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海琳娜·伯克利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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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3月17日几乎每户人家的一家人都紧抱在一起,边听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边坐在收音机前等候战争打响的噩耗。战况此时却发生了扭转!电台播报德国装甲师几乎没受抵抗,就开入了奥地利首都维也纳,这让所有德国人松了口气。海琳娜听到这条消息,她正望着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
次日街道也恢复以往车水马龙的模样,虽然人潮与电车挤在广场前互不相让,但他们都很高兴,海琳娜有点不解,他们对奥地利人这几天的遭遇漠不关心。
1938年7月14日
德国人提心吊胆过了四个月,才确信英法人不敢上门找麻烦。四处搭建的防御工事撤走了,运送士兵的卡车那天起再没经过这里,海琳娜那时才明白它们并不是预防奥地利的反入侵。
每日清晨一群报童跑过楼下,海琳娜就会想起那个报童,他应该不会有事,因为战争没打响,她难得露出笑容。
海琳娜没过几天在公园迎来了二十岁生日,尽管海琳娜不清楚朋友们是在庆祝她的生日,还是庆祝与战争失之交臂的德国,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她第二次享受过生日的喜悦。
她去年第一次明白了生日的含义,尽管只有三人参加了她的生日会。她那时才明白过生日要许愿,她那晚对黑暗中跳动的烛火许下了第一个生日愿望。
“希望以后别发生战火了。”烛火点亮了海琳娜的碎花裙胸襟,“希望西普鲁士被战火摧残的环境能恢复如初。”
“但这不是生日愿望啊!海琳娜。你的愿望里应该有你想得到的东西,比如你下次想收到什么礼物...”
“那就希望能在公园过一次生日吧,如果到时候能多来点人就好了。”
“原来海琳娜喜欢热闹啊。”她那晚在欢笑声中吹灭了十九根蜡烛。
海琳娜此时感觉愿望就要实现了,她踩在柔软的草地上,眼前白茫茫一片,清风拂过灌木的窸窣声不绝于耳。
“我们不是神明,并非生来知晓万物机理。”克鲁索先生的声音也在耳畔。
海琳娜的确不清楚克鲁索先生要做什么,她一早对镜子,把长发扎成马尾,又学克莱尔小姐往脸上铺了层淡粉。她换了件白色百褶连衣纱裙下楼,却被克鲁索先生拦在楼梯口,他打算用白纱布蒙住海琳娜的双眼。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海琳娜。”克鲁索先生边说边扎紧纱布,海娜琳还记得她最后一眼看到了公寓管理员哈德莫先生和邻居克莱尔小姐,他们正站在楼梯前笑视着她,他们平时可不这样!
哈德莫先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他一头棕黑色卷发从中间梳向两边。他个子很高,又有点驼背。在海琳娜印象中,哈德莫先生是个刻板的人,因为他每天都在做同一件事,在餐厅柜台后擦前一晚用过的酒杯。
一楼餐厅是附近的酒馆,海琳娜下班上楼总能看到年轻的舞女烂醉在柜台旁,她们看起来被哈德莫先生深深吸引,但哈德莫先生对此视而不见,他只对杯子情有独钟,它们仿佛擦不完一样。
克莱尔小姐睡前也喜欢喝点酒,她偷偷告诉海琳娜,哈德莫先生年轻时惹过无数风流债。克莱尔小姐开哈德莫先生的玩笑时,她那双碧绿的大眼睛总是忽闪忽闪的。她还有头奶黄色的短发,柔顺得像轻风抚过田野的麦穗,她时而看书得入迷,睫毛又像夜空中低垂的极光般动人。
