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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下说话树上听,当小伙子说到他奶奶名叫白姗姗,江湖人称玉面魔心时,树上的沈非一把将无难的手腕攥得死紧,痛得无难几乎叫出声来。

    小伙子讲得很详细,从爷爷与奶奶初次相识,说到笔架峰双双偕隐;从奶奶分娩后病危离家,四十年后垂泪留书,讲到爷爷万里寻妻,不得团圆誓不东归……树下人喜树上人也喜,树下人悲树上人也悲。小伙子一直讲到爷爷路遇故友辽东七义踏雪无痕金则,受金爷爷之托绕道西安,如今爷爷一走,定是寻找奶奶去了。不过与那些专找佛寺追觅马妖阴煞秘笈的人不同,爷爷去的地方一定是道观,因为奶奶是带发修行的道姑……

    眼见日影渐西,小伙子和姑娘才站起来要离去,姑娘还依依不舍地回头向龙首原那边望望,扫兴地说:

    “在含烟园多热闹,爸爸偏让我们回明月小筑,这一回去,六伯母怕我乱跑,又该叫我天天背药箱子了。“

    小伙子侧脸看看原下东去的小径,对姑娘说:“我总觉得奇怪,六奶奶既不问江湖是非,为什么不求个清静,却天天女扮男装到横桥为人治病?”

    姑娘说:“六伯母是遵父遗命,济世活人,造福一方,若不然一提丹大夫三个字,不但关中百姓感恩不尽,连黑白两道的江湖群雄也无不敬仰。”

    两个人姐弟相称,对丹大夫却一个叫伯母,一个叫奶奶,把树上的无难和沈非都听糊涂了。直等那对年轻男女已经走远了,二人才从树上溜下来,沈非若有所思地向那对年轻男女走去的路上望了很久,忽然像下了决心,对无难说:

    “大哥,听了那居儿讲爷爷奶奶的事,我心里很难过。”

    无难点头说:“我知道,你一直在掉眼泪。”

    沈非说:“我想帮帮他们。”

    无难说:“我也想,可惜力所不逮,无从着手。”

    沈非想了想说:“我有个主意。我们西去玉门,陇上多有道观,说不定能有所获……”

    不等沈非说完,无难便说:“纵有所获,如何向那位老前辈传信?”

    沈非说:“那不难,我们给居儿和巧儿透个信,告诉它们,我们如获线索,在什么地方告知他们。”

    无难说:“对,把信送给丹大夫,求他转给居儿。”

    两人商量妥当,便口拟书信。无难说:“四十余年,伉俪情深。”沈非说:“万里西来,誓觅同心。”无难想了想,只去过慈恩寺,便说:“中秋之夜,移驾慈恩。”又问沈非:“我们两个月能从玉门回来不?”沈非说:“能。”又接着说了两句:“大雁塔下,定有佳音。”

    无难说:“‘定’字应改为‘或’字,因为我们未必定有所获。”

    沈非说:“不写‘定’字怕他们不看重,如果不去,岂不坏事。反正我们纵无所获,于他们也并无所损。如有所获,他们不去可就糟了。”

    无难想想,也对。

    沈非见无难同意了,拉着无难便向原下走去,无难问他:

    “我们不去含烟园了?”

    沈非脚步不停,边走边说:“既已心许于人,即当忠人之事。反正马老妖秘笈的事中州双义已经告诉我了,不在渭滨,便在玉门。多去一趟含烟园不过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而已,未必另有所得。如今江湖群雄齐集西安,人人志在必得,定然有一场剧斗,含烟园内危机四伏,我们跻身其间,恐受池鱼之殃,莫如趁他们针锋相对无暇顾及阴煞秘笈之际,我们远走玉门,倘无所得,再回渭滨,免得顾此失彼,坐失良机。”

    无难听沈非说得也有理,但总觉得这是临时变更的,原本是要去含烟园的,沈非忽然变卦,大约与居儿那一番话有关。好在他待沈非亲如同胞,凡事皆不忍拂其意,只将话岔开,问了一句:

    “二弟,你说是中州双义告诉你的,阴煞秘笈不在渭滨便在玉门。”

    沈非点点头说:“大哥不也看见了,就在那个小酒馆里。”

    无难简直难以置信,摇摇头说:“萍水相逢,便能推心置腹?”说完,还连连摇头。

    沈非轻轻一笑说:“大哥,江湖上的事你不懂,受人之恩刎颈相报,何况名重武林的中州双义。”

    次日辰初,无难和沈非坐在横桥北路旁等候丹大夫,过了半个时辰,果然望见北边走来两个人,一人长袖飘飘在前面缓步而行,身后跟着一个背药箱的女童,文文静静,亦步亦趋。

    沈非说:“那卖茶的老人说的不错,丹大夫每日看病三个时辰,辰末必到。”

    走到近前,丹大夫经过沈非面前时脚步微慢,侧脸多看了沈非几眼。无难看丹大夫身后的女童果真是那个叫巧儿的姑娘。

    丹大夫走过不久,无难和沈非便起身随在其后,一直走到横桥镇西街丹大夫医寓门前。

    傍午,来看病的人都走了,巧儿出屋时,无意间看见西侧靠门边的一盆美人眼枝上夹着一封信,拿起来一看,信封上写着“丹大夫亲启”五个大字,旁边还有七个小字:“烦交居儿和巧儿。”

    巧儿一愣,是什么人竟把“驹”字错写成“居”?立即回身进屋,将信交给了丹雪梅。

    丹雪梅接过一看,又将信在鼻下摇动几下,微笑着说:“何人不辨驹居,错识吾家千里驹矣。如是武林人,竟不畏美人眼,当是用毒名家,倒不可小觑了。”一边说话一边撕开封口,抽出信笺一看,也愣了:“笔力遒劲,颇有颜公风骨。巧儿,你看看这是什么意思?”说着把信递给了巧儿。

    巧儿边看边唸:“四十年前,伉俪情深,万里西来,誓觅同心,中秋之夜,移驾慈恩,大雁塔下,定有佳音。”他高兴得拍手直跳说:“这回爷爷能找到奶奶了。”

    丹雪梅也不知凌雪庐西来之意,巧儿约略一说,丹雪梅才知其事,当即又问巧儿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巧儿说:

    “我昨天才听驹儿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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