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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剑经过一番思考,基本上已经锁定了那个内奸。可是他毕竟年轻,而且是第一次分析这么复杂的案情,自信心难免不足。思来想去,他决定找雷刚商量一下。选雷刚来做这个知情之人,利剑是经过了多重考虑的。教授老实,卫中华没有心计,这两人都不是合适人选。其它人里面,雷刚嫌疑最小,这是其一。其二呢,如果要抓捕这个内奸,没有一个决策人物拍板是不行的;雷刚就是这个拍板的人。其三,可以通过跟他本人的交流,进一步的观察雷刚的反应。
利剑想好之后,马上就找到了雷刚。雷刚看着他,平静的说道:“我算着你也该来找我了。”利剑说道:“船长这么说,不怕自己也有嫌疑?”雷刚哂笑道:“真金不怕火炼,你早晚会知道的。”利剑又想了一下,就将自己掌握的情况给雷刚分析了一遍,同时观察着他的反应。
雷刚低头沉思了半晌,对他说道:“我认为你分析的有道理。问题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干?”利剑回答道:“飞船之上空间狭小,不利于抓捕行动。万一这个内奸狗急跳墙,触碰到要害部位,整个飞船都会跟着完蛋。咱们可以找个合适的理由,比如说因为张真人在太空中失去了通灵能力,所以只好返回地面去。这样一来,就不至于打草惊蛇了。等回到地面之后,咱们马上付诸行动,先将所有人员控制住,然后再逐一甄别。”雷刚赞道:“就这样。你给我盯住这个嫌疑人,我去找政委商议返航的事情。”
张真人自从上了太空,精神状态的确一直不佳。所以当政委听了雷刚的建议之后,也认同返航的决定。雷刚立刻联系了国内的地面指挥中心,得到许可后,指挥飞船朝着基地方向飞去。
当飞船稳稳的降落到地面之后,机器的轰鸣声逐渐停了下来。雷刚将大家集合到一起,宣布了一个简单的决定:张真人由于身体欠佳,由王教授陪同着直接到救援中心去。其他人员由于刚刚落地,需在基地内的一个固定区域内医学隔离几天。
这本来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决定,可是很多人还是嗅出了**味。因为负责给他们隔离的居然是一群军人!大家不免在底下三三两两的议论起来。利剑和卫中华心中有数,什么话都没说。
更让大家起疑的是,雷刚居然没有跟他们一块儿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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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一众梵天回到小西城,见城内早已造好了灵坛,用来祭奠伊洛萨姆娜的英灵。很多人走到坛前祭拜,泣不成声。我也按礼祭拜,并暗中发誓道:“前辈在上,晚辈一定不辜负您老人家的遗愿,保境安民,泽被苍生。纵然舍此残躯,也要维护世间的和平!”
按下城内军民如何祭奠伊洛萨姆娜不表,却说第二天,处女地据点那边传来捷报:夔扎尔柯特尔的右路军已经攻破了据点,并将“恶鬼”斯丁和据点头目怀尔活捉了。不仅如此,他们还成功的俘获了停泊在那里的一艘大船。
这使我几天来难得有了好心情。第二天,华光的队伍也赶到了据点。他和夔扎尔柯特尔商议之后,决定将“恶鬼”斯丁和怀尔押上大船,同时强制船上的几个狼人舵手将船开到小西城来。至于其他的联军战士,除留下小部分驻扎在处女地据点外,其他则由烛九阴带领,将俘虏由陆路押送至小西城。
几天后,我们在码头上以最热烈的场面欢迎华光和夔扎尔柯特尔的凯旋。大船的甲板上站满了我们的战士,他们举起武器大声欢呼着,与码头上的人们共同庆祝最后的胜利。
“恶鬼”斯丁和怀尔被反绑着,垂头丧气的走下舷梯,迎接他们的是愤怒的人群和漫天的骂声。若不是我叫人维持秩序,恐怕他们当场就被活活打死。进入小西城之后,二人马上被投入了大狱,和“恶魔瑞克”关在了一起。这里原来是他们关押那些不肯臣服的原住民的,没想到今天关进去的变成了自己。
又过了两天,雷炎和一支小队也到了小西城。他的左陆军一小部分由黑脚带去了大河东岸,其他的大部分这时已经赶往神龙城了。五路大军的首领会齐,也算是一大喜事。还有一件喜事,那些染上了瘟疫的战士已经痊愈,可以出来跟大家团聚了。
在小西城,我和各路军的将领召开了第一次战后会议。
会议首先总结了各自战斗中的经验和教训,肯定了最终战果是成功的,最大的遗憾当然是失去了白衣凤凰。接下来又分析了当前的情况:逃到大河东岸的狼人最多有三四百,而我部派去东剿的黑脚、霍伯特和阿帕切三路人马各有五百人,军力对比上已经占了明显优势。而敌人属于仓惶逃窜,又缺少有经验的指挥员,说到底只是几路散兵游勇,实在不堪一击。关键是大河东岸的地面范围太大,如何找到他们才是个大问题。夔扎尔柯特尔建议给每一路东剿的队伍派去两个雷鸟骑士,其中一个负责搜索敌人,另一个负责跟小西城联络和作为预备人员来用。这个建议马上被通过了。
第三个是关于小西城的未来问题:这里对于狼人来说是个后方基地,对于大荒东洲来说似乎作用不大,除非将来从神龙城那边迁一些百姓过来。至于眼下,可以作为三支东剿队伍的后方基地。经过讨论,最终决定从各路军中抽调出一千名战士充当小西城的护卫,由白人虎统领,负责镇守要务。
最后的问题是如何处理战俘。由于阿帕切等人这次没有参会,所以我重点听取了夔扎尔柯特尔和白人虎的意见。相对于阿帕切的激进,这二人的态度更加务实。他们认为战俘应该区别对待,诸如“恶魔”瑞克等作恶多端的战俘应该押送到神龙城,交由百姓公决。至于沃夫·阿特拉等人,完全可以延循伊洛萨姆娜的做法,放他们回家。只有这样,一些女奴和混血孩子的问题才会得到根本解决,亦不会招致大多数梵天的反对。
我对两人的开明态度大加赞赏,同意这样处理。
会后,我找来沃夫·阿特拉,向他宣布了我们的处理方案。他一言不发的听完,方才说道:“各位胸怀宽广,都是了不起的英雄。这种对待敌人的态度,在我们家乡那里是没有的。我们只知道强者才能生存,弱者只会被灭族。上次在凤凰城,我被白衣凤凰义释,本当知恩图报,谁知竟不能保全其性命,说来实在惭愧。各位即便是杀我泄愤,在下也决没有半句怨言。”我淡淡的说道:“人与人不同。如果是为了和平而来,那就是大荒东洲的朋友,我们自会好生相待。如果是为了侵略而来,对不起,大荒东洲即使战至最后一人,也会与尔等誓死相搏!我今日放你回去,请给你们那片土地的统治者带个话:他要的东西就在我身上。要想得到它,到中土去找我吧。本人随时恭候!”我这么说自有道理,怕的是将来我们离开大荒东洲之后,敌人再来找麻烦。如果他们真要到中土找我,那可是隔着千山万水,大队人马根本不可能去得。