海琳娜刚认识克莱尔小姐时,克莱尔小姐总对她念叨:“海琳娜,你是个单纯的女孩儿,就像刚来柏林时的我。但单纯的人很容易吃亏,你会渐渐发现这世界其实有很多人根本讲不通道理,比如犹太人和以哈德莫为首的保守派,我们的想法隔着一堵厚墙。但你不一样,海琳娜,我喜欢你,因为我喜欢你一尘不染的灵魂。”
克莱尔小姐就像长不大的孩子,她每周六会把短发扎成马尾,然后穿件白色碎花裙在餐厅里蹦蹦跳跳,看起来一点不像二十五岁的成年人。她周日又会换上白衬衫和呢子长裤,然后把短发挽到耳后,落座在洒满金光的桌前翻阅一本读物。
可一到工作日,克莱尔小姐就不再绽放笑容。哈德莫先生似乎喜欢看克莱尔小姐不开心的样子,他那时总会忍不住噗嗤一笑。但克莱尔小姐或许把他的笑误解成了嘲笑,所以她经常和哈德莫先生吵架,海琳娜都习以为常了。
但两人今天很安分,这有点像恶作剧,克鲁索先生生怕海琳娜看到一点光亮,他缠了很多圈,以至于海琳娜得摸墙走路。
“我们会用一生寻找答案。”海琳娜摸索墙壁一路前行,却碰到只温暖的手。她揣着不安的心,顺这只手的指引走进笛声迭起的街道,穿过拥挤地人群…直到喧闹声被抛到脑后,她才静下心来。她在进入一片森林,耳边回响着风拂过灌木的窸窣声,这有点像玩捉迷藏。
“这份答案既不唯一,又独一无二,它要比宝藏金贵,以至于人们倾尽所有想找到它,但拼命努力或碰碰运气毫无作用…它从不主动出现。如同有人问我找什么?某种东西,当我找到它时,我才知道那是什么。”
这是克鲁索先生的声音,她放心迈开脚步,又跨上几层台阶,琴声在四周悠然绽放。
耳边的琴声越来越近,海琳娜听得很仔细,这首曲子似乎接近尾声,她悄悄晃动食指,数着节拍,直到落下的食指不再抬起。
四面骤然响起如雷的掌声,就像场面恢宏的音乐剧,海琳娜的心跳个不停,她还记得剧场外售卖的蛋卷冰淇淋,她喜欢闻那股奶油味。
波蒂也喜欢奶油冰淇凌,他是玛亚小姐九岁的儿子,海琳娜和波蒂每周能跟玛亚小姐听一场音乐会。虽然国会议员都是剧院的常客,但海琳娜觉得只有玛亚小姐是真心看剧的。每当演出结尾想起悠长的法式民谣,玛亚小姐总在偷擦眼泪。但波蒂认为母亲在公共场合流泪很丢人,其他议员和他们部长聊得火热,一些被冷落的议员则倚着软椅睡着了...
玛亚小姐和波蒂还记得她的生日吗?海琳娜眼前的纱布突然被摘下了,“二十岁生日快乐,海琳娜!”
海琳娜猜对了一半!欢快的旋律跳跃在愉悦的气氛中,她看到了林荫下演奏乐器的钢琴家和弦乐手,他们西装革履,一头金黄短发,脸上挂着苏格兰人特有的自信笑容。
“你喜欢这支曲子吗?”她正盯着乐队看,克鲁索先生在一旁说,“《一支红玫瑰》向来献给斯凯岛上婀娜轻盈的金发仙女,你和她们只差一件东西。”他悄悄从身后拿出马尾草编织的花环,戴到海琳娜头顶,“苏格兰人说他们无论在哪儿,只要听到这支曲子,闭上眼就能感受扑面而来的格陵兰海风,你想试试吗?”
海琳娜将信将疑合上双眼,起伏不定的旋律仿佛真让她身临斯凯岛。虽然她不是英格兰人,但峭壁下汹涌的碧涛近在咫尺,海水在灰褐礁石上荡起无暇的浪花。海琳娜其实从没听说过斯凯岛,但她想告诉克鲁索先生这感觉是真的!她还感受到了随风而动的玫瑰花海,袭卷花香的海风不时吹拂她的长发和裙角。
这很奇妙,克鲁索先生虽然坐拥一家面包店,但想在柏林请一支乐队来演奏,那远远不够。
再睁开眼,晨光熹微下的树林黯然无光,微风拂过灌木,几片青叶翻转落下。海琳娜看到了波蒂,他趁同学格兰特和帕克不注意钻到了桌下,还偷拿了两块水果奶油蛋糕塞到嘴里。还有眼前菩提树下,一个穿露肩黑纱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正提着裙角漫步经过,她裙摆上每一枚钻石都像夜幕中的繁星在闪烁,这太惊艳了!
