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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大娘跌坐在地,嘴唇剧烈地颤抖,手足无措,简直说不出话来。见她这般惊恐,‘珠儿’端起一杯茶,递到石大娘口边,说道:“石大娘,你且缓缓,饮了这杯茶,再将一五一十细细说道出来罢。”
石大娘终于稳住心神,压了半口茶,长舒一口气,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宸霏姑娘,既然你也遭遇了这般命运,我便不瞒着你了。毕竟,我亦非我,而这一切,可以说是因我而起吧。”
随着石大娘的讲述,众人眼前缓缓展开画卷一副。
原来那日在北窟凭空出现的魔窟中(不记得的同学,可以回去看第十七章),安大娘进入了通往独煞神堂的左边的大门;而萨儿进入的,是通往无秘之窟的右边的大门。
安大娘无所畏惧地冲入自己也不知情况的独煞神堂,只是为了寻求使自己的女儿萨儿解除一切苦楚磨难的法子。安大娘看到眼前是一座小小的洞窟,在洞窟两侧的甬道与窟顶的天井上,密密麻麻绘制的,都是同一尊佛像。
从碧青色的天井上垂坠下来的,是千丝万缕的丝线一般的光线,闪闪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安大娘有些好奇,便走进一瞧,只见这不计其数的光线末端,都系着一片小小的木片,上面似乎写有三两个汉字。
不待瞧清,安大娘便看到在那千佛一面的洞窟正中央,是一座高高的戒坛,戒坛中央端坐着一名女子。安大娘细细瞧去,只见这女子容貌昳丽,神色安详,却正是萨儿的模样。安大娘见此喜不自胜,还以为是所求的神已经实现了她的愿望。安大娘飞扑过去,试图一把便抱住端坐在戒坛上的萨儿。
安大娘却扑了个空。怀中什么都没有抱住,回头看,萨儿却依旧端坐在戒坛之上。
安大娘难以置信,伸出手去缓缓触摸萨儿。却看到自己的手穿过了萨儿的身躯。原来,这不过是幻象罢了。
安大娘见此幻象,心中却并不惊慌,反而是欢喜的。因为,安大娘知道,能制造出这般幻象,定是心中所求的神显灵了。
安大娘跪伏在地,一边叩头,一边祈祷:“神佛啊,您那最虔诚、最卑微的信徒在此哀求您,请您现身,接触您这可怜的信徒的苦楚吧。”
直磕到满头鲜血,安大娘听到一声巨响在空中炸开,随后,一道尖利刺耳的嬉笑声传来。
伴随着刺耳阴郁狡黠的笑声,那声音说道:“你所言当真?”
安大娘虔诚地叩拜,并不敢抬头,充满敬意地说道:“信徒所言皆发自肺腑,还请神佛满足信徒这唯一的心愿。”
那声音道:“即使如此,我便实现你这愿望。你且将魂魄交出,你的愿望,便得以实现。”
安大娘不过是乡野女子,她能懂魂魄的意义么?见这神佛只要求交出魂魄,便能换萨儿解脱苦楚,安大娘喜不自胜,连连点头应允。
那声音的主人逐渐现形,安大娘这才敢抬起头看。只见那是怎样一具躯体啊!安大娘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使自己不惊叫出声,一手捂住心口,按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
展现在安大娘眼前的,是一具很难称之为人的躯体。
那具躯体,脖颈上顶着的,并不是安大娘所认为的慈眉善目的菩萨模样,而是一颗野兽的头颅。那巨大深邃的铜铃般的双目中射出精光,直直地盯着安大娘,似乎要看透安大娘的灵魂;那布满整颗头颅的疙疙瘩瘩的凸起,就像癞蛤蟆一般,看了直教人膈应又恶心;那丑陋无比的额头上,突兀地生长着两支弯曲且锋利的鳞角。但在这么一颗脑袋之下,却是人类女子的身躯。
看到这么一副尊容,安大娘虽强稳心神,面目上的惶恐畏惧却还是展露无遗。那人身兽首的生物,说道:“你不喜我。你厌恶我。”
安大娘惊慌地叩头跪拜,连声说道:“还请圣神见谅,信徒只是孤陋寡闻,请圣神恕罪。”
人身兽首的生物说道:“也罢,这副模样不怪你不喜。你再抬头看看,这副模样,你可喜欢?”
安大娘抬头,却见到一副柔美的菩萨伫立身前。看着安大娘恢复了神情,菩萨说道:“世人皆如此,只见皮相,皮相之下,是看不到的。既然你喜欢这副模样,便展示给你这副模样。”
安大娘道:“圣神,敢问圣神尊号?好让信徒日日呼唤您的圣号祈祷。”
菩萨道:“我便是那独煞之神。你若向我祈求,便要替我做一桩事。你可应允?”
安大娘只是点头。此时的安大娘,一心想着解救自己的萨儿,莫说是一桩事,就是千千万万桩,她也愿意。
独煞之神伸出手指,往安大娘的额头一点。安大娘只觉得额间一痛,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额头痛楚之处溢出来。之后便软软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躺倒在地的安大娘,依旧凝视着萨儿幻象所在的方向。
从额头溢出来的,便是安大娘的魂魄。
独煞之神恢复了人身兽首的模样,对着安大娘的魂魄拈了个手诀,口中呢喃着诀语。念诀语的同时,独煞之神头上的鳞角开始闪光,安大娘的魂魄依附在其中一支鳞角上,与此同时,从那垂坠在天井之下的某一根光线上,飘荡来另一缕魂魄,也依附在另一支鳞角上。
两缕魂魄在各自的鳞角上纠缠片刻之后,从光线上飞出的魂魄,悠悠荡荡,飘到安大娘身前,飞入额头一点殷红的伤口,片刻便消散。而安大娘额头的伤口,即刻痊愈,不留痕迹。
此时,在人界,快乐地从菜市场上买了物美价廉的胭脂妆粉的石大娘,正高高兴兴要往曹府而去。由于太高兴了,一时没注意,被脚下的石子绊倒,仰面倒下,额头正磕在地面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方小玉石上。
众人皆围住石大娘,却无一人敢扶。正吵杂间,却没人注意到石大娘的额头,飞入了一缕光线。
原本阳寿已尽的石大娘,就这么被安大娘的魂魄附着上。再次站起的石大娘,已经是安大娘的魂魄了。
这时,石大娘泪眼婆娑地望向‘宸霏’‘珠儿’等人,说道:“姑娘,这便是我所能说的全部了。”
‘珠儿’沉思片刻,说道:“这么说来,让你将萨满埵翁能生易魂的消息传给珠儿的,也是你所说的这个独煞之神了?”
石大娘一边抹着泪珠,一边不住地点头。
‘珠儿’细思量之后,问道:“石大娘,你说你进了左侧的门,来到的是独煞神堂。我们当时亲眼见到萨儿进了右侧的门,那萨儿究竟去了何处?”
石大娘道:“回姑娘的话,根据我多方打探,那应该是无秘之窟。”
‘珠儿’道:“若你所言不虚,那我与珠儿想将魂魄换回来,看起来还是要再去一次了。哥哥,你意下如何?”
宸霁道:“去便去。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曹雁北说道:“此行前途未卜,我也同去。”
‘珠儿’看向‘宸霏’,问道:“珠儿,你可愿意,与我们一同,踏上这未知的路程?”
‘宸霏’说道:“姑娘,这一切皆因我的私心而起,我岂能畏惧后退?从现在起,我与姑娘同生共死!”
‘珠儿’笑了笑,对石大娘说道:“石大娘,你且回去收拾,明日清晨,我们便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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