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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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想象,在某段遗失的历史中,或许有过一个名叫天权的王朝伫立世间。它强大而伟岸,它的威严从中原的大地上升起,然后扩向四海八荒。而君王持剑,坐在那铁铸的御座上。——作者语
男人踏着苍青的石道,登上了这座孤峰的绝顶。他浑身上下都沾了厚厚的尘土,脏兮兮的头发纠缠在一块,垂过双肩。衣衫也早不复整洁,那是被密林的树枝划出的破痕,血迹从那里浸出,染红了陈旧的布料。只有瞳孔里还燃烧着光亮,像是……永不熄灭的火焰。
他以热切的眼神看向前方。为了找到它,他已经用去了九年的时间,现在它就在眼前了,离自己不过几步的距离。
那里正矗立着巨大的剑,它以山为鞘,近半的剑身都没入了山体,但即使如此这柄巨剑也几乎与男人的胸膛平齐。只是用眼去看它就能感受到那股凛然而至的尊贵,男人觉得他好像在直视天下的帝王。
他又回想起那个从古至今的传说:“古时阴阳未分,而混沌孕育,有剑诞生。剑名天权,极坚极锐,所向披靡。”
他缓缓地伸出手,因为不敢僭越那至高的“权”。在他手掌握住剑柄的刹那,记忆突然恍惚,他又变成了那个年仅九岁的孩子,在夕阳下独自踏上远行的道路。送别他的是残败的瓦房,还有废墟下亲人的骸骨。
那时还是阳明王朝统治的天下,一件冤案诛杀了他的九族。他被母亲藏在了木质的床板底下,目睹着血溅四壁。他想哭,想喊,可是他死死地忍住,嘴唇都被咬出了鲜血。他知道自己不能死,因为他身上有血脉的延续,还有亲人的期望。
于是在那个黄昏,男孩背着小小的包裹出发了。临走前他仰头望着沉暮的落日,低喃,对着自己和天地:“我要去找‘天权’。我要让这世界……都在我的愤怒下震粟!”
记忆里的画面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伟力击碎,宏大如钟吟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它说:“握这剑,你将掌天下的权力!”
男人浑身的气力都汇集向指尖,他猛然发力,那一刻石破天惊!大地在震动,风和雷电一同高吼起来,世界为新王的登基举行盛大的典礼。
染血的夕阳下,漆墨的剑影巨龙般腾起,历史在此刻定格,凝成永恒的传奇。
是年,太祖得天权剑,组精兵,斩阳明王。后,建新朝,以剑为号,名之天权王朝。
——《天权?史书》
“小苏你知道么?你父王是个很伟大的人呐,他开创了这方太平盛世。因为他,人们才有好日子过呢。”
“你父王从很小的时候……可能比你现在还要小一点,就独自去找那柄传说中的剑。他足足找了九年才在一座高山上发现在了天权剑,就连这帝王般的剑都认可你父王,这才跟随他一起打下了江山。”
“小苏你要向你父王学习啊,你是天权的太子,将来你要从你父王手里接过这个王朝的!”
苏墨的母亲总爱跟他说这么几句话。她翻来覆去地说,或许每次的措辞都有所不同,但核心思想始终没变过,都是说你父王很棒你父王很优秀你父王超厉害的!小苏你要向他看齐啊!虎父无犬子啊!就这样从苏墨在襁褓里开始,说到他渐渐地长大了。甚至苏墨怀疑他开口说的第一个词不是爸爸妈妈,而是“父王”……
于是小时候苏墨总觉得他的父王是个大英雄那样的人物,他像故事里的那些勇士一样,每天提着长剑去斩杀凶恶的巨龙。他的工作就是拯救世界,天下有了危难父王就披挂金甲出现,天权的臣民们激动地跪拜,说看!我们的皇帝来了!我们有救了我们能回家了……
这些年来苏墨听了太多太多有关他父王的伟绩,但他却很少能见到父王本人。母亲说父王总是忙着处理政务和打仗,他手里的是天权剑,握着那柄剑的人必须用战争换取无上的权力。
苏墨记事以来父王就没有回过家,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苏墨已经七岁了。那天家里突然闯进来一个陌生的男人,母亲惊喜地带着他出来迎接。苏墨用猫一样的眼神打量着这个叫“父王”的男人,不说话,也不靠近或逃走。就这么对瞪了两分钟,男人突然大笑起来,一下就把苏墨抱在了怀里。
他们家的院子里有棵大槐树,那时恰是正午,女人就在槐荫下支起了餐桌,摆好了三幅碗筷。凳子倒是只准备了两个,因为苏墨还被男人抱着。这个男人好像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回报他对苏墨的亏欠,抱起他就始终没撒过手。
母亲做了她最拿手的炖鱼。那鱼是现从江里抓来的,还活蹦乱跳,炖鱼的水也取自江边,这样的江水能完全炖出活鱼的鲜味。调味品也不过是小葱一把、盐少许,再加几颗辣子。
一家三口就这么坐在小凳上吃起了午饭,一切都再平常不过。如果他们不说,恐怕没人会相信那个男人正是如今天下的掌权者,而他抱的那个孩子则是天权未来的主人。
“不打算搬进宫里住么?有侍卫在身旁要安全一些。”男人把苏墨放在自己腿上,用空出来的手挑着一块鱼肉上的刺,问。
“不啦,皇宫里好无聊的。”苏墨的母亲说,“倒是你,这次是要留下来?还是立马就走?”
