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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吞噬了蓝天,将黑暗的一幕留在天际,在如此深秋时节,下一场骇人的暴雨,其中的凄凉真叫人捉摸不透。洛阳城南二百里处,有一莲花山,山顶五峰环列,状若莲花,山中小道蛇形错盘,绵延无尽,暴雨过后,片片落叶竞相而下,让人不禁感叹这伤秋悲愁的时节,恍惚间,只见几道黑影在一条小道中窜出,冲风冒雨,向山顶而去,远远观瞧,那几人双腿似是软绵绵的,仿佛马上就要摔倒。
他们好像已经走不动了,停在了半路上。
忽听身后那片黑黝的丛林里,传来阵阵呼喊声。那些人看起来并不在乎,只是领头那人抬头看着那无边夜幕,摇头惨笑着:“看来老天真是要亡我汉家。”
他一语未散,树林里猛然间钻出三四十人,牵头的是一灰袍大汉。见到那领头人,拱手笑道:“匡济兄弟,都一天一夜了,还别来无恙么?“
赵匡济看着那人,双眸中透露着一丝绝望:“一个不留?”
那大汉嘿嘿笑道:“斩草不除根的事,咱爷们可做不出来,不过桑大人大发慈悲,只要赵将军一点头,便可挽救这三个一直忠心跟随你的弟兄。”赵匡济道:“怎么个点头法?”大汉道:“桑大人有令,只要你把那张前朝隐太子的《山居图》交出来了,我们不会追究他们的,桑大人官拜宰辅,一定算数!”赵匡济听了,不觉大笑:“算数?哈哈,当年我和桑维翰敬天敬地,歃血为盟,结为八拜之交时他说过的话,都算数了吗?”大汉一时语塞,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听一声音传来:“殊不知为人当识时务乎?”
说话间从山坡上跃起一匹马儿,四蹄落地,正好立在赵匡济身后,众人一看,正是大晋宰辅兼权知枢密使事——桑维翰。他侧马而下,向赵匡济道:“二弟,你身为都尉将军,却不谙当今朝堂之道,天福帝已然坐拥中原,平定南方小藩那是早晚的事,陛下看重与你,多次邀你共谋大事,却都被你拒之于外,如此一意孤行,可有照顾到我们兄弟的福祉?”
赵匡济冷笑一声:“共谋大事?还不是为了那张‘山居图’。”
桑维翰手握马鞭,敲了敲左手掌心,点头道:“是,有些事情,我们确实没想到,要不是我们一路追随你来到这赵家老宅,还真是想不到流失三百多年的‘山居图’竟然在你手里,要说为了那张‘山居图’倒也不假,但是陛下更看重二弟你的军事才能,要不然你又岂能在而立之年,就做到了都尉将军。”
赵匡济心知今日定是无法逃脱,可是又要连累这些弟兄们与自己陪葬,心中甚是不忍,可是要把《山居图》交给那卖土求荣的石敬瑭,那中原之地岂能再有兴盛之日!一时间,竟踌躇不前,难以抉择。
赵匡济身后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书生模样的少年好像看出了他的心事,两步跨在赵匡济的面前,向着他身后其余几人吼道:“大哥,你放心,我们今日就是死在这山上,也绝不同意你把‘山居图’交给这群卖国贼,你们说是不是!”声音之大,仿佛费劲全身之力来表达自己与众人宁死不从的决心。
“可是…”赵匡济还在犹豫。
便在此时,那灰袍大汉伸手成爪,突然向少年发难,这一瞬间来的太快,赵匡济根本来不及反应,少年如此瘦弱的身躯怎能抵得住大汉奋力一击,眼看他就要拿在少年脖颈之上,赵匡济嘶声大喊着:“元朗!”
却听“咔嚓”一声,那一击竟然打在了树干上,合抱两人粗壮的树干被这一爪之力横空折断,众人一惊,刚才还立在那里的少年,一眨眼的功夫竟然消失了!
