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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七年新郑国
六月初三
晴
缙山
缙山不远,就座落在离缙城外三五里,山势险峻,上山下山不过三五条路。
刘洪身着麻衣,也没染色,只是不知洗了多少水,黄色的麻衣已经有点翻白,挎了张弓,腰悬箭壶,拎了一把双股钢叉,顺着道路往山里边走。
五月才满十岁的王林,随着猎户刘洪进了山。
走了约摸一个多时辰。
王林喘着粗气,亦步亦趋,紧随刘洪脚步。
刘洪沉默着,直往前走,也不回头看王林是否跟来。
王林边走边喘,道:“刘爹爹,还有多远?”
刘洪停下脚步,回头看看王林,道:“昨天下的五个套,三个陷阱,我们得去看看。”
王林弯下腰,手扶膝盖,喘道:“看抓到猎物了么?”
刘洪看了看王林,道:“一是看有没有猎物,二是看陷阱有没有坏,如果有坏要重新弄。”
停了停,又道:“休息一会吧。”
王林点点头,席地坐了。刘洪也不管他,左右看看,停了停,往山道旁的草丛中一钻。
王林歇了,稍恢复了些体力,这身体,体质还是差了些。缓步走到道旁,缙山虽险峻了些,风景倒是极好,放目望去,绿的山,蓝的天,青的草,红的花,翠的果,构成了一幅极美的画卷。山风轻拂,在六月里,居然让王林感到有些寒意,耳边山风拂面,远闻山溪潺潺。道声洞天福地,也是不差。
远眺,山峦叠障,细细绵绵,缙山山脉绵长,山阳处就是缙城,缙城后,一马平川。山阴处,峰回崖陡,越往深处走,越是险恶。
“哗拉”声响,刘洪从草丛中钻出,回到山道上,手中拿着两枚野果,随手丢给王林,“吃了罢。”
王林拿起野果,看了看,又看了看刘洪,道:“刘爹爹,这是什么?”
刘洪微微一笑,道:“野木署,微酸,水份多,解渴。”王林愿意问,心里还是略有些高兴,不是那等只知吃的混吝孩。
王林将野果在身上随意擦了擦,一口咬下,果然水份极多,略有些果汁从嘴角处流出,王林用袖子随意抹了抹,道:“刘爹爹,我们是要往山里面去么?”
刘洪笑了笑,“不是,我们就在这缙山外围这一面。”说着,抬手随意一划,也不管王林是否明白划的范围,也不管自己划的位置是否正确,又道:“缙山外围这一面还好,从没有凶恶猛兽,多是些小的活物,倒也够了。至于缙山里面,可不敢去,也不知里面有什么。”
想了想,决定还是给王林多说几句,怕这少年心性,一时兴起,往山里去了,“前几年也有人翻过山脊,往山里面去,只是不知走得多深,只是那些人,是一个也没能回来。”
王林奇道:“难道山里有什么妖狐猛兽?”
刘洪摇摇头道:“一个都没回来,怎知山里面有什么,只是偶有时,能看到山那边有黑烟升起,都说是恶鬼吃人。哪还敢去?”
王林点了点头,望了望山顶,只是树木繁盛,从树叶枝干缝隙中望出去,只能看到被绿叶分割成斑驳细碎的天空。
吃罢了野果,两人歇够了,又继续前行,待日近落幕,几个套和三个陷阱都已经跑过一遍,倒是没什么收获,有一个陷阱略有些损坏,重新设计布置又花了些时间,一路上,刘洪也不管王林能否听得懂,倒也指了些可食用的野菜果,让王林认了,时不时,还给王林找些果子,山珍香嘴。
王林细细听着,时不时还问两句,两人走走停停在山中转悠了一圈。今天倒是没什么猎物。经过一天的相处,刘洪倒是喜欢上了王林的性子,这一天下来,也没叫过什么苦,喊过什么累,只是跟着他。饿了,有东西吃就吃,没有就忍着。
日近西斜,两人也踏上归途。
许是野果吃得太多,或是山泉没有节制,王林突想出恭,向刘洪说了,钻进山道旁的草丛中,经过一番努力,方便完,才提好裤子。
突然旁边草丛微微晃动,不知何物。
王林呆了一呆,缓缓退回山道,挥手吸引了刘洪的注意,刘洪也是老猎人了,一看王林的动作就知道定是发现了什么,王林向刘洪指了指那处草丛。
刘洪脸色一肃,轻手轻脚往前,一边抓紧了双股钢叉,虽知道没什么凶恶猛兽,加着小心总不会有错,慢慢走近,探出钢叉缓缓拨开草丛,方一动,草丛中钻出一道白影,不大,只往山林深处钻。
刘洪大喜,道:“兔子。”将钢叉弃了,极快的从身上取下弓,搭上箭,也不瞄准,放了一箭,却没中。刘洪心里着急,又取了支箭,还未搭上弓,那白影在树丛中东窜西跑,眼见要失了踪影。
