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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明,我们歇一会儿再走吧!或者雇辆马车,我的脚都磨破了!”觉缘坐在路边的树桩上不肯再继续往前走,脱了鞋子,让白龙和白玉帮着捶腿按脚。但无明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仍旧快步向前走着。
“喂!你是不是聋了!小爷叫你停下啊!”
“你可以回去,我没有让你跟着我。如果你不想继续露宿荒野最好现在立刻跟上来。”
无明继续往前走,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越走越快。
“公子,咱们快跟上吧。陛下说了,您要是没到恒里国,自己先回来了就废了您,立二皇子为君。咱们早去早回啊!”
白玉一句话就戳在觉缘伤口上了,要不是自己二弟先天智力不足,呆呆傻傻的,觉缘真的以为父皇是故意不想传位给自己。又是逼着出家,又是逼着远赴异国的,觉缘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做和尚和做皇帝有什么关系。
“恒里国离这儿十万八千里呢!再早去也早回不了啊!这一趟还不得十年八年的啊?”觉缘的头像饱满的麦穗一样沉沉地低了下去。
“可您要是再耽搁下去恐怕八十年都不一定能回来……”白龙小声嘀咕着。
“天眼看就黑了,再歇下去又要睡野地了。您的腰……”白玉又补了一刀。
“快走!”
觉缘一听到睡野地连鞋都顾不上穿,快步去追已经走远的无明。
觉缘第一次睡野地不仅受到了蚊子的热情招待,早上起来腰僵得像一块铁板。虽然白龙和白玉用上宫里最好的药油还是足足疼了觉缘六天没敢弯腰。
“无明,你等等我!你这是腿还是轮子啊?怎么走得这么快?在寺里也没看见你练什么轻功啊?”
觉缘踉踉跄跄的跟在无明身后,自从无明下山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是木讷呆傻,现在好像更加偏执冰冷。
“如果你不想叫我师父,可以马上回去,我不需要三个随从。”
无明突然停下,觉缘没来得及反应直愣愣的撞了上去。无明站在原地像铁打一般纹丝不动,觉缘被反弹到地上,狠狠地摔了个王八翻盖。随后赶来的白玉、白龙以为师徒二人又闹了什么矛盾,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不敢插嘴。虽然觉缘是太子,但是皇上告诉他们此行就是让太子吃点苦,消一消身上的戾气。只要不出生命危险,一切都要听无明小师父的吩咐。虽然能行师父说无明小师父很是随和,但二人感觉无明比皇上更威严,让人不由地心生畏惧。尤其是一双眼睛看向你的时候,好像平淡如水不掺任何情感,又好像漆黑无底深不可测。
觉缘用愤恨的眼神倔强的盯着无明,一个只不过比自己大了两三岁的臭小子,凭什么能做自己师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未来的皇上,呼风唤雨,顷刻间就能够移平整个国恩寺。为什么要跟在这个疯子后面唯唯诺诺像个随从一样?!觉缘现在最恨的不是无明,也不是他的父皇,而是自己的弟弟,那个傻子。如果没有他,自己就是父皇唯一的继承人,父皇还怎么敢来要挟自己!
“只有无能的的人才会怨恨他人,你越恨,就代表自己越无能。你一出生就是太子,但你父亲却是筚路蓝缕、披荆斩棘才打下的这片江山。你付出了什么?你凭什么感到委屈呢?没人让你失去什么,是你自己从来没为自己的得到而努力过。”
无明背对着斜阳,觉缘只能看到一团漆黑和发红的轮廓。这样模糊的一团压得觉缘喘不过气来。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死。他不再恨,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我一出生就是太子,这就是天命所归!我所挥霍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觉缘和无明都知道这是垂死挣扎的一句话,没有意义也没有实质。
“如果你认为你的出生是天命所归,那你就应该接受,你随我此番修行也是天意。你的一切,好与坏都是天意。”
从一团模糊里传出来的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觉缘眼中的火焰燃烧殆尽,剩下两个窟窿,丑陋又可怜。
“父皇真的把传位诏书交给你了吗?”
