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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之子》——第二部 晚清大商第19节 船头议教
小张管家和菊儿,相送到成都九眼桥码头。老管家袁其隆、护卫田大刀程大炮,跳上船来,别过成都,径向三河进发。
这江船,是老爷子专属的,两个私家船夫,终身专为老爷子掌船,行船经验自是老到,又极会处事的。
经锦江,入岷江,水流平缓,又是顺水行来,便停了桨,只留一人掌舵,任随了船儿漂荡。
大刀大炮,分别站了船头船尾。船夫接了老爷子的吩咐,船头支起一张小方桌,三张小竹椅。老爷子、袁老管家,再者,便是小孙孙了。
三杯峨嵋毛尖,热腾腾的,氤氲着浓香。
“嗯,小孙孙,余栋臣这人,你可记得?”老爷子知道小孙孙心里纠结,老大的不愉快,便提起这话头儿来。
小孙孙摇摇头:“余栋臣,啥人?”
老爷子:“两年前,大足打教,领头的那人儿,你说给我的哩,忘了?”
小孙孙:“哦,忆起来了。那年,大足民教冲突,领头闹事的,便是这余栋臣。”
老爷子:“嘿嘿,果如你当年所言,这事儿,闹大啦。”
小孙孙:“咋啦?”
大足教案,老爷子也是昨日上午,才听小张管家说得。
第一次大足教案,发生在两年前。龙水镇天主教堂落成,适逢“灵官庙会”,百姓围观,与教士言语冲突起来,富绅蒋赞臣振臂一呼,大伙儿便烧了教堂和医馆。事后,赔银五万两,闹事头儿也被官府通告缉拿。
嘿嘿,这法人教士,拿了五万两银子的赔偿,重又修起个新堂来,比那被毁的还要气派。
又是“灵官庙会”了。法人教士甚是担心,害怕去年的事儿重演。
于是,这彭若瑟,法人教士的头儿,便拿了法兰西国的啥子个文书,找到知县老爷。你想你想,这法兰西国,可得罪得起?一个小小的知县老爷,三魂早吓掉了两魂。
胳膊没人家粗呀,没得法,知县老爷一方面派了团丁,护了教堂,全副武装的为它站岗放哨,一方面,出得公告,通令取消庙会。
这灵官庙会,一年一度,可是停得的?妈呀,官府这通告,把大伙儿惹急了。
去年挑头闹事的富绅,说是上山为冠了,其实,就隐在表兄余栋臣家中。把那停庙的公告细细看了,甚是气愤,便与余翠坪、余海坪、李玉亭、李尚儒等等,一众亲朋好友,商议起来,定是再毁教堂,坏得法人好事儿。
于是,煤窑矿工、纸厂伙计、更有挑夫贩卒,都受了邀约,上千人马,持刀挟棒的,冲进教堂,逢物便毁,逢人便打,再后来,一把火,烧了教堂,击杀教民十数个。
邻近的龙水场、蒋家坝,闻风而动,响应起来,也将个新建教堂毁了,也杀得十数个教民。便是彭若瑟,教士头儿,也挨了一顿痛打。
场面闹得大了,大足知县老爷,端的没得法了,便向重庆府衙门求助。
嘿嘿,这大清的官衙,平时办事儿拖拖拉拉,唯这事儿,火急火燎的,立马派了大军,前去弹压。
嘿嘿,这场面,可真够热闹。起事的百姓,均是窑工伙计,种庄稼地倒是在行,论起排兵布阵,真刀真枪地对打起来,岂是官军的对手?再说了,拿着个棍棍棒棒,锄头斧镐的,又岂能挡得这强弓硬弩?一仗下来,好多人头落地哩,血流成河哩,风云为之变色哩。
那头儿,蒋赞臣,余栋臣,便领了大伙儿,几千号人马,真的入得深山,安营扎寨,作起草头大王来了。官兵呢,虽是兵强马壮,却不熟地理,又是仰攻山头,多次攻寨,均告失败。
就是现在,仍有大部兵马,散于大山之中,围攻不息。
成都将军府干啥的?不就是专管着这大西南的安宁么?这些个军情战报,早已摆在了张全有的案头,于信达每日必读的,岂会不知?只是不好拂了爷爷的谈兴,装模作样地由着老爷爷摇头晃脑,唾沫横飞。
“那么,赔偿呢?这次,又赔了多少银子?”小孙孙笑眯眯地问道。
“嗨,十五万两,整整的,十五万两!”老爷子就差顿足捶胸了,“还有呢,烧了民房无数,劫了财货无数,死了百姓无数,更有官兵围剿,糜资无数。”
“嗬嗬,就这?”小孙孙仍是笑嘻嘻的。
“嗨,你这娃娃,咋就不激忿呢?”老爷子嗔怪起来。
“激忿?凭啥激忿?”小孙孙笑嘻嘻地。
“嘿,你这娃娃,毕竟年幼无知。你说你说,这么个洋人洋教,啥玩意儿嘛?哦呸,可恶!哦呸呸,甚是可恶!”
小孙孙:“老爷爷啦,其实,这事儿,怪不得一方哩。”
老爷子睁圆了双眼,瞪着小孙孙:“啥话呢啥话呢?”
小孙孙:“打教,这事儿,闹得真是,砸了那么多建筑,烧了那么多民房,死了那么多人,肯定是坏事儿。但是呢,不同的人,看这事儿,却有不同的理解。在百姓看来,自是洋教惹的祸;在洋人看来,却是中国的百姓不对;官府老爷呢,既说百姓不对,也说洋人不是。总之啦,偏听一方之言,偏信一方之议,难免管中窥豹,看偏了要点。”
老爷子:“哦,我的傻孙孙,怕是又要来甚高见了。”
小孙孙:“我没看过洋教的书,但是,听得先生讲来,这洋教,信奉基督。这基督呢,本义是教人向善的,跟释迦牟尼有得一比哩。”
老爷子:“先生?哪个先生,这样讲来?”
