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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难这时候才听见跨院门响，突然间他感到这娘娘好像自己的亲人，方才那种窘迫、羞赧、甚至屈辱、愤怒的感觉一扫而空，手指偶尔触到那滑润的肌肤上。秋蓉进屋后，看无难搓得挺带劲儿，咯咯一笑说：
“你倒挺在行的。”
夜里，无难躺在铺得暄腾腾地床上睡得很舒服，糊里糊涂地听院里有人尖叫一声，好像是秋蓉，上房里传出娘娘的声音：
“你要想活得舒服点，就别招惹那孩子，滚回去！”
一连三天，秋蓉没敢和无难歪缠，无难趁清扫庭院之机，在通往三道院的旁门槛下面石缝里，抠出了三年前同福藏的钥匙。
第四天傍午，无难在套院里修剪花木，秋蓉来了，靠在一颗梧桐树旁，两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无难，无难一回头，看她嘴角上露出一丝苦笑，低声长长地打了个嗐声，可怜巴巴地说：
“我真心喜爱你……嗐，可惜没这个福分。”
无难故作不知地说：“我自幼多灾多难，背井离乡，遭人凌辱，能得秋姑娘体谅，实在感激不尽。”
秋蓉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说：“你不用跟我装傻……不提了，我去给你倒杯茶去。”
无难赶紧阻拦说：“谢谢你，秋姑娘，我不渴。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秋蓉说：“什么事？你说吧。”
无难说：“我想换换内衣，衣服都在我叔叔那里，求你和娘娘说说，中午我和你一起去厨房一趟。”
“行。”
中午时，无难提着食盒，跟随秋蓉去厨房，看同福正和谢五在忙活，他挽挽袖子便插上手帮忙，谢五乐呵呵地说：
“好小子，登上高枝了还不忘旧乡亲。”
无难看准备的饭菜好像比以前少了些，一问同福，同福说走了十几个人。
装完食盒，无难和同福去东下屋取衣服，秋蓉提着食盒在院中等着，忽然从外院走来一个人，瘦小枯干，四十多岁，凹抠脸像霜打的茄子，半截眉毛，一只斜眼，刚一着眼，便像一阵风似的贴近无难身边，无难还浑然未觉，秋蓉早已厉声斥喝：
“乔老三，你那黑爪子少到处乱伸，小心娘娘给你剁了去！”
凹抠脸斜眼一白楞，皮笑肉不笑地哈哈两声，尖溜溜地说：“嘿嘿，姑娘说笑话了，乔辇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姑娘的心尖儿。”
秋蓉冷着脸，一点也不开面：“咱们受邪法别瞒打锣的，你心里明白，我心里明白。”
乔辇侧脸斜了无难一眼，直看着无难和同福走进东下屋，才回头对秋蓉咧嘴一笑，若无其事地向厨房走去。
晚上，新月如眉，庄院里暗沉沉一片寂静。
二更以后，东下屋的秋蓉已经睡下，无难悄悄走出屋外，站在葡萄架下静静地向上房东屋凝望，突然眼前白影一闪，耳边响起娘娘的声音：
“你要走了？”
无难轻轻“嗯”了一声。
娘娘身形一起，像淡淡地轻烟，飘落在东下屋的窗前，好像抬手向屋内弹出一点什么东西，一转身又飘了回来，把无难看得眼花缭乱，钦羡不已。
娘娘轻声问：“你一个人走吗？”
无难说：“不，带着同福一起走。”
娘娘说：“那谢五貌蠢如猪，心精似鬼，他未必能脱出身来。”
“同福说他这两天没人管，天天晚上喝得烂醉，睡得像死猪。”
娘娘低低一笑：“天赐良机。你们怎么走？”
无难迟疑一下才说：“从三道院的地道出去。”
娘娘稍微一愣，转又咯咯笑了：“你是左家的人？”
无难点点头。
娘娘说：“我不便明着帮你，这样走更好。你拿得准吗？解药是谁给你的？可不能冒险啊！”
无难本来还想留点心眼，听了娘娘最后的一句话，忽觉鼻内一酸，险些流下泪来，不管这娘娘是什么来头，也不管他为人是好是坏，就冲这几句雪中送炭的话，有什么不能推心置腹的？立即毫不隐讳地说：
“解药是我灵姑姑给的。”
娘娘问：“他叫什么名字？”
无难说：“他名叫居灵。”
“噢，五毒教的副教主，‘七窍玲珑’呀，毒也是他下的吧？”
无难说了一声：“是。”
娘娘咯咯笑出声来：“怪不得的，这小丫头可真够厉害了！”
无难转脸向东下屋望去，娘娘已知其意，毫不在意地说：
“那丫头不到天亮醒不过来。有件事告诉你，曹寒峰已经带人奔西安搜寻马老妖的阴煞秘笈去了，你如果往西去，沿途可要多加小心。……啊，你那个同伴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好像要送无难出跨院，忽又停住脚步，先笑了两声，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无难，我如果向你要一粒解药，你能给我吗？”
无难一愣，马上说：“当然，娘娘。灵姑姑给我家留下的辟毒药我手中有五粒，我和同福用两粒……”
娘娘不等他说完，便拦住说：“不，我只要一粒，以备不时之需。”
无难抬手从头发中拿出那个小玉瓶，倒出一粒药丸托在掌心，娘娘伸二指拈起来，放在鼻下闻了闻说：
“五毒教太精明了，药丸外衣是五味子粉，这一来真成了丸散膏丹神仙难辨了。”
送到跨院门外，向无难问了问地道的出入口，问完了，娘娘说：
“谢谢你。”
无难真诚地说：“无难他日有成，必不忘娘娘深恩。”
“你不以我为仇，我就感恩非浅了。”
话未说完，人已失去。
无难轻轻打开角门，同福早已等在门外。二人服下药丸，走到通三道院的旁门前，同福打开门锁，领无难一直走到三道院正房前，在檐前东边第二根明柱下蹲着摸了一会儿，抠出一把钥匙，打开房门先跨进屋去。
四外一片模糊，关好房门后屋里更黑。同福拉着无难的手，一直领到大厅东北角，伸手在墙上摸了几下，脚旁咯吱吱一阵轻响，一股霉味和凉气从地下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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