发生不少离奇之事。父亲作为水家,从不信光怪陆离之事,且每次已祭祀过河神,因此心安理得。这次,我倒要看看,这惠国渠中要出什么河神水怪。
此时,两船水手们正在使出全力,避免两船相撞。估摸着是溹川杷勾挂到了河底的巨石,亦或是沉船。尽管右船二百多名水手划出倒桨,奈何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右船船头啃上了我座船的船尾。沉闷的撞击声带之后是持续的晃动。撞船之前,我已将防身之物混水绫甩出,死死缠绕在足有一人臂膊粗的桅杆上。
只一下撞击,一切重又安静下来。小红缓过神来,护着我的肚子,受惊吓般地哭叫着,引得不少护水瞩目。惟恐人不知我是身怀六甲之人。
早有督水监护水,换了均州外海鲨鱼制成的水靠,潜入惠国渠去一探究竟。我稳住心神,来在船边察看铁龙船损毁情形。“江中横”结构结实,此次撞击不在主要部位,损伤不大。再看溹川杷已被水中不名之物撕扯得碎烂。若是活物,定是活了多少年大龟、大鱼。水面异常平静,没有寻常鱼儿扑腾的水声。溹川杷岸上捆扎了几个,坏了这个不甚打紧。只是水中之物不除,不得安生,必定延误工期。
下去探水的几名护水先后回来,有的说没看清,有的说摸上去像是石头,第一个下水的说,阳光射进水里,他亲眼所见,竟是条水光粼粼的大鱼。护水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不管是石头,还是大鱼,已被溹川杷上的绳索反复翻滚缠绕,它是跑不了了。
靠岸之时,两条“江中横”上的桨手全部臂膀酸麻。接着信儿的父亲,从工地抽调千余水工,已经有人用竹席铺地,上浇豆油和水,形成一条滑道,要看看这水中之物,究竟是何方圣神。
换了三波水工,肩头的绳索断了三次,才有一个黑乌乌的东西露了头。
父亲率人前去探看,一股扑鼻的腥臭味道。这味道是深埋水中千年才会发出的味道。彼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刻,那东西通体黑乌乌,全身裹满淤泥和水草,散发出幽古的气息。
十数把火把照耀着,有人用腰刀挑开水草,再用水桶挑清水冲洗。那物什头部渐渐显露出来,要想一看全身究竟,还要轮续接力。每千人一轮换,换了七次,在万人协力下,终于全部打捞出水。睁眼看时,已是夜半时分了。
父亲蹲在那物什近旁仔细观瞧,伸手不停地摩梭,扯去上面的水草污垢。
“怎么会有人说是鱼,还说亲眼所见。”我知道那名护水非常可靠,不会讲虚言。
父亲探手摸其背面,道:“老许所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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