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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和真人离开的第二天,林莫寒正在院子里扫地,便看见陆嘉杰跟张建诚两个人从掌教处匆匆往外走。他二人功夫扎实,这几年岁数大了也算熬了出来。尤其是陆嘉杰,他为人老成持重,也算是在正一教时间最长的弟子之一,无论是资历才干都比其他师弟高出一头来,诸人都认为他是下一代掌教的接班人之一。就算是曾洪湛,也看出正一教弟子中只陆张二人还算是个培养的苗子,因此这两年正一教内不论大事小事都颇为倚重他们。林莫寒见两位师兄急匆匆出来,便知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当时陆张两人只是匆匆跟他打了个照面,便下山去了,到了晚上才回来。同屋其他人已经睡了,林莫寒留了门等着他俩。
张建诚先迈进门,见了林莫寒,就拉着他的袖子小声说:“今天可是出了大事了。”
这时陆嘉杰正进来,瞪了张建诚一眼,又环视了四周一遍,才压低了声音说:“你小声点,这件事要是张扬开,你还想不想留在正一教了。”
张建诚推了推他,小声说:“我只跟莫寒说,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陆嘉杰又看了林莫寒一面,颇为无奈地撇撇嘴才上床睡了,显然不愿意参与他们俩。林莫寒见师兄这个样子,情知此事非同小可,也拽拽张建诚的袖子:“师兄,怎么了?你快说啊。”
张建诚神秘一笑:“这事儿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掌教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早上发现身上被划了好多血道子,背上还刻了许多井字,就跟那龟壳子一样。”
听到这里,林莫寒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张建诚拍他一下,见没把人吵醒,又继续说:“看那伤口好像是用剑划的,应该是涂了什么麻醉的药膏才没让掌教觉得疼。只不过这药膏好像有什么副作用,今天早上见了光就肿了老高,还特别痒,掌教急的脸都涨红了。怕那药里有什么毒,早上就是刮了一点药来,让我跟师兄下山求些解药。”张建诚忍着笑说完,皱起眉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不知道掌教是不是得罪了什么高人,今天早上见他那还留了一张字条。”
林莫寒连忙问:“写的什么?”
张建诚回答道:“我也不识字,就认得几个。”这确实是实情,张建诚跟陆嘉杰进山早,入道之前家里也没有那个条件教他们识字。因此他们两个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林莫寒从小也是跟正一教里有些学问的师兄学的读书识字。
“都有什么啊?”林莫寒连忙问。张建诚皱着眉想了半天,“好像里面有……好像是小心什么、下次再什么什么这些,其他的我就不认识了。”
林莫寒刚听了开头,就想到应该是教他武功的那位前辈做的。他知道林莫寒在这经常受曾洪湛的气,肯定是他走之前替林莫寒教训曾洪湛一下,提醒他小心做事。想到此处,又忍不住想起了那位前辈。云和真人虽然脾气火爆,说话直了些,但是心地很好,没什么阴谋诡计。虽说当初是被逼着练武,但跟他学武这几日,林莫寒倒也十分记着他的好处。如今知道那位前辈替自己出头,心里不由得有一股暖意。张建诚可不知道这些,他见林莫寒面色凝重,还以为是被曾洪湛欺负委屈呢,揽过林莫寒小声安慰:“不要再想了,掌教纵然不是,如今也有人教训他了。我估摸着他少说得有两三个月出不了门,这一段日子你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你那本书,什么什么经的不还没看完?明天我就替你问大师兄借过来。”
林莫寒点点头,张建诚摸摸他的后脑勺:“好孩子,你喜欢看书就多看看,别像我似的。以后你陆师兄说话有分量了些了,你日子也会好过点。你不用把什么事都放在心上,有我跟你陆师兄呢。”林莫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虽然他平时装出一幅老成的样子,喜怒不形于色,但终究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想到幸亏还有陆嘉杰跟张建诚两位师兄是真的全心全意对他好,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张建诚又紧紧揽了他两下,林莫寒在师兄面前,终是笑了出来,狠狠点了点头。张建诚也笑着拍拍他,小声说:“行了,赶紧睡去吧,估计你陆师兄都睡着了。”
其实陆嘉杰可根本没睡,此时他已经静静听了半天,直到张建诚跟林莫寒都躺到床上了才闭上眼睛。
