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搜索 天子之恋 天涯 天子之恋 天涯在线书库 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

公元前780年,周幽王二年五月初三夜,镐京。
月细如眉,热气似蒸。王宫的后花园里,上百支膏油浸透的火炬正熊熊燃烧,把偌大的花园照得明亮如白昼,也同时提升了夏天的热情。
花园正中是一个大大的荷池,池中莲叶碧翠、荷花嫣红。荷池南边的赏花榭里,丝竹管弦悠悠地奏着,舞女袅袅地舞着,一片歌舞升平。荷池北边的宴乐堂中,庆祝王子宜臼三岁生日暨册封太子的庆典正在举行。
年仅十七岁的大周最高统治者幽王姬宫湦,身着青白卍字图镶边的大红色丝罗夏衣,头戴金丝盘龙斗宝王冠,一脸威严的居中危坐。王后申姜身着黑白回形镶边的雪白丝绸展服,头戴凤凰展翅金丝翟羽凤冠,怀抱宜臼立于幽王之右。
靠南一步之遥,左右八字形排开六张小案,天官冢宰鲁孝公姬称、春官宗伯上卿姬宜、秋官司寇齐庄公吕赎位于左侧,面东而坐;地官司徒郑桓公姬友、夏官***文侯姬仇、冬官司工褒武侯褒珦位于右侧,面西而坐。下卿虢石父侍立于宴乐堂外阶侧,越俎代庖,顶替小宗伯之职为司仪。只见虢石父振袖正容,朝堂上躬身一揖,然后一个华丽转身,右手高举,倡道:“起乐!”
磬师五人各持钟锤,肃立编钟架前,举臂一击,清越之声响彻夜空。众人一听,演奏的正是周颂《维天之命》。
编钟一响,一瞽人交臂垂首,急趋阶前,然后高举双臂,抑扬顿挫地颂道:
天命啊,是那么悠远深邃。
伟大啊,文王德行如此纯正。
美德熏陶着子孙,我们要永远继承。
沿着您指引的方向,我们万世永存!
颂毕,止乐。乐正领乐師二人携琴瑟,歌者四人 趋立于堂右,歌《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
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
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
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
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歌毕,皆退。又有舞師领舞女六十四名,左手执三孔短笛,右手执野鸡尾羽,趋立阶前,排成八行八列,作羽笛之舞。
此时,宴会已入**。赏花榭里,鼓乐齐奏;宴乐堂前,舞影婆娑;宴乐堂上,宾主举爵;天上地下,一片祥和。幽王与众大臣都沉醉在花天酒地之中。
突然,一直沉睡在申后怀里的太子宜臼一声惊叫,便尖声嚎啕起来,申后再怎么抚慰也不见效。
幽王颇有些扫兴,刚要起身来看,突然,地面猛地摇晃起来,偌大的宴乐堂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只小船,立刻颠簸得昏天黑地。幽王站立不稳,一个前扑摔倒在地。
刹那间,宴乐堂里奔的奔,逃的逃,鬼哭狼嚎,乱成了一锅粥。
一个太监(注1)还算沉得住气,只听他大喊一声:“鳌鱼翻身了!”便一个箭步冲到幽王身边,背起幽王就跑。然而,这地面摇得像要翻过来了,哪里跑得动哟!没跑几步,便摔倒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这太监也算见机,便顺势往地上一伏,驮着幽王,手脚并用朝门口爬去。
其他太监和宫女此时也回过神来,一个太监冲到申后身边,一把夺过太子宜臼,翻身就朝外奔。两个宫女扶起申后,连架带拖,也朝外跑。
这吕赎、姬宜、姬仇、褒珦还算年轻,身体也强壮,自己挣扎着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只苦了姬称和姬友,这两个年纪稍大了些,已现老态,哪里跑得动?姬称还没起身,便崴了脚踝,姬友刚起身便摔了一跤,把腰闪了。两人只能躺在地上喊救命,最终被太监们连抬带拖,弄出了宴乐堂。
只有虢石父似乎最幸运,他本来就站在阶前,地震时也被震倒了,然而他顺势一滚,便到了广场中央。当他趴在地上,望着宴乐堂中狼狈逃窜的众人,正暗自庆幸时,宴乐堂屋脊上的几片瓦飞了下来,正好落在他面前,摔碎的瓦片溅到他额头上,顿时划出一个大口子,鲜血“噗”地冒了出来,他顺手一抹,感觉温温的,黏糊糊的,一看,竟然满手鲜血!他立刻吓得干嚎起来。
这宴乐堂幸好是全木结构,屋顶是麦秸盖成的,只有屋脊盖的是筒瓦,所以,尽管整个建筑吱吱呀呀摇得非常厉害,却最终没有坍塌,否则堂上之人哪有逃生的机会啊!