大汉一愣,顺势抬头往西北方向看去,那颗枯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而那小书生也在其中!大汉不禁心中一凛,两处距离不过两百步,他自忖如此距离便是飞过一只蚊虫都能听的清,莫说来了人都没有听见声音,单单这瞬间救人之举,便是这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人做得到。
桑维翰寻声而望,却是三个和尚,还有一个和那书生年纪相仿的白衣小生。
“原来是几位大师救了舍弟,阿弥陀佛,多谢大师,多谢大师!”赵匡济双手合十,连连参礼。
“喂,几个秃驴,莫要管闲事。”大汉眼看到手的功劳就这么被人阻了去,心中烦闷无比,仗着桑维翰的面子,晾他几个和尚也不能奈何自己。
“阿弥陀佛,”中间那长髯老僧缓缓道,“老衲今日与沈施主在房中论经,却不想弟子来报,山中来了一群不明来历之人,老衲速与弟子来此查看,却不知是桑大人大驾来此,阿弥陀佛。”
桑维翰不想他竟然识得自己,便问道:“敢问法师名号?”
“桑大人贵人多忘事,六年前嵩山之上,天福陛下举行祭天大典,你我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桑维翰倒吸凉气,仔细回忆着当年情形:“莫不是妙思大师?”
老僧点点头。
桑维翰显然吃了一惊:“妙思大师,您贵为菩提院首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少林菩提院乃是研究武功的最高之所,也是收集天下功夫和参悟大乘佛学的所在,桑维翰深知历任菩提院首座都是武学高深的大师担任,如果今天老和尚要管一管这事,当真是不太好办了。
众人又有谁不知少林菩提院的大名,一时间,也都愣在那里。
妙思道:“说来惭愧,老衲参禅几十年,修为且轻,佛心尚浅,特辞别师兄来此间修行,善哉善哉!”
“大师,既然来此修行,还望大师广积善德,莫要管这闲事,坏了大师修行。”
“这位大人此言差矣,”确是那沈姓小生发言道,“广清寺既然立于这莲花山上,妙思大师又是寺中主持,这一山合众生命又岂有不理之言,莫说今天是一条人命,就是山上的花鸟鱼虫生生死死自有天命,何苦为难他人来收,真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句句夺口而出,方知打断了妙思的言语,一时间满脸羞涩,不好意思了起来。
妙思点头笑道:“沈施主此言有理,老衲正是此意。”
“大师执意要管,那我们就要得罪了。”话语一落,桑维翰向身后众人使了个眼色。三四十人受令合围而上,一时间草木繁密的林中倒显得拥挤起来。
灰袍大汉首当其冲,直朝妙思而去,纵使知道自己并非敌手,可主上发话不得不从,更何况他料定和尚不会杀生,有甚可惧,眼看就到跟前,暴喝一声,一拳向妙思挥来,和尚却一动不动,拳至跟前,一瞬间,妙思左手向上反扣,一绞之下,拿住大汉手腕脉门。
大汉又惊又怒,一挣没能挣脱,大怒之下,飞起右脚,往妙思足三里踢去,和尚见状,左手用力抖出,将他掷回身后而去。
这一扣一掷的功夫,桑维翰一一看在眼里,心想自己出手也不是老和尚的对手,莫不然今天就放赵匡济一马,去山下等候,不愁他这辈子不下山,打定主意,冲着妙思说道:“今儿我就给大师个面子,可是姓赵的,咱们没完,等着瞧吧,走!”一声令下,那些喽啰们赶紧退了回来,跟着桑维翰下山而去。
妙思看着远去的众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又看着赵匡济道:“赵将军,如今天色已晚,眼看大雨又至,若不嫌弃,诸位可随老衲回寺中休息一夜。”