这女人很眼熟,海琳娜目视她停步在长桌前,拿起一杯红酒靠在桌旁。她用指尖敲打杯壁,不时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什么,直到她的目光与海琳娜交汇,海琳娜才认出她。
她是歌剧院女演员舍夫尔小姐!海琳娜没想到她今天也来了,她平日可是大忙人。海琳娜喜欢舍夫尔小姐天生有点忧郁的脸庞,还有她一头暗红的微卷长发。她还记得舍夫尔小姐去年一举成名的夜晚,那场表演也是玛亚小姐带她看的,听说戈培尔部长那晚也去了。
舍夫尔小姐后来告诉海琳娜,那天本不该轮到她表演,但该上场的女主角突然病了,歌剧院老板急忙中只好让舍夫尔小姐替她登场。演出效果意外成功,她次日清晨醒来拿起报纸,就发现自己的照片登上了各大报刊的头条,但她那天起就很少笑过。
如果她还是年轻女孩儿,那她倒很享受坐享其成的生活。舍夫尔小姐有天坐在湖边对海琳娜说,她想放弃财富和名誉,销声匿迹,然后在一座静谧的小镇和一个普通人度过平凡的一生...
海琳娜很快猜到舍夫尔小姐在找什么了,针织店老板施耐德先生那时停步在她身边。施耐德先生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礼服,他双颊微醺。他可能喝多了,施耐德先生一紧张就喜欢喝酒。也许是出于羞涩,听克鲁索先生说,他一直很迷恋舍夫尔小姐。海琳娜很看好施耐德先生,他人个子很高,长的不差,尽管很多人喜欢叫他“傻大个儿”。
但海琳娜知道施耐德先生不“傻”,他只是太善良了。施耐德先生的针织铺就在巷口,每当洗好的衣服被晾在巷中,总有几个顽皮的孩子会偷走几件。
但施耐德先生毫不在乎,“他们可能只是喜欢我的衣服呢?如果一件毛衣能让一家人撑过冬天,那简直比我一天卖出十几件衣服更开心。”
海琳娜说服不了施耐德先生,直到舍夫尔小姐有天出现,她是唯一当面说施耐德先生傻的人...事到如今,施耐德先生却是最聪明的那个,全柏林纨绔子弟用尽解数,连舍夫尔小姐的芳容都没见到,但施耐德先生已无意拨乱了她的心弦。
但愿他们真心相爱,海琳娜望向别处,克鲁索先生刚融入人群,克莱尔小姐在低头整理翻领衬衫和白绸裙,哈德莫先生正向她举杯庆祝,他们一定早知道这些了。她还看到了对街的科莱因太太和梅尔小姐…她所有的朋友都来了,要是瑞秋来了就更好了。
“从莉莉安嫁到古德里安家后,我只剩海琳娜放心不下了。海琳娜是个漂亮姑娘,我在面包店第一眼见到她就这么认为。”玛亚小姐搀科莱因太太走到她面前。
莉莉安是科莱因太太的女儿,但几乎没人知道莉莉安,就连海琳娜对她的印象也很模糊。她只知道莉莉安为国社党工作,而且她的工作好像很危险。海琳娜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去年秋天,她带了位穿米色西装,梳一头油光锃亮的黑色短发的男人回到家里。海琳娜当时在科莱因太太家喝茶,她还记得科莱因太太开门时脸上惊恐的表情。当了解莉莉安和男人的来意后,她又长舒一口气,海琳娜后来才知道男人是莉莉安的未婚夫。
第二次见到莉莉安是两月后她和男人的婚礼,受邀的人不多,海琳娜能叫出他们的名字。她依稀记得莉莉安次日走后,科莱因太太拉着她的手说:“能亲眼看到莉莉安将后半生托付给值得她信赖的人,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年迈的科莱因太太滴酒不沾,她只破例喝过两次酒,一次是莉莉安婚礼那天,另一次是今天。
“科莱因太太,你是想看海琳娜出嫁的样子吗?”施耐德先生走上来打趣说。
“海琳娜披上婚纱的样子一定美极了。”舍夫尔小姐与施耐德先生相视一笑,这句话克莱尔小姐也说过,“真希望那一天快点来,真不知道海琳娜日后会便宜谁呢!”