沃夫·阿特拉说道:“在下一定将话带到。我这里还有个不情之请:处女地据点的头目怀尔,是个爱好和平之人。他之所以不肯到狼堡那里去,就是不想杀戮无辜之人,因此一直留在最后方。希望大帅能够将他一块儿放了。”我还是淡淡的说道:“这个我会去了解。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会放过一个坏蛋。”
沃夫·阿特拉走后,我马上安排人到那些苦役和女奴中采集信息,以便给战俘分类。果然听说怀尔心肠还不错,从来不虐待这里的原住民。打听清楚之后,我单独叫这个怀尔来谈谈。
怀尔果然谈吐不凡。当我们谈及那些女奴和孩子时,他对我说道:“这些女人和孩子,大帅可以咨询一下她们本人。如果有愿意跟我们走的,我担保她们将来绝不会受到虐待。至于那些孩子,最好还是跟自己的家人留在一起,这样他们才会生活幸福。”
我同意他的观点。当问起有没有其他要求时,他默然半晌,才诚恳的说道:“我们生活的那块大陆,遵循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大多数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刚才跟大帅担保好好照顾那些女人和孩子,也只能是尽力而为。因为我们狼人一族,是属于较底层的。那里最高层的人类属于神级,只有寥寥数人,然而他们个个都是权势熏天。其次是巫师一级的,就像黑袍巫师塞尔一样,你是领教过的。他们是神级人物的耳目和代言人,虽然人数也不算太多,却是遍布整个大陆。第三级的是贵族,像阿特拉氏就属于这一级,他们代表神级人物执行实际统治,都城和各地的长官大都由他们担任。我们狼人和其他部族是属于平民级的,位列第四级。最苦的是那些兽人级的,他们处于社会的最底层,所有的脏活、苦活和累活都由他们来干,连最基本的权利和尊严都没有。那些高级别的人从来不把我们当人看。在他们眼中,我们只是一群会说话的牲口。就拿这次远征大荒东洲来说,既然选定了狼人一族,我们就只有听命的份儿。那些不愿来的,领头的全被杀光了,从属都被罚到最底层做苦力了。”我倒吸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然而你们就这样败退回去,不怕受责罚吗?”怀尔苦笑道:“希望不会。负责管理军务的,是沃夫·阿特拉将军的父亲,他本人还算开明。只要沃夫将军从中斡旋,应该不会为难我们这些下层战斗人员。大帅刚才问起要求,让我知道您真是一个心胸开阔之人。在下别无所求,只希望大帅将来有时间,务必到我们大陆一行。我相信,您的到来,必定会给当地带来和平!”
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肯定会去的。这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一句承诺!”
经过我们的挑选,大约有两百多战俘可以无罪释放。另外还有一百多罪行较轻的,经过体罚之后也开释了。剩下的三、四百人属于恶行昭著的,将被押往神龙城公决。
沃夫·阿特拉亦非常人,他请求临行之前,到伊洛萨姆娜灵前拜祭。我自然答应了他。我们来到灵坛处,沃夫·阿特拉带着一众狼人俯首跪拜,居然也流泪不已。这里面大多是在凤凰城被她释放的人。看着这些原来的敌人都在白衣凤凰灵前落泪,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我这时才明白什么叫大爱无边。哭声最大的自然是那些女奴。她们一来感激伊洛萨姆娜的救命之恩,二来今天就要离开家乡,自然是心绪难平。
祭奠完毕,我和华光等人来到码头上,给沃夫·阿特拉和怀尔送行。半数以上的女奴和大多数孩子都愿意随行,我爽快的答应了她们。大船顺着河水一路南去,甲板上的沃夫和怀尔还在拼命的跟我挥手。
没走的还有一百多女奴和几十个孩子,她们自愿留在小西城,不肯再回自己的故乡去。我嘱咐白人虎好生看护她们,不允许有半点儿伤害。
伊洛魁也自愿留在小西城。毕竟这里还有很多受伤的战士需要看护,须待他们伤好之后才能踏上回程。另外就是东剿的任务还在进行,仍需一个精通医术的梵天在此留守。
所有的工作安排完之后,我终于要离开小西城了。我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地方,它是我的伤心地,是我潜意识中最不愿触及的一道伤口。它是我的成名之所,也是我的失败之地。望着那茫茫的大河水面,我只能将它深深的埋在心里。
一个月后,我们回到了神龙城。它的城门依然坚固,狼山依然耸立,此刻落入我的眼中,似乎都成了另外一副样子。跟意料中的一样,“恶魔”瑞克和“恶鬼”斯丁等一众敌人受到了“最热烈的欢迎”。他们个个被百姓打的鼻青脸肿,差点儿抛尸街头。押解的战士好说歹劝,才把他们从人群中拽了出来,绑在了北门内的临时刑场上。
我因为心情郁闷,并没有去观刑,而是交给了夔扎尔柯特尔全权处理。据说在行刑之后,激动的人群甚至发生了一点儿骚乱,幸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在整个过程中,夔扎尔柯特尔处理的有条不紊,彰显大才风度。我相信自己离开大荒东洲之后,他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统治者。
因为还有部分战士仍在东剿途中,小西城也有一千多的留守人员,所以仍会有少量的物资需求。这些需求小西城短期内还无法做到自给自足,尚需神龙城这边支援。因此我考虑再三,决定留下夔扎尔柯特尔镇守神龙城,暂时署理一切要务,直至小西城可以自力更生。
大荒东洲战局已定,未来狼人再次入侵的可能性已经不大。有鉴于此,中土来的战士这次都会赶回凤凰城,然后再从天使口飞回中土。这些战士一年多来与本地人并肩战斗,已经结下了同生共死的友谊。这份感情,没有上过沙场的人是永远无法理解的。如今分别在即,他们相互簇拥在一起,欢泣到深夜。
三天后,我们与夔扎尔柯特尔依依惜别。时间过得真快,神龙城已经进入了初冬。
