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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医女小红转身收拾去了,一股温热的汤汁嘴角流了出来,冲鼻子的满是汤药的味道。
外间小阁里有人窃窃私语。困乏至极的我,闭目眼神,屋里安静极了。
“服了药,不大碍事。老爷知道吗?”
“老爷和小姐一样,也是个病人啊。”
“有了这么大的身孕,渠边站站就可以了,非要绕着望春大坝来来回回看个究竟,还量啊,算啊的,也不理人。一个不小心,站不起来,晕倒在渠边。亏得有我在身边,不然,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交代?”
“是啊!老爷只有小姐这么一个女儿。都怪那个君上,限期三月筑成惠国渠,结果把老爷和小姐,都给逼倒了。”
听出是朱立和小红,一言一语在外间小阁里。督水监不是太平之所,到处都有成安插得耳目。惟恐朱立胡言,招惹来不必要得麻烦。
轻咳一声,小红心细之人,已急急跑来招呼。
“朱立,老水丞那里怎样?”我挣扎着要起来,隆起的肚子让人起不得身。
“哎,发着烧,水米未大进。嘴里嚷着,看图、看图、小姐觉得身子怎样?”朱立由外间转入,远远门槛边站着。
我们父女的病,都是因一人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医治我父女,需同一种解药。
朱立和小红拗不过我,只得依我过来看望父亲。心里盘算着昨晚亲自在望春大坝坝址勘验,思虑一个法子,与父亲商议一番,终究能有几成胜算。小红死命令我不得挪步走动,朱立换人抬来竹马。两人一前一后,晃晃颠颠我们母子二人,到前头父亲公廨内。
父亲平日办公、歇息均在那几件简朴的公廨内。平日不喜人打扰,除日常水务之事外,很少有人来。父亲议决事情喜欢在江岸边上,舟楫之上,亲自勘验地形之后,将众人召来,围拢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出个可行的法子来。
今日公廨可热闹不少。公廨外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都是装备精良的王城护卫。这阵仗,顿时惊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君上并未返回王城,一直驻扎在离阳追思祖先。几名君上身边的御仆,鱼贯走出督水监简陋的公廨。打头的那一位,正是时常侍奉在君上身边的人。
这让我忆起那日晚间,眼见四下无人,父亲秉烛移步,离开挂着《均州惠国渠总水经》那面墙,来在我身边。父女为望春大坝的事情已经困倦不堪,那时,父亲的眼睛闪烁不定,透漏出另外一种担忧。
“英子,你说,君上会不会对我们……”一只手掌,刀一样剁在桌面,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毕竟,十年了。渠也差不多快成了。”父亲接着说。
飞鸟尽,良贡藏;狐兔死、走狗烹。卸了磨就杀驴!
难不成父亲之言,今日言中。
君上的御仆和护卫离开了。
父亲趴在地砖上,一动不动。我不顾不便的肚子,搀扶父亲的胳膊:“君上,他?”
“感念圣恩!君上惦记着为父的病,令人送药来了。”父亲的额头已然红肿。十年来,他在面前这块地砖不知磕头迎下多少圣令,乃至于砖上的花纹都记得清清楚楚。父亲对我言道,那块砖的纹路,像极了惠国渠的走向。
药!闻听是药,我四下寻觅,没见着药锅、药碗,也没有煎药的味道,只有焚香的味道。父亲的嘴角处,也不曾汪着什么。恕小女郑英无礼,平日里父亲嘴角常汪着一团口水。
“在那里供着。”朱立忙用手一指。
果然供桌上,摆着供品、香未燃尽。当中摆着一只雕工细腻的檀香木盒,绸缎十字压花裹扎。
眼神示意小红。朱立关闭门厅。
小红先是抓到鼻前嗅嗅,然后仔细辨认,最后连连摇头,最终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
“老爷,嗯,嗯,最近可是便秘?”小红的一问,所有人惊呆,目目相忘。
“不曾。”父亲闻言一头雾水。
小红言道:“照医理,老爷是积劳成疾,应当滋补将养为宜。怎么会开金银花、橙皮、黄连、决明子之类的清热败火,利便通肠的药。君上身边的御医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君上并未曾派御医来诊脉。”一脸糊涂的父亲,手拍额头言道。
“不用派什么御医来。父亲因何得病,得的是什么病。君上心知肚明。”君上和少主是父子,君上虽不大熟悉,少主的脾性,可是一清二楚。
“那,君上送这些药何意?”父亲颤颤巍巍,刚被朱立搀扶着站起来。一只脚踏在有惠国渠的纹样的砖上。
“催促我们,痛快些!”
