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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自有后来人雷自立从朝鲜回国,根据他自己的志愿,被分配在N大学工作后的第一个寒假,与早已经在城里工厂工作的弟弟雷自农约定好,兄弟俩怀着满满的乡愁一起回了留下了他们的童年、少年美好记忆的第二故乡——茅草村和他们的家。这是雷自立自参加抗美援朝后第一次回家,心里充满了激动和期待。
进村后,曾玉洁冰清,风光美如画的茅草村,已经时过境迁,树木稀少,竹林衰,村落少了一些荫蔽和恬谧,难言归处是我家。让他们兄弟俩未进自家的门,就已经有些伤感了。
他们回来最想见的是时刻牵挂在心的娘、最想看的是他们爹的长眠地,以及茅草村的乡亲们。
当他们走进村,到了家门口,一幢他们曾是那样的熟悉,现在又是那么陌生的旧稻草屋,出现在他们眼前时,立即引起了不曾相识的孩子们的好奇,围着他们冲着他们的家大声嚷嚷开了:“来稀客了!来稀客了!”在屋里的王芬芳,听到外面的叫声,急忙从家里出来,一看是她的两个儿子回来了,一时惊喜得让她发了呆。
雷自立见到王芬芳后,立即撂下了手里的行李,跑到王芬芳的面前,紧紧地握着她粗糙无力的双手,用一双急切深情的眼睛久久地端详着他心心念念的娘。蓦地他的心碎了、心痛了,在战抖的声声娘的呼唤中泪流满面。
他们的娘,变了,老了,变得超过了他们的想象,老得超出了她的实际年龄。一直留在他们心中娉婷顽强,尽显弄潮儿本色的那个娘已经不再,今天在他们面前的娘,虽然温存慈祥依旧,但少了昔日光彩照人的神采,没有了虎虎生气的活力。头上青丝中的白发,额角上的皱纹印记下了风雨沧桑的岁月;留下了生活磨砺的痕迹-----。
兄弟俩与王芬芳见面后,又迫不急待地到了他们的爹——雷至泉的长眠地墓前。时光如流,十多年前,在罗盘山中学的校门外,他们兄弟俩同罗盘山中学的部分师生们,送他们的爹去陵临县赴任的情景好像就在眼前。那时他们的爹精神抖擞、踌躇满志。对他们谆谆叮嘱,同老师门、学生们热情洋溢的话别-----一切的一切他们都记忆犹新。
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次竟是他们父子的生离死别。在他们心中胸怀大志、向往光明,心向共产党,宽容待人、慈祥和蔼,敬业如山,坚持在枪声炮声中办学的他们的爹,现在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竟是一堆黄土、一丛野草。雷自立的心一下子被撕裂开了,陡地跪在了坟前。爹的音容笑貌、对他的教诲、痛爱和期盼一齐涌上心头,让他痛彻心扉,跪地痛哭不已。跪在雷自立旁边的雷自农也是悲痛欲绝,哭天抹泪。
稍后,他们还去了羊五益的坟墓,进行跪拜。感谢他在国难当头,在他们流离失所时,邀请他们到茅草村来避难,以及他们留在茅草村后,百般关照之情。
雷自立、雷自农还相继拜望了,小运子哥、宝婶子及茅草村现在还健在的前辈们,对他们曾给予关照过的众多乡亲们。-------。
昔日可爱熟悉的茅草村啊!时光荏苒、风风雨雨,在雷自立兄弟俩的心里,变得让他们感到有些陌生,变得让他们感慨万端。在惘然若失中,也让他们倍感欣慰的是,茅草村人朴素、善良、友好待人的传统美德没有变,全村人风雨同舟、和睦相处、互帮互助的村风、民俗没有变。