我们沿着来时的路线一路西行,在崇山峻岭之间上下攀行。当初来到大荒东洲的中土战士共有三、四百人,如今只剩下了两百多一点儿。我忽然明白伊洛萨姆娜叫这些人来的用意了:她是在找我。或者说,她想从这几百人中找出转世的风火神龙来。她成功了,代价却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过了南水营,我们折向西北,两日后来到了凤凰城。
远远望去,凤凰城依然雄伟壮观,那红褐色的山石也依然醒目。可是那白色的衣裙呢?我永远忘不掉伊洛萨姆娜进城的样子,忘不掉她那白色衣裙飘过红色台阶的梦幻风景。
红褐色的台阶依然直通到南门外的小平台处,门口迎接我们的还是一身劲装的火凤凰伊洛安娜。众梵天和将士连忙上前行礼,伊洛安娜冷冷的说道:“免了。”她忽然从背后抽出双剑,指着我厉声喝道:“阶下何人?”我一时不明所以,茫然回答道:“晚辈传龙啊。”她仍是大声道:“你不是我的晚辈,你是害死我姐姐的凶手!”我当时就懵了,只得问道:“前辈这是何意?”伊洛安娜问道:“我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无言以对,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伊洛安娜双目似要喷出火来,死死的盯住我。
麻姑见状不妙,连忙上前说道:“启禀师傅,此事说来话长······”伊洛安娜断喝道:“闭嘴!传龙小子,你来说!”我默然垂首,痛心的答道:“九天玄女前辈之死,确因在下指挥失误造成的。”伊洛安娜斥道:“那你为什么活着?” 伊娃大惊,连忙分辩道:“禀师叔,师傅认定传龙是风火神龙前辈转世,为了救他,这才散尽功力,涅槃而去。”伊洛安娜怒道:“一派胡言!风火神龙何许人也?岂能转世到这无情无义之人身上。师姐英灵在上,妹子今天为你报仇了!”
她话到剑到,短剑霎时已刺到我的胸口。众人大惊,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我心如死灰,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干脆闭上了眼睛。伊洛安娜硬生生的顿住,剑锋顶住我的胸口,冷言问道:“为何不躲?”我仍是闭着眼睛,慢慢的说道:“事情因我而起,在下愿替伊洛萨姆娜前辈偿命。”她将头向后一仰,说道:“好小子,还算有骨气。可是我老人家从不杀不还手之人。拔剑!”我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她说道:“晚辈不敢!”她将脸一沉说道:“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快拔剑!”我还是摇头道:“晚辈至死不敢跟前辈动手。”
伊洛安娜话锋一转,短剑指着伊娃手中的法杖问道:“师姐的法杖,为何会在这丫头手里?”我回答道:“这是伊洛萨姆娜前辈临行之前交给她的。”她紧盯着我说道:“你可知道,至尊法杖交到谁手里,谁就是下一任九天玄女。”我一时愕然,没想到梵天中会有这种制度,忙转身看着伊娃。
伊娃向前行礼道:“师叔明鉴:师傅临行之前,确实要弟子接任大位。当时伊洛魁师妹在场,可以作证。只是弟子自知道行尚浅,其间一再拒绝。谁料师傅坚决不依,非让我接替,弟子也只好勉为其难。日后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师叔指点。”伊洛安娜冷哼道:“你们二人,一个假借风火神龙转世,一个妄称遵从师命接替九天玄女之位,果然唱的好双簧。这等诡计,如何瞒的过我去?你等只顾做自己的美梦,却没想到还有我火凤凰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会让你们的阴谋得逞!”
伊娃孱弱的说道:“师傅当时说:除我之外,无论谁继承九天玄女之位,都不会顾及中土百姓的死活。还说、还说只有我做了九天玄女,传龙才会配合安定天下,其他人都不成。”伊洛安娜冷笑道:“留着你这些谎话骗鬼去吧。待我先杀了你,然后再杀这小子,给师姐报仇。”
我这阵子浑浑噩噩,一直生活在悲伤的世界里,似乎完全跟外界断绝了联系。就连一些日常的工作,也都交给了华光等人打理。如今经伊娃提起,才回忆起伊洛萨姆娜上船之前,的确跟她窃窃私语过好一阵子。现在想来,那应该是这位前辈在安排后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将九天玄女之位传给伊娃,但是我知道她从来就没看错过人。如果真像伊娃说的那样,伊洛萨姆娜已经默认我是昆仑和下一代九天玄女的保护者,那我岂能坐视不理?否则,又怎能对得起她在天之灵?再者,我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伊娃被杀。
想到这里,我马上站直身板,向伊洛安娜说道:“前辈尽管指教,传龙这里接招就是。”伊洛安娜看了我半天,还是清楚的说着同样两个字:“拔剑!”
我和伊洛安娜站在南门外的小平台上,持剑对立。华光和其他将士没想到出现这种情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都在一旁大眼瞪小眼。
伊洛安娜的红衣在风中飘动;她摆出了一个姿势,霸气中带着几分妩媚。这一招她曾经教过我们,叫做“丹凤朝阳”。如今她将此招作为起手式,我一时猜不透其中的含义。而且也没有时间去想了,伊洛安娜蜂腰转动,双剑已如风车般向我攻来。她的招数势大力沉,偏偏又赏心悦目,我终于明白为何别人打不过她了。双方决斗之时,对手往往只能注意到她华美的招数,而忽略了里面的杀机。再加上她功力深厚,失败者战后都想不明白到底是输给了她的功夫,还是她的招式。我体内的两股真气现在已经融为一体,浑厚程度犹在伊洛安娜之上,只是这临敌的经验比她差了很多。她知道圣剑锋利无比,双方的兵器一沾即走,并没有实实在在的碰上。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险”,此时她的双剑欺身上来,不停在我周身寻找缝隙,很快就占了上风。没过多久,我已是大汗淋漓。
以前的风火神龙前辈是怎么折服她的?当然不会像我现在这样狼狈!我就像一个壮汉,有力气偏偏使不出来。我的优势去哪里了?我忽然想起伊娃等人说起的风火神龙来。她们眼里的那位前辈,是一个豪气干云的硬汉。那么他用的招数必然也是大开大合,刚猛无俦。若非如此,岂能折服一众梵天?