赵匡济已经跑了一天一夜,正是精疲力竭的时候,自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好好休息休息,可是自己一行又是天福帝的通缉对象,更何况刚刚还被桑维翰追击,怎好再给他人添乱,双手抱拳正要婉辞,却听那沈氏少年一挥手道:“哎,赵将军眉宇间透露着为难的神色,先别忙着推辞妙思大师的好意,且先听我一言,桑维翰虽然退去,但我断言他肯定会守住山脚,等几位下山,待你等出了这莲花山境内,他便可以将你一行五人一网打尽,如此岂非易如反掌之举,再者,我观几位英雄看起来早已精疲力尽,正需养精蓄锐以待大敌,而在这深山之中丛林遍布,更兼雨后瘴气横生,山中除了这广清寺你们再无其他选择之地,三来,石敬瑭卖地求荣,我汉家儿女人人得而诛之,赵将军此番弃暗投明实是明智之举,要不然妙思大师才不理会这世俗恩怨,你也莫要怕给大师惹上麻烦,少林一派,百年传名,又怎会惧他一个卖国贼乎!大师,您说是不是。”少年越说越高兴,话至结尾,仍不忘看着妙思,“咯咯”的笑出声来。
妙思双眼微闭:“阿弥陀佛。”
赵匡济被少年这番言论,直戳心底,苦笑道:“沈兄弟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要再推辞也忒不知好歹,既如此,那赵某打扰了。”说着话,双手抱拳,向妙思几人行了大礼。
时至深夜,广清寺大殿里的烛火依旧“突突”地冒着光。
只听得妙思大师说道:“阿弥陀佛!听闻早年间赵将军跟随天福帝南征北战,深得信赖,如今更是年纪轻轻已列当朝名将,却不知此次被人追杀确是何故?”
沈氏少年甚是急性,妙思话音刚落,便赶紧接过话头:“就是,白天的时候桑维翰说什么‘山居图’,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赵匡济道:“此事说来话长。大唐年间,太宗皇帝李世民与兄长李建成争夺皇位,发动玄武门事变将李建成射杀,但是李建成生前早有预感,恐自己遭遇不测,特命人画了一张‘山居图’,相传此图乃是一张藏宝图,正是李建成留给后人东山再起的资本,后来隐太子死后,‘山居图’被薛万彻拿走,后来不知怎地流传到我赵家先祖手中,从此便一直收在我赵家老宅,可是后来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石敬瑭听说我家中藏有此图,便派人找我索要,他割让幽云十六州以求契丹来援,后来更是称比他小十岁的耶律德光为父皇帝,此等认贼作父、卖国求荣的行径与当年靠骁勇而发迹、因廉政而扬名之声相去甚远,我又怎么会将此图交于他的手上,不料狗贼竟不顾多年交情翻脸,派人查抄我洛阳老家,父亲与我兄弟几人逃出生天,后来为保万全,我与父亲分头南下,”说到这里,赵匡济不禁感叹一声,“后来,我带着二弟元朗,逃到这莲花山,便遇到了几位。”
“那藏宝图现在何处?”少年快人快语。
赵匡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便在这里。”
“哦?”几人脸色一惊,没想到他竟然随身携带。可是待赵匡济打开之后,几人又是一惊,怎么只有半张图!
几人观瞧,确是一张泼墨山水,只见画中九座高峰连绵不绝,三、四两峰尤高,直入云表,下侧荡漾碧波之上盘着一座拱桥,桥边有岸,岸边一排排的松树,枝干遒劲,郁郁葱葱,松树林蔓延而去,其中好像隐藏着什么东西,却因为缺失了半张,让人无从得知,更困惑如此的山水图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敢问,另外半张在何处?”
赵匡济说道:“实不相瞒,与家父临别之际,唯恐遭小人所得,特将此图一分为二,另一半正在家父手中。”
少年点头道:“将军远见,如此一来,就算一方被俘,‘山居图’也只能拿到一半,果然妙哉,只是将军坦言一路南下,莫不是有了方向?”
