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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喜庆的春联犹在,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着同样喜庆的大红灯笼,一水地顺着石街朝慈恩寺延伸,煞是壮观养眼。已是日落,路人愈发地多了起来,人声鼎沸,市井愈发热闹拥挤,更多了几分喜气。
刚才傅明杰是懒得理会,现在随着人群朝前涌走,自是大有感慨,程明亮那话说得很没道理,元宵庙会除了人挤人,是没什么稀奇的玩意,但庙会千年传承,豪门氏族寒门庶民都乐此不疲地赶庙会。赶庙会,赶得就是这份人气,这人气一足,心气和喜气自然也就出来了。这要是赶庙会的人屈指可数,估计早就没有赶庙会一说了。
人气足,恰恰可以说明中原国泰民安。
慈恩寺大雄宝殿前门是一片硕大的空地,贩夫走卒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慈恩寺既为皇家寺庙,为皇家尊崇,自是不容寒门庶民涉足,之所以现在对陇西臣民大开大放,还得感谢当今天子。李家这一任天子建德帝是一位开明豁达、胸有雄才韬略的君王,在位十九载,励精图治,陇西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国力大增,堪称千古一帝,这些年,除了陇西西北边陲一直与北枭国战火不断,中原大地还真可以称得上是国泰民安,不曾出过什么大乱。建德十年,得帝恩准,慈恩寺得以对臣民开放,无论贵贱,都可自由出入,慈恩寺自此香火旺盛,上京的庙会自然而然地也从它地移到了前坪。
就凭这一点,就可以感受到建德帝的睿智,与其高坐九阶丹墀之上被一干朝臣溜须拍马,歌功颂德,还不如被市井间的贩夫走卒真心拥戴。本就胸有治国雄才,又具治臣韬略,翻手就可为云覆手就能为雨,朝堂重臣一贯喜欢玩两面三刀的权术,面对建德帝却是有心无力,只能一个个臣服俯首,市井民间自然不会在意朝堂,只会在意锅里有米,碗里有菜,当今天子做到了,那就是好皇帝。慈恩寺大门洞开,建德帝的民望就又多了两成,当年建德帝悍然发动“午门之变”,弑兄夺位那件上不了史册的旧事,也就渐渐地被朝中朝臣市井民众抛之脑后,弃之如敝履。
当然了,这些傅明杰也只能在心里百转,哪敢说与人知,哪些该说,哪些不可言,傅明杰这个还是知轻重的,妄议当今天子,他傅明杰即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午门问斩的。
民有贵贱,士有高低。
士族有甲等,以陇西李氏至尊,随后就是二十四大名门望族,都是随开国先帝打下江山的二十四大功臣,“凌霄阁”里立有二十四块牌位,上面供奉的名字,就是这二十四大名门望族的先祖。其中就有浩州程氏和关中尉迟,没有通州傅氏。
程家数代武臣,程明亮哪会去想这些,听了也是一脸懵懂。尉迟家则是文臣,尉迟成渝沉稳聪明,一点就通,但这些话,傅明杰也是不敢与尉迟成渝坦言,傅明杰与尉迟成渝亲如兄弟,但对他家那位老祖却不敢恭维。那位老祖尉迟谨,当朝股肱,尚书令,掌管六部,执掌朝野牛耳,两面三刀,借刀杀人的权术,简直就是纯火炉青,要命的是,他和尉迟成渝是磕头兄弟,尉迟老祖却偏偏是四哥李然的政敌。
傅明杰其实不怕什么午门问斩,傅明杰就怕自己口无遮拦给李然招祸,自己犯事,哪一次不是李然给他擦屁股。
李然是傅明杰的姑表兄弟,傅明杰刚出生,母亲就因难产而逝。建德八年,慈父傅标卷入尚书省副长官左仆射方志超谋逆一案,一尺白绫自缢身亡,老祖傅钟自此一病不起,于建德十年病逝,傅家三代,男丁稀少,都是单传,通州傅氏自此一蹶不振。
若不是李然照应,傅明杰哪里又能如今这般锦衣绸缎,李然与其说是兄,不如说是父。有李然言传身教,傅明杰即便对朝堂之中那些苟且龌龊之事不屑一顾,但对世事却也是洞察敏锐,刚才的那般心有所感就是如此,也算是受李然的潜移默化吧。
慈恩寺前坪除了贩夫走卒,更多的是江湖杂耍。一只峨眉猴搔首弄姿,憨态可掬,引得围观的孩童开怀大笑,那些小媳妇儿见儿子喜欢,自然也是开心不已。其中有一二个颇有姿色,眉目间几多风情,傅明杰只是欣赏,并无轻薄举止,不撩拨**,是哥仨的行事根本。待到峨眉猴拿着个铜锣,姗姗学步,绕场而走,孩童小媳妇顿时一个个作鸟散状。可以理解,小家碧玉,持家得勤俭,有这铜板,不如给孩童买一颗棉花糖。猴主自是一脸的失望,峨眉猴走到傅明杰身前,傅明杰笑着对程明亮道:“打赏。”
程明亮笑道:“怎么又是我?”