想到这里,我力贯长剑,荡开她的短刃,将后世的刀法施展开来,猛虎下山一般向她劈去。伊洛安娜不敢硬碰,转身躲开,准备从我侧身展开攻击。我不待此招用到老,已变为“横扫千军”。直到此刻,我才一鼓扳回了败局。伊洛安娜见我似乎变了个人,大为惊奇。她一时摸不透我的招数,只好暂时转为防守。我的招式越来越沉猛,已经完全脱离了当初她传授的路子,也让她越来越难以适应。
当我一点点的将她迫的只有招架之功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从没有过的招式:劈风斩雷霆千里。这一招用时要不留余力,毕其功于一役;若不能得手,于自身则是凶险万分;因而此招须在对手退无可退时方可使用。
我不清楚自己从哪里学来的这一招,此刻意到剑到,连人带剑化作一道影子,向伊洛安娜直劈过去。耳边只听一声金铁交鸣之音,伊洛安娜的双剑已经化为四截。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被击倒的伊洛安娜,心中不知是悲是喜。
她慢慢的站起身来,长叹一声道:“三百年前,我输在了这一招上,三百年后的今天,还是输给了这一招。多年来,我一直苦思此招的破解之法,谁知仍是落败。”麻姑忙上前搀住她,冲我瞪了一眼道:“你怎么没大没小的,没看到师傅是在手下留情吗?”说完,又冲我递了个眼色。
我连忙单膝跪倒说道:“晚辈一时失手,所幸前辈武艺超凡,并未伤及贵体。千错万错,都是传的错,还请前辈责罚。”
伊洛安娜大大咧咧的说道:“输了就是输了,哪有什么留情不留情的!小子,知道我为什么非逼你出手吗?”我忙说道:“还请前辈明示。”她说道:“师姐道行深,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你是神龙转世。我没有她那道行,可是我有自己的办法,那就是比武。你老实给我说,刚才那招是跟谁学的?”我搔了搔头皮,苦笑着说道:“晚辈没学过那一招。似乎是当时灵光一现,自然而然的就用了出来。”她笑道:“这句话你要是跟别人说,一万个人里面没有一个相信的。可是我相信,这一招除了风火神龙之外,没有第二人能使出来。”麻姑拉着她的手,甜甜的说道:“这么说,您是相信伊娃师姐的话了?”伊洛安娜淡淡的说道:“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即使我不信她,也相信你师伯的眼光。”
我们来到太阳神庙,只见一位白衣女子迎面出来,冲着伊洛安娜微微施礼道:“师叔。”然后对伊娃等人只是微微点头道:“见过诸位师姐。”
我见她一身白衣,眼前一花,顿时想起了伊洛萨姆娜,不觉鼻子一酸,差点儿眼泪下来,急忙转过身去。等我心绪平静下来之后,只听伊娃说道:“传龙,快来见过伊希切尔师妹。她可是我们二师叔的爱徒。”
伊希切尔淡淡的说道:“师姐说笑了。师妹这点儿道行,哪里比得上诸位师姐。”我见她神情冷漠,心中颇为不喜。又见伊娃等人对她也是淡淡的,不免暗中纳闷。
众人来到神庙之中坐定,婼亚问道:“师妹来了几日了,不知所为何事?”伊希切尔说道:“在下奉师尊之命,请三师叔和诸位师姐速往昆仑一行,有要事相商。”伊娃说道:“二师叔有何等要事,烦请师妹明示。”伊希切尔傲然说道:“师傅定于明年春分日,在昆仑推选下一代九天玄女。”
我闻言色变,不禁问道:“候选是谁,谁来推选?”她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说道:“阁下自然没有这等资格,无需多问。”麻姑愤然说道:“如果他是风火神龙转世呢,也没有资格?”伊希切尔冷笑道:“纯属无稽之谈。风火神龙前辈何等尊崇,岂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说是他转世而来的?若是这样,我师傅顷刻间就能找出上百个。”她霍然起身,快速走到门口,撂下一句话道:“在下话已经带到,各位看着办就是。伊娃师姐,谨记届时将至尊法杖带到昆仑。等推出下一位九天玄女之后,你需亲手将法杖交到她的手上。至于圣剑,它是护卫昆仑用的,自然也要带去。”
我暗自称奇,这位伊希切尔好高傲的性格!再看伊洛安娜等人并未漏出异色,似乎早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众人沉默良久,方听伊洛安娜说道:“如今战局已定,中土的战士们也该回去了。麻姑、婼亚、伊南娜,你们三人作为领队,分别送他们回家。师姐仙去之后,大荒东洲百废待兴,只怕我暂时无暇去中土了。伊娃、传龙,其他的事务你们协助料理一下。我还有事,失陪了。”说完,她也走了。
我和伊娃对望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火凤凰摆明了不给伊洛西姆面子,刚才说那话的意思就是表明自己不会准时参加那个所谓的推举大会。可是如此一来,不等于自己也退出了竞争吗?这位前辈,做事真是出人意料!
