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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刘备得了徐州陶谦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顿时像如释重负,浑身瘫软下来。
数月来,一连串的变故,使他心力交瘁。破碎的疆域,血腥的土地,残坏的城池,死难的兵民……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已过花甲之年的陶谦终于病倒了。
刘备协助糜竺操办州事,井井有条,一城安然。又天天来问安,延医请治,软言宽慰。与陶谦评论海内群雄,交换国事看法。
在病榻上的陶谦,感念刘备仁义,自知来日无多,心里萌生了要将徐州托付给刘备的念头。
他先表奏刘备为豫州刺史,让他驻屯在小沛(江苏沛县),作为临时之所,充当徐州外藩。
当时朝廷所任豫州刺史是郭贡,刘备之官是陶谦所授,并未对豫州有实际控制权。
但一地两长官,甚至几长官,是东汉末年特色,诸侯只要有实力,都可以私相授受。或者先授官,再上奏朝廷备案,日后因种种机缘,被朝廷承认,这种现象比比皆是。
这个头是袁术开的。191年,孙坚杀了南阳太守张咨,将南阳交给袁术,袁术投桃报李,上书表奏孙坚为代理破虏将军,兼豫州刺史。
从此“表奏”一法,滥用开了。像袁绍、曹操、公孙瓒等人,称霸一方,手握实权,名义上的官职却都是这样来的。
如今,刘备有了这荣誉称号,就有了踏上一州长官宝座的资格和机遇。
陶谦给刘备豫州刺史的头衔,其实是为其日后接任徐州安下的台阶,不致让刘备从默默无闻的国相一跃而登上州牧高位,招致世人的非议,也算得用心良苦了。
194年冬天,陶谦病情一日重似一日,药石无效,常常沉入昏迷。
这日醒来,忽觉神清气爽,眼睛也亮了许多,见糜竺坐在床前垂头打盹,知他伺候自己,搞得疲惫不堪,十分感动,轻轻唤道:
“子仲,子仲!”
糜竺惊醒,见状十分欣喜:“主公大喜,病有起色了!”
“回光返照而已!”陶谦此时十分清醒,苦笑着回答: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陶谦死后能得世人毁誉参半的评价,也就心满意足了……我死无遗憾,但恨生为一州之主,不能保境安民。乱世之中,须得一位大智大勇之人来治理徐州才行……”
“主公的商、应二公子,皆已成人,可选择一位继任……”
“犬子无能,尚不如我,绝非治国干才,让他们继任是害他们,恐怕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那,那袁术如何?”
陶谦摆手道:
“袁术被曹操打得大败,就是让给他也守不住!何况,曹操两攻徐州,他都不来援救,盟友关系名存实亡……
“我心中有个人选,便是刘备刘玄德一一非此人,不能安定徐州……”
陶谦喘起粗气来,强撑着说道:
“刘备与我素昧平生,却不顾艰难安危,积极来救援,君子之风泱泱!……
“再者,刘备若领徐州,公孙瓒、田楷、孔融等,都能帮助,不会坐视不管。另一方面,也可以与袁绍改善关系……反之,若袁术领徐州,袁本初必不满,隐患无穷矣……
“最后,曹操与刘备关系并不紧张,不会到你死我活地步……以上种种,我在病榻上反复考量,方才决定的。本州官员如有异议,你一定要将我的意思妥为转达,不、不得有误……”
说罢一阵潮红涌上他的脸颊,随即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陶谦喘息着吐出几个字:“切记!切记!……”眼光逐渐黯淡下去,眼睛渐渐闭上,两手一垂,没了声息,就此病死了,时年63岁。
糜竺洒泪遵照遗命,与典农校尉陈登一同前往小沛迎接刘备。
刘备听闻两人来意,心情复杂难以言表。
自己多年奋斗,不就是为有个适当的舞台,展示自己的抱负吗?如今机会来了!
徐州是天下13州中,富庶广大的一州,占有此州,就有了与群雄角逐的地盘与地位,可以去实现自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的志向!……
然而,树大招风,反过来也会成为众矢之的,自己根基尚浅,能够服众吗?能够立于四面八方的恶风吹折中而岿然不倒吗?……还是且慢应允,试探一下再说。
“刘备不才,如接任此职,恐怕会成为祸端呀!袁公路出身望族,蜚声海内,而且近在寿春,何不将徐州交于他呢?”
陈登开口道:
“袁术骄横贪暴,不是百姓期待的主公。不谈也罢。徐州可以集军10万,蓄粮充足,刘使君得之,上能安国利民,成王霸之业,下能拒地守境,载功于史册。请刘使君三思!”
相处多日来,刘备对陈登也有所了解。此人字元龙,高风亮节,有扶世济民之志,博览群书,文风雅致。作为徐州的第一位治农官,恪尽职守,不畏困苦,为徐州粮食无缺立了首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吾得徐州,就好比穷人得了至宝,眼红者大有人在。有了印把子,却没有军队,得了也保不住啊!”
糜竺道:
“死者为尊,陶公之遗言,吾等岂敢违背?我等相信,刘使君之才治理徐州绰绰有余。玄德公就不要推辞了!”
陈登坚定地加上一句:
“我们是下了决心来的,使君若不答应,绝不会罢休!”
刘备见他们言辞恳切,不便固辞。“两君旅途劳累,且去歇息,容我再斟酌一下吧。”
拖了几日,孔融托人带来一信,函上数语终于让刘备下了决心:
“袁公路乃纨绔子弟,不是忧国忘家之人;曹操血洗徐州,百姓恨之入骨,况现在与吕布争夺兖州,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肯定无遐东顾。有道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好运错过,悔不可追。今日之事,不是刘使君靠巧取豪夺,而是天命所归与民望之殷两相结合的结果。玄德公还有什么疑虑呢?”
关羽、张飞当然极力怂恿大哥接任,不可错失良机。
刘备终于答应了,与糜竺、陈登率兵移屯新州治郯城,举办了隆重的典礼,出任徐州牧。
陈登建议趁热打铁,取得袁绍这个名义上的盟主同意,刘备便派使者送信,说明此事。
袁绍本也觊觎徐州,却又鞭长莫及,当然嫉妒刘备凭空得了徐州。
他恼怒了一番,转念又想:
“爆发户一般都没有太好的下场,不是自己奢侈败家,就是被眼红者勾引破坏。刘备今日得之,焉知明日不会失之?……
“如此一来,刘备就必定脱离田楷,断绝与公孙瓒隶属关系,投到了我的名下……彼消我长,对我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何况,我方曹操与彼方袁术,都在窥伺徐州,龙争虎斗尚未休,还有好戏在后头。目前不如就让刘备占据徐州,为我挡住袁术的北上之路,让我可以专心消灭公孙瓒吧……!”
于是,袁绍顺水推舟,做个空头大人情,回信答复道:
“刘玄德信义卓著,宽宏雅量,如今徐州百姓乐于拥戴他,这也符合我的愿望啊!”
刘备终于第一次据有徐州这样一个大州,成为有全国声望的大诸侯之一。
这个“徐州”可不是如今的地级市,而是辖有五郡62县,人口约280万(汉顺帝时统计)的大地方。
这是汉献帝兴平元年(194年)冬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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