刘洪大急,闷头跟着白影往林中一穿,领头追去。
王林愣了一愣,先将钢叉拾起,紧跟上,只是钢叉甚是沉重,王林只得又弃了。
只是耽搁这一小会,又人小腿短,只往前奔了数十步,七拐八绕之后就见不到刘洪的身影,只得跟着草木晃动处行走,复再奔得数步,连草木摇动也见不得。
王林心中略有些慌,有些乱了方寸,只是硬着头皮往林里钻。
再往前行得百十步,王林心中越发打怵,往前仍是密密山林,层层野绿,也不知刘洪奔到何处去,也不敢大喊,怕惊了兔子,刘洪责骂,想了想,决定仍退回山道上。
王林辨明方向,寻摸着往回走,又走得数百步,估摸着已经走过来时的距离,仍不见山道。王林心中就有些着急了,顾不得刘洪责骂,也管不了白兔,只得大声呼喊,却无回应。
王林大急,胡乱在林中狂跑,边呼边奔,复又奔得数百步,实是无力,终是停了下来,扶着一颗大树,大口喘息着,带着泥土清新的空气,吸入胸腔却让王林感到火辣辣的疼痛,知是略伤了肺,不敢再跑。
略停了停,深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些许心情,也没作细想,绕过大树。
刚绕过大树,王林瞠目结舌,缓缓抬头。
眼前一座巨大山壁,数十米上下,无草无树,自然只有石头,细观为灰白色花岗岩,整面山壁极为平整,断不是自然形成,却似极锋利的刀剑从天而降,将山壁削去一层,誉为奇观。
山壁虽奇,让王林震憾的却是,一只巨大的掌印,印于平整的山崖峭壁之上,高约二三十米,不似天然,不似人工雕琢,掌纹指印纤毫毕现,仿若百米高巨人将花岗岩山壁视为泥土,轻按一掌。
山壁上虽无植被,山壁下却满是藤蔓。
王林张大嘴,呆呆的缓缓上前,拨开藤蔓,走到山壁近前,细观,扶摸,叹为观止。
没有斧雕刀琢之迹,无神工鬼技之痕,工艺与用途就决定了,这应该不是匠人所做出来的东西。
王林略停了停,还待细观,却听得山风中隐隐飘来呼喊。
只得罢了,回声呼应,却下意识的把这掌印当成了他的秘密,不愿意与人分享,只是沿途随手做了些标记。
复又回到林中,应和着走得数十步,方找到刘洪。
刘洪铁青着脸,手中提着一只白兔,白兔在刘洪手中伸展着身体,四肢下耷,眼见是已经死了。
刘洪见了王林,也不说话,转身领路。
王林见了,心里略有些委屈,心思一转,倒也明白了些许,只跟在刘洪身后。
没走多久,复又回到山道上。
刘洪方才停下,道:“我与你爹有旧,不是你苦求,也不能带你进山,之前已经说过,进来后,一切都得听我的,可不能有个好歹。”停了停,又道:“下次仔细跟紧了。”
王林陪着小心,小意道:“第一次进山,不熟,都很新鲜,倒是让刘爹爹担心,也不敢保证,下次决不再犯。”
回程时,王林倍加仔细,直到将将已经要出山,刘洪方才叹了口气,又嘱咐了几句,脸色方缓。
王林的父亲名王五,在家中开了一间小杂货铺,卖卖盐醋,街坊四邻帮衬着,也能对付过。也不知从哪一代开始,与刘家交好,也算是世交。
据说,刘家以前也算是殷实,只是不知怎的,就破败了,这两代越发不堪,从城里移到了城外,做起了猎户,且人丁也越来越少,刘洪这一代,只他一个独子,也没聚妻,生子更不知从何说起,眼见刘家在刘洪这一代,就要绝了。
待得回到家中,王五已做好了饭食,见得有野味,复又费些手脚,准备再添个菜,刘洪本就是因为王林父子二人到来才进了山,寻些野味,虽有些波折,但心里实是高兴,待王五忙活时,自去沽酒。
两个大人忙碌着,王林却站在小院里,望着缙山,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王林不知道那些前辈是怎样的,对于他来说,20几岁的灵魂困在8岁的孩童身体里面的体验,真不是太好,记得那天,好像是才出粮,心中高兴,喝了酒,吃了肉,改善改善生活,嗯,是喝了些酒吧?喝了?还是没喝?王林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醒了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只是很深刻的记得,睁眼看见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心里涌上来的恐惧,是的,没有欣喜,没有若狂,只有恐惧。