出了神庙的门,我问华光道:“大哥准备什么时间回去?”他微笑道:“我不急,让他们先回吧,我赶最后一批。”我陪笑道:“大哥这是要陪小弟一块儿回去。”他说道:“也不全是。我在武学上还有一些不甚明了之处,正好在此向伊洛安娜前辈请教。”雷炎笑道:“我是要先去的。家父年迈,族中又有诸多事务,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忙说道:“那我就先在此祝二哥一路顺风了。”
与二人分别之后,我犹豫再三,决定还是先去拜访一下伊洛安娜。到了她起居的屋子里,我见只有她和麻姑师徒二人,于是开门见山的问道:“明年的春分日,前辈是不打算去捧场了?”伊洛安娜叹道:“去做什么?倒不如留在这里,落得清静。”她停顿了片刻,给我讲起了以前的事情。
“自上古洪荒时期,我们须女、玄女和素女三部合一,始称弇兹合雄氏。因后来我们发明了构木为巢之术,故而又有个诨名叫有巢氏。后来的那些燧人氏、华胥氏、雷泽氏和盘古氏等氏族都是我族衍生化育而来的。弇兹氏成立之初,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三位一体。它指的是须女、玄女、素女部的首领组在一起,族长由三人共同担任。每逢大事,都是由三人会商决定。由于需代表各部的形象和利益,因此选拔出来的三人都是出类拔萃的传天数者。她们一起管理族务,共参天道;久而久之,居然给她们悟出了修身练气之道。一开始的几代族长,由于经验尚且不足,故而只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到了师姐这一代,终于给她在前辈的基础上悟得天道,修成梵天,可以不死长生。唉,可惜的是,她为了拯救你和百姓,还是涅槃而去。这难道也是天意吗?”
她停了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至于我和二师姐,修行之路就难多了。大姐修成梵天之后,将她的经验和心得传给了我和二姐,谁知我们一练之下,发现全然不对。”我讶然道:“那是为何?”伊洛安娜说道:“因为我和二师姐的情况与大师姐完全不同。我自幼痴迷武学,也是因武艺超凡入选族长的。也恰恰因为这个,让我不能从大师姐的路子上修成正果,我只好沿着原来的路子继续走下去,同时还要整合大师姐提供的经验。二师姐跟我的情况又不同,她喜好族务,迷恋权力,并未在天道上下太多的功夫。同时她还曾生过一女。因她非处子之身,在天道修行上倍加艰难。好在她有着常人没有的毅力,在大姐得道数百年后,跟我几乎同时修成了梵天。”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二姐一开始还怀疑大姐没有倾囊相授,直至大姐的大弟子都修成得道,这才打消了疑虑。只是这样一来,我二人比伊洛雷姆修成梵天的时间又晚了上百年。”麻姑看了我一眼,解释道:“伊洛雷姆是师伯的大弟子,也是我们所有小辈梵天的大师姐。”
我心中一动:这位前辈将如此私密的事情都向我和盘托出,想来跟现在的局面必有很大关联。果然伊洛安娜说道:“大师姐临行之前,肯定已将身后之事考虑周全。我虽然在武学上颇有天赋,然终不善教化后人。就说麻姑吧,她虽然是我的弟子,却是大姐一手教出来的;要是一开始就走我的路子,必不能得证梵天。至于二师姐,她虽喜好族务,然而顾虑的只是自己的声名,并不以天下为己任。这个你日后自然知道。至于伊洛雷姆,则太过迷恋天道。她甚至在大难来临之时,曾主张关闭昆仑,再不问人间是非。这次大荒东洲有难,她就不闻不问。如此行径,自不得师姐喜欢。算来算去,只有伊娃宅心仁厚,性格和顺,可以接替九天玄女之位。师姐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伊娃过于温顺,若接替九天玄女,势必引来夺位之争、内乱之祸。所以她将一身功力都给了你,自是希望你能时常护持在伊娃左右,助其渡过难关。师姐担心的也正是我担心的,因此我才在南门外逼你拔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护法的本领。”
我沉默下来。没想到伊洛萨姆娜的仙去,会带来如此乱局。她活着的时候,整个中土世界风平浪静;如今她走了,中土就如狂风暴雨快要来临一般,那时谁来收拾这一堆烂摊子?
我想想都头大,于是问道:“既然如此,前辈为何不返回中土,收拾乱局?”伊洛安娜说道:“我要是回去了,只会乱上加乱。何况,我也不想与二师姐撕破脸。”她看着我,眼中满是笑意:“不是还有你吗?你的个性与上一辈的风火神龙全然不同。他飞扬洒脱,你沉稳坚毅;他毫无城府,你心思缜密。我相信,中土在你的引领下,肯定会得到稳定和繁荣。”我苦笑道:“您实在高看我了。”心中却想:这位前辈也够可以的,将我架到高台上,想下都下不来。
雷炎和第一批战士已经启程飞往中土,那位伊希切尔却并没有随行,而是留在了凤凰城,看来是跟我们耗上了。
大荒东洲的事务其实主要在东方,此时都已被夔扎尔柯特尔等人料理了。凤凰城内的日常琐务是由天吴料理的,况且目下和平时期,并无太多要事。这伊希切尔每日在我们身边晃悠,自然让大家觉得心慌。伊洛安娜终非常人,这一日忽然说道:“师姐生前,常言南部尚有一片大陆,与大荒东洲相连,是一片荒芜之地。她曾经去过一次,而我还一次没去过。我近日常想,如果将来大荒东洲人满为患,自当迁一部分人过去。如今狼人已退,我正该南下一行。传龙以为如何?”我先是一愣,然后鼓掌笑道:“妙极妙极。晚辈自当追随前辈,一同前去开开眼。”伊洛安娜说道:“伊娃不必去了,代我坐镇凤凰城,处理日常事务。若有要事,你一定等我回来再说。”
伊希切尔脸色一变:此去南方,路途遥远,一来一去,至少要两三个月时间,这样原定的春分日回到昆仑就泡汤了。我走了,圣剑当然也带在身边。至于携带至尊法杖的伊娃,则完全可以推脱说等伊洛安娜一块儿回中土,她伊希切尔又当如何?她情知这是伊洛安娜的脱身之计,却是无可奈何,只得怒冲冲的去了。
我心中暗笑,待其走后问道:“为何伊娃不能同行?”伊洛安娜说道:“师姐在法杖中封印了她的修行之道,那是留给后人的。伊娃虽是梵天,道行仍然比伊洛雷姆差得很远。如今世事承平,正好在此修习师姐留下的道法。相信不久之后,她的本领会得到一个全面的飞升。若是随我们南下,怎得如此清静?”