他们家在茅草村,是唯一外姓人,他们的娘,长期孤身单影在茅草村的环境中生活,现在已进入暮年。由于处处时时都有茅草人真心、亲情般的关怀和照顾,让她孤独不感到孤独,无助感到有助。所以他们兄弟想,要是在别的村,孤身独处的娘,可能又是另外一种情境了,对此雷自立兄弟俩欣慰不已,感激不已。
雷自立哥俩这次回家后,最大的心事是:看到暮年晚景的娘,都在想:茅草村虽好,在苦熬中度过了大半辈子的他们的娘,也不能再这样孤单地在茅草村生活下去了,她应该身边有亲情,应该在各方面有比现在更好一些的晚年生活。兄弟俩在一起商量时,雷自立提出想接他们娘到他的身边去生活,雷自农马上表示完全赞同。
一个静寂的夜晚,桐油灯下,雷自立兄弟俩温情脉脉地坐在王芬芳的身边。在浓浓的亲情温馨的交融中,雷自立真心实意地说:“娘,我现在回国了,已经有了一个稳定的工作,您的年纪越来越大了,不能再长期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单独一人在茅草村生活。我想接您同我一起去生活。等我将来结婚了,两代人在一起也是一个完整的温馨的家”
让雷自立兄弟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王芬芳听后从心里深有感触地一笑,想都没有多想,就随口婉言拒绝了。
她有些激动、用含着泪花的双眼,拉着雷自立的手,深情地望着雷自立说:“自立儿呀!娘听到,你要接我到你的身边去一起过日子,娘知道你是真心实意的,让娘心里呀!感动得热乎乎,在笑还想哭。现在娘的心里比吃蜜还要甜,你的孝心放在娘的心里头,就让它温暖娘的心吧。娘有你这样的儿子,这一辈子再苦也值。可是!可是,娘不想到城里同你一起去生活!
你想想,娘这一大半辈子是在农村过的,已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老婆子了,习惯了在农村的生活,到你们城市去住那个上不沾天下不接地的楼房,我能习惯吗?白天你上班去了,我一个人在家里,我能干什么?一辈子干活习惯了,闲下来没事干,那才不自在呢!出门想找一个说话的,谁理会我这个乡下的土老婆子,那才是真正的孤独呢。那样的日子,用不了几天就会憋出病来的。
我现在住在茅草村,虽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可我是生话在茅草村这样一个大家庭里,虽然你们谁都不在我的身边,可是在村里还有小运子、宝嫂子这样的贴心人呢,干儿子羊廷望只要回到村里一定会来看我。只要我出门,无论碰到谁,都是不是亲人的亲人,总有说不完的话。白天我出不出工,谁也没有强迫我,不想出工就在家里休息,干点家里的事。想出工了与大家一起,有说有笑的一天也不觉得累。就是晚上有时也有来串门的,我并不感到孤独。农村自自在在的日子过惯了,到城里去那不是叫我活受罪吗!
在生活上,有你们哥俩,还有张晓阳给我寄的钱,吃不愁穿不愁。再说现在住的这个稻草屋,是有些旧,但还能避风遮雨,俗话说金窝窝银窝窝不如我的草窝窝,住了几十年了,要我离开它还真有点穷家难舍呢!