海琳娜低下头,她还没想过这些呢。
“对了,施耐德,我们也该谈谈我们的婚礼了。”舍夫尔小姐转头对施耐德先生说,她的语气有点哀怨,“我昨天听说剧院有个女孩儿在圣托里尼岛结婚了。施耐德,我们什么时候也能举办婚礼啊?我们不用去爱琴海,只要在勃兰登堡门下和施普雷河畔就行,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亲爱的,我们再等一下好吗?”施耐德先生说,“夏天和秋天最适合举办婚礼,还记得几条街后的小山和林荫路吗?我们可以等到明年初夏,在漫山盛开的栀子花海中办完婚礼。如果你喜欢赤脚踩在铺满血红枫叶的街道上,我们等到今年晚秋也行。”
“他们只要谈到结婚就激动得不行,年轻人对婚姻充满了憧憬,我和波蒂父亲那时也一样,但他们婚后很快就会明白生活根本没想象中那么简单。”玛亚小姐挑眉说,“我们该给他们留点时间和空间,我们继续说我们的。”
“以前没能参加你的生日是我的遗憾。如果以后每年都能来给你过生日,就像过去见证莉莉安一点点长大那样,那可太幸福了。我一定要写信给莉莉安,告诉她我在柏林并不孤单,因为她有一个叫海琳娜的妹妹陪着我。”科莱因太太肯定喝多了,海琳娜看到她的眼眶滚着热泪。
“好了,科莱因太太。克鲁索不是承诺我们每年都可以给海琳娜过生日吗!”玛亚小姐又转头对海琳娜说,“你真该好好感谢克鲁索,他很厉害,居然能说服梅赛先生在公园为你举办生日派对,他总能为你做成任何不可能的事。”
海琳娜该想到这些,她一周前在公园门口撞见了克鲁索先生。他当时在和一个穿黑礼服的矮胖男人攀谈什么,看他一筹莫展的样子,海琳娜就知道事情进展得不顺利。她那时还坚信,克鲁索先生一定会扫兴而归,因为街上的人都知道,那个男人叫梅赛,他是个一毛不拔的富翁。
“我的公主!”她还没平复过心情,又有人打断了她,“生日快乐。”
惊喜不断而至,海琳娜情不自禁捂住嘴,“你是那个…”
“好运常在的吉他手。”一个穿黑色礼服的男人走到她面前,海琳娜觉得他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他是谁,“但那只是小时候的梦而已,人总该学会分清梦和现实。我现在是这儿的管理者,你一定听说过我…哎!孩子,快从花坛上下来!这些花可不像你家花园里的野花!”
男人瞥见正撅屁股,爬上花坛的金发格兰特,“对不起,我得先失陪一下…”海琳娜还没等点头,他就扭动臃肿的身体朝孩子们跑去,“快下来!孩子!”
