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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三间空着未用的房子，北屋堆放杂物，南屋有一铺土炕，炕上铺着草席。同福一倒在炕上便痛苦地呻吟起来。在半明半暗地油灯下，无难才看清那半大孩子的面容，年纪和自己不差上下，白净净瓜子脸，细眉大眼，秀秀气气很好看。他好像也看出无难长得挺俊，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眯眯地笑了。未成年的孩子心无芥蒂，一见面便自来熟，无难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回答：“沈非。”
无难说：“斐然成章的斐？”
“不对，是是是非非的非。你呢？”
“左无难，有无的无，难易的难。”有了在越虎庄上失口之戒，无难再也不敢提什么“润物细无声”“临难毋苟免”了。
沈非说：“我去给你们烧点水喝。”走出门外，又回头咭地一笑说：“你长得真俊。”
无难一紧鼻子说：“你也一样。”
两小无猜，一见如故，使无难稍稍放松了点连日来沉重的心情。
翌晨。
哑女人天刚蒙蒙亮就起来打扫正殿，无难起来时见她正在扫院子，便过去接过扫帚替她清扫，哑女人看看他，眼里居然露出点笑容，转身进东厢房内做饭去了。
沈非却不知什么时候跑出去了，早饭熟时才从庙外回来，手中拿了一把绿油油的草茎和嫩叶，说是能治风寒，要熬汁给同福喝。
哑女人给无难和同福送来早饭，一侧脸看见同福的脸色，眼中突然闪出惊愕光亮，无难看在眼里，心中大感诧异。
哑女人出屋后，见沈非正在用水洗那采来的草药，便哇啦哇啦和沈非比划了一阵，沈非跑来对无难说：
“哑婆婆说你大叔不是受风寒，是遭人暗害，受了阴风掌。”
无难一听，想起同福说过被乔辇在背上打一掌的事，心中大为焦急。沈非看他急得直转磨磨，噗嗤一笑说：
“你着急也没有用。哑婆婆给了我一丸药，他说虽然不对症，却能固本保元，抵一阵子。可惜观主不在家，如在家不过举手之劳。”
果然服下那蜡皮丸药后不到一个时辰，同福渐渐不喘了，面色也稍现红润，只是嘴唇和眼圈仍然微微发青，稍过一会儿，竟自沉沉睡去。
山中无事，四围空寂，哑婆婆好像忘了昨夜的话，并未下逐客令，无难乐得挨一刻是一刻，悄悄掩上屋门，坐在正殿廊下对空凝望，二十天来旅途匆匆，迭遭苦难，直到这时才真正静下来好好想想心事。回家后又将如何呢？最好去找灵姑姑，苦学武艺，回来重整家园。可是灵姑姑在哪儿呢？只知道在苗山，跋涉数千里，茫茫群山，何处寻觅？……
正想得出神，不知什么时候沈非已悄悄来到身边。无难愁困他乡，举目无亲，忽然觉得这素昧平生的小兄弟竟像是知心的亲人，一把将他拉在身旁坐下，顺口闲唠起来。
沈非问他的家世，他竟然毫无顾忌的讲了起来，说原籍是越虎庄，祖父名叫左悦彤，孽生兄弟二人，二爷爷左悦行心术不正，行为乖戾，被曾祖逐出家门，曾祖去世后，二爷爷突然归来，学成一身武艺，率领一群江湖败类，抢占庄院，欺兄霸嫂，毒死他父亲，他十四岁时也被暗中下毒，害得骨瘦如柴，奄奄待毙，幸而天不绝人，由青城派掌门何其愚，请来包姑夫、灵姑姑和铁爪神鹰姜全、峨嵋派掌门宫雁鸣，还有九指罗刹沙月桃师徒，赶走了二爷爷那伙恶人。包姑夫给他吃了一粒玄门至宝回生丹，才救了他一条小命。为防二爷爷恶心不死，卷土重来，爷爷奶奶带着他和母亲，举家迁至潼关。前年冬家人在市上听江湖人传说，二爷爷已经在山海关外被五毒教什么堂主杀死，爷爷奶奶思乡心切，他才和同福乔装回庄探看，不料庄院又被匪徒霸占了，他俩幸得一位娘娘帮助，才乘夜逃出虎口……
无难娓娓道来，大半是自说自的，沈非并不打岔。有几次沈非对他提到的人名，地址，露出惊奇之色，但无难心中激愤，一吐为快，毫未查觉沈非的神色。只有在讲到途中遇见两个强徒，把他错当女的，他解开裤子撒尿时，沈非笑得弯着腰直捂肚子。
无难一本正经地说：“我没办法呀，打也打不过他们，只好出此下策，不然说不定会招来什么麻烦。”
沈非笑着说：“这叫左公子一尿退强徒。”
无难对下联：“沈官人两手捧肠肚。”
沈非打他手背一下：“什么官人官人的，多难听。”
无难说：“你说我公子公子的也不好听。同福也是这么叫，一叫我就烦，可他老也改不了。”
沈非说：“那好，咱俩以后谁也不许用这老古板的称呼。”
一叙年龄，二人同庚，无难生日大五个月，沈非说：
“我叫你难兄，啊，这不好，一听好像难兄难弟，嗯，我叫你难哥哥吧。”
无难说：“我叫你非弟，也不好听。干脆，你叫我大哥，我叫你二弟。”
……讲到何其愚请人驱逐左悦行时，沈非曾问过：
“你包姑夫是谁？”
无难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听爷爷说，他在江湖上有个绰号，叫玉手钟馗。”
沈非“啊”的一声，两眼睁得很大。无难问：
“你认识他？”
沈非说：“我怎么能认识他？只是听人说过，这可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呀！近年来，他带领妻子天魔女游侠江湖，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收拾了不少恶迹昭彰的枭雄和恶魔，当面谁也不敢叫他们夫妇的名字，背后都叫他们仙童魔女，不过他妻子好像并不叫什么灵，你说的灵姑姑姓什么？”
无难说：“姓居，叫居灵。”
沈非摇摇头说：“不对，天魔女是五毒教主，名叫无邪。”
无难说：“在越虎庄时那娘娘也说我灵姑姑是五毒教的副教主，叫什么七窍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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