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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然复局至中盘。天元。腹地。天下敬仰之中心。
李然的神情反而不如刚才那般飞扬笃定,而是略带低沉。
当今天子稳如磐石,对朝堂龌蹉之事明察秋毫,有时出**霆,有时却视而不见,大有放任不管,借力打力之意,满朝文武对九阶丹墀心有敬畏,诚心臣服,但彼此之间却不乏勾心斗角,尔无我诈,我无尔虞。而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九阶丹墀上的那把龙椅,那权倾天下的权柄,为门阀氏族延续,为后世寻求最大的荫蔽。
陇西王朝历代为了皇权的稳定,都会先行册立太子,以此避免党争朝乱,但本朝却有些例外,诸多皇子都过了弱冠之礼,但本朝的太子一直迟迟没有册立。
李然问道:“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何?”
李然为避讳,不便明言,但这不是什么机密,明眼人都看出其中的端倪,当今天子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为“午门之变”的缘故,先帝原本册立的太子是长子李昊举,不是现在的建德帝。太子是储君,李昊举虽然没有武略,但是极具文韬,同时先帝对太子李昊举很是信任,再加上先帝龙体欠佳,朝堂之事一般都交由李昊举治理,如无意外,李昊举继位已是十拿九稳之事,生不了变化。
当今天子才华横溢,一直沙场领兵,自是不甘只是称王,而不能称帝。先帝在位之时,建德帝拥兵自重,以清君侧为名,突然发动“午门之变”,以武力肃清太子一系,先帝被气仙逝,这才有了现在的建德年号。当今天子勤政务实,王朝虽然在他的统治之下,蒸蒸日上,成就斐然,但其继位之事却难名正言顺,难登大雅,成了当今天子的隐痛和硬伤,当今天子虽然在民间极具民望,但此事还是为民间不耻,毕竟有违伦理。方志超谋逆案等等当朝大案,都与此有着莫大的干系。
有了前车之鉴,当今天子对册立太子一事自然是慎之又慎。册立长子为太子的祖制,到现今就成了历史,也许在当今天子看来,要想陇西王朝千秋万代,只能是有能者有德者居之才是,更何况本朝大皇子身体有疾,更不在当今天子的考虑范畴。当今天子堪称千古一帝,手段过人,在其掌控之下,本朝虽然没有册立太子,但也没有出现党阀之祸,朝乱之争。
但始终不立储君,为陇西王朝的最大隐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才有了朝堂琦亲王、琼亲王、定亲王,三王鼎立。
按中原礼制,皇子弱冠,都会行及冠之礼,同时封郡王,以示成年。陇西王朝皇子封郡王,没有领地,也不参与朝政,只有品序和俸禄,另许增设府兵,无非就是户部每月拨付的银两多出几许,并无多大的作用,意义多于实质。
但这三王却是不同于郡王,而是可以于朝堂行走的亲王,可以参与陇西朝政。
李然手捏玉子:“九位皇子中,大皇兄那年得了天花,虽然活了下来,但落下了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让其成为王朝的君主,实为不雅;三皇兄李邵的母妃是南邵国人,南邵四十年前被帝国横扫后,就此成为帝国的藩属国,自此皇宫中都有南邵籍的妃嫔,但按中原礼制,藩属国的女子可以入宫,所生之子可以为将为相,但不可以为帝,所以三皇兄一出生就与帝位无缘;五皇弟同样身体欠佳,府邸整天药味熏天;其他诸皇弟,要么年幼,要么有疾,故都在不予考虑的人选之列。这才有了现在朝堂的三王鼎立之势态。”
这个傅明杰知道,老大无缘帝王,明哲保身,不愿牵扯朝堂纷争,一直闭门不出,免得惹出是非。其他皇子,傅明杰和他们都没有过多交往,倒是和三皇子李邵走得近一些,三皇子李邵长得风流倜傥,处事柔和,和兄弟都相处得和睦,与李然也走得亲近,因了李然的缘故,李邵对傅明杰自是亲近万分,傅明杰对李邵也是倍有好感。
李然淡淡一笑:“父皇讲究平衡制衡,可如此一来,那就是把我们兄弟三人往火上烤,亲王行走朝堂,自会牵扯到方方面面,身后的士族门阀,又岂会不怦然心动,制衡是制衡了,可平衡却哪里平衡的了。各方对将来的皇权岂会有不蠢蠢欲动的道理。”
傅明杰自是了解李然,本就胸有韬略,没有机会也就罢了,既然有了胸怀天下的机会,想要他放弃怕是很难,更何况他身后的氏族,也不会让他只是裹步不前,傅明杰道:“你是我四哥,你若不想争,那就不争,但四哥要争,那我们就争,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李然笑道:“如若只需粉身碎骨就可争得这天下,那粉身碎骨又何妨。只是这种事,哪里是粉身碎骨就可得之的。”