这幽王乃西周第十二任天子,少年得志,十五岁便登上天子宝座,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经历过如此变故!
他心神不宁地侧卧在广场上,望着还嘎嘎作响、摇晃不止的宴乐堂,一脸的困惑。
他弄不明白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对上天不恭吗?对祖宗不孝吗?对神灵不敬吗?不是呀!即位两年来,自己一直都是遵循祖制,对天神、人鬼、地亓之礼从来不敢懈怠;祠春、礿夏、尝秋、烝冬从来都恭敬如仪。难道正如姬称等所谏的那样,是自己册立太子的决定太过随意,不合天意?是上天在示警?是上天在惩罚自己?是天要亡我?不对吧!自己堂堂天子,难道连册立太子之权都没有?不对不对!然而这地震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不会是有人在作蛊吧?哼哼!须好好查一查,是谁在暗中作祟!
姬称虽然受了伤,但还没有乱了分寸。他喘息了一阵,便立刻发布命令,安排相关人员对王宫进行巡察,统计人员伤亡和宫殿损坏情况;姬友也回过神来,马上安排相关人员对丰镐二京进行巡视,以安民心。又通知各乡州统计灾情;姬宜派人宣太卜与太史以备幽王咨询;褒珦也派人通知匠作人等准备工具和器材,开赴王宫救灾;姬仇随即派人赴宗周卫戍军营,命令两小司马各率一师人马全城警戒,以防灾后出现骚乱。
待相关事务安排妥当后,姬称让太监把他抬到幽王身边,劝慰道:“王上,此乃天灾,非人力所能抗拒,事已至此,还望保重龙体。诸事有微臣等处理,王上就先休息吧。”
幽王心中烦乱,脑袋里就像装满了糨糊,完全乱了方寸。平日里朝堂上的矜持和威严早已荡然无存,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天子威仪?一腔怒火突地喷了出来:“休息,叫寡人如何休息?汝非聋非瞎,这宴乐堂已是东倾西坼,还不知道寝宫如何呢!岂不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难道寡人连千金之子都不如?”
褒珦见幽王乱了方寸,急忙趋前奏道:“启奏王上,微臣已思虑再三,为策安全,还是在后花园里搭一个宽大的草棚,能够遮风挡雨,既可休息,亦可议事,岂不比军帐好?”
幽王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斥道:“什么破主意!寡人堂堂天子,岂能住草棚?天子威仪何在!”
褒珦一听,心里有些不爽。暗想:“这少年天子实在有些不懂事,须得敲打敲打,否则,必成厉王之类。”便正色道:“臣以为王上之言有些不妥,当此非常时期,天子当与百姓同甘苦,岂能以奢侈为先?《诗 · 绵》曰:‘古公亶父,陶复陶冗,未有家室。’王上应思先祖创业之不易,精励图治才是。先祖可以住窑洞,王上难道不可以住草棚?”
幽王被褒珦抢白了几句,更是不爽,本想大发雷霆,又觉得有失身份,便冷笑道:“爱卿以为寡人年纪尚轻,弄不清自己的家史么?且不论其它,寡人只问一事——古公亶父是天子吗?必得注重天子威仪?”
褒珦一听傻眼了。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愣头青居然颇有些诡辩之术,轻轻松松就把辩题引到这个死角——那古公亶父虽是周人创业先祖,却连个诸侯都没当过,这怎么比?
幽王这么一诡辩,弄得众人张口结舌,哪里还有心情再谏,气氛一时凝固如冰。恰在这时,巡察王宫的人来报,王宫里的建筑垮了七成,太后也受了伤,后宫死了十八个人,重伤三十七人。朝堂全塌了,社稷坛也垮了,只有宗庙还算完好。
幽王顿时颓然。他根本就没料到这灾情居然如此严重,愣了半天,才长叹一声说:“唉!天不容寡人!尔等速将太后护送至宗庙,宣太医前往诊治,寡人马上去见太后。非常时期,太后和寡人就暂借宗庙安身吧。褒爱卿,你马上安排王宫修缮,一个月之内必须完工。王宫没修好,不要来烦我!”