“不错,”赵匡济说着话,把《山居图》收了起来,“如今天下大乱,十国并起,纵观宇内,也只有蜀中算的安定,自古川蜀便是天府之国,更兼当今蜀国广政帝励精图治,颇有口碑,此番便去投奔蜀国而去,只可惜……”
少年眉头一扬:“可惜什么?”
“只可惜我本是一介叛臣,更无缘结识蜀中名士,如此而去,那孟昶如何信我?”说罢,赵匡济一脸无奈之色。
妙思大师听闻此言,不禁笑道:“阿弥陀佛,将军莫忧,如若真有归附蜀国之意,却也不难。”
赵匡济眼前一亮:“哦?大师有何高见,还望指点一二。”
妙思指了指那位沈氏少年,道:“将军可知这位沈施主是何人?”
赵匡济扭头看着少年,白天之时来去匆忙,不曾观瞧这少年,只当他是寺中香客,如今听妙思大师之言,又细细打量一番,着实生的一副儒雅俊美的好相貌,只是呼吸谈吐间没有半点武功底子,实在不知这是哪门哪派的高足。
赵匡济道:“还请恕赵某眼拙,无缘识荆。”
妙思道:“沈施主并非江湖中人,将军不识倒也并不奇怪,这位沈庸沈施主乃是蜀中大贾沈宝山的公子,而沈宝山正是蜀国明孝皇帝孟知祥的结拜兄弟。”
赵匡济闻言一惊:“那孟昶?”
沈庸笑道:“正是我大哥。”
“哎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缘得见沈公子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赵匡济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当即抱拳行礼道,“还望沈公子能助我一臂之力。”
沈庸连忙扶起赵匡济:“哎呀,这个忙我肯定帮,只不过……只不过……”
赵匡济听他言语吞吞吐吐,似有难色:“沈公子莫要为难,如果你有难言之隐,我也不便央求。”
“没有没有,”沈庸急得拍了拍后脑勺,“哎呀,赵兄不知,我是从家里逃出来了,目前实在不便回家,万一又被我爹抓住,还不得把我关个一年半载,我可不想!”
他这一番话说的几人轰然而笑。
妙思说道:“阿弥陀佛,沈施主,佛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你若将赵将军引荐给蜀中帝王,自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被令尊关个一年半载又有何妨。”
沈庸踌躇道:“这是自然,只是怎……怎么向爹交代啊?”
忽听得大殿之外,一嘶哑着嗓子的嗓音,长笑道:“油头粉面的小生就是没用,我看他多半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妄想着能在江湖上闯荡一番吧。”
长笑声罢,转出两个人来,走在前面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着淡绿衣衫,背影苗条,一张秀丽绝俗的瓜子脸上,镶着一双漆黑光亮的大眼睛,头侧束着一丛乌油油的黑发。但瞧来人身影,沈庸已是心中突的一跳,胸口宛如被一铁锤重重击了一记。那女郎身后紧跟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沈庸见她满脸皱纹,脸生横肉,与那身前女郎一比,沈庸心里不由得暗笑:“这婆婆如此丑陋,那姑娘和她走在一起简直就是仙女了。”,再看时,那婆婆一双眯成细缝的小眼中射出一股凶光,不住的打量着沈庸。他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怨声道:“你个婆婆,我敬你是长辈,你却诋毁与我,出言这等无礼?”
老妪喝道:“好个臭小子,我康老婆子说你油头粉面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要不然……”
她这一番话激起了沈庸心中气愤,昂首道:“不然怎样?”
老妪见状大怒,霍的双手一挥,抽出随身携带的一柄短刀,当即抢上几步,大喝道:“小子该死!”右手挥刀便向沈庸脖颈砍去。
忽听“当”的一声,一柄长剑伸过来将老妪的短刀格开,却是那绿衫女郎出手拦阻。她低声道:“康婆婆且慢,我们是来庙中替母还愿的,莫要枉伤人命!”
