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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之子》——第二部 晚清大商第31节 李路易来访
衙役回报,说是三位太爷气得够呛,无法来衙。
“躺了在床,捶胸顿足,哦哟哟,动弹不得?”刘知县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盯了衙役,“嗯嗯,可是你亲见?”
“小的被挡在大门之外,如何见得?”衙役回道,“不过么,老爷你想呀,于慈恩于老舵爷,加上个蒋老先生,还有个王老太爷,随便跺跺脚儿,咱三河的地面儿便会摇上三天的,谁个不是人物?平时都是受着众人的景仰,何曾受得今日公堂之气?能不怒火攻心么?”
“哟嗬,气性儿真是大哟。”刘知县盯了李路易,“不过呢,役夫说得不错,是这么个理儿。”
李路易听得刘知县和衙役的对话,懂了个大概,只道三位老家伙真被气得不行,却不知中国人的做派,惯会把事儿往重了说的,搔着乱蓬蓬的黄发,满脸的窘相。
一边儿搔着乱发,一边儿绕了堂上踱来踱去,然后盯了刘知县:“老刘,你说,怎办才好?你说。”
刘知县满脸的无辜,摊开两手来:“李教士呃,你是不知,这三个人物,个顶个儿的了不得哩,没他们发话,这三河地界上的事儿,十之八九难成的。如今你已开罪于他,我么,嘿嘿,办法儿,没得,嗯,没得。”
李路易继续搔着乱蓬蓬的黄发,看向身边的翻译,“蓝先生,你可有法?”
“既是已然开罪了,这事儿不发生已然发生了,后悔是没用的了。”蓝先生回道,“于今之计,只好厚着脸皮,再三的相请噻。咱中国人不是有句老话儿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么,只要咱们显着诚意,总是能感动于他的嘛。”
“嗯,我也听得中国人有句词儿,叫作‘活着的人买不到后悔的药。”李路易转头盯了刘知县:“嗯,老刘,嗯,知县大人,只好如此了,嗯,只好如此了。”
刘知县摇摇头:“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哟。”
李路易:“呃,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咱是第一次听得这话,啥意思?”
刘知县也不解释了,只好铺排衙役,再上于宅相请。
自然是请不动的,何止请不动哟,衙役次次都被挡在了于宅的大门之外,连三位尊神的面儿都没见着。
其实,蒋先生和王太爷,天天都在于宅呆着。既然定下了个“拖”的谋略,有心要煞煞李路易的傲气和霸气,自然就没了急躁,怡然起来,整日里坐在院中晒晒太阳,品品香茗,再有小孙孙于信达说说趣事儿,悠闲得很。
“拖”到第三天,三位太爷刚刚聚在院中坐定,茶还未及品哩,门房便排门通报:刘知县陪了李路易,已是到得大门之外。
原来,刘知县明知请不动三位太爷,却又拂了李路易再三再四地相求,只得派出衙役,连续不断地派出衙役。结果么,自是次次都被挡在了于宅大门之外,连面儿也见不着的,哪里请得来?
捱到第三天上,李路易快是急得发疯了,一早起来就绕了县衙内坝乱走一通。
蓝翻译见着好笑,又有点儿不忍,点拨开来:“我的个李教士呃,这事儿,怕是非你亲自出面不可啰。”
李路易:“啊?我?亲自?这个……这个……”
蓝翻译:“哎呀,我的个李教士呃,人是你得罪的,祸绪是你闯下的,你不出面儿,别人能请得动三位大神?”
李路易抓着满头乱发一通的猛搔:“罢了,罢了。为着传教,嗯,中国话说,为了办成大事儿,嗯,就管不得小事儿,嗯,就这个意思了,对,对,就这个,大事儿,咱出面,嗯,出面。”
所以么,就有了这次的李教士登门拜访。
于老爷子抚掌而笑:“呵呵,这猴儿,果是熬不住了。呵呵!呵呵!”