一个人的人生观、世界观,在经历了二十几年的塑造,刚刚成型,遇到这个事情,整个人生观,世界观全部坍塌。这不仅仅是恐惧,甚至可以说是绝望了,王林不记得那一年是怎样过来的。
没经历过,不能体会。
算算,即使已经2年还是3年?王林还是有些接受不了,20几岁的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不知多少个清晨,王林醒来之后,下意识的去摸手机,不知道多少个午夜,王林猛然惊醒,都以为还在自己的出租屋内,不知多少个午后,王林下意识的抬手看时间。
直到今天,王林终是接受了这个现实,伸手,细细的山风从指间划过,轻抚他的头发,仍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都说庄周梦蝶,不知道,那个20几岁的人生是蝶,还是现在是蝶。
终于是回不去了。
稍待了待,听得父亲呼唤,一边应着,转进房内。
王五独自一人在厨房内忙活着,终是这一世的父亲,王林心内不忍,急上前,帮忙打着下手,递菜,烧火。
王五已将兔子洗净,放在案板上,转身抄起菜刀,看了王林一眼,轻轻的用菜刀将兔肉与兔骨分开。
“今天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正在烧火的王林抬起头,灶膛内的火光将王林的小脸映得通红。
“是。”王林应道,想了想刘洪在山里的态度以及说的话,又想到两家的关系,于是又道:“在山林中,差点跟丢了刘爹爹。”
王五手上不停,也没抬头,只道:“没出事就好,本不愿你跟着你刘爹爹上山去。以后就不要去了,两年前开了蒙,算算在王公处也学了有两年了。等回去,我再找王公说说,多加些师束,王公也仔细些。”
王林心中一动,想到了山中那巨大的掌印,总觉着,既然回不去了,总得深入的了解这个世界,总不能混吃等死,于是摇摇头道:“父亲,师束太重,家里开支用度不少,也没什么进项,就指着铺子过活,实在困难。”
王五听得这话,心里甚是高兴,家中幼儿只得十来岁,也懂得操持家务,明事理。只是脸上却不表露出来,反而将手中菜刀加了几分力道,气呼呼的道:“难道弃了?总得念出个人样来。”
王林苦道:“父亲,莫气,只是求学极是困难,那王公也不是好育人的,再念下去,也不过是多费家里钱财。”
王五将菜刀重重剁在菜板上,心中略有怒气,“千不是,也不能说王公的好歹,总是你的开蒙。再者说,继续读,总有个念想,难道你以后也想指着铺子过活?”
王林见父亲发怒,将身子缩了缩,心中一动,这地界与地球全不相同,人烟多聚集于城郭,村镇,要寻幽访胜,野外生存的本事不得少了,于是诺诺道,“要不,先跟着刘爹爹?”
王五看了王林一会,复又拾起菜刀,道:“先不说其它,猎户的科捐极重,每日里在山林中奔走,指不定哪天有个好坏。”
停了停,又叹了口气,道:“从小,你就是个清冷的性子,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却又极有主意。坏处也说过,你想好了再答我。”
王林回想起山崖上的掌印,终有些不甘,下定了心思,点点头道:“还是先跟着刘爹爹吧,技多不压身,多学些东西,总不是坏处,再则说,书上也说,读万书,不如行百里。”
王五叹了口气,心里误会儿子是因为师束太重,家底太薄,心里五谷杂陈,也不知道是欢喜孩儿懂事也好,还是忧心孩儿将来也罢。说到底,毕竟还是欢喜大过于忧愁,便道:“你即打定了主意,待你刘爹爹回来,我与他分说。”
等兔肉下了锅,刘洪拎着沽来的酒也回来了,稍待会,待饭熟,先将屋内的黄大仙奉上吃食、酒水,并点上三柱线香之后,三人方才围桌吃饭。
碗是土碗,陶泥胡乱烧就,碗扩且浅,里面盛着混黄的酒水,显然也不是什么好酒,极普通的黄酒,甚至有些劣质,略有些酒味。王五端起陶碗,浅酌,道,“兄弟,你我二家也算是世家,这次来,本只有一个事,现在到有两个事了。”
刘洪心里微微一沉,路上也考虑过,就怕伤了感情,自从刘家破落了,朋友越发稀少,到他这一代,除了王五还不嫌弃,也没朋友了,再总不能伤了心,于是,端起酒碗,向前一递,道,“今天这事我有差池,险在山中失了侄,先陪个罪,再说其它。”
言必,一口饮尽。
王五奇怪的看了王林一眼,方才道,“什么差点失了?”