当今天子许琦王李炽、琼王李然、定王李雨椋于朝堂行走,自是在公然告知朝野,储君之位,就在李炽、李然、李羽椋三人之中。
二虎相争,三足则鼎立,当今天子这是在搞平衡。既让三位皇子参与竞争,又可以相互制衡,从而不至于让朝局失控。在选定谁为继承者的事情上,谁都难以看出当今天子的真实意图,只能各自揣摩。
有“午门之变”这种前车之鉴,储君之争想要平和,怎么也平和不了。谁都清楚,储君之争,虽然有当今天子运筹掌控,但注定危险重重,只怕比边关杀敌更加危险,在边关还能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而储君之争,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敌可以为友,友转眼为敌,错综繁杂。
李然道:“陇西朝堂难道就真没有党阀之争?只是表面一团和气罢了,只是有父皇的皇威在,一直被压抑罢了。”
陇西朝政为三省六部制。
何为三省:即尚书、门下、中书三省。尚书省下有吏、户、礼、兵、刑、工六部。
王权之下,就属这三省六部最为权重,能左右国之大策的为三省六部的一品、二品重臣。
三省中,以尚书省的尉迟瑾最为权重,是为首辅。
定王李雨椋为闻贵妃所生,但闻贵妃难产病逝,李雨椋自**由尉迟皇后照看,皇后尉迟惠一直没有子嗣,视李雨椋为己出,悉心照料,直至成年。李雨椋算是因祸得福。其最终得以在朝堂行走,自是当今天子考虑关中尉迟一族在朝堂的影响有关。
尉迟瑾是尉迟惠之父,尉迟惠对李雨椋倾注心血,尉迟瑾自然没有置之事外的道理,李雨椋行走朝堂,尉迟瑾自始至终对李雨椋倾尽全力相帮。六部之中,属于二品重臣的礼部尚书戚树成、户部尚书徐秋庆与尉迟瑾有师生之谊,尉迟瑾有意辅佐李雨椋称帝,戚树成、徐庆秋岂敢不追随。至于各部属三品的左右侍郎、二品的内阁学士、翰林院掌院学士,对尉迟瑾行门生之礼的不在少数。虽然明面上没有结党,但也相差无几。定王这两年日趋势大,也与关中尉迟一族的鼎力扶持不无关系。
好在中书省和门下省保持中立,中书省的中书令杜如斐是先朝老臣,为人刚正不阿,特立独行,明言储君之争,唯当今天子的旨意是从。而门下省的侍中令魏延州是南邵人,与三皇子李邵的母妃是故交,自然与三皇子李邵一脉走得亲近,基于祖制,三皇子一出生就与皇位无缘,魏延州在此种生死攸关的事情中肯定会保持中立,不待局势明朗,魏延州不会表明态度。
二皇子琦王李炽的母妃是国公之女,工部尚书胡林谱、刑部尚书淮玉、吏部尚书朱铭玉都曾是国公偏将,李炽在朝堂行走,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将来会如何站队。
相比琦王定王,李然在朝堂的实力要荏弱许多,通州傅氏的凋落,让李然在朝堂的实力大减。朝堂之中与通州傅氏有香火情的也就是兵部尚书公孙瓒了。公孙瓒原为程国公程友开的牙将,程友开赏识公孙瓒之才,向当时的老祖傅钟力荐公孙瓒,老祖向先帝进言,公孙瓒这才得以入帝京为兵部员外郎,至于公孙瓒现在官至兵部尚书,则与通州傅氏没有任何的干系,全靠其自身的努力和当今天子的慧眼识珠。
朝堂间的党阀之争,结党之乱,建德帝虽然忌讳,但对当他来说尽在掌控之中,自然也就算不上什么大事,掌控军队才是至关重要,也因此当今天子对军权掌控极严,目前掌控军权的无一不是当今天子的亲随将领,都是惟建德帝的军命是从。即便是统管六部的尚书令尉迟瑾,掌管兵部的尚书公孙瓒,没有建德帝的兵符、亲笔手书和玉玺签章,想要调动一兵一卒,都是没有任何可能,没有军队推波助澜,朝堂自然也就乱不起来。
但诸多劣势的李然这些年和琦王旗鼓相当,有的一争,李然靠的是什么?勤勉睿智。
李然笑道:“能立足于朝堂而不倒的,哪一个不是心思如缜,尚书令尉迟瑾和那五个尚书哪一个不是老谋深算,岂会容许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出现,旗鼓相当之时,势必会先将我李然这个绊脚石首先弄走。我李然既然敢在朝堂行走,就凭一腔理想主义情怀自然不行,不然早就头破血流,遭遇灭顶之灾了。”
傅明杰桀骜不驯,但他就服李然,除了自小追随,情谊所在,也与李然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不无关系。
今日听李然执子于纵横之间,将天下朝堂置于棋盘之上,对天下之势态了如指掌,对朝堂之事看得通通透透,这就是一种大智慧,朝堂间即便风起云涌,又有何惧。如若李然能有善心善谋而再多一些杀伐之力,那问鼎丹墀不是没有可能。
可独木难支,李然置身于漩涡之中,他傅明杰又能为李然做些什么?
