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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脑袋一步跨近，挥刀便砍，沈非一扭身就躲过去了，无难看出他用的是鬼鬼祟祟法，不料嗷的一声鬼号，那小脑袋竟直挺挺倒下了。大脑袋拔腿要跑，刚跑出两步，也狗吃屎趴在地上不动了。无难看得清清楚楚，沈非半点也没有回手，转眼间两个气势汹汹地壮汉全死了。过去一看，小脑袋两眼瞪得很大，鼻中流出两缕紫血，竟和郭伦死得一样。
沈非喊了声：“快，把他俩拖到林里埋了。”
沈非拖小脑袋，无难过去拖那个大脑袋，拖进林中十几丈远，找了个烂泥坑，把两具尸体并排推进去，折了些绿树枝盖在上面。
走出树林后，无难问：
“他俩个怎么死的？我看你并未还手啊。”
沈非张目四顾，心不在焉地说：“是啊，我并未还手……”
无难想了想说：“或许是那位花子老前辈暗中相助。不过我看这两人好像和那个阴魂不散郭伦死得一样。”
沈非转脸向无难眯眯一笑说：“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快走。”
这眯眯一笑，使无难觉得沈非又和平时一样了。
二十天前任叶回也是在灞河旁那片小树林边遇到了麻烦。
天近正午，任叶回坐在树荫下等船。有了洛河遇险的经验，任叶回因自己仅粗识水性，技艺不高，一遇水便倍加小心，他走到林边时本来这岸边有一只摆渡正上乘客，摆渡虽不大，还可以再乘三两个人，他却坐在林边嚼干粮，看着那只摆渡慢慢划走。
天很热，这时候大路上行人绝少，岸边等船过河的人都坐船走了，任叶回吃完干粮，喝了点水，正想靠在树上小憩，忽听林中有奔跑和厮打声音，仿佛有个年轻女人刚叫出半声便被人捂住了嘴。任叶回未加思索，跳起来便掩入林中，约摸声音来处，走出五六丈远，厮打声越来越清晰，听出是两个男人在拖一个女人，其中一个男人被女人不知是抓破了哪里还是咬破了哪里，狠骂一句，接着哧哧连声，好像撕破了女人的衣服。任叶回连纵几步，掩到切近，看清真是两个黑衣壮汉俯身按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女人的头部被背脸的壮汉挡住，只看到两手抓住已被撕破的裙子，上身乱扭，两腿乱蹬，按腿的壮汉一把未抓住，竟被女人挣脱一条右腿，一台腿踢在那壮汉的脸上。女人的鞋掉了，光着一只五指分瓣的脚丫子，这一脚把那壮汉的鼻子踢破了，壮汉骂了一句，吐了两口血水，咬牙切齿地又扑了上来按女人的腿。任叶回一闪身飘过去，一脚踢在按女人上身的壮汉的屁股上，嘭的一下，背脸的壮汉整个身子飞起来，正撞在按腿壮汉的脑袋上，两个人嗷嗷直叫，滚作一团，地上的女人急忙向旁一滚身站了起来，任叶回看她头发蓬乱，面目半遮，仿佛长得颇有姿色。
两个壮汉爬起来便连声怒吼：“你是什么人？胆敢管刘老爷府上的事！”
任叶回凛然冷哼一声说：“我不管什么六老爷、七老爷的，你两个先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壮汉的左耳朵破了个豁，说话像嗓子眼里有沙子，盛气凌人地喊：“这小娘们儿是刘老爷府上的丫鬟，与人私奔，我们俩是奉命捉拿，你莫非与她有染……”
话没说完，便被任叶回一个嘴巴子打得趔趄了两三步，捂着淌血的嘴丫子再也不敢吱声了。
任叶回指着两个蔫了半截的壮汉怒骂：“你两个狗仗人势的混账东西，捉拿私奔的丫鬟为何撕破衣衫，将他按倒，分明是欲行非礼。你们那个刘老爷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被女人踢破鼻子的壮汉畏畏缩缩地说：“我家老爷官讳叫辅臣，曾坐过应天府府丞。”
任叶回仰天一阵长笑，轻蔑地说：“小小府丞，官不过五品，也敢称什么老爷？他住在哪里？”
壮汉说：“城西刘家寨。”
任叶回问：“西安城内哪家旅店离钟楼近？”
壮汉说：“长安居。”
任叶回说：“好，我带这位姑娘就住在长安居，由明日起等你们三天，三天不来，这姑娘就与刘家毫无干系了。滚！”
那个挨一嘴巴子的壮汉，一直一声没敢出，一听“滚”字，如逢大赦，撤退便往林外穿去。
两个走狗走了，任叶回倒犯了愁，看看那姑娘年龄不过二十左右，人挺秀气，也很白净，不像个做粗活的丫鬟，上衣扯掉半幅大襟，露出桃色胸衣，裙子撕开一条长口子，露着大半截左腿，右脚穿着只旧绣花鞋，左脚赤着脚丫，白光光踩在草地上，袜子和鞋都不知丢到哪里了，羞惭惭低着头站在那里，好一副可怜模样。
任叶回问他的鞋丢在哪里？他说大约在林子南边。任叶回同他去找鞋，一边走一边问他身世。想是不惯赤脚走路，怕碎石硌着，他小心翼翼走得很慢，一说话竟是苏杭口音，虽似离乡日久，但呢呢喃喃极为动听。
姑娘姓甄，名叫英子，祖籍嘉兴，刘辅臣在嘉兴为官时，买其父母为奴，后携至西安，英子幼时寄在外祖母家，舅父们以捕鱼为业，长年居于船上，所以他自小未缠足，来西安不久其父母病故，他长大后不在刘家为奴，其实并非刘家家奴。四天前，抗拒刘家三公子逼姦，用花瓶打伤公子，乘夜逃出刘家，昼伏夜行，欲回嘉兴投奔舅父，不料竟被刘家家丁在林中搜出。……
英子沿着与两个家丁厮打的旧路寻去，果然在十几丈外找到了鞋袜，他坐在地上穿好鞋袜，却再也不愿站起来了，只顾双手抱膝低头痛哭。任叶回看他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不知如何是好。置之不顾吧，一个孤身少女衣不蔽体，如何跋涉数千里远去嘉兴？带他走吧，不仅孤男寡女处处不便，而且自己正有事西北，怎能背道而驰送他投亲？据他自叙并非卖身家奴，虽约定三天，那个刘辅臣未必敢来逼他回去，但三天后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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