男人沉默,他先把那块挑干净的鱼肉塞进苏墨嘴里,然后才慢慢地说:“不是走……而是回去。你知道现在的局势,阳明还没有真正消亡,而北边的那些小国都想占据中原。我是天权的皇帝,天权的威严一定要在我手中扩大到整个世界。所以……辛苦你了……对不起。”
苏墨的母亲笑笑,那笑里终究多了些不舍:“知道知道,你是英雄嘛。”
英雄注定没有回家的路,他们的归途是在战场,要以剑终结血与火的乱世。“天权”就是那样的剑,但握着它的人必然会被它可怖的力量燃烧,直到把生命都点燃。
建朝十七年后,阳明军自西复来。天权与阳明战,然阳明有荒黎虎狼之师,天权寻常之兵不敌其。时太祖已不复驭天权剑之力,犹强出,持剑与千兵斗。突遭天权剑反噬,咳血,重伤,终殒命于敌。阳明亦退。
——《天权?史书》
苏墨十七岁生日那天,父王战死的消息从前线传回来了。母亲一下子就哭晕了过去,好在太医来得及时,说并不大碍,安心修养便好。可又怎么能安心呢?他总觉得这几日是梦境一样地不真切,好像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做了个噩梦,醒来还能看见母亲的笑容,也可以跟着父王去练兵场上学战法,父子俩各选一支军队模拟冲杀。战争早年就停息了,北方的各国被天权王朝打得服服帖帖,甘愿作为附属国,每年供奉上来金银和布帛。但现在没有打仗了,父王竟然也没有了。这个男人好像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仗打完了他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可是怎么会没意义呢?父王还有他……还有母亲……这人生怎么可能没意义呢?他们都还在家里等着他啊!
不管苏墨相信与否,天权王朝的太祖、他的父王、天权臣民的英雄真的死了。送葬的时候苏墨觉得天都要塌掉了,但就算天塌了他也不能被压倒,因为……他是这个王朝的皇帝了。
那年初冬,成祖苏墨继天权帝位。
登基大典举行过后的第二天,天权王朝的大将军带着苏墨进了一座他从没见过的密阁。这间阁室深处地下,一路上都有重兵把守,只有皇帝和他许可的人才能进去,而且皇帝必须亲临。密阁里面是一座青铜打造的高台,高台的正中央插着黄金的剑鞘,铁青色的剑柄露在剑鞘外面,红绳从那里缠绕下去,一直缠到剑尖。
这世间只有一把剑值得起如此慎重的对待,那就是天权。
“先帝还在世的时候,这缕红绳就一直被他挂在剑柄上。后来我们的军队清扫战场的时候,发现了先帝遗落下来的天权剑,黄金的鞘不知何时已经封住了剑身,而那缕红绳则绕在剑柄和剑鞘的外面,想是先帝的手段。”大将军说,“被红绳锁住以后,这把剑好像就没有了力量,即使是普通人也能举起它,只是再也没有那样的威能。依先帝的遗嘱,现在您将继承天权剑,望您继续用它保卫王朝的子民。”
苏墨点点头,上前轻抚着天权的剑柄。这剑柄质地有些粗糙,他觉得自己像是拉着父王的手——也是这样的感觉。
片刻之后他放手:“我不要继承它,将军您看不出来么?这把剑是要杀人的。它能感受到主人的强与弱,等到你衰老,再没有能力控制它的时候,它就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你。就让它在这里沉睡吧。”
大将军一愣,但不好说什么,只能跪下:“一切全由陛下决断!”
“还有一样事问你,”苏墨又说,眼里突然闪过摄人的冷芒:“阳明的军队……退到哪里了?”