还有你们爹的坟就在屋后,我要是离开茅草村,同你一起去生活,我们雷家在茅草村就没有人了,你们爹的坟就成了一座孤坟、野坟,我能忍心吗?!--------。
王芬芳的话情真意深,坦然自若,在一旁听着的雷自立也感到句句都在情理之中,想不到能有说服力的理由让她改变主意,只是,非常地伤感和难过。
雷自立心情沉甸甸地想:他的娘很平凡,也很普通,但她又很伟大。她心怀理念:人生在世不能白过,不能只图自己的安逸,一定要尽其所能做点有利于人世的事,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于有她心中有了一个梦——培育‘茅山柚’建果园,造福于当地。
她为了实践她的理念,为了筑梦,她为自己选择了一条艰难困苦的人生,矢志不渝。放弃了同丈夫一起去生活、放弃了到城市里去工作。在山村含辛茹苦,住茅舍,吃粗茶淡饭,苦干了大半生,劳累了大半生,也孤独了大半生。
她建起来的果园,刚看到一点经济效果时,被毁了。这致命地打击,让她一时接受不了,在痛苦中生了一场大病,在病中大彻大悟的她,放下了该放下的,让自己将果园从心里彻底忘记掉。
她对自己的人生路却无怨无悔,因为她认为自己有过梦想,并为梦想奋斗过,也尽心尽力了,没有辜负人生、枉度人生。
然而,她在为实现梦想奋斗的劳动中也改变了她自己,由有一定卫生专业知识的文化人,变成为了一位地地道道的山区老妪。以致到了晚年,断然拒绝去城市里生活。
雷自立想到这里,他认为他的娘是不同凡响的,做儿子的应该为她感到骄傲和自豪。但他作为她的儿子,又觉得她活得太苦了,在情感上难以接受,禁不住地想哭。
在一旁的雷自农也心重如山,一直在低头无语。
几天以后,雷自立接到了学校的电报:有急事要他立即返校,临行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月朗风清,弯月明。雷自农和雷自立在稻草屋前大榆树下,屈膝谈心。
雷自立说:“小弟,明天我就要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真有些依恋,难舍难离,特别是娘的晚年生活的安排,还没有一点头绪,我拍屁股走了,我这那像做大哥的?可是身不由己。”
雷自农马上郑重其事地说:“哥,娘的事你再不要为难了,这几天我考虑再三,我决定将厂子里的工作辞了,回茅草村来陪娘。”
雷自立猛地一怔,以为听错了,错愕地问:“小弟,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是说,我想将厂子里的工作辞了,回家来陪娘。”
雷自立下意识地摸了摸雷自农的额头说:“你没有生病吧!你要辞掉厂子里的工作来陪娘,你的孝心哥从心里服了。可你想过没有,厂子里的工作只要辞掉了,你就再也回不去了,这事可不能一时冲动。事关你这一辈子走什么路,过怎么生活。
关于娘的晚年生活,不只有你辞掉厂子里的工作一条路。比如说,让娘回滨湖县我们的第一故乡,去跟在哪里的飘飘姑姑,也是我们的四婶子一起去过。解放后,她一直在当地的小学里当老师,培养两个女儿,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祖父救命恩人的女儿,现在两个女儿都很有出息的大学毕业工作了,但没有在她身边,也是孤身一人生活,娘同她一起也是相互依靠的一个伴。
再有,我还在想,我们的思想也要放开点,我们的娘在人生的路上能不能再往前走一步,只要她愿意,找一位绝对可靠的、真心实意疼爱她的老伴,去过两人世界的幸福的晚年,也未尝不可,而且我认为这是最完美的。”
雷自农听到这里郑重地说:“哥,听了你说的让我陡然开了窍,给娘找一个疼她爱她的老伴,虽然我对娘难舍难分,但只要娘幸福,我同意,就怕娘本人不同意。
再说,我想辞掉厂子里的工作回茅草村的事,我现在神志很清楚,不是我一时心血来潮,这事我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只是,听了娘不愿意到城里去同你一起过日子后,你也很为难的,又经过这几天的再三考虑,将我想回家乡的日期提前了。
我为什么要辞退工厂的工作回茅草村,一方面是为了陪娘,另方面还有一个原因,在我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梦:我想将我爹我娘最终没有实现的壮志,把毁了的果园重新建起来,让‘茅山柚’成为这一带的致富之果,实现他们的梦想,造福我们的故乡-----。
我想过,我爹我娘是很有眼光和抱负的,只可惜他们壮志未酬。我爹进行过考察,茅草村周围这一带的山山水水很适合栽种柑橘类的果树。现在这一带人民的生活还不富裕,他们要想富起来,光靠从有限的土地里刨食是富不起来的,必须根据这里的自然条件的特点,利用这里山地丰富,水土适合种植果树的优势,大面积成规模的种植柑橘类果树,成为橘乡,才能真正地富起来。
