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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武门内街中店铺林立,各色灯火映照在那一幢幢镶着红砖碧瓦的楼阁檐顶之上,此时再由绵绵烟雨浸染,当真犹如烟雾缭绕的水帘一般,肆意地冲刷着青石路面,为这雍容繁盛的京师晚景平添了几分朦胧之彩。路人于车马粼粼的街中笑语欢声,而街边商贩那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偶尔还夹杂着几声骡马的嘶鸣。凌霄与英祺、清一子兄弟三人各戴了遮雨的斗笠,随着人流的涌动到了一家名为“聚得轩”的酒楼之中,但见厅中雕梁画柱、美轮美奂,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左右立柱之上还各嵌着一面粉牌,分别写着“聚天时地利人和”、“得九州四海金银”。
只听清一子抢先道:“孙掌柜,劳驾给我们兄弟安排一处雅间。”
那大掌柜孙霖忙作揖道:“原来是三位大人到了,快请三楼上座。”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凌霄遂将自己这些时日的所遭所遇对英祺与清一子详细道出,二人听罢,心下不禁大为惊骇。
这时清一子反复地掂量着一枚小小的铜钉,沉吟片刻道:“大哥所料不错,遗落密道之中的这枚铜钉,确是来自边军所穿的棉甲。”其时朝廷的正规军队共可分为三部,其中的十二团营,便是改编自防卫京畿重地的原京军三大营,即五军营、三千营与神机营中的精锐。其二是由各省都指挥使司所辖制的卫所军以及除九边重镇之外的各要镇总兵,称之为镇戍兵。而边军,则是专门戍守于九边重镇的营兵,由于他们常年与鞑靼、瓦剌及女真等游牧民族作战,因此这种利于抵御弓矢的棉甲,便成了其常备的甲胄。
凌霄紧锁着眉头道:“恐怕这妖道李子龙也只是冰山一角,他现虽已伏诛,可我料想此案远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这时候门外忽然响起轻轻地叩门声,接着只听那孙掌柜自门外道:“大人,是小人孙霖。”说罢只见孙霖拎着一个酒坛进得房来,并作揖赔笑道:“请恕小人唐突,这是小店新近酿制的萝浮春,特来请几位大人品尝品尝。”
凌霄三人拱手称谢,孙霖这才告退出了雅间,英祺笑道:“一子,你平日常常相劝大哥与我勿要饮酒无度,乱花银子,怎的今日却要抢着做东?”
清一子道:“不瞒二位哥哥,一子如今调任西厂供职,升了品阶,加了俸禄,手头比之先前也宽裕了不少。”这清一子一家人本住在郊外的一处村落,老母体弱多病,且还有两个妹妹需要照顾,一家四口仅靠着几亩薄田艰难过活,直到后来他进了锦衣卫衙门当差,才能勉强贴补家用,接着又恳切地道:“一子能有今日,全赖二位哥哥照应提携...”
英褀不耐烦地打断道:“都是自家兄弟,用不着讲这些。”
只听凌霄话锋一转,道:“想不到雁门五鬼这等邪门左道竟也会是李子龙的同党。”
清一子道:“李子龙已是死无对证,如今要破此案,还须着落在那五个贼人身上,他们既号称雁门五鬼,大哥不妨走一趟太原府。”
英褀道:“不错,这雁门五鬼滥杀无辜、为祸一方,我昔年于太岳山快刀门习武之时,便已闻其名。记得那年嘉平月时,山西朔州风雷山庄的周震柏老英雄六十大寿之时,恰逢师父远行未归,因此我两位师兄便遵照师父临行时的吩咐,代他老人家前去拜寿,不想途径代州雁门山时,竟与这雁门五鬼相遇,他们眼见寿礼丰厚,顿起歹意,经过一番激战,我两位师兄寡不敌众,落了下风,可正在这紧要关头,可巧五台山西山寺的老方丈法照大师亲领座下弟子及时赶到,这才得以化险为夷。”
说罢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又道:“后来听师父说起,那排在首位的赤须道人伍定均,擅使一柄七星丧门剑,武艺不俗。二鬼逍遥客司马诏与三鬼鬼鸮王项如飞已与大哥两次交手。第四鬼则唤作百变千机魏无名,惯使一对镔铁量天尺,虽武艺平平,但却擅长开山御石,搬弄机关削器,当日虎头山顶为大哥所伤的想必便是此人。而排行在五的却是个女子,绰号毒手娇娥萧五娘,擅用毒物。”
