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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当当电车缓缓驶过街角，街角旁的茶水摊，坐着两个巡捕。年轻的那个尖嘴猴腮，皮肤蜡黄，瘦的像个麻杆，一幅纵欲过度，暗门子跑多了的样子。
瘦猴手里端了杯茶，这会正喋喋骂道：“他妈的，哥，咱两上个月没少孝敬雷明知这个王八蛋，怎么这个月还把咱两分到霞飞路这地段，这地方要不就是洋鬼子，要不就是假洋鬼子，哪有咱两的油水可捞。狗日的姓雷的，生儿子没**的货！”
宋子明瞥了一眼旁边的瘦猴，咧了咧嘴，晒道：“行了猴子，是不是最近手头紧，相好的不给你进门了？”慢悠悠的喝了口水，又道：“油水少有油水少的好处，雷探长要是把安排分到青帮洪帮的地盘上，以你小子要钱不要命的性子，什么事能捞，什么东西不能碰，你懂吗？用不了多久，哥就得给你收尸了。”
瘦猴听了，缩了缩脖子，苦着个脸说：“那咋办，这小鬼子打仗，搞得物价疯长，打仗前两个大洋一次，现在倒好，两个大洋连门都不给进，法币更不用说，都快成废纸了，擦屁股人家都嫌硬。这一年可苦了我了，前两年攒的家底，全他娘的吐出去了，雨桃可说了，要是再没钱，就别再去找她了......”
这个叫猴子的本名张良吉，也是霞飞捕房的巡捕，是宋子明的手下，家里远房表叔是公共租界里的一个商人，和工部局的董事有那么点交情，打了个招呼，给他在巡捕房谋了个差事。这小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可惜的是没有少爷命，尽生些少爷病，再加上一张嘴没个把门的，捕房几个探长都被他得罪光了，没人待见他，只能跟在宋子明后面捞点汤儿水儿的。根本填不满他那巨大的窟窿。
宋子明问道：“你叔也不管你了？”
一听到这句话，猴子立刻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耷拉着脑袋说：“唉，别提了，上次去找我叔要钱，直接被赶出来了，他老人家发话了，再要钱就没我这个侄儿”说完接着朝宋子明喷口水：“你说我叔，又不是没钱，缺我那三瓜两枣的吗？前两天有个叫刘海三的，自吹当过张学良的卫队长，就这么一个人，我叔随手就给了三十块大洋！比我这侄儿可亲多了”
“你懂个屁”宋子明撇了猴子一眼，来了兴趣“你叔那是为你好，这个刘海三你认识不？张学良的卫队长不当，怎么跑到上海来了？”
“不太清楚，听说是东北军里的老人了，从东北逃出来的，据说是嚷嚷着要打鬼子，不愤张学良一枪未发丢了东三省，就从东北军里出来了。”猴子一边给宋子明续上茶水，一边说：我可倒了霉了，那天去要钱正好碰上，我叔还教训我来着，说这样的人才算好汉，骂我就是个怂包软蛋，就知道在女人肚皮上使劲，张家的脸都给我丢光了......
宋子明略一沉吟，掏出几个银元，放在桌子上，脸上笑吟吟的对猴子说道：“这个人有点意思，给我引荐一下。知道你手头紧，这几块大洋先拿去花。”
猴子一看，连忙把大洋抓在手里，一边往口袋里塞，一边说道：“明哥您也太客气了，就这点小事，我立马给您办了，给大洋多生分啊。”
宋子明含笑说：“那还给我吧。”
“别，别，哥，我可全指望着您呐，明天，明天等我消息，保准给您安排妥当，您就瞧着吧。”说完头也不回拔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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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园路沧州饭店，作为公共租界的老牌饭店，门口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沧州饭店四个大字，黑底金漆，气派非常，店内桌椅陈设古色古香，此时在店内一个包厢中，两个男子围坐在桌旁。
宋子明放下筷子，举起酒杯，朝着上首一个身穿短襟灰色上衣，脚着黑色布鞋的朴素汉子敬酒，边说：“刘队长，我宋子明平生最敬佩你这样的人，敬你一杯。”
这汉子闻言也举起酒杯，一仰头便干了。沉声说道：“蒙宋巡捕看得起，我现在就是闲人一个，幸而前几天得张先生资助，不然恐怕会饿死在这大上海了。”
“哈哈，刘队长严重了，如您这般人物，能有幸结交，那是我的幸运，冒昧的问一下，刘队长千里迢迢，从东北远赴上海。兄弟我实在好奇个中原因，所以才请朋友搭线，邀刘兄一聚，还请刘兄解惑。”宋子明一边斟酒一边随意的说道。
刘海三略一思索，低声道：“宋兄弟想必也知道，我是东北人，原本是少帅亲卫队队长，九一八事变的时候，少帅一枪没开，就把东三省让给了日本人。东北军离开了东北，还能叫东北军吗？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东北军没了，老帅留下的魂没了，咱们东北军散了。我的家也没了，父老乡亲都在鬼子的铁蹄之下...... 我，我没脸再当兵，也没脸再见家乡父老......”说着，这个身高七尺的东北大汉，竟然眼眶微红，声音哽咽。
宋子明听完，沉默不语，仰头把杯中酒倒进喉咙，抓过酒壶，又满上一杯，对着刘海三说道：“三哥，您比我年长，就叫您三哥吧。这杯酒我再敬您。”说完一饮而尽，抹了把嘴。
这样看来，刘海三暂时是可以相信的，他有动机，有能力为我所用，但是为安全计较，肯定不能让他接触计划，先漏个口风，试试他意向如何，再做决定。
想完对着刘海三说：“三哥，别的不说，只要小鬼子在法租界犯事，有一个算一个，我肯定都给他抓了，也给你出出闷气。”说完重重一拍桌子“可惜我职位低微，能力有限，恨不能沙场包裹，马革裹尸！”
刘海三听完，拍着宋子明的肩膀道：“好兄弟，今天这酒是喝对了，不瞒你说，之前我本是不愿意来的，对你这身皮也多有不满。”说完举起酒杯，脸色一敛，郑重说道：“兄弟，这杯酒跟你道歉。”
“请”两人一仰脖子，放下酒杯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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