万里之行始于足下,首先得把我们家门口的这个爹娘苦苦奋斗了大半辈子,被毁了的果园先重建起来,以这里为基础、为样板,再向别处发展。”
雷自立听了雷自农的豪情壮志,特别感到意外,还特别地惊讶,他惊奇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雷自农。心想:他心中的小弟长大了、成熟之快超过他的想象,而且还心怀振兴家乡的大志,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在心里自然非常高兴。
不过他再自忖深入一想,又觉得弟弟对有的问题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些,也太理想化了,有些脱离实际,于是他知心而又很坦诚地说:
“小弟,你的这些想法确实蛮好的,也很有志气、勇气,决心也不小。让哥从心里佩服,绝非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
不过,你想重建果园,据我回家后对娘的观察,她未必会愿意,不说高兴了。我们回来后,你听到过娘对我们说起过果园的事吗?没有。这可是付出了她大半辈子心血的啊!她为什么不谈,因为她受到的创伤实在是太大了,她经过大彻大悟,已经忘掉了,想永远忘记掉,不想再戳痛心上的这块难以消失的伤疤。
而且在我们同茅草村的乡亲们接触中,也没有任何人向我们谈到果园的事,他们之间就像有一个约定似的,为什么,这是茅草村的人心眼好,害怕伤害到我们和我们娘的心。
还有,爹娘已经建起来的果园,为什么被毁了?这其中的原因你想过没有?你现在又要重建,你面临的将会是什么?会不会重走我们娘的路?这些问题你必须想好了。我回国的时间不长,对这方面的情况知之甚少,说不出什么意见,只觉得是问题。
雷自农听后说:“还是哥想得全面,想得深,重建果园的事娘的态度,我原想她只会高兴,看来还不是那么回事,我真的要好好想想,怎么才不能让娘再受到伤害。
不过哥说的我会不会走娘的路,关于这方面的问题,我思考和关注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在对国家农村政策的关注中,有了一种预感,预感到国家对农村的政策迟早要大变。现在是在一点、一点的变,已经由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变成到以队为基础了,这就很了不起。这与娘果园被毁的时候是大不一样的。
什么是以队为基础,就是生产队是一个经济核算单位,生产队拥有生产、管理的一切权力。权力大了,生产队肩上的责任也大了。今后全生产队人的日子过得好与坏,就全看生产队的本事和全生产队所有的人自己努力了。没有了过去的一平二调,你富了没有人要你的,你穷了也没有人给你。在这种形势下,没有生产队不想富的。
茅草村现在的队长是小运哥,副队长是宝嫂婶子,我相信他们想让茅草村富起来,尽快过上好日子的心情肯定比我更迫切、更强烈。娘建起来的果园‘茅山柚’,已经让他们尝到甜头了,看到了能富起来的希望,只要他们支持、想干,我认为这就足够了,我坚信他们是会全力支持我的。当然还可能有风险,不过我是赤心一片,必中无私,我一个农民有什么可怕的。即使走了娘的老路,我也无怨无悔,因为我心怀人生的理念,为梦想拼搏过。
关键是我有没有重建果园的本事。爹走后我回了一趟家,爹留给我们的最宝贵的遗产,就是有关农林业方面的书,这些书是爹牺牲后,当地农民在他牺牲的地点附近拾到后,同他的遗体一起送来的。那时我就有心挑了几本带到厂子里去了,在休息的时候,别人打扑克,我就看这些书。有时还去厂子里的图书馆找这方面的书看,越看越着迷。现在我不能说成了种植果树的专家,但也知道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实际经验以前也跟爹娘学了一些。有了这些知识和经验做后盾,我对自己实现我的理想还是充满了信心的。
只是有一点,我不能像往年爹那样,能找到品质优良的橘子树的枝条做接穗,同这里的野生柚子树进行嫁接,培育‘茅山柚’等新的品质优良的果树,对此现在心里一点谱也没有,而且这是我能否重建成果园关键的关键。不过,我虽然不迷信,但我相信天道酬勤,上天是不会辜负我这个有心人的,再难我会找到的。”
听得入神入心的雷自立自惭形秽地翘起了大拇指,还用手拍着雷自农的肩膀,亲昵地说:“小弟,哥对你要刮目相看了,爹娘身上的基因全都遗传到你的身上了。现在农村的青年人,谁都在想有一个城市的户口,有一个铁饭碗的工作,你心怀大志、理想,反其道而行之,要放弃城市户口,辞掉铁饭碗的工作,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哥就做不到,不如你。”