清一子道:“原来如此,看来咱们兄弟与那雁门五鬼的仇怨算是结下了。”
三人边谈边饮,直到几近亥时,这才各自分手作别。
秋雨止歇,夜色正浓,街边早已没有了白日间那熙熙攘攘、宣泄吵闹的人丛,这时凌霄带着几分醉意,呼吸着清新的薄凉,到了阜成门外的一所典房,凌霄自双亲故去,便一直独居于此。
洗去了满身的争尘与疲倦,这才拿起一只精致的香囊看了又看,但见其上绣着朵朵嫣红色的芍药花,绣工精巧、惟妙惟肖,原来这正是当日与唐婉儿作别之际,送与自己的那件物事。
芍药通常代指情有所钟、真情不变之意,凌霄回想着自己与唐婉儿往昔的那段情谊,怀恋之余不禁也暗自感叹起她那多舛的遭遇。
秋日的天空中,积厚的云层被午后的阳光刺破,树影斑驳,秋意渐浓。
站在北石桥上,远远地便可望见白塔寺那呈须弥状的塔刹座基,如同一顶巨大的华盖。寺东的一处宽巷内,一幢雅静的宅院,叶呈宣画意正浓,这时正自在书房之中挥毫泼墨,他年逾五旬,头戴幅巾,身着一领青灰色的圆领袍衫。
这间书房装饰的颇为典雅,暗红色的酸枝木门微微敞开,书案之上并列着数方宝砚,乌木笔架挂着各色毫笔,一只斗大的哥窑花囊置于墙边,三面粉墙挂了数幅山水字画。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名家仆声音道:“老爷,府外有位锦衣卫凌大人前来拜见。”
叶呈宣听罢先是暗自心惊,就连举笔沉吟之间滴落在宣纸上的几许墨点却也浑然不觉,沉声问道:“他带了多少人来?可见持有驾帖?”
那家仆道:“只他一人,并未见得驾帖。”
叶呈宣闻听此言,这才放下心来,接着吩咐道:“请到客厅。”
原来这“驾贴”乃是大明开国以来,洪武皇帝传下的祖制,但凡皇帝批捕朝廷官员,必须由皇帝本人亲自授意司礼监拟写好后用印,再交由锦衣卫拿到刑部佥签,待与原弹劾犯官的奏折对比无误后,方可缉拿到案,因此锦衣卫若要缉拿朝廷命官,则必须持有皇帝的驾帖。
时候不大,已候在厅中的叶呈宣见凌霄进来,只是微微地欠了欠身,轻咳一声,慢条斯理地道:“大人请。”
其实若由官阶品级而论,叶呈宣身为正五品的刑部郎中,本只比凌霄高着一阶,但朝廷向来遵从以文制武,因此武官相较于文官的地位差别实在是相去悬殊。
凌霄先是拱手行了一礼,道:“在下凌霄,现忝为锦衣卫北镇抚司副千户,久闻叶大人贤名,只可惜一直无缘拜见。”
叶呈宣摆手笑道:“凌大人不必多礼,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凌霄道:“听闻上月奉先殿神厨无故坍塌,同时景阳钟的钟纽又被雷电所毁,钦天监由此卜算得出恐有水患,结果湖广一带果真暴雨连天、洪水肆虐,万千百姓流离失所,皇上特为消灾祈福,颁布诏令,大赦天下。”
叶呈宣听罢当即明了,所谓“大赦天下”,即是如有新帝登基、更换年号、拟立储君、皇后或出现奇景异相之时所颁布的特别诏令,赦免一批囚犯。而叶呈宣正是负责统计核审被赦免在列人等的主官,于是佯作不解地道:“恕老夫愚钝,凌大人这是何意?”
凌霄道:“凌某此来是想恳请叶大人在赦免名册之中加上一个名字。”接着又将唐婉儿之父唐文孝仗义执言,蒙冤遇害的经过对叶呈宣讲说一遍。
叶呈宣听罢,只是冷冷地道:“那唐文孝身犯欺君大罪,他的女儿虽然逃亡多年,可仍是朱笔御批的钦犯!本官食君禄、忠君事,岂能因私废公,做那徇私舞弊之事?”
凌霄忙道:“大人明鉴,唐大人只因忠言劝进才惨遭冤杀,满朝文武又有哪个不知?况且斯人已逝,他的女儿只是无辜受到牵连,又何罪之有?还望大人念及昔日曾与唐大人同殿称臣的情分,怜及其女孤苦无依,网开一面,大恩大德凌霄没齿不忘。”
叶呈宣忽然皮笑肉不笑地道:“凌大人身为圣上的亲军侍卫,难道也会认为是圣上屈枉了唐文孝吗?”其实他心下早已打好了如意算盘,由于这次赦免人员的名额有限,因此许多达官显贵为了三亲六故或是受了旁人之托,尽皆争相使了大把的金银来贿赂自己,如这般赚银子的好机会怎能随便便宜了凌霄。
叶呈宣此言一出,凌霄登时语塞,不敢再言,这时只见叶呈宣轻轻端起茶盏,向着一名家仆吩咐道:“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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