云和真人既已走了,林莫寒还像往常一样,白天干些活儿、看会儿书,晚上就琢磨那四十个字的心法,一日三次运功。就这么时光飞逝,眨眼间就又是两年多过去了。陆嘉杰跟张建诚都是到了三十左右的年纪,在正一教也能算是独当一面的徒弟了。林莫寒长到了十八岁,身材修长高挑,一张脸愈发的像母亲了。这天下午林莫寒照例提了水桶到山中打水,走到枝繁叶茂处刚提完水,见那溪流曲曲折折淌下来,不禁停下去看那水流。只见那水遇到凸出的石块便分开来继续往下流,有时候激出了浪花来,有时候成了漩涡。林莫寒眼里看着,心里却止不住地去想那四十字的心法,“大用外腓,真体内充……返虚入浑”
林莫寒从前从来没有停下来好好看看这溪流,如今竟觉得这水的流动也很玄妙,想起那句“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又忍不住在心里默念那心法“……横绝长空,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匪强,来之无穷。”断断续续念了好几遍,刚刚觉得有所领悟,体内便有真气汹涌。林莫寒一抬手,体内真气流窜无处发泄,汇聚于掌心发散出来,正中小溪对面的一棵松树上。只听“轰——”的一声,那树登时应声而倒,足有碗口那么粗的树干被拦腰折断。
这树倒在地下,惊起山中的几只鸟来,也惊到了林莫寒。他是觉得忽然开窍了不假,但是这么大的威力却是万万不曾想到的。他现在虽然还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体内的真气,但只凭这一掌的内力,只怕也可与江湖上小有名气的高手较量一下了。
林莫寒摊着手掌站在原地,呆呆看着自己的手,心中不知是喜是忧。他当日立下誓言,如今也算没有辜负那位前辈,只是又想到说他二十五岁前学了武功以后会掀起武林浩劫的预言来,又不禁忧心忡忡。可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林莫寒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就重新打了水往玄明观正门去了。将水送到了后厨,又收拾收拾才回到住处,见陆嘉杰跟张建诚二人都在收拾东西。原来正一教内按资排辈,两年前陆嘉杰升了大弟子,理应搬到更宽敞的单人住处去。不过陆嘉杰也怕离开了林莫寒他受人欺负,索性带着张建诚跟林莫寒两人一齐搬到了东厢去。
林莫寒一进东厢,便见这两人正收拾东西,问道:“师兄,怎么了?又要搬走吗?”
张建诚一见林莫寒回来了,连忙拿着毛巾上前替他掸干净身上的土:“不错,这两天有人要上正一教来,房间不够,要把东厢房给人空出来,我们还搬回西厢去。”张建诚今年虽然已经二十六岁了,个头依然不是太高,倒还比林莫寒矮了半头去。
“莫寒你也赶紧收拾,这两天还得安排人手把东厢好好打扫一遍。”陆嘉杰开口说道。他今年刚刚三十,留了两撇小胡子,长得也高壮,已经是个颇有些名气的道士了。林莫寒闻言赶紧上前帮他俩一起收拾被褥,“来了多少人啊?玄明观东厢一共九间房都住不下吗?”他从小在正一教长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客人要一齐住在玄明观的场景。
张建诚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又看了看陆嘉杰。陆嘉杰叹了一口气:“不是来的人多,是来的人都娇贵,有三个非得一人一间不可。其他的两个挤一挤还罢,若是来的多了只怕连掌教旁边那两间房也得让出来。”
林莫寒一边跟张建诚打包被褥毯子,一边问:“这么大排场,也没听说我们这几天要做什么法事,怎么赶到这个时候来?”
张建诚平常话是最多的,如今却支支吾吾,只顾低头去做手里的活。
陆嘉杰摇摇头:“你就说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人都来了还怕寒儿不知道么?”
张建诚这才小心翼翼开口:“正一教早前受到太祖皇帝照拂,算是江湖上可被尊为正统的大道。自那时起,江湖上有名的世家大族就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正一教来,在这里教习个几个月。一来让自己的孩子清心明志,二来也是为了表示忠于朝廷,已经形成了惯例。今年吴家长子吴怀臻跟裴家的孩子裴育恩都已经年满十八岁,因此世家们商议了就在今年春天把孩子送到玄明观来。今天上午收到的信,只怕这两天就该到了。”
边说还边小心地打量林莫寒。林莫寒淡淡地嗯了一声,就去叠衣服了。他表面上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心里确实也不大好受。在曾洪湛那里,听了不少裴育恩、吴怀臻两人的事,心中也忍不住会想,若是自己没有那一颗痣,只怕如今崭露头角的该是他了。张建诚也是怕他想到这一点才支支吾吾不敢说,见林莫寒佯作无事,知道他心里难受,只是向来要强,心事从不表露在脸上。张建诚也不知该如何劝他,心中惴惴不安,只好低头去收拾东西。