众人一听,一个个面面相觑,做不得声。姬称毕竟是冢宰,这冢宰乃百官之首,职责所在,他可没法装聋做哑。不得已,只好期期艾艾进言道:“王上,恕老臣斗胆,这么大的地震,需要善后的事太多,王上不上朝,该如何统筹啊!”
幽王一脸不耐烦,斥道:“尔等是干啥的?尸位素餐!国家遭此大难,尔等却不尽心,把责任往寡人头上推!”
这宗庙管理是宗伯姬宜之职,不能不表态,立刻趋前谏道:“王上与太后、王后若是要到宗庙祭奠,乃天经地义,若要把宗庙借作寝宫,亵渎了列祖列宗,微臣可担当不起!”
姬宜的话让幽王气不打一处来,然毕竟是与大臣们议事,不好太过生硬,只好强忍怒气反问道:“怎么就亵渎了?简直莫名其妙!寡人自己的宗庙,难道还不能住一住?”
姬宜见他气哼哼的,一脸不爽,不免有些胆怯,嗫嚅道:“王上自然是可以的。然而太后和王后不行。按祖宗规制,凡妇人,只能在腊月祭祖之时可以进入宗庙。”
幽王有些按捺不住了,忿然道:“这也不可,那也不行,尔等都怕担责,却不怕寡人与太后餐风露宿?”
虢石父见机,急忙趋前几步,匍匐在地,大哭道:“英明伟大的王上,是臣等谋事不周,治事不力,累及王上。国家多难,王上宵衣旰食也顾不过来呀!臣等不为王上解忧,反而推卸责任,实在是不忠不孝呀!”
姬称见虢石父居然这个时候还在献媚,不禁大怒,厉声斥道:“胡说!谁在推卸责任?此乃王上与肱股大臣商议国事,汝不过区区下卿,有何资格在此置喙?下去!”
虢石父瞥了姬称一眼,并不为其所动,一脸无辜地哀声道:“英明的王上呀,容臣再啰嗦几句。宗庙的规制是从陋就简,与草棚相差无几,并不适合王上居住。臣已吩咐下人,将臣家中的一道帷幄拆了,献给王上作寝宫之用。这道帷幄很宽大,臣相信王上一定喜欢。”
姬仇见虢石父居然如此献媚,实在看不下去了,接口道:“王家仓库中自有帷幄,何须汝拆家以供,胡闹!”
虢石父见幽王颇有动心之态,胆气大增,满脸不屑地回击道:“大司马呀,王宫的帷幄乃是按照军帐的规制,矮小厚重。目前已是仲夏,天气如此潮热,连军士都忍受不了,王上如何住得?”
姬称被虢石父如此冷处理,脸上颇有些挂不住,怒斥道:“大胆狂徒!汝竟然敢鄙薄宗庙,嘲弄王宫规制,实在有些无法无天了!难道不怕本冢宰动国法?”
幽王越听越不乐意了,举手示意姬称噤声。他一脸阴沉地望着天,好像要从昏黑的夜空搜寻什么。他心里一直在盘算:近两年来的种种迹象,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自己,这几个重臣其实各怀私心,根本不值得信任。就拿册封太子之争来看,天官冢宰姬称、秋官司寇吕赎反对,是在为妫妃和姜妃争一线机会,毕竟二妃还有生王子的可能。这岂是以国家社稷为重?諸臣中,只有虢石父地位尚低,在朝中也没有势力,其他大臣从不拿正眼看他,他若不效忠于寡人,绝不可能有飞黄腾达之日。父王临终之时,打压虢石父,肯定是为寡人启用他留下余地。若此时给他机会,他岂有不死心塌地效忠寡人的?然而,这虢石父确实是靠谄谀获得父王欢心的,口碑一直很差,我也不能不防。是否趁此机会提拔虢石父呢?幽王此时心中不免迟疑。再一想,父王曾反复告诫说:“天子驭臣下,譬如使猎犬,必尽其技,虐其心;挑其欲,控其食。”这虢石父不正是寡人的猎犬吗?他终于把心一横,决然道:“虢石父为国事殚精极虑,虑事周详,亲力亲为,颇能为寡人解忧,寡人正需要这样的忠臣。从今天起,赐其以上卿领衔国是。此后,国之常务由尔等议处,军国大事报寡人定夺。”
虢石父一听,大喜过望。急忙趋前匍匐在地,颤声道:“谢英明伟大的王上信任。臣当肝脑涂地,以报王上知遇之恩!”
