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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更加昏沉,山风呼啸,一场大雨就要来临,就连马儿也变得急躁起来,终于,在晌午越过了黟山山脉,到了蔡州境内,远方隐约可以见到一处庄园隐藏在山水之间,红墙碧瓦、气势恢宏,有附近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归老的前宰相陆载熙的私邸。
这位陆大人喜好清净,辞官之后拒绝了京城的深宅大院,回到家乡将宅子建在了远离喧嚣的山水田园之间,将庄园取名“思退园”,取意功成思退。
黑压压的云层中,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来,紧接着一道闪电像划破了天空,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所幸到了思退园附近,墨九下了马车,独自上前敲开了门,不多时,探出了一颗花白的脑袋,是个管家模样的人,墨九不知说了句什么,那人神色竟然变得恭敬起来,墨九又说了几句,管家的神色才恢复如常。
片刻功夫,管家就带着七八个家丁出来,将镖局车辆马匹由偏门带入府内,思退园极大,占地十余亩,房间有上百间,安顿这镖局的几十人自然不成问题。
庄园不似寻常富贵人家那般奢靡豪华,反而多了一股江南园林的淡雅恬静,假山幽静、亭台琳琅,时值四月,花圃中繁花争艳、绿草如茵,一派盎然。
刚安顿妥当,黄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在地上劈里啪啦直响,天上刚才还是风云密布,转眼间雷电交加、狂风暴雨,曹胖子站在窗前一阵庆幸,幸亏找到了住处,不然指不定如何狼狈呢。
管家安排房舍时特意将行客安排在一处别苑,将镖局的人安排在邻近货物的别苑,本来是墨九、林一一间屋,曹寇、李玄一间屋,但是还不等曹胖子两个安置妥当,墨九就抱着被褥枕头推门而入,说是要三人挤挤,搞得两人一脸茫然。
这场大雨一直下到黄昏也不见减小,平地积水已然没到脚踝,房檐上的流水织成一片帘子。
几个厮仆走进墨九他们居住的别苑,送来了晚膳,用膳完毕,管家找到了墨九,说是园主人要见他一面,墨九也不加推辞,跟他离开,让人瞠目的是管家竟然亲自为他撑伞,伞面几乎全倾向了墨九这边,自己整个身子淋在雨里。
穿过回廊来到后院,那是一座单独开辟出来的园子,黑底描金的匾额龙飞凤舞写着“先忧堂”三字,墨九抬眼瞥了一眼,不禁心中一笑,庄园叫“思退”、别苑却叫“先忧”,这老东西是要以退为进,所求不小啊!
进了先忧堂,不去里屋,反而去了后院,后院有一个不大的池塘,暴雨早搅得池塘浑浊一片,池塘边的几株柳树随风乱舞,池边小亭子里坐着一个身穿蓑衣的老人,正在聚精会神的垂钓。
风雨声太大,以至于管家和墨九走进了亭子他还没有发觉,管家收好伞,匆忙甩了甩身上的水,整肃衣冠上前恭恭敬敬地说道:“老爷,九爷来了!”
垂钓老人恍然惊觉,急忙插好鱼竿站起身来,双手在身上擦擦,朝着墨九一拱手,诚惶诚恐地说道:“不知九爷驾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学生如何当得老师这般大礼,这可折煞学生了!”墨九赶忙探手将老人扶起来,管家识趣地退下,去准备茶点。
老人正是前宰相陆载熙,三朝元老,也是当今太子妃陆芊语的爷爷,因为陆载熙在做丞相之前曾担任礼部尚书,萧墨等皇子幼时承蒙陆载熙授以“礼”,因此有师徒之分,当时陆芊语跟着爷爷一起入宫授学,与诸皇子都颇为相熟,独倾心萧墨,但是萧墨连正眼都没给过她半分,后来在皇后和诸方势力推波助澜下,陆芊语嫁到东宫,成了太子妃。
陆载熙辞官归故里,细算起来,也有五六年没见萧墨了,陆载熙与墨九并肩坐下,看着满是涟漪水纹的池塘,谁也没有先开口,倒是陆载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管家送来茶点,恭恭敬敬退下,陆载熙这才开口,“九爷,这茶是上好的明前龙井,请!”对于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书生,陆载熙没有丝毫怀疑,面皮可以作假,那股从容华贵的气度却掩盖不了。
墨九浅笑,端起茶浅呷一口,举止谦和、彬彬有礼,轻轻放下茶碗,“老师不必如此客气,学生如今一介白身,远游到此,承蒙老师不弃,多有打扰,心中实为不安!”
