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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前风雪过，院落琴声幽幽，一曲断肠，长随梨园芬芳。穆易带上蓑笠，跑到屋外，跑在雪中，跑入曾经的回忆里。
他回头看了眼内堂，堂中五弦不绝于耳，忽喜忽悲，这已然是常态，是大师傅祭奠三师傅的独特方式。
北雪峰上，穆易放声喊出那个人的名字——断无涯。
天涯之远，无处可断。
这是一个三人心中，都列为禁忌的名字，谁也不会在平日里提及。
雪静静落，承载着三人各自的梦，山脚下背着书篓，书生打扮的人，便是诗百卷。
诗百卷腰间悬壶酒，杀猪刀藏于胸怀中，用他常挂在嘴边的话讲，便是：书生胸壑无点墨，却也藏杀机斩佛陀。
“二师傅，你要早日回来！”穆易喊道。
“易儿，记住二师傅的话，好好照顾你大师傅，若生活吃紧，可将为师那平日所做的诗拿去镇上卖个几文钱，可莫要饿了你们。”诗百卷抬头看到峰头正呼喊着他名字的穆易，挥挥手，高声喊道。
诗百卷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这一去，生死茫茫，但杀猪刀威名定要它响彻邺州！
穆易跑回庄内，从诗百卷书房捧出一个个画卷和诗拓，正好被内堂走出来的曲清撞见。
“易儿，你这是做什么？”曲清秀眉微蹙，看着穆易一张张的摊开画卷。
画卷上，一素衣女子发梢戴朵梅花，舞剑于雪峰上，身段婀娜，神态栩栩如生。
细看女子模样，恰与大师傅曲清的容貌一般无二。
“大师傅，二师傅为什么要画你？”穆易好奇，心中暗想：莫非二师傅暗恋大师傅，却不敢表白，方才偷偷画了这些画？
“你二师傅，其实也画了你，不信你看。”曲清摊开另外一副画卷，上面赫然是一孩童站于山头，姿态傲然间俾眼众生，往下尿尿的场面十分豪放写意。
穆易羞红着小脸，摆手嘟囔道：“二师傅何时偷偷画我的，不行不行，这些画不能卖。”
再翻开诗百卷所做的诗拓，上面诗歌百首，每一篇亦都做了注释，颇有大家风范。
“雪中剑影俏娘子，旁边站个傻孩子。”
“更衣夜无眠，独思美人面。”
“断无涯，剑烂情长，曲长清，琴如魔音，催人断肠……”
每一首堪称绝句，穆易年纪轻轻，不解其意，待要询问曲清，却见其脸腮绯红，眉眼间掠过一丝羞怒，便将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大师傅，这些可以卖了吗？”穆易问道。
曲清脸色恢复如常，淡淡说道：“卖也值不了几个钱，烧了吧，刚好家中缺柴火。”
穆易倒觉得烧了可惜，将诗拓重新整理好，放回了诗百卷的书房。
山庄未到吃紧的日子，这些诗画与其卖了，倒不如留个念想，等到诗百卷回来，若是没有买糕团小点，就当着他面卖了，让他好一阵心疼去。
雪越下越大，曲清从练功房取来双剑，递给穆易一把。
“从今日开始，你便随我练剑，你二师傅教你的那些秽烂诗词，莫要在学了。”曲清眼眸清冷，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
穆易摇头，说道“不，二师傅说过，他教我的都是至理名言，他还说，这些都是他的人生阅历，是我将来也要经历的过程。”
曲清不愿过多讨论这些，“那随你便。”
穆易：“大师傅，今日大雪，要不明日在练剑吧。”
曲清：“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你要明日再练，便浪费了一天为你三师傅报仇的日子。”
想起断无涯三字，穆易心中微热，血沸腾般涌遍全身，他主动拔出剑，冲入雪中，举步维艰的抬起手中重剑，一笔一划的舞了起来。
“化元剑法，似水潺潺，又如云烟，缥缈无声，讲究快与轻字！”曲清怔怔看着雪中舞剑的少年，眼前仿佛浮现出一男子的幻影，两者渐渐重叠，化作一人。
若他不曾死，剑便有魂，人在剑在，人若死，剑魂消！
“或许，让他学剑，是个错误，但那又如何？这种错，本就该他来承担。”与其纠结，不如将错就错下去，或许最终能够柳暗花明。
穆易双手挥舞着七、八斤重的长剑，毫无章法，舞到最后，已经分不出是哪门子招式了。
“行了，今日便练到这里，去休息吧。”曲清平抚住手中琴弦，从内堂走出来，喊道。
“好耶！”
穆易丢下手里长剑，跑入书房从中取出一幅画，一蹦一跳的往山下跑去。
夜色撩人，小镇上灯火通明，穆易偷摸来到镇头村长家。
‘咚咚’两声，拍打着村长家后门，引出一名看门的家仆。
“大半夜，谁在敲门？”家仆探出脑袋，左右张望了会儿，挠了挠头，不见一道人影。
见鬼了？或许是，饿鬼，色鬼在塞北的荒凉小镇上，可并不少见。
穆易小脸通红，奋力爬上墙壁，一个翻身便背着后门看守家仆，溜进了村长家中。
“玲玲，玲玲开门，我找你来了。”穆易轻轻敲了敲后院的门，一个年龄与之相差不大的女孩打开门，将穆易拉了进去。
屋内薰香缭绕于少女身前，看得穆易如痴如醉。
若是被曲清发现，又要责备他，尽跟诗百卷不学个好。
“易哥哥，大半夜的，你怎来了？被我爹发现，又要叫嚣打断你的狗腿！”玲玲语气嗔怒，眸中却带着一丝惊喜。
“打断我的狗腿，我也要来找你，玲玲，你看，我答应你，要二师傅给你画一幅画，现在我来实现承诺了。”穆易从怀中取出画卷，摊开那幅画，上面正是诗百卷所画玲玲的模样。
虽平日里，诗百卷多遭人唾弃，说其不务正业，诗歌不堪入耳，但他所做的画却不似虚假，有真本事，每次靠卖画，倒能维持山庄生计。
“哇，你二师傅真厉害，以后可以跟我两画张成亲的画吗？”玲玲欣喜的说道。
成亲？这个问题，穆易从未想过，但不妨碍他现在思考。
穆易：“玲玲，待我回去问过我大师傅，若是我大师傅同意，明日就算你爹打断我的狗腿，我也爬着来娶你。”
玲玲：“真的吗？”
穆易：“自然是真的，我二师傅经常教导我，君子一言，好……唔，好不要脸。”
玲玲白了眼穆易，咯咯笑道：“是快马一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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