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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过病情，方知巴姓老人乃是夙疾，时好时坏，看似凶险却并无大碍；高姓老人则因囊无分文，见盟弟病倒急火攻心，反而痛苦万状，夜不能寐。无难说出欲往大城镇求医之意，高姓老人一再辞谢，说他本备有药丸，奈因阮囊羞涩，遭人白眼，未敢恳求店伙相助。无难一问，方知高姓老人的药是医治巴姓老人夙疾的灵药，屡试屡验，但熬药大费周折，必须九沸九冷，方能饮用，否则适得其反，入口必死。无难立即答应为其熬药，高姓老人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拔去布塞，倒出一粒梧桐子大小金色药丸，无难小心接过，便和沈非辞去。荒村野店，缺这少那，店伙热心帮忙，找了半天，从厨房的箱柜底下找到一个弃置多年的小砂锅，上面油渍很厚，灰尘密布，无难洗刷好久才洗出了原来的模样。东走走西看看，也没有适合熬药的地方，后来在马棚外的墙角下，用石块搭了个炉灶，勉强生起了火，偏偏刚下过雨，木柴潮湿，不好烧，店伙找来个破蒲扇，无难蹲在灶边不住手的搧，木柴才冒起点儿火苗，呛得无难大声咳嗽，热泪直流。那高姓老人说水一沸立即端下药锅，令其冷却，不可久熬，否则药力失效，前功尽弃。所以无难片刻不敢离开，沈非要替他，他百般不依，沈非只好帮他劈木材，去皮留瓤，把木柴的干心劈成四五寸长的小木条，堆了一堆。
也不知这金色药丸是什么药制成的，看着好看，却气味难闻，砂锅里水一热，即散发出一股腥臭之气，味同腐尸，中人欲吐，无难被熏得连连呕吐，几乎将早晨吃的饭全吐出去了。但始终守在炉旁，一丝不苟，连沈非看见他那两眼通红、一身飞灰的狼狈相都于心不忍，无难却一次次煮沸、搧凉，毫无厌烦之意。沈非问他累不累，他笑笑说：
“为救人命，累点何妨？”
九沸九冷，已至午中。无难将砂锅中的药水倒出，仅得半碗，微微一闻，不仅除尽腥臭之气，反隐隐有香味透出，令人脑爽神清。无难和沈非相对愕然，大为惊奇。
沈非熄去炉火，无难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向东厢房走去，刚到院中，便听见东厢南屋里有人大声喊叫：
“……这回我看你们还躲得了？”
高姓老人有气无力地说：“我们各行其是，素无瓜葛，何必如此不能相容。”
那大嗓门儿咄咄逼人：“我做事从来赶尽杀绝，今天不分个是非曲直，休想一走了之。”
无难一听这大嗓门儿出言无状，欺负病苦老人，赶忙紧走几步闯进屋去，见炕前站着一个矮小身材的人在指手划脚，他也不管是谁，出声便斥责：
“你为何欺负老人，没看见他们有病吗？”
那小个子头也没回，一挥左手，无难觉得一股劲风涌来，势必将自己撞倒，赶紧随着身子一歪之势，用了一式鬼鬼祟祟的步法闪了过去，把手中药碗轻轻放在炕边，一滴也未洒出来。
小个子“咦”的一声转过脸来，无难一看，愣了，原来这大嗓门儿竟是从思汉庄退走的矫鲁。无难见过矫鲁与郭绶较量的情景，知道他武功惊人，混不讲理，本来心里很害怕，但一想到他竟然气势汹汹欺负两个贫病交加、孤苦无依的老人，登时又鄙其为人，怒目而视。
矫鲁上下打量着无难，鼻子一哼说：“白面书生，中看不中吃的秧子货。”
无难平静地笑笑说：“我听说你是祁连九龙的老三，外号叫三眼蒲牢，自恃武功，横行西北。”
矫鲁用一种惊异地目光看了看炕上坐着的两个老人。
无难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真是龙生九子，终不成龙。你有能耐就不要从思汉庄逃走啊，来此荒村野店欺负病苦老人，算哪门子英雄？”
矫鲁气极反笑，嘿嘿两声说：“这么说你是英雄了？”
无难心安理得地说：“不是英雄，至少是正人。”
矫鲁大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正人是怎么当的？”话出手到，一把抓在无难的左肩井穴上。
无难丝毫不在意地笑笑说：“毛手毛脚，不知礼数，枉坠了祁连九龙之名。”
矫鲁觉得刚才无难闪躲他那一掌时的身法好似精通武艺，所以一出手便制住了无难。肩井乃致命要穴，练武的人应知躲闪，否则被制后只要一吐内力，必被震断心脉而死。不料无难毫未警觉，浑如不知，被制后虽疼痛入骨，仍面不改色。矫鲁手中一用力，便觉出无难毫无内力，竟然是个不通武功的平常人，听无难一提祁连九龙之名，不由得放开五指，尴尬地笑了两笑。
矫鲁出手太快，连站在无难身旁的沈非都来不及阻拦。这时见矫鲁已试出无难并无内力，撤回手去不知如何是好，沈非倒上来鬼主意了，笑嘻嘻地逗矫鲁说：
“矫大英雄，祁连九龙威震大漠，三眼蒲牢名闻遐迩，你敢不敢与我大哥过过招。”
矫鲁一甩袖子说：“他不通武功，毫无内力，我和他过个屁招！”
沈非说：“我大哥毫无内力，真打当然打不过你，江湖人讲的是公平相争，你二人何妨赌个输赢，你不用内力，只凭招法，和我大哥争个胜负。你赢了，我们哥儿俩拍拍手回屋去，不管你们的是是非非；我大哥胜了，你二话别说，敬请上路。你敢不敢？”
矫鲁方才并未看清无难是如何躲过他那一掌的，再看看无难和沈非不过是两个未成年的大孩子，无难面目姣好，宛如少女，充其量会个三招两式，也无非是难登大雅的文弱书生而已。矮鲁纵横西北多年，还从来未遇过这样的事，一时兴起，立即点头说：
“好，一言为定。”
沈非又追问一句：“万一你输不起了，用上内力将我大哥打伤，怎么办？”
矫鲁笑着摇摇头说：“你放心，我绝不用内力。”
沈非说：“空口无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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