妙思手捻菩提:“阿弥陀佛,裴小姐心怀慈念,老衲敬佩。”
那康婆婆看了一眼妙思,将刀收回鞘中,向那裴姓女郎道:“小姐,这群乌合之众的闲事,我看你还是莫要管了,省的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到时候老爷还要责怪你。”
只听那女郎冷冷的道:“那大晋的狗屁官员,哪个不是鱼肉百姓之辈,弄得中原一带早已民不聊生,方才这位将军所言,我既然已在窗外听到,又岂有不帮之理?况且爹爹也是痛恨桑维翰之流久矣,就算知道,也定然不会责怪你我的。”
康婆婆还要说话,却被女郎拦住:“康婆婆莫要劝了,我主意已定。”
女郎与康婆婆说话之时,沈庸一直偷瞄着那女郎,看着看着已是双目发呆,犹不自知,忽听那康婆婆怒喝一声:“喂!臭小子,看什么呢!”沈庸一晃神,方见那绿衫女郎已是脸上一红,转过了头去。
妙思手中菩提不断的转着,说道:“裴小姐莫非是心中已有解救的法子了?”
那女郎道:“为今之计,这位赵将军应先随我回到家中,以父亲威震中原的名声,那群卖国小丑定然不敢来闹事。”
沈庸听她话音清脆动听,在说到自己父亲之时,有得意之色,又听他父亲有着“威震中原”的名声,心中好奇,朗声问道:“敢问姑娘的父亲是?”
妙思微微一笑,说道:“都怪老衲糊涂,不曾引荐,这位”说着话,正要引荐沈庸,却听那女郎道:“沈庸,我知道。”妙思又是一笑,又指了指女郎:“‘中州剑王’裴原的千金,裴槿儿小姐。”
刚才几人的谈话,赵匡济一直默默不言,可听到妙思介绍了裴槿儿的来历,登时一怔,起身拱手道:“原来是裴剑帅的千金,末将失礼了。”
沈庸见赵匡济竟对以为江湖人物的子女躬身行礼,着实一惊,看来这位“中州剑王”必然大有来头。
妙思点头道:“阿弥陀佛,既然裴小姐有相助之心,依老衲看来,去往裴家庄当真是上上之策。只是,那支人马似有百余人之多,咱们几个人都算上也只有十余人,如何下山安然而去,才是当务之急啊。”
赵匡济道:“能得诸位援手,我已铭感五内,必然不能再给诸位添麻烦了,我这就去房中将兄弟们喊醒,趁夜杀出重围。”说完就要回房喊人,却被妙思止住。
妙思道:“赵将军若贸然下山,只怕是徒增伤亡尔,还望三思,善哉善哉。”说罢,顿了顿又道:“万事万物皆有因有果,你们既然到了我广清寺中,即是你我有缘,且回房歇息一夜,明日老衲亲自护送诸位下山。”赵匡济急道:“大师,万万不可,您乃少林前辈,自是游离恩怨之外,千万不可因为我等俗人而招惹是非,我意已决,大师莫要再劝,告辞。”说罢,与众人告退,回房间去了。
二更时分,天色幽暗,山中更是寂静无声。已经休息了半晌的赵匡济几人不似先前那般无力,行至山脚,赵匡济远远就看到了一群人马手持灯火,将路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赵匡济心知已无退路,低吼一声:“冲!”一行五人向岔路口抢奔而去,正奔之际,忽然飞箭如雨,激射而来,赵匡济心知不妙,突然间又听得几声惨叫,回头望时,身后三位兄弟已被羽箭贯穿后心,当场毙命。
赵匡济眼见这等情势,显然桑维翰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若是再贸然冲去,剩余三人也必然命丧当场,当即高叫:“快快找树作为遮挡,避一避锋芒。”说罢,一把拉过身侧的二弟,提气上跃,朝一巨石奔去。
他将二弟置于巨石之后,自己飞跃着向人群冲去,将到人群之边,劈掌而落,连毙三人,纵身落地,正落在人群中央,霎时间又击倒五人。可是桑维翰有百余人之多,如此一掌一掌的要劈到何年何月!眼见人群越来越挤,赵匡济陷于苦战难以脱身。
生死之际,赵匡济忽感四周有风急驰而来,原来是数丈之外有人的掌力先发而至。
天下武功,任你掌力再强,如何收发自如,一掌击出也是非死即伤,可是偏有一门功夫,唤做“隔空掌”,可以借力而制人,使人凭空掷出,而不致受伤,不似杀人功夫那般以取人性命为要。
只一瞬间,人群中一大半的人已被掌力震退,敌手消散大半,赵匡济如释重负,足尖点地,向那施掌之人奔去。
桑维翰虽不是江湖中人,然如此独到的推山掌法,自是有所耳闻,正色道:“此处已然离了莲花山境,大师为何出尔反尔!”