陆载熙轻抚长须笑道:“九爷这是哪里话,老朽行将就木之人,久不见生人,能有九爷光临寒舍,实乃蓬荜生辉!”
“老师身子骨还硬朗,定能寿比南山,如今学生虽然孑然一身,但是与太子伉俪私交颇深,老师但有差遣,学生虽千万里外,当不避斧钺毅然前往!”
陆载熙摸在茶碗上的手一震,心里暗骂:这小狐狸的道行倒是越来越深了,整个天下都知道他和太子夫妻两人不共戴天,现在竟然厚颜无耻说什么“私交颇深”,但是后一句话确实值得寻味,千万里外……他是在告诫自己谨守本分,若有异动,即使千万里外他也会过来找自己麻烦吗?这小狐狸倒是做得出这种事,以前在朝堂上他还会因官职在身束缚手脚,如今无牵无绊,倒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
陆载熙这些年虽然辞官在家,但是与朝中的儿子孙女儿遥相呼应,倒是做了许多事情,天高皇帝远,行事起来比起京城倒是方便了许多,他的图谋可不只是死后得个文正、文贞之类的美谥而已。
“这大雨瓢泼的天气,老师怎么想起钓鱼了,这水浑浊不堪,鱼儿怕是不肯咬饵吧!”墨九依旧如以往那般慵懒闲适,手指轻轻敲击着茶碗沿口,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双比大海还要深邃的眸子看着浑浊的池塘,熟悉他的人或许知道,每当他摆出这副姿态时,便意味着他要布局下套了。
若换了一个人,在老礼部尚书面前如此不得体,不说当场被呵斥,便是自己内心也是过意不去,偏偏他这样懒懒的靠着,看起来赏心悦目、无可挑剔,身上那股雍容华贵的气息毕露无疑。
他越是漫不经心,陆载熙却越是如坐针毡,深深意识到,他再也不是当年宫里那个受万人冷眼的、死了娘的皇子了,如今的他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稍不留意就会被他吞噬,万劫不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老朽无所事事,只当消遣,不求有所得,愿者上钩罢了!”
墨九点了点头道:“这池塘中的鱼儿虽不必为吃食担忧,但是终究任人宰割,不得自在,还是在江河湖海中的鱼儿好,海阔鱼跃,无拘无束,有朝一日跃得龙门,何其逍遥。”
陆载熙也是多年修成的老狐狸,他在官场摸爬滚打的时候,萧墨的爹都还没出世呢,含沙射影道:“江湖之中自是潇洒,但是风雨无常,大鱼吃小鱼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虞,不可不小心谨慎啊!”
“老师说得好,大鱼吃小鱼,为了不被吃掉,那便要努力长起来了,听闻深海有龙,为海上霸主,从来都只有它们吃小鱼的份,若是长成之后,又岂是这一方小池塘能容得,老师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墨九转过头对陆载熙笑道,老家伙毛骨悚然,心中默默念着他那句“长成之后”,心中万马奔腾。
终是定了定神,道:“九爷说笑了,须知龙游浅水遭虾戏,在江河湖海中待久了,在这浑浊的池塘里,却看不清局势,会死的。况且……九爷说的要长成真龙,那得要本身是真龙之属才行,雌雄媾和虽是天理,但若是血统不正,再怎么长也不可能如纯种血脉那般号令海洋,成为一方霸主,画虎不成反类犬,您说呢?”
敲击杯沿的手指滞了半瞬,墨九自然听出了这老家伙暗讽他母妃身份卑贱,虽然同为皇子,但是血统不正,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老师学富五车,自然听过‘龙生九子,各有所好’,九子各有不同,追根溯源也是各子的母亲有异。与犀交合,生囚牛;与豺交合,生睚眦;与猴交合,生嘲风;与象交合,生蒲牢;与狮交合,生狻猊;与龟交合,生赑屃;与虎交合,生狴犴;与鱼交合,生螭吻;与犬交合,生负屃。九子的母亲与真龙一比皆是低了数等,但它们各凭本事为天下谋得风调雨顺,并无尊卑上下之别。反之便是有那鸾凤与真龙配合,生出的龙子若无德才也必遭万众唾弃,再说往上倒数几代,又有谁说得清呢?那鸾凤难保不与那鸦雀鸨鸟有所勾结,是吧?”墨九引经据典却又不失尖酸挖苦,传说中鸨鸟有雌无雄,为了繁衍,万鸟皆可为其夫,后来被引作青楼鸨母,比喻那些人尽可夫的女人。
世人皆以皇帝为真龙,皇后为鸾凤,墨九说鸾凤的祖上与乌鸦鸨鸟有勾结,这不就是暗讽皇后……陆载熙气得牙根直痒痒,这小畜生巧言善辩,自己是断然说不过他的,徒惹烦恼罢了,只得朝墨九拱了拱手,表示赞同。
“看样子这雨怕是得下上两三日,学生不揣冒昧,怕是要多叨扰老师几天了。”墨九伸出一只手去,接了几滴晶莹的雨水在掌心,似一个顽童。
陆载熙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这小畜生摆明了是要恶心自己,这才来多久便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差点让自己背过气去,要是让他住上两三日,这个庄园怕是要改姓萧了,一念甫及还抬眼小心翼翼环顾了一周自己的园子。
“哪里哪里,你难得来一趟,做老师的当然得一尽地主之谊。”陆载熙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苦笑着说道。
墨九起身拱手道:“天色渐晚,学生便不打扰老师雅兴了,容学生多一句嘴,这风急雨骤的,老师可要当心不要受凉啊!”