刘洪楞了楞,王林忙道,“刚刚给父亲提过,是我乱跑,差点连累刘爹爹。”
刘洪呆了一呆,到越发看王林顺眼了
王五点了点头,也不追问,只道,”想是兄弟误会了。今天,一是来看看兄弟,有什么缺少,二是,想让家里这个不成器的,先跟着兄弟两年,学个技艺。”
刘洪又呆了一呆,道:“家里倒也没啥缺的,只我一人,倒也吃穿不愁。侄跟着我,倒也没啥,不过多添双筷子的事情。只是怕耽误了侄。”
王五端起酒碗。王林忙给两位大人添上了酒。
王五才道:“也没啥耽误不耽误的,你也知道,你侄儿年岁虽小,一直也是个有主意的,他愿意学,还望兄弟多多看顾,每月按时给兄弟送些银钱过来,也算是你侄儿的吃食用度。”
刘洪正色道:“兄弟说的哪里话,既然侄儿愿来,来就是了,说些有的没的,端的伤了兄弟感情。只是,猎户总不是一个好出身,前些年,不是开了蒙?多读些书,总有好处,好坏也奔个前程。”
王五向刘洪举碗示意,先将碗中酒水饮尽,再吃了两口菜,压了压酒气,才道:“我也是如此想,只是家中四壁,你也知道,开个蒙就伤了家中元气,再供只得勉力,怕最后也没来由。”
看了眼坐在桌旁,只闷头吃饭的王林一眼,又道:“你侄儿心中也有些计较,求着只想跟着兄弟两年,待他身子长成,家中缓一缓,再作计较。”
刘洪叹了口气,道:“好,那先跟着我罢。”也看一眼王林,道:“也算是得了我心。”
王林听得,十分乖觉,忙转去后房,又拿了一只空碗,将将满上一碗酒,跪倒在地,给刘洪奉上手中酒。
刘洪看了眼王林,叹了口气,接过来喝了。
这事也就定下了。
刘洪忍不住,道:“总是怕耽误了。”
王五一边吃菜,没空说话,只是向着刘洪摇了摇手。
吃罢晚饭,王林烧了些水,放在锅中温着,自己胡乱净了面,待两位大人饮酒尽了兴,再服侍着睡下,自己方才躺下。
王林将外衣脱了,扯了些床下铺的稻草,规整成四方,便做成了个枕头,他靠在枕头上,两只眼睛却是睁着的,在黑夜里发着亮,许久没有睡去。
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转生到这个世界的事实,但并不见得能够习惯这个事实,这个世界里,服侍大人乃是理所当然之事,仅仅就这个,王林就极不习惯,虽然他仍是做了下来,生而平等与三六九等,区别还是很大。
王林倒是记得那句话,如果你不能改变它,你就要学着接受它。王林没想在这里搞什么吃力不讨好的革.命,也没想弄什么主义。这个世界的资讯远不如地球发达,在这里,许多人一辈子就在方圆四五十里地活动,对于这些人来说,方圆四五十里就是他们的世界。
而且王林摸了摸身下的稻草,干枯的稻草倒是保暖,只是略有些扎,硌得王林极不舒服,这个世界也是有棉花做的被子,先不说弹棉花的工艺问题,在没有机械化的大规模的耕种下,收获的数量不多,量少就贵,别说在这山里,就是缙城,能盖上棉被的也不多,别说垫了。家里殷实一些的,也不过在稻草上,多垫几层麻布罢了。
王林叹了口气,在稻草床上翻了又翻,终是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光的时候,王五留下了些银钱,独自下了山,极为放心的把王林留在了山上。
王林早早的起来,送别了父亲,又捡了些柴火回来,在院子里,提着柴刀,努力劈柴。只是人矮力小,一上午也没劈多少,不是王林勤快,端的实是无聊,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罢了。
刘洪也早早起床,挑好了水,蹲在门口,看着王林劈柴。
“刘爹爹,我以后还能不能跟着你上山?”
刘洪看了看王林,点点头道,“当然要,以后这山里的事情,我就慢慢教你罢。”
之后的两年时间里,年幼的王林开始跟着刘洪学习关于山林里的一切知识,每过一天,就会进山一次,布陷阱,采山药,寻坚果,还尝遍了山里面的刘洪知道的所有能吃的植物,无毒的,微毒的,肚子疼了无数次,要不是有刘洪照看着,只怕早就已经又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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