“混账东西,跟你这种小人有什么好讲的。”那康婆婆性情如火,最见不得卑劣之人。
“小人!”桑维翰冷哼一声,“我是小人,可我身居庙堂高位,哪似尔等草莽之人,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混账!”话音刚落,康婆婆一跃而起,要找桑维翰比个高低。
“哎,康婆婆,当心呐!”裴槿儿眼见康婆婆飞身掠出,心中一惊,不禁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只见康婆婆右手握刀猛然一挥,短刀在桑维翰脸前一闪而过,呼呼风响。桑维翰只吓得额头满是冷汗,若非自己躲得快,必是丧命于此了。他看着身前老妪,不想这老婆子看起来年岁不下六十,身手却是不差,又斜眼见到沈庸身边站着一个手握佩剑的女郎,看起来也是一位练家子,当即便闭口不言,心中泛起了嘀咕:“如此一来,更不好得手了。”
妙思微笑道:“阿弥陀佛,桑大人,我这里也有诸多好手,想必你这百余人手也没了胜算,不如看在我老和尚的面子上,放这位将军一马,如何?”
桑维翰心想:“单就妙思和尚一人已是棘手,再加上这两个帮手,岂非已无胜算,莫不就此作罢,一则避免得罪少林,二来待他们走得远些再追上去,却也不迟。”心思打定,便道:“二弟,今日就权且看在少林妙思大师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不过来日方长,你可要好好保重了。”
赵匡济哼道:“桑维翰,来日若我赵匡济留的性命,你就算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转头又看了妙思一眼,“大师,今日之事匡济铭记于心,日后少林上下如有差遣,绝无二话,就此拜别。”
赵家兄弟、沈庸、裴家主仆便一一向妙思辞别而去。
离了莲花山境,先到附近集市上买了马匹,然后马不停蹄向东而去。桑维翰本已料定赵匡济必然南下归附南方各国,所以在南下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赵匡济一行竟然往大晋都城汴京而去。为躲避桑维翰的追击,日间吃饭睡觉,晚上行路,一连十日,已进了汴京地界。
汴京城作为多朝古都,最早可追溯到夏朝皇帝姒杼至帝廑在汴京一带建都,传至大晋时,已有数千余年的历史,时人称汴京“八荒争凑,万国咸通”,当真为南下北上,东走西奔之要地。
五人自入汴京境界,又走了三十余里,隐隐听到有轰隆隆的水声,又行三百多步,水声已然震耳欲聋。裴槿儿加快脚步,一马当先,引着众人走到路的尽头,沈庸探头向下一望,只见波涛汹涌,水势湍急,竟是一条大河。
沈庸但见河上架着许多桥梁,桥上行人摩肩接踵,水中船只首尾相接,粮船商舶,前后相望,帆扬无阻。顿时笑道:“乐天先生曾言‘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看如此景象,应该是到了汴河吧。”
裴槿儿冷笑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墨水。”
沈庸得意道:“姑娘谬赞了。”