小红多嘴,说了姑娘身上不爽快。其实不用说,父亲看得出来。刚要责备之时,我急忙移花接木,说了去望春大坝亲自探勘的情形。虽说是女儿身,在治水方面,父亲有时还需多多倾听我这个女流之辈的意见。因此我常说,女儿是水做的,最为熟悉水性。
我方要讲出自己的想法,父亲使眼色止住了。此时,小红和朱立都已忙别的去了。明白他的良苦用心,虽说在自己公廨之内,四处无不是成的耳目。父亲的病情,十有八九是成替君上来审过的。筑坝事关重大,不可轻言妄动。
“英子,你我各自写于手掌心。”治水才是父亲唯一的灵丹妙药。闻听我已寻思到了治水修渠之策,父亲颓容为之一扫。
“来,摊开来看。”
两只手掌亮在一处,掌心之中竟然是同一个字。
“哈哈哈”父亲捋着山羊胡,郎声大笑。
笑毕,父亲若有所失,转而哀叹起来:“叹天下苍生,叹君上如此举动,叹天下水工。”
“父亲为何来得三叹?既然难题以解,筑渠之事,就此了结。”我发问道。
“哎,一叹天下苍生,为修此渠,不知几多人失去性命,损伤肢体。盼到润泽苍生之日,不料横生枝节。二叹君上武人,不知听信何人谗言,十年间雪白的银两花花地扔向了河里,怎么会缺短最后这龙头水闸的钱?若有十年西风一浪,不受管束的惠国渠还是会毁掉君上的心血,肆虐均州大地。三叹我等治水的水家,本指望借助君上官家的人财物力,完成一件世间水家杰作,泽披后世,造福苍生,看来要留有遗憾了。”
我端来水盆,让父亲将手掌心的“堤”字洗掉,墨汁很快染黑了盆中水。我亦将同样的字迹洗掉。
“修筑大堤,不一样能困住水喉?如此方能在三月内向君上交付差事。”我将盆中水扇面一样泼了出去。
父亲点头:“是啊,是能向君上交差。不过,堤与坝终是不同。”我认同父亲的说法。
那晚,看到“江中横”采集回来的碎石后,突然萌生了以堤代坝的想法,不料病榻之上的父亲,苦苦思索之后,竟也是这个想法。聊胜于无,考虑到均州十年九旱,有一座稳妥的堤,也可保百十年内安澜无忧。
父亲转身向着他的《总水经》,轻声吟诵:“取法其上,得乎其中;取法其中,得乎其下;取法其下,得乎其下下。”心中尽是没有筑成坝,不甘轻易褪去之惆怅。
我想到了筑堤的另外一层意思,便问道:“三月内筑成一道坚固的大堤,有现成凿石导流采回来的碎石,都是现成的,问题不大。君上也不会有异议。只是你那位爱徒,没有坝,他的治水主张就成问题喽。”
提到父亲的这位爱徒,自然唏嘘不已,两人走到如今决如寇仇的地步,是向父亲胸口上扎扎实实来了一刀。
“你是说他主张的束水冲沙吧。自从前投水库决口之后,成失去了爱子船儿,与我也反目成仇。我心里明白,船儿意外殒命,失去爱子是成与我反目的表面理由。其实,骨子里成是看不起我这个师傅,这把老骨头的。他有自己的治水主张,他想靠着少主,坐上这把交椅。”父亲终于向我道出他与这位高徒的芥蒂之深,并且委婉道出前路之艰难,目前的险境。除有君上鼎大压顶之势外,还有少主和成窥伺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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