傅明杰有些默然。
李然笑道:“以当前之势,老八大有后来者居上的势态,但不管是琦王还是定王,要想问鼎,我李然就是阻挡他们前行路上的一道屏障,要将我李然驱除出局,自然会使些手段,无可厚非,纵观史记,储君之争,哪里又会心平气和,哪里又会少得了杀戮,六弟你记住,即便我李然有天真到了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我也希望你不要来淌这趟浑水。”
李然态度诚恳,傅明杰却是不以为然。
我有一尺行云,逢山,劈山,逢水,断水。琦王定王能如愿继承大统,只要无可厚非,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但真要是危及李然的性命,那就另当别论,胆敢伤我兄弟,我傅明杰,遇鬼我杀鬼,遇王,我照杀不误。
樊逵瞬间感受到了傅明杰身上一缕杀伐之气怦然而出。
即便如樊逵,一时也有窒息之感。
明月虽生于官家,但相比亲王将相,县丞也就是一个芝麻绿豆,不值一提。李然云淡风轻,明月也感觉到了一股股蓬勃杀气从棋盘之间汹涌,一时也是心惊肉跳。再看那棋局,哪里还是棋局,分明就是这天下之争。
天下势态,内忧外患都在棋局。
傅明杰有一事不解,李然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似懂非懂,于他而言,有傅钟老祖的遗训在前,他傅明杰绝无行走朝堂可能,一来不屑,二来不能逆。不是不敢,而是不能,他傅明杰不怕天不怕地,敢逆天逆地,但是不敢不孝,“四哥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李然怡然一笑:“我也不知道为何,今日看到你与耶律雪雄一战,突然心有所动,觉得该与你说些什么,与其说是下棋,不如说是论天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只是希望你能记住今日这一局就好。”
傅明杰看那棋局,星罗棋布,各有玄妙,他点点头:“我记住了。”
李然轻轻一拂,什么腾腾杀气朝堂风云,都成了浮云,只有黑白,没有之道。
李然不再看棋,而是看向明月,笑道:“我这六弟,琴棋书画这文房四艺,棋艺不敢恭维,其他三艺倒是凑合,尤其是音律一事,连我都是自愧不如,文房四艺重在养心蓄气,要说六弟棋艺不佳,是其心态浮躁,不能静心,那也说不过去,或许是棋盘间的博弈,于他来说太过小菜,不及他一尺行云的大开大放。当今世道,杀伐戾气过重,难言好坏,今日见你,虽出污泥,但冰清玉洁,突然觉得,六弟能与你有缘,也不是一件坏事,如有可能,我倒是希望借你之力,打磨一下他的心性,万事随心所欲,那就是鲁莽戾气,三思而后行,那才是是王者浩气。”
明月哪敢答话,螓首含羞,娥眉低垂:“谢谢琼王殿下的抬爱。”
李然微笑:“这些日子,可曾听我六弟弹个曲儿?”
自是没有。
李然笑道:“有时间听听,琴艺不让须眉。”
李然起身,竟然置那钟爱无比的黑白玉子而不顾,起身就走。傅明杰忙道:“四哥,弈子。”
李然微微一笑,道:“送与你了。”
傅明杰相送。李然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六弟就不必送了。”
大总管昨日那话,让傅明杰还真是动了那个心思,明月也已思定而有意以身相许,只是李然如此一说,两人都有些腼腆,都是一脸羞涩,再看李然,早就带着樊逵翩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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