从两个窟窿里传出哀弱的乞怜。无明转过身面向斜阳,光芒万丈,大步流星继续赶路。觉缘放松身心,躺在青草之上,他没有去追赶无明。白龙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他看了看无明已经完全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躺在野地毫无声息的太子,而后乞求的看向自己的哥哥。他不懂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停在原地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白玉叹了一口气,他仿佛明白,又好像根本不懂,他留下来照顾太子,让弟弟前去追赶无明,一路留下线索,等太子想明白的时候,他们总会再见面的。
白龙拼命的追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再次看见了无明。他想要解释哥哥和太子的事,但无明既不惊讶于他的追赶,也不好奇太子和哥哥的缺席。他只好默默地跟着无明,暗暗地留下记号。
天黑时,他们来到了三觉寺。监寺听说无明是国恩寺能行师父的徒弟后,高兴地带无明去见主持。监寺说,主持和能行师父是多年的好友,在二人都未出家前就已经是朋友了。主持法名‘不行’,从名字上看这二人应该的确相识,但真的是朋友吗?白龙很是好奇。
三人来到不行的禅房外,不行拒绝见监寺,监寺并不尴尬,笑呵呵的离开了。
“你可不像是能行的徒弟。”
不行没有抬头,专心致志啃手里的鸡腿。无明走上前,坐在不行身边一起吃起来。白龙很饿,但他却无法从容的和这两个和尚坐在佛像面前一起开荤。
“我到门外帮你们把风吧?两位师父请放心吃吧。”白龙默默地退出门外。
“晚上住在我的禅房吧,我还有一坛好酒。”
“我想睡在藏经阁。”
听到无明的回答不行突然停下了咀嚼,他看着无明,眼里的情感积极而又复杂。
‘他在恳求我,他希望我住在藏经阁。’无明从不行的双眼中感受到了。
“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
不行交给无明藏经阁的钥匙,放下鸡腿,念起经文。钥匙小巧精致,被塑成吉祥云纹。无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握紧钥匙的手青筋凸起。他最喜欢的地方,总是有他最讨厌的东西。但他要度世人,他首先要度化自己。
无明来的时候,藏经阁里亮着灯,一个小和尚坐在院子里劈柴。斧子看起来又钝又沉,小和尚却用的得心应手,一下一下不知疲倦。被劈好的柴很快就像小山一样堆在一旁。无明看着劈柴的小和尚笑容悄悄浮现出来。能行曾经告诉无明,他收养无明很大原因是无明小时候笑起来实在很好看,长大以后,无明的笑容越来越少,十二岁的无明,虽然是个孩子,但身姿挺拔,已然是一位翩翩少年郎。
“哐当”一声,斧子掉在地上磕掉了一角。砍柴的小和尚抬起头看见了无明,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美丽的笑容,很快,便红了脸,羞臊的不敢抬头。无明收回了视线走向藏经阁。
“不!不……不能……”
砍柴的小和尚发现无明好像要进藏经阁立刻挡在门前。他想阻止无明进去,可他太害羞了,他不敢和无明说话。他本来就笨笨的,是寺里,也许是全天下最笨的和尚。
“你是看守藏经阁的僧人吗?”
无明看不清砍柴僧的模样,他虽然个子比无明高,但他总是低着头,脸通红通红的。砍柴僧扯着自己的僧衣,好像很着急,但什么都没有说。无明拿出钥匙直接打开了藏经阁的门。砍柴僧惊讶地看着无明走进藏经阁,他很想跟进去,但还是替无明默默地关好门,继续坐在院子里砍柴。
藏经阁并不大,窗边坐着一个抄经的小和尚,他没有看无明,就像空气一样,存在于经阁里。无明走到他的身边,他的身边也有小山一样堆得高高的已经抄好的经文。抄写经书不是砍柴,这样多的经书,至少需要半年夜以继日的刻苦。
“你为什么要抄写这么多的经书?”
“赎罪。”
“什么罪?”