雷自立说到这里,用手臂紧紧地搂住了雷自农。雷自农依偎在雷自立的身上,掏心窝地说:“哥,你别把我看得太高了,小弟不能同你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当工人当农民对我来说都是凭体力劳动吃饭,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只不过当工人是铁饭碗。不过我想,当农民不管是什么饭碗,只是日子可能苦一点,只要你不偷懒,手脚勤快点,好歹总会有一口填饱肚子的饭吃,我相信自己还不是那种贪图享受,好吃懒做的人。
还有当工人就谈不上理想抱负了,除了对国家的贡献,对自己来说,只能是重复的工作,平平淡淡的过一生。现在我回来当农民,还可以将我的人生赌一把,假若将果园重建成了,那也是造福一方的千秋大业,也是对爹娘的一种慰藉,也算我在这世上没有白活,再加上能照顾娘,何乐而不为呢。即使跟爹娘一样壮志难酬,那我也在这个世上拼搏了一回,也是一种值得自豪和骄傲的别样人生。”
雷自立弥加赞赏地说:“小弟呀!哥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娘的影子。”又贴心地说:“看来,你已经考虑得很成熟了,哥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那就赶紧去找小运子哥、宝嫂婶子去谈谈,看他们对重建果园是什么态度,假若他们正如你说的那样,想通过建果园让茅草村富起来,态度十分坚定全力支持,哥就支持你辞退厂子里的工作回茅草村。你就只要有一分的希望,就尽一百分地努力,义无反顾地克服各种困难,竭尽全力将果园重建起来,让你的梦想成真。在建果园中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哥一定不遣余力。假若生产队的态度犹犹豫豫,不坚定,顾虑重重,哥还是劝你不要贸然将工厂的工作辞了。
再有,即使生产队坚定支持你重建果园,也要考虑到娘的态度和感受,她同意当然好,她若有异议一定要真心听,好好地慢慢地做她的工作,她这一辈子实在是太苦了,千万不要让她再受到刺激和伤害。
娘的事,你可以先听听宝嫂婶子的意见,假若她也认为让娘在人生的路上往前走一步,是娘晚年生活最好的选择,娘是比较信得过她的,就请她做娘的工作。”
雷自立虽然有些婆婆妈妈,雷自农还是非常理解他的苦口婆心,恳切地说:“哥,你说的弟都记住在心上了,我会按照你说的意见办的,你就放心、安心的走吧,在外面好好工作!也让我和娘放心。”
雷自立、雷自农哥俩,情重意长、心心相印地交谈一直到深夜。
第二天,朝霞满天,几只喜鹊在屋前榆树枝间,跳跃飞腾,叽叽喳喳。雷自立在王芬芳的面前深深一鞠躬,依依惜别后,在雷自农的相送下,雷自立带着对王芬芳的牵挂走了。王芬芳望着雷自立渐行渐远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在流泪。
雷自立走后,雷自农在一个阳光明媚,温暖如春的上午,在生产队的队部,找茅草村生产队长羊廷运(小运子),敞开心扉谈了他想辞退城里的工作,回家乡,重建果园的梦想。羊廷运惊诧地怔怔望着雷自农以为他自己在做梦。心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有放弃令人羡慕的吃商品粮的城市户口、铁饭碗的工作,回农村的。使劲猛揪自己的大腿,好痛!不是在做梦。
于是他又惊又喜地说:“自农,你刚才说的我就像是做梦一样,自从国家的政策变成以队为基础以后,我们生产队在生产上自主权大了,可我们队干部肩上的责任也重了。咱们茅草村有几百口人,都在眼巴巴地望着我们队干部怎么让他们能过上比现在要好得多的好日子。我们队干部也是用尽心思在想,田、地就那么多、亩产再怎么使劲增产有限,指望从田里地里是富不起来的。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的爹娘给我们指出的一条路,开山种果树,让‘茅山柚’给我们带来好日子。而且我们已经从你娘,我的老师王婶子建设的果园中看到了希望。现在我们茅草村人只要想到‘茅山柚’心里总是甜的,对‘茅山柚’满怀期盼。可是谁会摆弄呀?你娘,我的老师王婶子不说要她摆弄了,现在就是在她面前果园两个字都不敢提,害怕戳到她的伤心处让她难受啊!更何况她已是那把年纪了,就是有心也力不从心。
所以我刚猛听到你说,要辞退城里厂子里的工作回村来建果园,就像在听一个不敢想不敢相信的美好的神话。
立农,这事你真的考虑好了,要辞退城里厂子里的工作回村里来重建果园?你这可不是一般平常人所想的,人都想往高处走,你这是在往低处走啊。”
雷自立恳切地说:“小运哥,我立志要园我爹妈没有园的梦,在我的心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并反复考虑再三,也做了一些有关重建果园知识方面的准备。而且我这也是一举两得的事,还可以陪我的娘安度晚年,免得她孤单寂寞,跟我哥说了,他很支持我的。”
“那么,你娘,我的老师王婶子她呢,同意吗?”