蒋先生双手一拍:“哈,咱信儿,果然好计策。”
王老太爷:“嗯哪,咱们依计行来便是。快快,入正堂,入正堂。”
过得一会儿,见众人已准备妥了,门房老伯方才施施然踱到门外,把刘知县一行引入正堂。
三位老爷子,忙忙地离座,又是打拱又是作揖,一一地与刘知县见过礼,好一通的忙碌。
“看座,看座。”于老太爷冲堂上站着的小刀嚷嚷。
小炮忙忙地引了刘知县,坐在旁侧椅上。
“上茶,上茶。”于老太爷扭头冲内里的屋子,又是一通的嚷嚷。
便有丁萍儿的贴身丫环春娟儿,端了茶盘,娉娉婷婷地从内门闪出来。那茶盘中却只盛着一盏盖碗,放在刘知县的座前。
独独这李路易,还有随在身后的数个随从,都被冷在一旁,无人过问,既没椅坐,更没茶喝,好不尴尬。
于老爷子转向刘知县:“哎呀哎呀,知县大人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呀?”
刘知县:“哎呀哎呀,老舵爷面前,小县岂敢言教?这不,得着李教士之托,特地引见于三位乡绅。”
李路易虽然心有不快,但总算明白,自己来这地儿,是求着人家办事儿,不是来争强斗狠的。再说了,自己先前的表现么,过分了,确实过分多多了,怪不得人家的。
见得刘知县向他丢眼色,这法国二楞子,脑瓜儿倒也机灵,趋前几步,向着椅中端坐的三位太爷,把个左手反贴背后,把个右手按在胸前,半躬下身子。
好在于信达已然讲过的,大家知道,这是鞠躬之礼,通行于西洋诸国。
“各位,呃,尊贵的乡绅,呃,在下,法兰西天主教,呃,川东教区教士,名叫李路易,呃,奉主教大人之命,呃,前来拜会,呃,各位,呃,大爷。”李路易的中国话说得实在费劲,好在大家费劲地听,总算明白个大概。
“哟嗬,李路易教士。”于老爷子端坐椅中,微微地身子前倾,拱拱手,“哎呀哎呀,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不知李大教士光临敝舍,所为何事呀?”
李路易实在结巴得紧:“嗯,不幸会,不幸会。先前,是我,呃,不懂,呃,贵方礼节,万望,呃,容纳,呃,容纳。”
堂上众人好一通疑惑:这啥话呢?
好在翻译见得众人神情,解释道:“我家李教士来中国不久,中国话说得一些,却甚不流利,万望三位太爷海涵才是。刚刚我家教士的意思哩,是为前几日的失礼,给三位太爷赔罪,尚望三位太爷原谅。”
于老爷子:“嗬嗬,赔罪?言重了,言重了,既是远涉重洋,来咱中国,更是不嫌咱三河地偏路远,到得咱地儿,便咱的贵客哩。嘿嘿,有客临门,若有招待不周的,万望李教士休要怪罪。”
蒋先生也道:“正是,正是。咱三河穷乡僻壤,我们几个老家伙又是没见过世面儿的,如有不周不妥,甚望李教士海涵。”
“哎呀哎呀,你看你看,我这老糊涂,嗯,老糊涂。既是贵客上门,岂能失了礼数?”于老爷子一拍脑门儿,一叠声地嚷嚷,“看座,看座,哦,还有,看茶,看茶。”
于老爷子话声尚未落地,便有六个丫环,由于信达引着,从内门鱼贯而出,各端茶盘,各盛一盏盖碗。
堂上的椅子早就摆好了的,便由大刀大炮招呼着一众人等落座。
于信达引着丫环分别上茶,先是李路易,再是翻译和四个随从。
仔细看来,所上之茶却是不同的。李路易的只得一盏盖碗,丫环掂着茶盏,放在李路易的座旁,那茶盘却始终端在手中。翻译和四个随从,却是把个茶盘直接放在了各人座旁的茶几上。
那茶盘之中,除了一盏盖碗茶外,还放着一双竹筷。
只见这五人之中,翻译和另外两个随从,很是随意地拨动竹筷,形成交叉状,再很是随意地揭起茶盖,美滋滋地啜上两口,放下茶盏,那盏盖却并不扣在盏上,而是很随意地反置在两支竹筷交叉的夹角中。