裴槿儿却不理他,转头向着赵匡济道:“将军,过了前面那座铁索桥便到了我裴家庄。”言罢,弃了马儿,扶着铁索,便踏上了桥板,往对岸走去。
走得大半个时辰,只见迎面一座庄院规模宏大的庄院,便是“中州剑王”裴原的裴家庄了。庄子依汴河而建,周遭崩腾的水流,蜿蜒伸展直入后庭,有时阳光一晒,后园中便会生起层层水雾,好不壮观。
进了庄子,沈庸发现裴家庄虽然规模不小,但庄内风格却风雅古朴,毫无富贵之象,厅堂中陈设虽乏华美,却也一尘不染,窗明几净,院子里没有一片落叶,此刻虽是午时刚过,却见几个老仆模样的人还在扫着庭院。
裴槿儿刚领着众人来到正厅坐下没多久,忽听得一人沉声笑道:“老夫一早便见到有喜鹊啼叫,原来今日有贵客登门,有失远迎呐。”沈庸听这声音沉中有威,果然不负“中州剑王”之称。
沈庸循声张去,只见自门后缓缓踱进一白须老者,面容清癯,布鞋布衣,脸色矍铄至极。沈庸暗暗吃了一惊:“这老人家难道就是裴姑娘的爹爹吗?可他看起来少说也有五六十岁,怎么会有裴姑娘这样年纪的女儿?”
裴槿儿正要开口,却见他伸手拦道:“刚才康婆婆都告诉了。”说着话,他瞬也不瞬地看了赵匡济一眼,然后向他抱了抱拳,道:“想必这位就是赵匡济将军了,多有怠慢,但望将军恕罪。”
赵匡济躬身道:“裴剑帅言重了。”
裴原又看了沈庸与赵匡济身边的少年一眼,问道:“这二位是?”
赵匡济道:“这位是沈庸兄弟,我身边的是舍弟赵匡胤,元朗,见过裴剑帅。”赵匡济在赵匡胤的肩头轻轻一拍,小元朗也躬身行了一礼:“见过裴大侠。”
裴原哈哈一笑:“罢了罢了,各位请坐。”
三人方落了座,只见裴原紧紧的盯着沈庸,见他容貌清秀,相貌间像极了某位故人的样子,不禁疑惑道:“这位少侠姓沈?”
沈庸道:“晚生姓沈。”
裴原双眉一蹙,低声道:“少侠籍贯何处?”
沈庸道:“蜀中人氏。”
哪知裴原听后一愣,跟着笑道:“果然是故人之子。”
沈庸见他神色间颇有异样,奇道:“裴庄主莫非认识家父?”
裴原微微一笑,也不再回他。只是扭过头去,看着赵匡济道:“赵将军莫急,你的事槿儿已一五一十的告知于我,你们就安心在我这里修养。”
赵匡济听裴原要把自己留在庄里,赶忙拜谢道:“不敢有劳裴剑帅,您能收留我休息一天,已是没齿难忘,我们歇一晚便走,不便替您多惹纠纷!”
裴原哈哈一笑:“老夫虽然已久不问世事,只是那桑维翰如此嚣张,新仇旧恨一起算,我又岂能束手旁观?赵将军放心,这件事我是管定了!”
沈庸听他拦下此事,心有一喜,可紧接着又是担忧。他不知这裴原是何来路,若是江湖匪盗之流,日后岂不后患无穷?可此中利害,自己也不便多问,只好随机应变了。
晚间时分,裴原在厅中设下酒宴,用来款待客人。赵家兄弟已是逃亡了半月有余,一见满桌菜肴,也不顾形象的纷纷大嚼起来,如饿死鬼般的大吃大喝,看的主人家不禁讶然。众人席间吃喝正欢,忽听门外一名家丁惊叫一声,裴原喝问道:“怎么了?”那家丁疾步推门而进,面色惨然的叫道:“死……死人啦!”
裴原与赵匡济对望一眼,赶紧出门查看。刚到门口,裴原陡觉一阵阴风袭来,漫天鲜血飞洒中,竟是一颗还在渗血的头颅往他身前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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