“慈悲之罪。”
“慈悲有什么罪?”
“死罪。”
抄经的小和尚像在自言自语,无明却能感受到他的无限悲苦。所有的话语,在为行善而赎罪的人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他抄的佛经,也许比无明读过的还要多,他能让无明感到痛苦和绝望,但无明不能给他幸福。无明走到门外,砍柴声还在继续。但随着开门声有了数秒的停顿。
“你想问我什么?”
砍柴僧握着斧子看着无明,几次张嘴但没有发出半个音节。有一些感情,就如同刚才不行看向他的感情一样。惊讶和渴求。
“法聪只和主持说过话。您是怎么让他开口的?”
“我只是打开了门。”无明淡淡的说道。‘原来他叫法聪。’无明心里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半柱香的时间,无明提着烧鸡和不行的好酒再次打开了藏经阁的门。砍柴的小和尚抱着斧子鼾声连连。藏经阁里,法聪还在抄经。无明拿了几张抄好的经文铺在地上,摆好酒菜。法聪不请自来,抱起酒坛独自享用。无明没有吃鸡,他看着法聪像喝水一样痛快地喝着酒。
“我的父亲是一个山贼,我周岁时却抓了一本佛经死不放手,他说我是冤孽。我放走了他的人质,那些人质带来官兵杀死了我的父亲。他们也想杀我,我父亲的属下将我救走。不行收我们为徒,但将军找到了我,他没有杀我,他教我武功,收我为义子。他利用我招来父亲的部下,他说他要让他们弃恶从善加入军队保家卫国。他骗了我,杀了所有人,但他最终没有杀我,可我杀了他,烧了整个将军府,就像当年官兵烧了父亲的山寨,烧了我的家一样。我想去自首,不行却把我关在这里……”
“可贫僧的大限就要到了,贫僧的师弟一直和将军的弟弟在谋划除掉法聪。你们是有缘人,无明,我将法聪交给你,你带他离开这里吧。你脖子上的玉佩是皇家之物,你是太子殿下的师父,只有你,能保护法聪。”
不行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藏经阁,砍柴僧醒了,扒着门口探头探脑的看着无明和法聪。
“我不走。我早就该死。”
法聪的泪都流进了酒坛里,掺了眼泪的酒会好喝吗?
“你还想杀人吗?”无明突然开口问道。
“不想。”法聪没有丝毫犹豫。
“你留在这里就是杀人。所有想杀死你的人,你死了,如愿以偿,但手染鲜血和罪孽。诱人犯罪,比犯罪更可耻。”
无明突然俯身上前步步紧逼,句句扎心。从法聪再次涌出的泪水中,无明知道,法聪什么都明白。
“嘶……”法聪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割断了袖子跪在无明面前。
“请师父重新赐予弟子法名。”
“觉喜。”
无明用混着法聪泪水的酒在地上写出这两个字。
“请您也收我为徒吧!请您让我跟您一起修行。”
当砍柴僧也跪在无明脚下不住磕头恳求的时候,三人才注意到砍柴僧的闯入。砍柴僧的头磕在了无明的脚上,无明的眼前又出现那个痴情女人的死状。他总是会梦到那个痴情女人,那个咒骂的老妇人,他想不起她们的模样,但却一遍一遍体会着她们的苦痛。
“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
“您几句话就劝动了法聪师弟。我也想像您一样睿智,像您一样说对的话,做对的事。我什么都做不好,说什么都是错的。我不想再因为自己的蠢笨害死身边的人了。”
砍柴僧的哭声是那样熟悉,每个夜晚,无明都会听到无数遍。
“从现在起,你叫觉得。你比觉喜晚入门,所以今后觉喜是你的师兄。”
“好!好!师父!师兄!哈哈哈……”
夜色正深,无明带着觉喜和觉得离开了三觉寺,白龙睡眼惺忪的跟在后面。‘还好殿下没有跟来,要不然又要埋怨了!’白龙想着觉缘被半夜叫起的样子傻傻的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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