这下大臣们直接哑火了,一个个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大权被这奸佞小人夺取,却无计可施。
姬称此时心中之难受非言辞所能形容。幽王刚才那一席话说得那么决绝,显然已有君臣决裂之心。他本是两朝重臣,又是宣王临终时指定的托孤大臣之一,虽位高权重,却一直忠心耿耿,不敢越雷池一步。他万万没料到,幽王竟然会把自己当成眼中之钉。他暗忖:既然幽王已当众赐虢石父为上卿,领衔国是,自己这天官冢宰之位已是虚设了,再不主动求退,岂不受人耻笑?想到这里,一肚子怨气便忍不住向外冒。然他毕竟多年混迹庙堂之上,早已养成宠辱不惊的心态,在这样的场合,自然是伸缩自如。他极力按捺住怨气,长叹一声,颤声道:“王上呀,国家遭此大难,微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臣愿以残躯担此天谴。况臣本已年老,腿又受伤,不能为王上效力奔波,求王上赐臣骸骨。”
幽王正求之不得,立即点头道:“爱卿呀,国家遭此大难,寡人正需爱卿辅佐呢。只是爱卿既已受伤,还是先疗伤要紧。若有军国大事难以决断,寡人自当登门求教。”
姬称颤颤巍巍地做出要跪地叩头的姿态说:“臣叩谢王上。”
幽王示意大内总管太监覃申把姬称扶起来,安慰道:“爱卿不必多礼,请先回府吧。”
姬称悲悲切切地被太监们抬走了。
申后刚才已被吓得魂不附体,现在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见君臣之间气氛尴尬,又不便插嘴,便来了个围魏救赵。她把背幽王出险境的太监叫了过来,温言抚慰道:“你叫什么名字呀?能临危不惧,很不错呢!”
那太监受宠若惊,慌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说:“禀王后,奴才姓子名羊。能为王上尽忠是奴才的福分!”
申后点头道:“很好很好,懂得尽忠就好。你说你姓子?”听说那太监姓“子”,姜后颇有些吃惊。
那太监连连叩头道:“禀王后,奴才真的姓子,奴才不敢妄言。”
申后欲言又止,想了想,说:“好吧,尔既有此忠心,就做本宫的内侍小臣吧,记住,切不可辜负本宫的信任!”
子羊感激涕零,连连叩头说:“王后放心。奴才敢不尽心竭力,上天不容!”
申后又把抱太子宜臼脱离险境的太监叫了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保护太子你也有功。以后你就跟随太子吧。”
这太监喜出望外,长跪谢恩道:“奴才李果,谢王后恩典!奴才发誓,以性命保太子无恙!”
这申后又安排把她架出宴乐堂的两个宫女做她的内司服。一时间,太监宫女们颂声大起,把刚才慌乱凄凉的气氛也冲淡了。
正在这时,太卜吉阗、太史伯阳父赶到了。两人都衣冠不整,太卜吉阗脸上的血迹都还没擦干净。两人在幽王座前行了跪拜礼,便肃立在旁,以备咨询。
幽王此时心中烦闷,本不想再议事,但又不明白这地震究竟是上天示警,还是自然偶发,心中忐忑,便问太史伯阳父:“寡人今天刚刚册封太子,这地就大动。究竟是怎么回事?汝司职太史,可要据实上奏,不得欺瞒!”
伯阳父跪地奏道:“王上,这是上天示警呀!阴阳之气的运行是有规矩的,乱了规矩,就会发生灾祸。地震,就是阳气被阴气逼迫在地下,不能升腾,这阴阳的秩序颠倒了,发生争斗,就会地震。”
幽王此时最怕听的就是什么“上天示警”之类的议论,然而太史所言乃其本分,不好过分指斥,苦笑道:“好了好了,你明白告诉寡人,是谁让阴阳的秩序颠倒了?是小人乱政,还是后宫干政?敢有妄言,小心你的脑袋!”
