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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之子》——第二部 晚清大商第28节 露了尾巴
于宅后院亭子里,于信达和袁崇明隔了桌子,把个身子蜷在摇摇椅上,各持一本厚厚的帐簿翻看着。隐隐地听得三位太爷气咻咻的谩骂声,于信达把帐簿往桌上一扔,趿上鞋子,飞也似地迎到外院,见着三位太爷的神情,便知三位太爷爷定是碰了一鼻子的灰,窝着一肚子的火。
也不搭理孙儿的行礼问安,于老爷子仍自气咻咻地:“好你个法兰西,嗯嗯,好你个李二楞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气死我也!气死我也!”
“晦气,晦气!”三位太爷你一言我一句,那气,正盛哩。
于信达凑到三位太爷面前,瞅瞅这个,再瞅瞅那个,“咋的啦?气急败坏啦?恼羞成怒啦?”
蒋先生涵养最好,最先平下气来,听得于信达这话,把眼一瞪:“呵呵,长进了哈!气急败坏,恼羞成怒,这词儿能乱用么?你呀你呀,这书,算是白念了。”
于信达:“嘿嘿,词不达意,词不达意,三位太爷莫气哈。”
王太爷:“嘿,说得轻巧,捏根灯草。那场面,那家伙,气焰熏天,嚣张之至,你娃娃不在场,气人哩,气人哩!”
于信达笑嘻嘻地看着三位太爷:“呵呵,三位爷爷,说来听听,说来听听,让孙儿也气他一气,可好?”
你一言我一语,三位太爷气愤愤地,说了个大概,仍是气咻咻的,骂个不住停。
于信达眨巴眨巴大眼珠子:“嘿嘿,有趣,有趣!”
“有趣?”于老爷子瞪了孙儿,“咱这心里气得疼哩,你个娃娃倒好,有趣!好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于信达:“哎呀,三位爷爷,莫气嘛。为着这么个愣头青,气坏了身子骨儿,值么?三位老爷爷啊,听孙儿一劝,喝口热茶,消消气儿,静下心绪,想想,这里面,怕是有名堂哩,嗯,有名堂哩。”
蒋先生瞪了于信达:“有名堂?有甚名堂?”
于信达搔搔脑瓜门儿:“这个……这个……让孙儿再想想,嗯,反正,事出反常必为妖,有名堂,必有名堂。”
自有仆妇搬椅挪桌,端茶送水,小刀小炮和袁崇明都早已追到了院中,相帮着于信达,扶了三位爷爷坐到椅上。
三位太爷一屁股蹾在椅上,喝过热茶,情绪平定了许多,于信达挪过椅子,正对了三位太爷坐下。
蒋先生:“信儿且说说,啥个名堂?说说,说说。”
于信达搔搔脑袋:“哎呀,名堂,啥名堂呢?嗯,先生别急。徒儿听得三位太爷道来,总感觉这过程有些不合常理,透着许多的邪门儿。其中的名堂么,嘿嘿,啥名堂呢,徒儿也说不清楚。”
“哈,你这屁娃娃,”于老爷子捋着胡须,“你娃娃且想,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爷爷我这心中之气,如何消得?”
于信达:“哎呀哎呀,老爷爷忒地心急。刚刚听过三位爷爷叙那过程,你一句我一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又正在气头上,只听得个大概。嗯,还请……呃,大刀叔叔,正好,大刀叔叔再叙,嗯,重叙来听听,越详细……越仔细越好。”
田大刀站在院坝之中,捋捋袖子,扎扎袍摆,一边儿详叙那过程,一边儿学了刘知县和李路易的举止作派,手儿怎样舞,脚儿怎样迈,惟妙惟肖,甚至说话的声调儿,竟也模仿得八九不离十,连三位太爷也被逗笑了。
“哈,装的,装的!”站在旁边的小刀竟拍着双手,嚷嚷起来。
“装的?”大刀瞪了儿子,“那个李二楞,不就是这样子的么?哦,还有知县老儿,老子学得不像?嘿,怎是装的?”
小刀红了脸,分辩道:“儿子的意思,是说这李教士的气势,假装出来,唬人的。”
于老爷子瞪了大眼:“咹,你娃娃的意思,这个李二楞,嗯,李路易,是故作盛气凌人?”
蒋先生:“哦,明白了,明白了,这个李路易,一显身影儿便给咱来个先声夺人之势。”
小刀点点头:“嗯,反正,徒儿是这样的感觉。”
王老太爷:“倒是,倒是。不过么,小刀且说说,你何来这先声夺人之感呢?”
小刀:“哎呀,这还不明显么?这个李路易,上得公堂,便急吼吼地一通咿哩哇啦,待翻译说过话,又把个脑袋搔了又搔,这演技,哄得了谁呢?”
“正是,正是。”于信达见众人都盯了他,解释道,“西人是挺讲究绅士风度的,英人法人尤重,与人交际那个礼数,丝毫不逊咱国人,便是寻常的谈判交际,见面都要先来个弯腰之礼的。这个李路易哩,既是李若瑟所派,必非鲁莽的匹夫,于这绅士风度必是有所习练的。今儿个既是重庆总教与咱三河地方协商征地建堂,按常理儿,对方代表必会先摆个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儿,偏偏,这个李教士却迥异常规,一登堂便趾高气扬,一说话便盛气凌人,他这强势呀,不是装出来唬人的又是怎的?”
三位太爷细细回想公堂谈判的过程,越想越感觉,这个李路易的作派,确实是装出一付盛气凌人的姿态。
好一个先声夺人的把戏!