傅明杰反问:“难不成是我?”
程明亮指向尉迟成渝:“尉迟成渝是大金主,他家老祖日进斗金,送礼的门生从街头排到巷尾,络绎不绝,哪像我程府,上门的都是些武将,哪里会有什么银锭金叶子,讲礼节的还知道带些猪头肉,不讲客气的在程府吃饱喝足,还得顺走几瓶好酒。每月我还能有多少用度。”
程明亮歇斯底里地控诉自家老祖程友开:“真是败家。”
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这德性,像他家老祖。
程明亮这话有真有假,说他家老祖,那是真的,老祖程友开那人就这样,戍守边关数十载,习惯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些个繁文缛节,对程家老祖来说简直就是狗屁,比上阵杀敌更让他头疼。尉迟瑾门生天下,这话也不假,但在建德帝的眼皮底下,朝中重臣岂敢如此明目张胆,真要是收受礼金,也得在夜深人静之时,静静地进入,一声不吭地离去。这要是让御史中丞高长海知晓了,那还不得被他参上几本,没吃到羊肉都会沾一身骚,真要是吃了羊肉,高长海可不管尉迟瑾是什么尚书令,照样参他个体无完肤。
尉迟成渝哭笑不得,掏出散碎银子,扔进铜锣,哐当一声,峨眉像模像样地作揖答谢,那猴主顿时两眼放光。
程明亮得了便宜还卖乖,啧啧不已,“六哥你看,换我,就是几文铜钱,成渝一出手就是银子,尉迟家可不是有钱?”
尉迟成渝直翻白眼,却也不生气,习惯了,竹马之交,裆里那玩意是大是小,尿得是近是远,彼此都是一清二楚,换了别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卖一个试试!
要论这身外之物,尉迟成渝还真是不缺,身为嫡长孙,再加上一副长得随他姑姑尉迟惠的好皮囊,自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账房里的银子,尉迟成渝想拿多少是多少。尉迟惠没有子嗣,尉迟成渝偶尔得以进一趟后宫,贵为皇后的尉迟惠爱屋及乌,更是极尽赏赐之事,程明亮是没法跟尉迟成渝比,家道中落的傅明杰就更不用说了。
傅明杰视钱财如粪土,身上有没有银子都是一样,对可怜之人,该接济的一文不少,遇上身上一文没有怎么办,都是尉迟成渝站在一旁掏银子,一个心安理得,一个心甘情愿乐此不疲,这就是情谊,竹马之交可刎颈,何况是身外之物。
路旁有江湖草莽在耍大斧,程明亮开始兴致勃勃,随即索然无味,摇头道:“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供奉在“凌霄阁”里的程家世祖当年随先主征战沙场,积攒无数军功,手中的兵器就是大斧,一砍一削一拉,程家三板斧不中看但中用,与江湖草莽的花架子恰恰相反。
傅明杰笑道:“一看到耍大斧的就走不动了,是不是觉得程家三板斧招式少了点,想琢磨些门道。”
程明亮双手插袖,笑道:“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还是世祖传下来的三板斧简单实用。”
尉迟成渝捉狭道:“难不成还想琢磨出个三十六式?《素女心经》也是三十六式,可颠来倒去,最终不还是那上下式实用。你那是瞎琢磨。”
尉迟成渝将他程家吃遍天下的三板斧与《素女心经》比拟,程明亮也不生气,问道:“尉迟成渝,你家《素女心经》可是绢本?借来看看呗。”
尉迟成渝笑着摇头:“有借不还,不借!”