次日,苏墨点起一支五千人的军队,一路向西,追上了阳明暂居的城市。前些年阳明王朝的确来势汹汹,他们凭借着一支从西部蛮黎族手里借来的强军打进天权统治下的疆土,占据了西南、西北上千个城市,还在不断地向中原逼近。如今虽然溃退,但那么多的人一时根本撤不完,就连他们的皇帝都还留在这个小城里。
进城的路上可谓风平浪静,没有埋伏和圈套,就连阳明王朝的正规军都没遇见几支,轻轻松松地被歼灭了。
苏墨翻身下马,徒步向着皇帝的宫殿走去,他的军队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却都被苏墨拦下了。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走进了朝堂。
朝堂里其实也只有一个人,他正端坐在皇帝的金座上,阴测测地打量着苏墨。长刀就在他手中握着,剑鞘“咣当”一声坠地。
正是苏墨要找的人,他的杀父仇人,阳明王。
他起身,走下金座前的台阶:“你来找我,我也等你很久了。是来报仇的吧?但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也没有带那柄绝世的剑。才成年的你怎么能杀死我呢?正好让我再杀一个天权的皇帝。”
苏墨不理睬,他凝神望着自己手里的刀,那刀是全用精钢打造的,在阳光下反射出夺目的银色。
他瞬间暴起,突进,挥刀,斩劈!刀锋撕裂空气,带起刺耳的厉啸,刀光凄冷如寒冬残阳。阳明王架刀格住苏墨的斩击,两人都是手腕急震,挥刀之间几乎带出了残影。金铁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到后来已经很难看清他们出刀的轨迹,只能看到那些刀芒交错,刀影如水溅散。
【历史:苏墨与阳明王的一战以敌人的败亡告终,这也成了天权建朝十七年以来的最后一次战事。那之后再无外国敢于侵犯天权,而苏墨励精图治,将天权王朝的国力推上了新的高度。】
【可惜每一个故事都不是那样一帆风顺的,总要有点波折才更加精彩。阳明王死前,他的大部军队早已退向西北高原一带,那里有一个名叫荒黎的蛮族,他们身形巨大,凶残暴虐。阳明用武器和铠甲换取荒黎的族人,组成更可怕的强军。他们还联合了那些不甘于被统治的小国,向着天权王朝发动了史无前例的大进攻。天下终不再复往日的平静。】
侍卫带着满身血污跌跌撞撞地冲进皇宫,他连刀都来不及放下,直接在阶前跪倒:“陛下,阳明的蛮军已经快要打进皇城了!”他不是士兵,只是奉命去前线查看战况,但外面全是大片的敌军,能活着逃回来算是命大。
“嗯。”苏墨从皇座上站起身来,极目远眺。天气晴朗无尘,能见度很高,从这里隐约能看到皇城之外的一道黑线,那就是压境的大军。天权王朝建立以来经历了大大小小不下百次的战事,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危难。数百个小国联军攻打,还有阳明王朝手里的那支荒黎蛮军,那才是最麻烦的东西,荒黎随便一个族人都能手撕战马,天权的军队遇上他们几乎就是顷刻溃退。唯一的办法是拿数倍之于他们的兵力去打压,但天权的军队就那些,这样做不过拆东墙补西墙罢了。
苏墨闭上双眼,整个世界顿时一片黑暗,只剩下微微的风声。那风里的是什么?负伤的士兵在哀嚎……长刀穿透铠甲直刺入心脏……战马也痛苦地悲鸣……对了,还有味道,那风里有淡淡的血腥味……
天权王朝的臣民在受伤,但他们不肯倒下。为什么呢?他们在等……他们在等自己……持剑君临!
苏墨猛地睁眼!他扯下自己身上的皇袍,厚重的铠甲上身。他大步迈下长阶,直奔向那座深处地下的密阁。天权王朝最强大的力量还没有被动用,敌军似乎以为这柄剑遗失在父王那一代了。但他们想不到天权剑根本没有遗失,它还庇护着天权王朝,只是新的主人不想要那掌管天下的权力。
可是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已的。你或许可以改变一些事,但你逃不过那个既定的命运。
青铜铸造的高台上。
这是苏墨第二次来到这里,他沉默着站在红绳锁住的剑前,像很多年前一样用手抚摸着剑柄。天权剑似乎感应到了某种召唤,它在剑鞘里轻微地震动,想要摆脱身上的禁制。
苏墨突然笑了:“父王……现在的我很像那时的你吧?”
他力运指尖,怒吼着拔剑!往日里怎么也解不开的红绳很轻松地就脱落在地,一片寒光里巨大的剑影腾出黄金的鞘,传说中的剑终于重现世间。
苏墨双手死死地握住剑柄,手上青筋暴起。巨大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正涌向他的身体,那力量如狂潮冲洗过他的血管,每一个细胞都像是重获新生。他感受到了那睥睨天下的权力,只是一个念头这密阁里就有暴风掀起,而他巍然立在暴风的中心。天边遥遥地聚来阴云,世界瞬间就阴沉下去,而天地间立起无形的钢铁御座。
他剑指苍穹,那一瞬耀世的电光劈开天幕!轰鸣的雷声将他的命令传向整个天下:“杀!”
封印天权的红绳终将断裂,乱世的剑在沉睡里等待,直到新的主人将它握在手中,成为天下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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