我们说走就走,骑上扶桑树备用的两只雷鸟,很快飞出了凤凰城。
傍晚时分,我们到达一处峡谷,那里到处都是翠绿的森林和黄褐色的山岩,某些地方看上去类似太行山。据伊洛安娜说,这附近就是夔扎尔柯特尔的老家了。
我们并没去有人烟的地方,因为我现在是梵天了,可以不必吃东西。我冲伊洛安娜开玩笑道:“咱们这一走,伊希切尔肯定气坏了。她不会向你那二师姐告一状吧?”伊洛安娜平静的说道:“她还没有这个本事。”我笑道:“这么有把握?”她说道:“能够用宝石通灵的梵天,目前只有十三位。她没有这个本领,相隔万里怎么告状?通灵之所以很难,有两个原因,一是你的道行必须达到一定程度,这伊希切尔道行不够,还需修炼个三五百年才行。二是那种宝石特别难找,特别难炼。你以为随随便便找一块就能用吗?”我说道:“原来她级别还不够。能通灵的十三位梵天,我至少知道九位,其他的是谁?”她微笑道:“你知道的应该是我们三姐妹,还有伊娃等小一辈的来大荒东洲的五位,再有一位就是你自己。”我点头道:“不错。另外的四位呢?”伊洛安娜说道:“伊洛雷姆是一个,二师姐的大弟子湿娃是一个,九河神女是一个,还有就是昆仑的守护者开明和陆吾,他们二人只能算一个。各种宝石的颜色是不同的:紫色象征智慧和神奇,白色象征美丽和爱情,黄色象征土地和财富,绿色象征生命和繁衍,黑色象征法规和护持,红色象征能量和火焰。”我这才明白,原来宝石还有这么多讲究。
第二天,我们继续向东南方飞去。三天以后,发现右侧就是海洋了。我们只好将方向稍微往东偏了少许,一天之后大海出现在了左侧。接下来几天,海岸线不是出现在左边就是右边,我明白这是到了中美地峡了。这里除去海滨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平原,全部都是崎岖的山脉和茂盛的丛林,只是这里的山脉海拔不太高吧。我和伊洛安娜一边欣赏美丽的风景,一边记住一些有特征的地形和地貌,以便回来的时候好认路。
又过了两天,东方出现了巍峨的高山,我知道自己终于来到了后世的南美洲。伊洛安娜兴奋的指点着,大声赞道:“这里确实不错。我们早晚会迁一部分族群过来开荒。看吧,那座山多么雄伟,上面完全可以再造一座太阳神庙!” 是啊,原始部族是离不开山的,他们使用的石器和采摘的食物全都来自山脉。这里的高山的确适合这个时代的人类生活和居住。
我们沿着西海岸的山脉继续南飞,没两天就看到了更为雄伟挺拔的雪峰,表明这里的山脉海拔更高了。雪峰下时常可以看到绿色的丛林,黄色的苔原和蓝色的湖泊。大自然的壮美令人惊叹。又过了十来天,越往南飞天气越冷,我们终于飞到了大陆的最南端。这里的山峰上白雪皑皑,湛蓝的海面上偶尔会看到白色的冰山。波涛汹涌的海水撞击到岩石上,飞溅出洁白的浪花。就连那成群的企鹅,个个都挺着雪白的肚皮,在海滩上斯斯文文的漫步。伊洛安娜叹道:“多美的景观呐。这里既然有这么多的白色,就叫它白渊吧。”
看过了美景,我们开始往回飞。这一次的飞行路线是山脉的东侧,那里处处都是原始的森林和草原。十几天之后更是飞到了雨林上空。只见那奔腾的河水流出翠色的峡谷,在大地上来回蜿蜒着,恰似那绿色的画卷,美不胜收。颜色各异的彩虹鸟在林中成群结队的飞舞着,给大自然带来了勃勃生机。
这种绿色着实让人流连忘返,因为它正是生命的颜色。我们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自然母亲的怀抱中肆意飞翔、撒娇徜徉。潮湿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似乎在净化着我们的心灵。
这一次我们只顾看雨林了,飞行的路线稍稍偏东了一些,数日后前面又是连绵的群山。我正为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苦恼时,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飘落的瀑布。说它“飘落”,是因为它的落差太大了。那轰鸣的水幕,宛如一条飘动的白练,从山顶一直拖到山脚下。我只看其形态,就知道这是闻名后世的安赫尔瀑布了。只不过在这个年代,它还没有名字。
雷鸟似乎对这个瀑布也感兴趣。它驮着我们,来回迂飞着,翅尖不时划过飞洒的水雾,发出欢快的叫声。
“就像一条奔腾而出的水龙”,伊洛安娜冲我喊道:“干脆就叫它‘出龙’瀑布吧。”我当然没介意,只没想到的是,这个名字一直在殷地安人中流传,直到久远的后世。
我现在的记忆很好,只要是以前接触过的东西,都能分毫不差的想起来。我知道这个瀑布位于后世的委内瑞拉国境内。要回去,只能先往西飞,这样才能到达中美地峡。伊洛安娜对我的地理知识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疑问,沿着我指引的路线飞去。四天后,当我们再次发现那熟悉的地貌时,知道这次没有飞错方向。
“这片大陆,应该给它起个名字吧。”我冲伊洛安娜喊道。她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就叫它大荒南洲好了!”
后世蒂亚瓦纳科的印加人,有一个关于这个女人的神话。在神话故事里,一位女神从天而降,名字叫做奥利安娜(伊洛安娜);她金光灿灿的来到地面,目的就是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我不清楚这个神话是不是跟我们今次的巡游有关,或许伊洛安娜以后还会多次光顾这片大陆吧。她们须女部观测太阳,同时也是太阳图腾。后世的历史也证明了,太阳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南美洲!
