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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津门市监狱的历史,那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从1903年清朝末年时期的津门习艺所到1917年的直隶第一监狱,再到1951年的津门市监狱,它一直耸立在津门市小西关地区,人们习惯的称它为小西关监狱,多少大奸大恶之徒,都曾经在这座监狱里服过刑,甚至在这里为自己的罪恶所付出生命,直到1999年,才由小西关迁至西青梨园头地区,尹帅未来三年的日子,就即将在这里度过。在入监队待了三个月后,尹帅就要下队了,此时的他比当初晒黑了许多,身体也壮实了一些,他跟着所属管教来到了自己所在的分监区监舍,由于现在正是劳动时间,监舍里并没有其他的犯人,管教给尹帅指了一下他的床位,便让他自己先收拾一下,下午开始跟着其他犯人一起劳动。
午饭时,尹帅陆续见到了自己的狱友,其中也包括这间监舍管号的号长,那人大约四十多岁,身材魁梧,体型壮硕,面相虽然长得普通,但是有一个特点,在他的脸上有一道特别明显的疤痕,几乎贯穿了整张左脸,以至于他偶尔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是有点歪的,让人看着就觉得害怕,尹帅在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发现了尹帅,抬手招呼道:“哎,那个小孩,你过来。”
尹帅见他叫自己,便马上换了一张笑脸,走到那人近前打了个招呼:“大哥好。”
“叫我虎哥就行,黄管教跟我说过了,来了个刚下圈儿的新收,就是你吧,你叫啥名儿啊?”虎哥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操着东北口音问道。
尹帅站在虎哥跟前,手里端着饭盆,听虎哥问他话,知道这叫过堂,习惯性的就要往地上蹲,可刚蹲下就又听见虎哥说:“咋滴呀?这腿有毛病啊?”
“不是,我……。”尹帅突然不会了,心想这不都是得蹲着说吗?难道又改规矩了?
“你坐那。”虎哥一指对面的位置,尹帅乖乖的坐下,接着听虎哥说道“我这人吧没那么多规矩,再说往后都在一个槽子里吃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整那事干哈,不过你小子要是想当刺头儿,给大家伙找不痛快,那老子我可收拾你,听懂了吗?”
“哎,听懂了。”尹帅不太敢正视虎哥,忙使劲的点点头。
“说说吧,叫啥名啊?看你小子长得斯斯文文的,因为啥啊?就进来了,不会是犯花案儿了吧,哈哈。”虎哥一边说着话,一边三两口扒拉完了饭,兴致勃勃的等着听尹帅的故事。
“没有没有,我叫尹帅,是个学生,因为……”尹帅忙把自己如何遭付晓等人欺负,又如何在操场上用小刀扎了张强等事,一五一十的给虎哥讲了一遍。
虎哥盘腿坐在铺上,抽着玉溪,津津有味的听着,还时不时问上一两句细节,等都说完了,尹帅手里端的饭也凉了。虎哥掸了掸落在身上的烟灰,跳下床来,用手拍了拍尹帅的脑袋,笑着说道:“你小子,也他妈是个怂包,拿着刀都没扎死他,快吃吧,一会儿该干活了。”
“哎”尹帅答应一声,又大着胆子问道:“虎哥,啥时候打板子啊?”
“哈哈哈”尹帅这句话问完,监舍里的犯人都笑了起来,弄得尹帅自己还挺不好意思,又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呀。
“咋滴?你小子皮痒痒啦?我刚不是打过了吗?”虎哥笑着说道。
旁边有一个上点岁数的犯人忙过来对尹帅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在这个监舍里,只有三种犯人肯定挨打,犯花案儿的,拐卖小孩的,还有贩毒的,其他的犯人只要不闹事,虎哥都不打,你小子这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分虎哥这个舍来了,还不快谢谢虎哥。”
尹帅心里想着,我他妈祖坟都冒青烟了我还混监狱里来了呢?这要是不冒青烟,我还不定得怎么着呢,但还是赶忙放下饭盆,双手抱拳的说道:“多谢虎哥不打之恩。”
“哈哈哈,这小子有意思,老白呀,以后你歇着吧,让这小子给我伺候槽子。”虎哥看着尹帅,笑着说道。
吃罢了饭,众人便在管教的集合声中,开始了下午的劳动改造,尹帅被分到的是粘贴组,和老白和另外几个同舍的犯人在一起,主要就是粘贴市场上那种装衬衣的盒子,刚开始尹帅不会,老白就手把手的教他,尹帅也聪明,没一会儿就学会了,粘的又快又好,这看似简单的工作,一个下午做下来,尹帅也是累的脖子后背直发酸,唯一的好处就是手里不闲着,时间也能过得快些,听老白说虎哥是在缝纫组,而且还是缝纫组的劳动标兵,尹帅暗自脑补了一下,真的很难想象虎哥坐在缝纫机前认真工作的样子。
晚上伺候着虎哥吃完了晚饭,就到了犯人集体看新闻的时间了,看新闻的时候还要喊一句口号,尹帅也跟着一起喊道:“离回家的日子又近了一天,我静静的沉思,今天有没有比昨天进步,今天有没有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为了亲人,为了自己,我一定要努力改造,争取早日出狱,重新做人。”