伯阳父迟疑片刻,头一昂,奋然道:“臣冒死启奏王上,观天道乃微臣之职,敢不尽言!请王上恕臣直言。阴阳秩序颠倒,正因二者!何以言之?宣王四十四年,料民太原。仲山甫就曾经上书苦谏说:‘调查登记人口,为的是法外征税,此乃夺民之食,不符合祖制。’宣王不听,最终闹得民怨沸腾。宣王临终时颇感后悔,遗诏命王上取缔料民之策。然而王上并没有执行先王遗诏。此事的始作俑者就是虢石父,是他蛊惑先王,并一手筹划组织实施的。先王临终既有遗命,他还撺掇王上不遵遗命,反而变本加厉,这不是小人乱政吗?太子刚刚满三岁,连话都还说不清,谁知他能不能胜任天子重任?如此匆忙地册封其为太子,是对社稷的轻慢。这里难道没有后宫干政?”
幽王一听,这不就是前几天朝堂上册立太子之时,几个大臣的言论吗?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他们是否已经沆瀣一气了?这倒要查个明白才是。便强忍心中之气,扫了众大臣一眼,微微一笑,问:“诸位爱卿怎么看?”
这姬称和吕赎自然是支持后宫乱政之说,便异口同声奏道:“臣等以为,册封太子乃国之大事,君臣都须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可草率行事,更容不得后宫干政。王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何必操之过急。太史所言极是!”
褒珦和姬仇对于后宫干政之说并不热心,倒是对料民之说非常支持,奏道:“臣以为,先王临终既然已经诏令废掉料民之策,那虢石父却不遵先王之命,确实有小人干政之嫌。结果弄得民怨沸腾,上天示警也是应有之义。”
郑桓公姬友乃周宣王亲弟,幽王亲叔父,周宣王二十二年初封为诸侯,与那些早在武王成王之时就已封为诸侯的相比,历练尚浅,对诸侯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是很熟悉,所以抱定休管他人瓦上霜的主意,此时见君臣之间颇有些剑拔弩张,更不愿开口了。这姬宜主管宗族之事,宗族之事乃家事,毕竟内外有别,所以此时也三缄其口,不愿搅入口舌之争。
幽王见众大臣该表态的已经表态,该站队的已经站队,观点泾渭分明,与自己的猜测出奇地一致,心中的自信便有些膨胀了。点头叹道:“果然不出寡人所料!众爱卿呀,寡人视尔等为爱卿,尔等视寡人为嫩青;寡人视尔等为肱股,尔等视寡人为纨绔。何其侮人乃尔!寡人虽年轻,也已十七岁了,正是春秋鼎盛之年,本该发愤图强,有所建树。然而,每有所为,卿等必要掣肘。寡人倒要问问,太原料民,虽是先王之旨意,然而先王当时卧病在床,寡人已经监国,料民之策乃寡人首肯,怎么成了虢卿之罪?何况料民之效人所共知,三年料民,人口多出十二万,赋税大增,国库充盈,天下富足,颂声大起。所不满者,尔等权贵也!这十二万黑户原本皆匿于权贵名下,尔等分噬国家之民,以肥私家。料民乃损私肥公也,何来民怨?所谓民怨沸腾,非民怨也,乃尔等之怨,社稷之幸也。再有,册立太子,乃吾家家事,朝堂之议,不及于民,民众何来议论?况且,册立之事,寡人早已告于列祖列宗,此事乃宗伯姬宜主持,何曾见到列祖列宗有所警示?武王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料民之事既非民怨,册立之事又不及于民,寡人倒要问问众爱卿,民何所视?何所听?天何所视?何所听?”
幽王一番议论,听得众大臣目瞪口呆,只有叹气的份,哪里还敢再谏。
幽王见众大臣已经语尽词穷,心中得意,不免有些使气任性,口中便没了遮拦,话语也滔滔不绝起来,说:“民既无所视、无所听,天何来视听?天无视听,则无判断依据,为何示警?众卿呀,尔等自己都不能自圆其说,如何匡扶寡人?如何匡扶社稷?还有尔太史,竟称地震是‘阴阳之序错乱了,阴气在上而阳气在下,阴阳之气发生争斗,才生地震’。这阴阳是什么?文王演《周易》,称纯阳为天,纯阴为地,阳下阴上,乃《泰》卦,《泰》卦乃大吉之卦也,显示的是君子之道发扬光大,小人之道销声匿迹。怎么会争斗?怎么会地震?尔不学无术、信口开河,不思敬职,一心做别人的代言人,心中还有寡人么?还有社稷么?若非念尔职守之故,寡人岂能饶尔!下去!”

百度搜索 天子之恋 天涯 天子之恋 天涯在线书库 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天子之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天涯在线书库只为原作者canjou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canjou并收藏天子之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