程明亮从袖筒里抽出双手,指了指傅明杰,笑道:“给六哥用。”
尉迟成渝这回无比爽快地点头,笑道:“明儿我就给六哥送府上去。”
傅明杰笑着微斥:“你自个留着,老子没用。”
程明亮愈发来劲,笑道:“也是,六哥又没有贴身丫鬟,成渝送绢本的时候,可得顺带送两个贴身丫鬟过去。”
傅明杰笑骂:“滚蛋,老子在练乱神十八剑,程明亮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让老子前功尽弃。”
《乱神十八式剑笔谈》名门望族都知道,是本朝大内总管安成撰写的一本剑谱,说是剑谱,不如说是心得。江湖中,二品和三品四品一样,分两层,上境和下境,到了一品,没有上下,只有天地,上天揽月,入地擒魔,岂是二品可比。一品天境再破境,那就是天上神仙,神仙境。江湖一品,屈指可数,笼统不过八位,前三为天,后五为地,而安成就是这样一位一品天境,至于那四位仙境神仙,都是存在千年的转世传说,是不是真有这么四位,真是说不清楚,试想连安成这样的一品天境,江湖豪杰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做梦想和其切磋一招半式都不得,更不用说那四位神仙一般的神仙境人物了。
能有机缘得到安成一星半点的指点,对于囚入困顿的江湖中人来说,无异于醍醐灌顶,瞬间混沌大开,就此得道破境都有可能,其撰写的《乱神十八式剑笔谈》自然不至于如此烂大街,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傅明杰在习,尉迟成渝和程明亮也是一清二楚,这要是让江湖中人知晓,还不得七窍生烟,吐血而死。其实不止是这哥仨,这上京城里,但凡王族门阀的子嗣,对这本剑谱都知晓一二。
安成在江湖是一品天境,在皇宫,那也是当今天子御批的一品大总管,建德帝为万年江山社稷计,认为有必要由安成这种天境高手对皇族门阀的子嗣予以培植,不求个个都是初品,但求将来社稷需要,人人可以以一当十,沙场杀敌。安成性情温和,建德帝怎么说,他就怎么做,随手撰写了这部《乱神十八式剑笔谈》,一开始皇族显贵趋之若鹜,但一看扉页第一行的备注,就一个个如同被针毡了一般,了无兴趣。纳天地之正气,守童子之精气。天地正气,这个好理解,不就是吐故纳新么,这个不难,守童子之精气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为了练几招剑式,就得禁欲,练童子功?家里的那些美妾那还不得一个个出墙,成了他家的宠燕?这哪里是练剑,分明就是要断人子嗣。当今天子要这些养尊处优的皇族纨绔练剑,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勉为其难,之所以一开始踊跃,也是一品天境的名头太大,太具诱惑力,如若是让这些纨绔膏粱打赏百金千金,那肯定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大总管不要金银,要禁欲,那如何成,还不如干脆要人命直接,太总管不能自己不能尽人事,就想着法子剥夺人家的乐子,难道就不知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练个剑这么严苛,那还练个屁。
在这等事情上,即便是天子也不能强人所难,最终只能是不了了之。有尉迟谨在,尉迟成渝想学乱神剑也是枉然,尉迟氏族不需要什么高手,需要的就是枝繁叶盛,子嗣兴旺。程明亮则是随着心情来,兴致来了,就练上一招半式,惰性一来,就酣然入睡,哪管什么笔谈里的养精蓄锐,剑随心动。唯独傅明杰,一直善守本心,潜心练剑。
傅明杰心道:绢本的《素女心经》老子也有,老子只是懒得去多看。
程明亮乐得不行:“老总管的话六哥也当真,刀不磨会生锈,枪也是一样,六哥的长枪真要是长久不用,岂不是也会生锈。真要是都照大总管的笔谈去做,那这天下,没有膏粱纨绔,只有太监。”
傅明杰拍打了程明亮一下,恐吓:“程明亮,你看,那人是不是大总管?”
程明亮急凌凌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身子一勾,就差没有匍匐在地,头四下乱摆:“哪呢?”
傅明杰哈哈大笑:“刚才口水四溅,一说大总管,立马就变成了这副熊样。”
只要不真是大总管站在眼前,程明亮就神气活现,他站直了身子,笑道:“六哥,别这样行吗,会吓死人的。”
傅明杰嗤之以鼻:“活该!”
程明亮心有余悸:“那可是大总管啊,我可是自小就怕这位爷,难道六哥就没有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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