十几天之后,我们赶回了凤凰城附近。这趟旅程耗时近三个月,此时的大荒东洲冬天已经过去,春天来了。
我们没有回凤凰城。就在刚飞到南水营上空的时候,伊洛安娜收到了麻姑的传信,得知天使口那边有事,只好改变方向,往西面飞去。我曾经到过霍皮人的村寨,那里离天使口并不远。但是这个用来迎接中土战士的中转站,我还是第一次来。
西海岸边上有一小块平原上。平原的东、北两面是山,西、南两面是海。这块小型的平原上点缀着许多原住民的村寨,一片升平景象。天使口就坐落在北部海边的半山腰上。它的周围用石块切成简单的围墙,中间则搭建了几十间石屋。这些石屋依山而建,虽然不甚高大,却显得浑然天成,与周围的自然环境有机的结合在一起,颇似一件艺术品。就连那些简单的山道,看上去都有诗情画意。一道瀑布从山顶层层飞落,依偎在天使口旁边,给这里带来了不少的灵气。
我看着这别具匠心的设计,不由流下泪来。伊洛安娜奇道:“你怎么了?”我长叹一声道:“这里的建筑,与凤凰城风格各异,应该不是出自前辈的手笔吧?”她顿时明白过来,将头扭头去说道:“你没看错,这是我师姐伊洛萨姆娜设计的。”是啊,睹物思人,自然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原来麻姑告诉她师傅,回来的时候,她在海上碰到了一群从中土漂流过来的百姓,据说还有一位梵天引领。他们乘着涕竹之舟,已经离天使口不远了。没想到她从空中看到的这个“不远”,让我们一等就是两天。
我始终不相信这个年代的中土人有造船的本领,更别说横渡这广阔的太平洋了。这种等待的滋味让我坐卧不宁,于是决定乘上雷鸟去海上接一下。伊洛安娜听闻之后,一笑了之。我辞过她之后,很快飞离了天使口,沿着海岸线一路西行,然后逐渐转向西北方。没过多久,果真在海面上找到了这支“船队”!
所谓的梯柱,指的是一种高大的竹子。晋朝人戴凯所撰《竹谱》中记载:涕竹“高数百丈,竹围三丈六,厚七八寸”。说的就是这种竹子。我将雷鸟的飞行高度拉低,就清楚的看到这种“舟”的真面目了。
原来这涕竹之舟,是用好几根梯柱绑成的一个大竹排。这种竹子直径有一米多粗,长度有六七十米。因此,这个大竹排的面积就很大了。风平浪静的时候,大家可以在上面活动或者打鱼。别出心裁的人们把每一节竹筒作为一个“房间”,上面挖一个人孔,可以让一个成年人顺利的钻进钻出。人孔的周围还钻了几个小孔,只有指头粗细,是用来穿绳子的。如果在海上遇到暴雨或者风浪,就用一块四角系着绳子的厚麻布把人孔盖上,将绳子穿过小孔,里面再系上,每个竹筒就成了一个简单的密封舱了。这样一来,雨水和海水都灌不进去。每个涕竹之舟上有二三十个这样的“密封舱”,有的住人,有的放食物,有的放日常用品,居然还有的用来盛放淡水!
不仅如此,每个涕竹之舟的尾部,居然还有一个石锚。这使我想起王教授曾说过的:1975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发现了一具三千年前的石锚,重达152公斤。而制作这种石锚的材料,只有中国的台湾海峡附近才有。这证明古代的人们是从福建一带出海的,他们乘着涕竹之舟,顺着黑潮(日本暖流)和北太平洋暖流,一直漂流到了美洲。
看着这样一支由十几艘涕竹之舟组成的“船队”,的确让我震撼不已。我们先人的智慧实在太强大了。竟然凭借这样一个简单的竹排横渡整个太平洋!
涕竹之舟上的人们早已发现了我和雷鸟,他们指指点点,并不显得惊讶或者害怕,看来以前是曾经见过的。漂在最前面的涕竹之舟上站着一个黑衣蒙面女子,她个子不高,看上去特别精神。只听她一声呼哨,我乘坐的雷鸟竟然在竹排上缓缓落下。看我从雷鸟背上下来,她冲我甜甜的说道:“你一定就是传龙了。”
这就是伊洛萨阿美,也叫伊萨阿美,是伊洛萨姆娜最年轻的弟子。她的性格活波开朗,眼角似乎时时带着笑意。我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女子,怎么有耐心在海上漂流了这么长时间。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憋坏了,见到我之后,就打开了话匣子。我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闲聊。从她的话里,我知道这次来的都是越族人。这个族的人特别崇拜蛇,或者说是蛇图腾。他们原来生活在海滨,近年来受到了内陆和沿海一些部族的侵扰,在当地实在活不下去了,这才乘上涕竹之舟,来到了茫茫的大海上。伊萨阿美正好经过那里,于是就建议他们到大荒东洲来。他们一行从夏日出了东海,顺着洋流和南来的季风,往北方漂去。当他们漂过茫茫的大洋之后,已经是冬季了。这时又赶上西岸的北风盛行,将他们一路吹到了天使口。看着那晒的黝黑的皮肤和破碎的衣服,我真不知道他们这大半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为了安置这些远来的“老乡”,我们在天使口呆了七八天。等一切都安顿的差不多了,才匆匆赶回凤凰城。伊娃经过三个月的苦修,看上去似乎有了些变化;具体变在哪里我说不清楚,好像气质上比以前高洁了许多。
数天后,东剿的将领已经将残敌消灭,乘雷鸟回到了凤凰城。夔扎尔柯特尔、白人虎、阿帕切、黑脚、霍伯特、九尾狐等人都会齐了,再加上留守凤凰城的天吴和没走的华光、神荼、郁垒等,好不热闹。
在庆功会上,我令大家开怀畅饮,然后趁机说道:“这次保卫家园的胜利,其实是跟各族人们的团结一致分不开的。要是只靠我们这几个人打,能打赢吗?还不是靠所有族群共同努力的结果。如果大家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甚至内部矛盾频发,我相信不久后敌人还会打过来,到时候失败的就是我们了。我和华光大哥过些日子就要回中土了,可不希望这里再遭受什么劫难。我建议大家共同商议一个制度,以杜绝未来可能发生的矛盾和冲突。”
众人听后,三五成群的议论起来,半天不得要领。看着大家无奈的眼神,我从容说道:“我这里有个主意。既然各族头领都在这里,我们可以共同协商一下,将各族的人口、传统居住区域、资源和边界等重新统计和划分一下,在一定的范围内组成一个小型的国家,大家看怎么样?”众人对于国家这个词语没有概念,我只好一一给他们解释。