“这事我暂时还不想跟她说,我想在她内心里肯定会支持我的,因为我是要完成她的未竟的事业,只是如何跟她说才能不戳痛她受了伤的心。现在我要先看队里面是什么态度?因为现在的田地山林都是集体所有,我想要建的果园自然也是为集体建,为茅草村建,假若队里不同意我干,我的梦呀!理想呀!全都无从谈起。”
羊廷运听到这里,迫不及待地急急忙忙地说:“自农,这事你还要问吗,我们队里所有的干部,还包括咱们茅草村三百多口人,肯定都是求之不得,一百个一万个的同意、支持喏!
只要你真的回来了,建果园的事就由你负全责,有关果园的无论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谁也不能干预包括我。你要人、要钱、要物只要队里有条件能满足的,我们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雷自农听了,激动地热泪盈眶,紧紧地抓着羊廷运的手兴奋地说:“廷运哥,听了你的话,我的心里有谱了,也踏实了。明天就走,到厂子里办离退职手续。回来以后就开始重建果园,不论建设果园的路多苦多难,我雷自农一定尽全力而为,就是死也要死在建设果园的路上,决不辜负队干部、茅草村的父老乡亲们对我的期盼。”说完起身就想走。
羊廷运敬佩地按着他说:“你跟我的老师王婶子一样也是一个急性子,不要着急走,我还有话跟你说。”
羊廷运郑重其事地说:“现在的政策,我们生产队在农业生产上的自主权是没有问题的,我们想种什么、怎么种都是我们自己说了算。但是要建果园,种果树我们能不能说了算,会不会违反政策,会不会认为我们是在搞资本主义?”
雷自农听到这里,错愕地瞪着双眼,有些泄气地急忙打断羊廷运的话说:“听你话的口气,队里还是不想重建果园?”
羊廷运一笑,用手轻轻地拍了雷自农的肩膀说:“看把你着急的,你听我把话说完。”
羊廷运心情沉重地说:“想当年,你和你哥在外面念书,都没有在村子里。你娘,我的老师王婶子建起来的果园在解放初农业合作化运动时就归集体所有了。那时只准搞农业,搞别的都认为是在搞资本主义,果园面临被废弃的可能。
可是,你娘,我的老师王婶子还是把它看得比她的命还要重要,对果园不放弃,就是不记工分,她也坚持在果园里干。我们村干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不说支持也不说反对,却在暗地里给她记工分。你娘,我的老师王婶子顶着压力,培育出的‘茅山柚’开始少量接柚子后,是全茅草村人共享共分,她只要属于她自己的那一份。村里有的人缺零花钱,分到的‘茅山柚’自己舍不得吃,还悄悄拿到关帝镇上去卖过,听说很抢手,能买到好价钱。也可能就是这个抢手惹了祸,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了在茅草村有一个果园,长出的柚子还特别的好吃。
一天,突然来了一帮人,将果园毁了。你娘,茅草村人眼睁睁看着掉眼泪,但果园却深深地留在了茅草村人的心里。让你娘,我的老师王婶子因此生了一场大病,为了果园,她大半辈子一路走过来太不容易了。我们茅草村的人谁不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到现在谁的心里不想果园。还很过意不去,总觉得对不起你娘,我的老师王婶子的。
现在我们要将毁了的果园新重起来,现在的政策,生产队有没有这个自主权,是不是又在搞资本主义?政策允不允许?有多大的政治风险,谁能说得好?”