说完深深一揖,拿起亭子旁边的伞离开,看着那萧肃的背影,陆载熙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一样,呼吸困难,面容也开始扭曲起来,双手死死抓住椅子扶手这才没有滑到地上去。
管家疾步走来,也顾不得浑身是水,急忙扶住陆载熙,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一边说道:“老爷消消气,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陆载熙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说道:“此子不除,我等终将死无全尸,扶我去书房,我要亲自给京城那边写一封信。”
管家应了一声,小心将他扶起,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老爷,你说他为什么到咱们庄园来?难道真是为了避雨么?”
陆载熙也懒得去骂他,摇着头说道:“他是想借我的手给京城的人传话,他就要往少林去了,让我们有什么招赶紧使出来,同时也在告诫我们,若是让他重新回去,京城必将天翻地覆,我们在钓鱼,他何尝不是在以身做饵,欲将太子一脉明里暗里的棋子拔除干净,当真好气魄。此子万般皆好,可惜非我族类,便万般都是过恶,万般都该死!”
陆载熙苍老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他与萧墨虽有师徒之名,实则水火不容,他是皇后一派,不管是萧墨的母妃还是萧墨姐弟俩,明里暗里他都下了不少黑手,虽然萧墨姐弟还好好活着,但总归是捅过刀子的人,今生断无转圜的可能,只是这些狐狸之间见面总得客套几句,打几句禅机,就像方才那些话,若遇到不知情的人,倒真以为他们师徒情深呢。
另一处偏院,孙晓柔才将镖局的人安置妥当,回屋刚准备休息,就听门被敲响,还以为是墨九,赶忙理了理云鬓,小跑着去开门,门刚打开就见到一身湿漉漉的胡顺康,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孙晓柔也吃了一惊,急忙闪身让开,胡顺康进屋,示意孙晓柔掩上房门,自己扯过袖子随便擦了擦身上的雨水,问道:“那个叫墨九的,底细你清楚吗?”
孙晓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我们出发前不都查过吗?他只是临安的一个书生,外出游学的。”
胡顺康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他邀我们来这座庄园的话还记得吗?”
孙晓柔略一思索,回道:“他说他有个老师在这座庄园做管事,或许可以卖我们一个人情,在这里避雨,这有什么不对吗?”
胡顺康叹了口气道:“这就是诡异之处,刚才下大雨,有镖局弟子看到他被管家接走,极其恭敬,为了给他撑伞,管家自己都淋湿了也不让他湿了半点,哪有这样的学生弟子?因为下着大雨,我们的人又隔得远,所以他们并没有发现,但是由此看来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为了以防万一,我到了管家带他去的那个别苑,眼见管家亲自在外守着,你想想,这得是什么机密的谈话才能有这排场?”
孙晓柔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没有说话,胡顺康继续说道:“你想想这么偏僻的地界怎么刚好遇到一座庄园,又碰巧有他认识的人?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眼力还是有些,这处庄园绝不是寻常达官显贵所能拥有的。你看他一路走来的谈吐做派,哪里是一个普通书生的样子?我看这处庄园从上到下都透着诡异,入住不知底细的处所本就是行镖的大忌,何况这趟镖关系到我们镖局的生死存亡,马虎不得啊!”
经他这么一说,孙晓柔也回想起这人的诡异之处,所展现出来的武功或是气度,绝非常人能比,绝不是一个穷书生这么简单,可要说这种人贪图他们几车货物,她却不太信,除非有更大的谋划。
“那……叔叔,我们该怎么办?”孙晓柔有些乱了阵脚。
胡顺康略一沉吟,轻轻拍了拍孙晓柔的肩膀,道:“闺女还要劳你去探探虚实,总之这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等雨小些了我们即刻启程,以免夜长梦多。”
孙晓柔犹豫了一下,终究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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