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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在一间僻静的大殿之中,一位中年儒士正在和一个两岁左右的稚童对视着。这个稚童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迷惑,而中年儒士额头的青筋明显可见,跳动的眉角也同样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半响后,中年儒士伸手抚额,无奈道:“真是怕了你个小祖宗”,他停顿了一下,又道:“罢了罢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另外,不把这本兵书抄完今晚就不要吃饭了”。听到吃,稚童显然来了精神,一脸兴奋,迫不及待的开始抄写起来。
中年儒士抬脚迈过殿门后,回头看了眼俯首在案几上奋笔疾书的稚童,不经意的摇了摇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叹道:“南儿,真是苦了你了,但是生逢在这个即将到来的乱世,又有谁能够轻易主宰自己的命运轨迹呢”。
是夜,中年儒士来到御书房。
看着叶云睿挑灯批改文卷的样子,中年儒士没有打扰,就这样静默的站立着,整个房间只剩下落笔的沙沙声音以及燃灯的爆裂声。
良久,叶云睿面前堆积如山的案卷终于批阅完毕,他缓缓起身,抖了抖酸痛的臂膀,轻叹一声,“易初,你来了啊”,在得到中年儒士的应和后,叶云睿又问道:“南儿最近如何”?“陛下,南儿终究只有两岁,即便现在再努力,怕也难追赶得上啊”。两人都不再言语,一时间,房间内又陷入了安静。
“能挺得住吗”?在长久的安静过后,中年儒士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想,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吧”,叶云睿没有直接回答,继续道:“但是朕也不绝非是易于之辈,敢来进犯的宵小,朕势必让他有来无回。”言罢两人都畅快的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充满着豪迈,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二人一起指点江山,谈笑间夷灭数十万敌军的时候。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过去的一年里,临云帝国越发强盛起来,军备也罕见的进行了急剧的扩张,驻扎在城外的校场,虽然相隔数里,但是操练声在城内也清晰可闻。在这安静的氛围之下,一股可怕的风暴正在酝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变动,即将到来了。
辛巳年秋,临云王朝突遭地震,许多城池在一瞬间毁坏崩塌;也有许多地方连降暴雨,进而发生洪涝,无数百姓居所毁坏,流离失所无处可去。曾经被剿灭征服的山贼野寇又如雨后竹笋纷纷冒出了头,大肆在州境内抢杀,整个临云王朝陷入了混乱之中。
临云城内,屹立千年的皇宫殿堂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崩塌,城池内的青砖大地也突兀的出现了数条几丈宽的巨大裂缝,城内的牲畜走禽也变得焦躁,整个临云城内的百姓都变得惶惶不安,富庶人家纷纷逃离出去。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即便是面对这种情况,叶云睿也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是放弃抵抗了一般。
气运乃是一个王朝的根本所在,越是强盛且得人心的王朝其气运便越深厚,但在冥冥之中临云王朝的气运却如断层一般后继无力,原本可以感受的到的庞大气运瞬间死寂,而这,分明是灭国之征兆。
在距离临云城数千里之隔的三上朝之一金度王朝都城内,两位分别衣着白色与黑色华服的人正在对弈。似乎是遇到了僵局,白衣右手执子,迟迟不能落下。黑衣笑了笑,“既然是乱世,自然要用乱世的手段,你的那一套也该换换了,不是吗”?白衣眉头紧锁,额头积蓄起细密的冷汗。良久,似乎是想通了一般,白衣轻轻落子,顿时形成了一股绝杀的局面。“好棋,好棋,哈哈哈”,大殿内只余黑衣的朗笑声回荡。
这一天,不知有多少人伫立在庭院之中久久沉思不语,思绪百态。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壬午年冬,沧枫大陆的金度王朝对临云王朝展开了突然袭击。虽然临云王朝展开了及时的应对,但是由于接连遭受的灾害使得其一时之间应接不暇,边关告急。
在金度王朝宣布起兵之后,不仅其下辖的中、小王朝一同响应,就连原本临云王朝下属的王朝也有十之八九转而对其发兵袭击,虽然另一上王朝通迹王朝并未直接有所行动,但是其在边境迅速集结军伍的行为也无疑是表明了一种态度。
战争持续了两年,即便不被所有人看好,临云王朝还是一次又一次抵御下了所有进攻,临云城依旧屹立着,但是很显然,这种抵抗已经到了尽头。
临云城内,叶云睿在窗外静静看着叶南对着经书摇头晃脑,原本紧锁的眉头也悄悄舒展开来,嘴角也轻轻有了些弧度,只是三年不到,原本的一头乌黑的头发竟然斑白了五分,挺拔的身躯似乎也弯曲了,没有人能体会得到他这段时间来究竟承受了多少压力。
“沙、沙、沙”。
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叶云睿没有回头,但他仿佛早已料到来者是谁了。
“不去看看吗”?
叶云睿眼眸黯淡了一下,“不去了”。这三个字很轻,但却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你明日便带他走吧,抹掉他的记忆,以后当个普普通通的人倒也挺好,生在皇家,是幸,却也是不幸”,安静许久后,叶云睿缓缓开口道,只是从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房间里的那个孩子。
身后的人抬起手好像想说什么,最终却转化为了一声叹息,“我会的”。
一阵微风吹起,将地上的落叶卷到了半空,最后又打着旋儿,无声的落下。
天子守国门 ,君王死社稷。
最后一战,叶云睿披甲上阵。这一天,淇河水被染成了红色;这一天,喊杀声与刀剑相击声从未停下过;这一天,临云城战至无人。
临云城外,叶云睿双手拄剑,缓缓闭上了眼睛。即便他身中数箭,即便他已经没有了力气,但周围的敌人却久久不敢上前。一代雄主,便是陨落,也不愿倒下。
数里外的一片竹林,中年儒士易初怀抱着六岁的叶南,面朝着临云城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作。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两行热泪滑过眼眶,打在了熟睡着的叶南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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