羊廷运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郑重其事地说:“自农啊,我们茅草村人已经很对不起你娘,我的老师王婶子了。为了咱们茅草村能富裕起来,你现在要辞退厂子里工作,这是多大的自我牺牲,所以现在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有事,我们茅草村人不能再对不起你。
所以我想:接受过去的教训,我们先偷偷摸摸干,一定不张扬,向全体茅草村人说清楚,对外绝对保密。万一被发现了,上面要追究起来,由我来承担一切责任:果园是队里的,我是队长,决定要重建果园是我决定的,你只是受队里指派在果园里干活的。”
羊廷运正经八百严肃地加重语气说:“自农,我们是彼此看着长大的,我羊廷运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我说话一定算话,要是你心里不踏实,我口说无凭,我可以给你立字据。”
雷自农听着羊廷运的肺腑之言,感动地热泪盈眶,这时他紧紧攥着羊廷运的手由衷地说:“小运哥,你说的话我都信,我听你的,我们先偷着干。万一被发现了,要追究责任,我也是三尺男子汉,再说了重建果园是我的梦想,重建果园是我提出来要求队里干的,既然敢想、敢做,也应该敢当,岂能当缩头乌龟,将责任都往你的身上推,那不是我。我一定挺身而出,承担一切后果,你就好好地继续当好你的队长,茅草村可以没有我,不能没有你。”
雷自农掏心的话,也让羊廷运感动地热泪盈眶,望着头顶上的朗朗蓝天,情真意深地说:“自农,此时此刻我格外地想说一句话:想当年我们的五益爷,将你们一家人从关帝镇请到我们茅草村,真是我们茅草村人的福气。”
雷自农马上情真意切地说“我们是一家人,以后就不要再说两家人的话。”接着雷自农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地说:“小运哥,关于重建果园的事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羊廷运立即转身,用双手紧紧地握着雷自农的双手,抬头望着骄阳:“说定了,骄阳为证。”
雷自农欣然自得地抬着头说:“小运哥,你看今天的骄阳好红好红啊,照在我们的身上暖烘烘的,你不觉得她在为我们作证的同时,好像还在对我们说:“年轻人,咱们中国的大地就是一个充满了梦想的神州,你们想富起,想过上好日子没有错,好好地追你们的梦吧,只要不怕困难和挫折,脚踏实地真干实干,美梦一定能够成真。”
羊廷运会心地望着骄阳在笑,笑得很坚定。
第二天,雷自农就急不可待地离开了家,很快又回来了,辞退了厂子里的工作回茅草村当农民。他的行动,除了队里的干部外,村里的人都感到非常地意外,也很不理解,年轻人都认为他傻。只有少数年纪大的人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赞美地说:“好孝心!”
王芬芳的心里则是五味杂陈,既喜也恨。喜的是难得儿子有这么一份孝心,恨的是他这是愚孝,不应该为了她丢掉城里的工作,像她一样让山风黄土伴随一生。可是,儿大不由娘,泼水难收。只能独自扼腕长叹:这都是因为自己老了,连累了儿子,第一次感到了自己拖累了儿子。
雷自农辞退城里工作回家后,没有敢对他的娘王芬芳,说他回家的全部意图,说出他心中的梦,以及与羊廷运,为了追梦的约定,怕触动他的娘王芬芳,心中的那块敏感的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疤,引起她心痛。
被毁掉的果园就在王芬芳的眼皮子底下,雷自农要在里面干活,他的娘王芬芳能不发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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