他三人收拾完东西,搬到西厢十人一间的屋子,从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如今竟觉得这屋子实在是挤得很。若是人多了,转个身都会碰上人,简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陆嘉杰放完东西,就出去处理琐事去了。张建诚还在做些零零碎碎的活计,林莫寒插不上手,索性坐了下来,就着光又翻着那本《崆峒问答》来看。这本书他从小就快,都快翻得烂了。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张建诚给他端了饭来吃。吃完饭,林莫寒点着灯又看另一本《战国策》去,张建诚坐在床边缝衣服。不久就有师兄弟们下了功课回来,见了屋里两人,有个嘴碎的就张口打趣:“哟,这么用功,看来我们玄明观八成还要出个举人呢。”
林莫寒不理他,自顾自看书,倒是张建诚出言回护:“瞅你那个泼皮样子,昨天陆师兄才教训过你,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这几个小道士们嬉闹着进来,横七竖八歪在床上。林莫寒暗自摇了摇头,他平时就喜欢一个人呆着,住在东厢时,陆嘉杰不喜欢说话,张建诚在他看书时也不去打扰他。如今闹哄哄的全是人,书反正是看不下去了。而且在东厢时,张建诚勤快惯了,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也养成了林莫寒爱干净的习惯。现在屋里人一多,空气中都弥漫着汗臭味,把林莫寒熏的是头昏脑涨。他往张建诚那看了一眼,张建诚微微点点头,林莫寒就放下书出门去透透气。
出了门方觉神清气爽,林莫寒吹了一会儿风,散散步,见西厢旁边大树下有一个人影。不用细看,就单凭着身形,林莫寒就知道是陆嘉杰。赶紧快步走到陆嘉杰身边,叫一声:“师哥。”
陆嘉杰点点头,两人并肩站了一会儿,林莫寒便听见他开口道:“你心里也不要有什么疙瘩,他们就算是到了山上,跟你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再说十八年前他们有的还未必出生呢,总之就这几个月的事,到时候能避你就避一点。”
林莫寒心头诧异,陆嘉杰一直好像不把这件事放心上的样子,这些话张建诚说倒不奇怪,怎么他突然说起这件事来?便忍不住侧过脸去看师兄。
陆嘉杰见他颇有些惊奇的样子,把嘴一撇:“怎么了,这话我就不能说吗?”
若说林莫寒喜怒不形于色,一半是跟身世有关,另一半就是跟陆嘉杰学的了。而且陆嘉杰之冷峻,比之林莫寒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林莫寒见师兄竟然会开玩笑,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陆嘉杰自己说完也绷不住,耳朵都红了。林莫寒忍着笑说:“我可不敢,怎么师哥想起来说这些事来。”
陆嘉杰静了半晌,才一字一句,低声但清楚地说:“他们估计明天下午就会到了,这两天只怕师兄弟间风言风语不会少了,你就跟往常一样做你自己的事。若是真有什么事,也有我跟你张师哥呢,不会翻出什么浪来。”
林莫寒去看陆嘉杰侧脸,心中明了两位师哥对他都是一样的好,虽然他俩只不过比自己大了十岁左右,但自己可算是两个师兄亲手带大的,他俩都恨不得把自己当孩子一样疼。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连忙“嗯——”了一声,重重点了点头。二人又吹了好大一会儿风,才回去歇息。当天晚上,许多人都翻来覆去睡不着,林莫寒也是如此,不知道明天见了那些世家少爷们会是什么个情形。
第二天众人算是翘首企盼着,连功课也无心做。曾洪湛也没工夫管他们,世人皆知裴育恩跟吴怀臻两个人将来是最有可能接武林盟主之位的,现在到了玄明观,曾洪湛上赶着巴结他俩还来不及。早早就吩咐好了,准备了许多人在玄明观门口等着,迎接两位公子。玄明观是正一教的道场,坐落于天目山,正门就掩在半山腰处。一片郁郁葱葱之中,一块木制匾额,上书“玄明观”三个大字,端正古朴。匾额下面的石阶上,为首站了一个满脸横肉,其貌不扬的矮道士,其后又站了许多灰袍高髻的道士,自然是正一教有些头脸的人了。直从下午等到日暮西斜,众人已经等的实在不耐烦了的时候,终于听见山下好像有些响动。再过一会儿,便见一群人涌作一团上了山来。
这一团约莫有一二十个人,只有前面八九个是世家子弟,其后跟着的全都是抗行李的小厮。这八九人具是锦衣华服,无甚出众,可为首一人却器宇不凡,一眼便与其他人区别开来。只见他里面穿着暗纹的黑色中衣,外罩深紫色刺绣的袍子,袖口用黑色缎带束紧,腰间一片银线滚边的织锦,两侧各有一椭圆形玉佩,垂着紫色流苏。头发全都盘成一个髻,戴着银色发冠。昂首挺胸,气宇轩昂。等到他渐渐走上台阶,众人才看清此人相貌。只见这紫衣少年,生的棱角分明,下颌如刀削一般,连眉毛都像是刀刻出来的,直入云鬓。虽不如林莫寒俊美,但是鼻梁高挺,方口阔鼻,端的是一表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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