小孙孙:“自然是尊经书院的先生啦。好几个哩,洋先生哩,都是洋人教士,都是信奉基督的。”
老爷子:“既是洋人,且又是信着基督,自然没甚真话了。骗人哩。你这娃娃,怕是上当受骗啰。”
小孙孙:“才不哩。咱书院,那些个洋先生,对人最是彬彬有礼的了,和善得很哩。而且,教习的知识,真真好哩,开人眼界,启人心智哩。”
爷子:“咱不说你先生,你且说说这洋教,嗯,基督这玩意儿,啥东西。”
小孙孙:“哈哈,基督不是玩意儿,也不是东西,是个人儿哩,很似于释迦牟尼,或者呢,类于咱中国的孔圣孟圣。”
老爷子:“哦,这样说来,爷爷总算明白了,孔孟是咱中国的圣人,这基督呢,便是洋人的圣人。只是么,这基督圣人的徒儿,咋就为非作歹,不做人事儿呢?”
小孙孙:“嘿嘿,依孙儿想来,根源儿,不在这洋教本身。就比如这佛教吧。爷爷是知道的,咱中国,自古便有孔孟的儒学,庄周的道学,举凡诸子百家,可曾有释迦牟尼?没有噻。这佛教,创自印度,两晋时始入中原,上千年来,渐传渐广,深入民心,为咱国人广泛接受。在其传播扩散的过程中,可曾有过打打杀杀?为啥这基督洋教,本也是教人为善的教义,入咱中国来,便惹起这么多的是是非非,这么多的烧砸抢劫,这么多的血腥杀戮呢?”
老爷子:“嘿,你这比照,有意思。嗯,有意思。”
小孙孙:“依孙儿看来,这祸乱呀,大家都有责任的。教会呢,做法太过激进了,收些教民呢,又良莠不齐,仗了教会的强势,欺良霸善,确有不对之处;恃教逞强;咱国民百姓呢,做法就全对?见着教堂便烧,见着教民便打,顺带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无辜之人也被烧被打,甚至还有挟了打教之名,报起私仇来了。爷爷,你说,如此打教,就占了全理儿?”
老爷子沉思起来,好一会儿,方道:“你娃娃,倒是另辟蹊径,另有一理儿。”
小孙孙:“再则,大清官府,也是有责任的。那些个官老爷呀,在百姓面前自是威风八面的,却惧着洋人,便如惧着鬼神般的,怕得要死。一有了民教冲突,便向着洋人,千方百计地打压百姓,实则帮着洋人欺负百姓。百姓受得教民的欺凌,却是有苦没处诉,有冤没处伸,心中的怨气累积下来,便是怨恨了。这怨气怨恨,总得外泄,稍有星火,便先是嘴角言语,再是拳脚相加,最后,便放起火来,打起人人,刀枪棍棒的,聚起成百上千的人儿,小事儿,就演变成大事了。”
老爷子:“嗬,咱孙儿,真真了得,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地。”
小孙孙:“爷爷这话,孙儿听着心慌哩。只不过么,孙儿得着的信息,更多更全,哪来什么见地了?”
老爷子:“那么,照孙儿之见,这洋教,当如何对付呢?”
小孙孙:“今儿个,不过是随了爷爷闲聊,咋想便咋说。嘿嘿,爷爷这话题儿,怕就太大了些。”
老爷子:“跟你说个事儿。刘知县,你是知道的,咱三河县的父母官儿,找我好多次了。说是,法人教士,名作李若瑟的,要到咱三河县来,建教堂,收教徒,传播那个什么基督哩。刘知县自是不乐,就爷爷我,也甚是不喜的。只是,这李若瑟,疏通了省督衙门,顶不回去哩。”
小孙孙偏了头,瞪了爷爷:“哇噻,终于来啦?”
孙爷子:“咱只问你,可有啥法儿,顶他回去?”
小孙孙:“顶回去?顶得回去?俗话不是说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顶回去,是行不通的。”
老爷子:“那么,可有良策,对付得它?”
于信达回答道:“这个问题,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说得清楚的。其实呀,大多数洋人还是蛮道理的,比如我在尊经书院的洋人教师,就相当不错,知识渊博,为人随和,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凶神恶煞的,还有就是成都将军衙门中聘用的那些个洋顾问洋教习洋翻译,我觉得也一个一个的文质彬彬的,不像坏人。当然了,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就像我们国人,谁能说个个都是好人呢,是吧,爷爷?”
老爷子捋着胡须,不住地点头称是。
小孙孙:“爷爷要问孙儿的良策么,实说,对这基督教,孙儿也只晓得一些儿大略,何来的良策哟?再说了,孙儿的心思,可没在这上头哩。”
老爷子:“我的个乖孙孙,你且说说,你那心思谋着些甚?”
小孙孙:“我们尊经书院,讲求学有专长,经世致用。我呀,造机器修铁路开矿山,这些个事儿,特感兴趣。开平矿务局啦,湖北织造局啦,汉阳铁厂啦,孙儿都想去实地走走,看看。至于天津水师学堂,或者江南水师学堂,要能进得去,读它几年,开开眼界,长长见识,自是求之不得哩。”
老爷子:“我的个乖孙孙吔,此事么,容后再议。嗯,容后,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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