这三人的动作极是随意,外人一般不会在意的,便是有心人注意到了,也是不懂其中的讲究的。只有入得四川袍哥的,一看便知,这是“义字社”的江湖暗号,意在向“哥子伙”表明自己的袍哥身份。
于慈恩,三河袍哥舵爷,自然一看就懂:这两人,重庆义字社袍哥冯什竹舵爷的手下。
“咳,咳。”于老太爷咳嗽两声,几个丫环便把茶盘竹筷连同取回,几上便只一盏盖碗茶。
于信达笑向李路易:“俗话儿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咱这虽然不是三宝之地,但李教士光临,必是有教于我的,尚请明言才好。”
李路易涨红的脸,把人身子扭来扭去的,转盯着身旁的翻译。
翻译:“回于老太爷的话。咱家教士叨扰贵府,所为两事儿。第一么,是就前几日的冒犯,向三位太爷赔罪,希望三位太爷海涵则个。二么,是想就重庆教会在三河征地建堂的事儿,同三位太爷商议商议,希望得到三位太爷的理解和支持。”
李路易不住地点头:“嗯,嗯,两事,两事,嗯,理解,嗯,支持。”
于老爷子:“嗨,失礼赔罪的事儿,咱就揭过去了,不去说它。这个征地建堂……呃,老夫想起来了,李教士说过的,这是国事儿,咱一介草民,哪有资格参与。李教士,咱没记错吧?”
李路易这家伙,径直走向于老爷子,再一次地背负左手,右手抚着胸口,弯腰行起鞠躬之礼来,态度甚是恭敬:“小的,不对不对,后来出生的,很是过意,嗯,不去,嗯,中国俗话说,大的人不跟小孩儿,嗯,记着仇恨,嗯,请大爷,嗯,原谅!原谅!”
于老爷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哦,不是哩,不是哩。这征地建堂,传播洋教的事儿,李教士当与刘知县谈判才是。找我么,整错啰,整错啰。”
李路易直摇头:“ON!ON!刘知县说,嗯,三河,嗯,办事儿得找,嗯,那个那个,土里的蛇,对,土里的蛇……”
于老爷子瞪了李路易:“土里的蛇?”
翻译解释道:“地头蛇。咱家教士只记得大意儿,却不准确。”
土里的蛇?众人好不容易忍住了笑:这个李路易,真他妈的奇葩!
李路易继续喷笑:“老刘说,在三河县,嗯,找他,没用的,嗯,姓于,姓蒋,姓王,嗯,三个老家伙儿,土里的蛇,不点头,嗯,办不成,嗯,办不成。”
堂上众人再也忍不住,一片声的狂笑。
只有刘知县涨红了脸,好不尴尬,内心里却把个李路易恨得牙痒痒的:你个臭小子,咋就啥都往外说呢?
众人还在嘻笑,却见春娟儿在内门处现出脸来,双眼红红的,似是哭过哩。
于老爷子:“哟嗬,娟儿姑娘,咋的啦?”
春娟紧走几步,把嘴俯在于老爷子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于慈恩看向翻译:“呃,午饭呢,还早。咱们边喝茶边坐等。嗯,翻译先生,听你口音,当是重庆人吧?”
翻译躬身答道:“回于舵爷,小的是重庆永川人,草姓蓝,贱名风生。”
于慈恩道:“哦,蓝家兄弟。巧了,我家这丫头,娟儿姑娘,恰巧也是重庆永川的,老念家哩,念得紧哩,日思夜想哩。”
蓝风生:“哦,人生三大幸,他乡遇旧知。如此说来,我倒与这娟儿姑娘,好好地叙叙乡土哩。”
春娟儿红着双眼,引了蓝风生,径往内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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