过了大约三、四天,尹帅就接到了母亲路小婉的探视,除了给他存了些监币外还给他带来了一套《平凡的世界》,告诉尹帅,他爸爸尹天雄因为工作不得不再次返回了沪渎市,没能赶上这次探视,但临走的时候特意给尹帅买了这套书,希望他在狱中好好改造,争取减刑,爷爷奶奶都挺好的,全家人都在等着他早日回家,尹帅看着双鬓斑白的母亲,不由得哽咽起来。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渐渐的尹帅和同舍的狱友们也都混熟了,知道了老白的全名叫白文熙,原本是某单位里的会计,因为治疗女儿的癌症,急需要一大笔钱来做手术,无奈之下便擅自挪用了公款,本想卖了房子就把钱补上,哪知还没等房子卖出去,就被单位查了出来,弄得自己身陷囹圄,好在自己的事情被媒体报道了,不少的好心人自发的对他女儿进行了募捐活动,现在女儿的情况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了,这让身在狱中的老白安心了不少。
还有一个外号叫猴子的,比尹帅大两岁,是一个偷电动车的惯犯,曾经因为与人打赌,一夜之间偷了七十四辆电动车,听说不管是什么样的锁,一分钟之内他都能给打开,而且从来不屑于用液压钳之类的东西,觉得太低级,入行三年多从来没失过手,结果因为路上看到了一个摔倒的孕妇,救助过程中被巡警发现,才被抓了进来。
而虎哥的身份,他自己从来不说,旁人也不敢多问,尹帅自然也不敢问,只知道虎哥在这个舍里待的时间最长,且出狱的日子还遥遥无期,另外还听说虎哥刚进来的时候,原来的号长要打虎哥板子,被虎哥一拳把板子打成了两截,从那时起,虎哥就当上了号长,而且也没人再敢招惹他了。
这天是休息日,尹帅正在床上看书,虎哥坐在一旁闲得无聊,一边用自制的胡夹扽着胡子,一边对尹帅说道:“天天看你捧着那两本破书,里面说的啥呀,你给我讲讲。”
“就是写的哥俩儿怎么经历坎坷,怎么发奋图强的事。”尹帅见虎哥跟自己说话,便合上书回答道。
“坎坷?唉,那我就不听了,我经历的坎坷够多喽,我现在倒是愿意听点大姑娘小媳妇儿的事。”虎哥打着哈哈下了铺,一拍尹帅的腿说道:“先别看了,后背刺挠,你给我搓搓背。”
“是呀,光是进到这里面待着,就已经算是坎坷啦。”尹帅一边穿着鞋一边说道。
“哎,这你说的可不对,马大师曾经说过,监狱这个地方,是不可不来,不可再来,你这个年纪,进来个两三年未必是件坏事。”老白一摆手,笑着冲着尹帅说道。
“不可不来,他怎么不来呢。”尹帅小声嘟囔着,也不知道老白说的马大师是谁,也懒得去问。
尹帅兑好了热水,端着盆来到了厕所里,虎哥早已脱了上衣,光着膀子,背对着尹帅坐在小板凳上,听见尹帅进来,头也没回的说道:“你先拿热手巾给我敷敷,干搓不下泥儿。”
“哦”尹帅答应了一声,一抬头这才发现虎哥的背上纹着一只硕大的下山虎,虽然尹帅以前在街面上也见到过不少有纹身的人,大夏天的三五成群,一个个光着膀子,在路边摊上吃着烤串,喝着啤酒,但尹帅向来都是避而远之,但有时也因为好奇多看上几眼,其中大部分都纹着龙啊凤的,还有纹关公的,但也有不少纹着老虎的,但跟虎哥这只老虎比起来,那可就差的太远了。虎哥背上这只老虎,真可以说是栩栩如生,只见它左边的前爪露出了虎爪,像数把锋利的小刀一样微微前探,好像要伸过来抓你,右边的前爪踏碎脚下的岩石,显得格外的有力量,虎身微微向上躬着,两只后爪弯曲,像是随时发力要往前扑,头上的王字斑纹尽显霸者之风,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地望向你,鼻子两侧纹着几层褶皱,下面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几颗锋利的尖牙,就连那老虎那几根花白胡须都刺的那么精致,每一根都如同钢针一般,身上的黑白斑纹根根纹得肉眼可见,异常清晰,身后一条虎尾从虎哥的肩膀处直绕至胸前,再配上周遭的暗影和松树,好一只威武霸气的白虎。
尹帅虽然和虎哥同监舍居住了好几天,但从来也没见过虎哥脱光上衣的时候,再加上他本来就是喜欢美术,喜欢画画的人,看到如此精致的纹身,不由得一时间看得痴了。
虎哥还等着他用热毛巾敷背呢,见他也没个动静,此时已是一月份了,光着膀子有些发冷,便催促道:“嘿,你拿我当大姑娘看呢?咋还看起来没完了呢?”
尹帅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答应一声,放下手中的盆,用热毛巾帮虎哥敷背,嘴里赞扬道:“虎哥,您这老虎可太棒了,这是哪位师傅给您刺的呀?”
虎哥嘿嘿一笑,说道:“好看歹看的,也不过就是一个纹身,没啥意思,你小子还年轻,出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可别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尹帅帮虎哥按摩着肩膀,叹息道:“像我这样的,高中都没能毕业,档案上还多了个污点,就算以后出去了,也不见得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了。”
“小孩,做人总得有点希望嘛,别太悲观了,我要是能回到像你这么大的岁数,那就好喽。”虎哥被尹帅按得挺舒服,闭着眼睛说道。
“虎哥,我感觉您不像是一般的社会人,您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啊?一直也没听您说过。”尹帅大着胆子,好奇的问道。
“想听听呀?”虎哥问道。
“嗯,您要愿意说,那我就愿意听。”尹帅乖巧的答道。
“好,那我就给你讲讲。”虎哥说着从裤兜里掏出烟,自己点着了一根,又给了尹帅一根,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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