三个孩子在玩抓人游戏,海琳娜看到躲在郁金香花丛中的波蒂,正对她做不要出声的手势,但下一刻格兰特就被梅赛先生扛在了肩上。
“如果放任他们爬上花坛摘花,他们以后肯定会丢失同情心。”他在海琳娜面前放下了不停挣扎的格兰特,格兰特下来后对他做了个鬼脸跑开了,“孩子总这样。”他尴尬地笑着,海琳娜担心他未善罢甘休,但他该不会像克莱尔小姐对孩子们也斤斤计较。
“我们继续我们的。”他整理着打皱的西装,“我知道柏林有很多人不喜欢犹太人,他们觉得有钱的犹太人就像埃塞俄比亚人眼里的墨索里尼,我敢保证他们只是嫉妒犹太人的智慧。但我和其他犹太人不一样,很多人不相信我的作为,又不肯给我时间去证明。哪怕只是吃饭的时间,海琳娜,你是第一个…”海琳娜不解地望着他,他才意识到多说了话,“为你准备生日是我的荣幸,像你这样的姑娘现在可不常见了,生日快乐。”他从路过的侍生托盘中拿了杯香槟,一饮而下。
“所以说你是梅赛先生?”海琳娜犹犹豫豫说,她是在公园湖边喂鱼时认识的这个男人。他那天穿了件呢子大衣和破洞的亚麻长裤,坐在椅子上旁若无人弹着吉他。瞧他闭眼陶醉的样子,一定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海琳娜喜欢他弹奏的旋律,仿佛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娓娓道来一生的悲喜,但不是谁都这么想。路过的游客对此避之不及,仿佛在这儿见到流浪者,是对他们花钱参观的侮辱。但海琳娜不这样想,或许他曾是备受尊敬地乐手,她满怀敬意,将剩下的面包放进他脚边的帽子中。
“希望你今天也有好的收获。”海琳娜会心一笑。
男人先是一愣,他很快起身放下吉他,对海琳娜鞠了一躬,“希望善良的姑娘也能交到好运。”
但海琳娜从没想过这个落魄的男人会是“铁公鸡”梅赛先生。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梅赛看着海琳娜接过盒子,轻轻扯开丝带,一颗鸽蛋大的绿宝石映入海琳娜眼中,而他在一旁都准备好看海琳娜惊讶到语塞的样子了。
“谢谢你,梅赛先生。”海琳娜只是轻声说。
“全国只有我能找到这么大一颗绿宝石,但你现在是它的唯一拥有者...”海琳娜可能不清楚它的价值,他有必要解释一下。
“看来海琳娜不太喜欢你的礼物。”克鲁索先生挤到海琳娜和梅赛中间,那时花园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但我保证海琳娜会喜欢我的。”
海琳娜皱起眉,从克鲁索先生手里接过盒子,它方方正正,里面不像有施耐德先生送的针织帽,或玛亚小姐送的胸针。她摇了摇,分量不轻,体积不小,有点像梅尔小姐送的书。
“这对你来说是个新开始。”她在克鲁索先生的目视下拆开了盒子。
鹅绒中躺着本日记,漆皮封面上印着烫金的「海琳娜·伯克利希」,这是独属于她的象征。她望向克鲁索先生,激动地捂住了嘴。
“你看,梅赛,虚荣有时不必诚意能打动人。”克鲁索先生转头对梅赛先生笑着说。
“你只能讨她一时欢喜罢了,海琳娜总有用上宝石的一天。”梅赛先生气急败坏地走开了。
“海琳娜,翻开它…”克鲁索先生没理会梅赛先生,他没说完,克莱尔小姐又挤了过来。
“克鲁索,你经营那么大一家面包店,结果今天就送海琳娜一个小本?”克莱尔小姐双颊微醺,她今天送了海琳娜一枚银项链,“看看人家梅赛,那枚鸽蛋大的宝石看起来又漂亮又值钱!”
“我喜欢这个。”虽然梅赛先生的礼物价值连城,但那只是块颜色好看的石头罢了。首饰匠特兰德后来用它打造了枚项链,克莱尔小姐说它很配海琳娜的气质,但海琳娜只觉得它更笨拙了。
海琳娜翻开日记,发现克鲁索先生还把今天的致辞写在了扉页上。哈德莫先生一定察觉她感叹时光荏苒的同时,也遇上了小麻烦。他每次都能摸清海琳娜的心思,这比什么都贴心。
她用指尖抚过扉页的每句话,“二十岁是人生第一个重要转折点,人常常在这时感到迷茫与不安…”克鲁索先生说得没错,她好几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了,突如其来的迷茫宛如四面涌来的流沙,她越想扒开,就陷得越深。
哈德莫先生曾告诉她:“每个人都像一棵树,每次选择都是成长中的一个分叉,一路风顺不见得是最好的选择,海琳娜,别忘了果实都结在了树杈上。就像克鲁索二十岁毕业后,如果他没放弃就读汉诺威音戏学院,转行成面包师,我们也不可能认识这样一位好朋友。还有你最喜欢的克莱尔小姐,如果她二十岁没离家出走,你们也不会成为好邻居。海琳娜,我说这么多,只想让你明白你以后可能会错过很多机会,但千万不要为此懊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又想起克鲁索先生写在扉页的话,她想试着从中找到线索:“人总在遭逢大事后才能幡然醒悟,但愿那不会以失去什么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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