解释完毕后,我对大家说道:“划定国界之后,国人便不能随随便便的越境了。如果你需要对方国家的资源,就要拿本国的资源来交换。”我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主要是避免一些弱小的族群受到欺负。在狼人到来之前,各族之间本来就是争端不断。如白头鹰之流,专门靠劫掠他族资源为生。众人听后,颇觉新奇。霍伯特马上问道:“如果国家之间发生了争端怎么办?”我笑道:“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二个问题。各国的首领可以每年在凤凰城举行一次首脑大会,探讨和解决各国间的各种争端和问题,同时制定出相应的律条来。这些律条要各国之人共同遵守,并且由凤凰城的梵天们监督执行。”
几天之内,我的这个建议马上传的众人皆知。无论是那些高贵的梵天,还是普通的百姓,都在议论这个“国家”体制。
伊洛安娜对我的建议很感兴趣,于是召集了各族的族长或首领开会讨论。大家不仅给出了各自的建议,还商量出了很多的制度和章程。于是,这次会议也成了所有族群的建国大会。各国的首脑们热火朝天的划定边界,分配资源,忙的不亦乐乎。反倒是我这个发起人落得一身清闲。
十几天后,嘈杂纷扰的声音逐渐少了下来,各国的疆域也大体划定了。
五彩原一带原是霍皮人的传统地盘,这次全都划给了他们;霍皮人将他们的国家命名为小人国,国王就是霍皮百灵。玄股人在小人国的北面山区,改名玄股国,第一届国王就由黑脚担任。东口之山周围是黑鹰的君子族传统居住区,他们在那里成立了夏州国,由黑鹰的小儿子夏延担任国王。至于阿帕切,他带领的大部分君子族战士留在了野牛寨一带;那里风景优美,气候宜人,且又物产丰富,所以他们不愿意西来了。于是伊洛安娜将那里划给了阿帕切,成立了君子国。大家见彪悍的阿帕切居然成了国王,其形象似乎跟“君子”二字格格不入,都一齐来打趣他。
至于夔扎尔柯特尔,他们族人的活动范围一直在凤凰城南方,于是在那里建立了墨齿国,夔扎尔柯特尔担任国王。白民族的传统地域成立了白民国,由白人虎任国王。青丘族成立了青丘国,九尾狐任国王。神荼、郁垒共同担任了大人国的国王,地点在遥远的北方。
所有这些方国,都在伊洛安娜管辖内。
还有些地方是比较难分的,比方说凤凰城、神龙城和天使口一带,这三个地方是各族人汇集之地,不能随便划给哪个国家。小西城比较偏远,也是各族汇集,并且还有部分混血儿,自然也不能简单的划分。我和伊洛安娜商议之后,决定任命霍伯特为天使口一带的太守。凤凰城的太守还是天吴。至于神龙城,伊洛魁似乎是耗在那里不回来了。问起原因时,伊洛安娜也不说。我们思虑再三,决定任命魁奥瓦老人担任太守,黑面副之。至于伊洛魁,正好留在那里辅助他们,如此就一举两得了。小西城一带,只能交给小豹子了。这小子虽然年龄不大,却异乎寻常的老成。这四位太守直接听命于伊洛安娜,不隶属任何一个方国。
至于其他偏远的地方,暂时还没有大量的人群居住,不具备成立方国的条件。
赶走狼人之后,我们缴获了大量的青铜武器,大约有数千件。如何分配它也成了一个难题。中土战士走的时候,每人带走了一件。剩下的都分给各个方国吗?我反复考虑,忽然有了新主意。
既然现在已经是和平时期,不打仗了,每个方国分发一两百件武器作为镇国利器,也就差不多了。如果给的太多,或许以后会引起战乱。神龙城、小西城和天使口也各留一两百件,剩下的可以储存在凤凰城的仓库里。中土接下来可能会有战事,应该运过去一部分。只是如何将上千件的武器运回,却令我发了愁。我去找华光商议,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好办法。
无奈之下,我二人只好去求伊洛安娜。她沉吟道:“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担心中土会发生数百年前的那种战事。至于如何将武器运过去嘛,倒是不难。我知道大人国豢养了数百头驯鹿,这些牲口不仅可以负重,而且极耐寒。我让神荼郁垒安排一下,用驯鹿将这些武器运到天之浮桥那里。等冬天一到,就以从冰上渡过海峡,送到中土了。那时你再安排人接收一下就行了。”我和华光连忙道:“多谢前辈!”
又过了数日,最后一批雷鸟回来了。等这些辛苦的大鸟们休息数日之后,我们终于踏上了返程。
凤凰城的人纷纷前来送行,说不尽那依依不舍之情,好多人放声痛哭起来。大家都知道,这一别,很可能就是一辈子。
伊洛魁始终没来,一直留在神龙城,似乎是不想再回中土了。事实上,一直到后来,她也没回去过几次。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大荒东洲,留给了与她朝夕相伴的百姓。她运用自己高明的医术,救人无数,在当地土著人中颇具盛名。后来,有一个殷地安部落就是用她的名字来命名的。
我们数十人乘上雷鸟,先飞到天使口,然后沿海滨往东北方飞去。这次领队的是伊南娜,当然伊娃和华光等也在这支队伍里。
时间已是春末,北方的天气却依然寒冷。这些雷鸟不知有何神奇之处,居然不畏严寒。我骑着熟悉的大鹏,忽然想起了吉量。伊洛安娜答应将吉量也送到中土,只是不知道她用什么办法。
十几天后,我们飞行的路线折向正西。傍晚时分,在一个湖边停了下来。这里的晚上虽然很冷,白天却是冰雪开始融化了。我们落地之时,那深蓝的湖水中还漂着白色的浮冰。远处一座雄伟的火山,将它披着晚霞的身影倒映在湖面上,美丽极了。
伊娃指着那座火山说道:“这座山是师傅最早发现的。因为它雄伟壮丽,被当做空中飞行的地标。每次经过,我们都要停下来欣赏这里的火山和湖泊。”
是啊,这山、这湖,这里的一草一木,无不留下了伊洛萨姆娜的芳踪。啊,美丽的大荒东洲啊,你到底是我的成名之所,还是我的伤心之地?很快就要离开你了,可是为什么感觉我的魂儿都留在了这里?
我拼命的甩着脑袋,眼睛余光看到的却是伊娃脸上的泪水。
我强忍着悲痛,问她道:“这座山有名字吗?”伊娃过了半天才答道:“还没有。”我缓缓的说道:“不,现在它有了。这山,叫伊洛萨姆娜火山。这湖,就叫伊洛萨姆娜湖。”
后世的原住民永远记住了这个名字。只不过重新翻译成汉语的时候出了点儿差错,被译成了伊利亚姆纳火山和伊利亚姆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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