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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稍矮的黑衣人一声怒吼,像午夜狼嚎,腾地窜到悟觉身前,身法诡异,落地生根。悟觉浑如未觉,左手大袖一甩,仍然面对瘦削老者说:“既称故人,何不以真面目相见,如此藏头缩尾,岂是为客之道。”
瘦老者二目灼灼,从蒙面黑巾上狠狠盯着悟觉说:“故人重逢,以刀兵相见,总是遮掩一点好。”
那稍矮的黑衣人被悟觉袖风一拂,倒退两步,此时又厉吼一声,拔出一柄窄刃长刀,连进两步,逼近悟觉。同时,正殿门内黑影一闪,纵出两个人,分站在悟觉左右。东边的声如洪钟,风风火火地说:
“大哥,哪有闲心哄孩子玩。”转脸对那瘦老者一撇嘴:“莫向忱,你捂着半拉脸浦二爷就认不出你来?倭寇走狗,漏网之鱼!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有什么狼心狗肺往外掏吧,看你这多年长了什么能耐?”
莫向忱瘦瘦地身子微微一动,依然不急不躁地说:“好,闽南三杰,一个不缺。浦上鸿,好饭不怕晚,今天晚上足够你喝一壶的!”一转身,长衫旋起,手中多了一对判官笔。
站在悟觉右旁的殷奇冷冷一笑说:“还是这点上不得桌面的道行,来,三爷陪你活活血脉。”
说话工夫,那矮个黑衣人两手举刀,直向浦上鸿劈去。浦上鸿身高体壮,比黑衣人高出一个脑袋,却使了一条软鞭,看起来好像大人在玩小孩玩艺。一上手,浦上鸿仿佛要试试矮个子的功力,故意把鞭梢搭向那长刀背,矮个子猛力一挑,趁势进刀,突然鞭梢回转,直刺矮个子的后脑勺,吓得矮个子低头横窜,跨出八尺长刀一扬,又挑向浦上鸿脖颈。招法古怪,大异常规。不过浦上鸿对这种古里古怪的招式很熟悉,一边打一边还逗闲气儿:
“小个子,你什么时候偷着爬上岸的?怎么光会鬼哭狼嚎瞎叫喊?”
矮个子每劈出一刀必定扯开嗓子吼叫一声,攻得越急喊得越凶,浦上鸿看似笨拙,却身手灵捷,软鞭如长舌吐信,时时点在矮个子必救之处,逗得矮个子左右乱蹦,哇哇直叫。悟觉在一旁双掌敌住二人,还乘隙提醒浦上鸿两句:
“上鸿不要大意,此人是武田一系,小心别有诡计!”
正说着,矮个子身子左右乱扭,长刀来回斜摆,连连追逼三步,突然刀光厉闪,像卷起一片雪影,窧向浦上鸿。浦上鸿一声长笑,那魁梧地身躯拔起两丈高,带起一阵疾风,从矮个子的刀影上空飞掠过去,顺势软鞭一抖,乒的一声,将刀光击开,不料矮个子在浦上鸿鞭梢回旋欲吐未伸之际,身子像陀螺似的滴溜一转,刀锋直奔浦上鸿双腿。浦上鸿身在半空,上飘之势将尽,如果下落,必然将两脚送在刀上,在千钧一发间急中生智,猛提欲尽之气,向斜后方一甩软鞭,身子往右斜飞,刀光鞭影交错闪过,浦上鸿觉得右小腿一凉,被削去半边裤角,腿肚子外侧隐感刺痛,似已有血流出。矮个子则痛嚎一声,退出丈外,蒙面巾被打歪,额角上鲜血淋淋。他像发疯一样吼叫两声,挺刀又扑向浦上鸿。
那边殷奇和莫向忱交手却是不声不响,棋逢对手。殷奇绰号叫天外飘香;莫向忱人称飞天玉鼠,二人均以身轻手快驰名,打起来四面游走,宛如走马灯。闽南三杰皆使软鞭,殷奇的鞭比浦上鸿的鞭短点儿,但每节鞭骨两头四面有刺儿,使用者伸缩如意,应敌者却望而生畏,莫向忱早年曾在殷奇手下吃过亏,所以黑夜里更加小心,闪展腾挪使尽身法,不让殷奇圈住。
夹攻悟觉的二人中有一人是倭寇,握刀吼叫,前后纵跳,和矮个子完全一样,但刀法飘忽,却与矮个子迥异。另一人是巢湖巨盗车衡,用两柄喂毒的三棱透骨锥,二人一前一后,长短相济,竟配合得进退呼应,天衣无缝。悟觉长袖飘飘,空手对敌。夜风中隐隐送来后殿的厮杀声,听得出两重后殿内均已侵入来敌,从兵刃撞击的声音上辨出,二重殿内似比这里更加激烈。
莫向忱动手间也不时侧耳细听,突然以攻为退,倒纵出两丈多远,打出个又尖又长的呼哨,宛如空山枭鸣,尖厉刺耳。不一会儿,从山门外又纵入六条人影,一落地便抽出长刀,并肩齐上,还未奔临切近,忽由殿前高大的松枝间飘下四个人,好整以暇地对六人点点头说:
“才来呀?失迎。”
同时正殿里也走出一个白衣老人,从容举步,看似徐缓,却眨眼间来到眼前。六人中有两柄长刀一齐迸出,白发老人身形一斜,从刀光中闪过去,随手一拂长袖,从袖中飞出一物,当啷,击在右侧的长刀上,震得那个倭寇右掌虎口迸裂,长刀几乎脱手。两个倭寇像火烧蚂蚱,两边齐蹦,嗷地大叫一声。莫向忱斜眼一望,正看见一个碗口大黄澄澄亮圈隐入白衣老人长袖中,不禁大吃一惊,脱口喊出:
“夺命双环?”
那两个倭寇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夺命双环”,分而复合,又双双攻向白衣老人。另四个倭寇已与树上纵下的人交上手,吼叫之声此起彼伏。
双攻白衣老人的倭寇,看出老人的金环似由一条丝线系着,两人心中默契,一人长刀斜劈,俟白衣老人金环出手,另一人刀出如电,直向环后的丝线斩去。不料那丝线乃天蚕丝制成,触及利刃,随刀折转,金环猛然向他太阳穴射来。同时,白衣老人左袖上扬,另一个金环骤然飞出,猝不及防从另个倭寇的颈下掠过,一颗蒙着黑巾的头颅,平着飘出两丈多远,脑袋砸到地上,尸体还直直的立着未动。
这一下可把莫向忱等人吓坏了,万想不到遁迹三十年的江湖大侠夺命双环许暮樵,竟隐身在这荒凉的林泉院里。七个倭寇见势不妙,立即齐声吼叫,三一堆,四一伙,屁股对屁股,双手握刀,二目圆睁,像野狼似的两脚挪动,左右旋转。被围在长刀之间的莫向忱和车衡,也跟着慢慢挪动,四只眼珠骨碌碌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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