于信达接着说道:“这个国际交往么,有些讲究,嗯,就是有些规矩,咱姐夫曾给孙儿摆道过的,说,西洋诸国,皆在朝中设有高官,专做与他国交际谈判之事,名之‘外交部’,其长官名作‘外交大臣’或‘外交部长’,在朝中地位甚是尊崇,不居第二便居第三。咱大清国有个‘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主事的呼作‘总理各国事务大臣’,便是学的西洋各国。”
蒋先生:“哎呀,信儿这一说,为师的想起来了,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便有张仪苏秦的,专搞‘合纵连横’‘远交近攻’这些个把戏,想来这西人的外交大臣,既是专搞国际交游谈判的事儿,怕就很有些类似的了。”
于信达:“哎呀,还是咱先生通透,一句话儿便说穿了本质。按咱姐夫的说法,正是这样的。只是么,咱大清国的总理各国事务大臣,怕是比不得西人的外交大臣哩,谈判起来总是吃亏多多。”
于老爷子:“嗨,能不吃亏么?人家船坚炮利,咱呢,战场上打不过人家,桌子上能谈得过人家?嗨,这么个理儿,三岁娃娃都懂噻。”
蒋先生:“理是这么个理儿。那么,这个李二楞子,今日摆出个先声夺人的架式,所图何来呢?”
于信达:“嗨,这个就简单了噻。咱听那个条款,哦,就是李路易拿出的那份甲乙丙丁,就是他的所图了。”
王太爷:“信达的意思是说,这姓李的家伙,今日摆出个先声夺人的威势,是要咱认可他的那些个条条款款?”
于信达:“王爷爷所言不虚。听咱姐夫说来,西人在谈判桌上,最好这一手,先从气势上吓唬对方一通,让对方失了气势,便只能乖乖地听他摆布,按他的要求做去,或者至少让对方进退失据,乘机多占便宜。依孙儿想来,这个李教士,定是学了西人谈判的法儿,先来一通威压,好让三位爷爷失了气势,只能就着他的条件谈去,占咱的便宜哩。”
王太爷一拍脑袋:“哎呀哎呀,我道只咱生意场上,卖方拼命地虚高售价,买方拼命地往低了压价,哪知这西人竟学了咱的生意手段,用在了这谈判之事上。哎呀哎呀,这西人,果真了得!”
于老太爷捋着胡须:“然也,然也。不过么,任它狐狸再狡猾,不也露了尾巴?”
蒋先生:“哎呀,今儿个要是信儿在场就好了,或者,小刀也不错,一眼便识破西人的把戏,免了咱心中这顿气。”
于信达直摇头:“不行的,不行的。若是我,或者小刀哥,也会被那家伙的盛气凌人激怒的,失了冷静,李路易这招先声夺人的用意,咱也看不明的。”
袁崇明:“是了,是了。我记得先生教导过的,说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蒋先生捋捋胡须:“哎呀,老夫好不羞愧。教导弟子勿要当局者迷,自己却中了招儿,迷了起来,迷得一塌糊涂,唉,知易行难呀,惭愧!惭愧!”
于信达:“哈哈,先生这话,却是有些妄自菲薄了。照今日堂上过程,便是换作朝中衮衮诸公,十之八九也会被李路易的汹汹之势所夺,被他牵了鼻子走的。三位爷爷却不堕威势,了不得哩!徒儿想来,这个李路易,怕是正在骑虎难下哩,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哩。”
于老爷子:“活该!这个李二楞子,嘿嘿,先声夺人,嘿嘿,还不知夺了谁的人哩。呸,活该!自找没趣,丢人现眼,活该!”
王太爷:“哎呀,老夫这心里倒是有些忐忑哩。今日咱们拂了那家伙,若是他恼将起来,告到重庆总教,甚或告到法兰西国,如何是好呢?”
于信达:“呵呵,三位太爷爷放心好了。若是真能有其它办法可行,重庆教会还会被刘知县拖他个两三年么?还会郑重其事地来找咱协商谈判么?其实,孙儿倒是觉得,李路易这个先声夺人的招儿,倒是露了马脚哩。”
于老爷子:“呵呵,孙儿且说说,露了甚马脚?”
于信达:“这人呀,示强于人,不外乎二。一是实力所至,威之以力;二是外表示人以强,实则心虚得很。依孙儿想来,这个李路易么,当是后者。”
于老爷子:“哦,孙儿的意思,这李路易今日一番故作强横,实际却是苦无良策,不得已,装了气势来唬咱的?”
于信达:“是哩,是哩。爷爷想呀,刘知县一个简简单单的‘拖’字,便让重庆教会出面,走了总督府的门路,方才压得刘知县屈服。如今来到咱三河地面儿上,除了乖乖地坐下来,乖乖地跟咱谈,李路易还有别的啥法子么?”
于老爷子:“对头,对头!嘿嘿,任你狐狸再狡猾,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嘿嘿,看咱怎样与你谈,好你个李路易,哦,李二楞子,落到老夫手上,倒要看看,你还有甚先声可夺?”
于信达这么一分析,众人明白了过来,李路易不过是外强中干,装了汹汹之势来唬人,院中的气氛活泼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众人论议正在兴头上,门房忽然排门而进,说是刘知县差了人来,知会三位太爷速速回衙,李教士转了态度,好好谈呢,好好谈呢。
于老爷爷捋着胡须:“呵呵,转了态度?呵呵,好好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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