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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了,我的朋友

    剑之晶

    注:再过几个小时,我的朋友就要离开江阴回合肥的老家。这几年我们朝夕相处,差不多每一顿晚饭都是在一起吃的,每一个晚上都要吹会牛才能各自回屋睡得踏实。我知道他所有的涕泪笑乐,他也知道我所有的悲欢离合。

    认识小明是在非典肆虐的那年夏天。每当这个季节到来,公司都会分来一批新进的学生。晚上闲着没事,我这个早毕业一年的人就挨着宿舍看看新来的师弟们。

    夏天,总是与大自然接触最亲密的时刻。宿舍里,小明的舍友在吆喝着楚河汉界,而他本人则穿着短裤躺在床上发呆。那时,他这个刚工作的人一定还沉浸着毕业时的离别悲伤之情。我理解这个。对于我们这些出门在外闯天下的人,大学是我们接确社会的第一站。在那里,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相互扶持着跌跌撞撞走完四年的人生。毕业时的分别应该是我们大多数人面临的第一次重大分别,因为我们来自四面八方,更要散向祖国各地,也许今生都不会再见,所以我们会有直到工作仍存在的巨大伤感。我熟悉他躺在床上时脸上落寞的神情。

    年轻人终归有一层亲近,我们不久就熟悉了。后来,他告诉我,刚工作时是他最失意的时刻,因为那时他失恋了。就着这个话题,我们分析了四年的爱情。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爱情也是要生活的。

    他虽然失过恋,但是仍不失为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刚来的时候,他平时老老实实上班,周末则安安分分躲在宿舍内成长。而我除了正常上班外,业余时间则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味道。我觉得我毕业比别人要早,所以我有大把的青春好挥霍。于是每一个晚上我都和新交的朋友们成群结队,或者打扑克消遣,或者泡泡澡休闲。因此第一年我们的交往少得可怜,仅有的也多是伴随着“将军、支士”的大呼小叫声。

    尔后,我觉得青春已被我预支得差不多了,就该痛定思痛,捡起了英语这个科目。我想着也许我可以靠着它走进外企,去拿高一点的工资,让我的青春在金钱的支撑下能够延长些。小明这时与我不谋而合,他也学起了英语。为了钱,我们走在了一起。

    我们一起去外国友人的家中和他们对话,我们一起组织英语角,我们也一起参加室外活动。就这样,我们的交流多了起来。

    这时,我发觉他远不是外表看起来的内向文静。

    当他与我闲谈时,我知道我人生第一个辩论对手出现了。每当有一个分歧时,我们都是各执一辞,为了自己的观点搜肠刮肚些可能有的,也可能是自己现想的道理来试图说服对方。我历史学得还算不错,因此引经据典总想让他心悦诚服。他对社会认知方面要强于我,每每总是拿些现实中的年度大事或著名案例来反问我为什么。那时我总是觉得他太消沉,总是拿一些偶尔出现的个例来以偏盖全。他则十分同情我似地说,富有激情拥有幻想是年青人的特征,但是你已经不小了。

    在辩论中学习,从争吵中成长。毕竟我们都是成人,知道虚心学习的好处。所以我们没有结果的争论完之后,都开始问对方的证据何来,理由何在。一段时间后,他的历史知识与日俱增,而我的社会认知也逐渐丰富。非但如此,我们的观点还越来越接近,一旦与别人再言语的时候,我艺术地说了上一句,他在边上则会很完美地为我补上下一句。

    在中学的时候,我们的成绩都不俗,因此零五年,我们壮志未酬都报名去考研。但是那一年,他最终选择了更具有现实意义的公务员考试,可惜最后却在面试那一关折戟沉沙。而我则带着我的设计发明全国跑的去参加各种比赛,希望能够将自己的一点聪明才智折合成人民币。如此一来,考研对我们来说至多只是郁闷时慰藉自己的口号。不过,我们最终仍决定要给我们曾经的辉煌有个交待,哪怕这个交待糟糕透顶。

    我们带着完成使命的心情好象无所谓似的参加了考研。但是事实上,我们是有所谓的。考场内和我们有着差不多年纪的学弟学妹们,尽管看着稚嫩,可做起试卷来远比我们老辣。我们看着熟悉的很却又无法下手的考题,知道我们可以在分数上得到辉煌,找到自信的时代结束了。

    那次我们带着数码相机留了许多照片。虽然照片上我们看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但是在存入电脑的时候,我们都不约而同地给文件夹起了“考研终结篇”的名字。考研对我们来说已成奢侈,研究生很多时候只是听起来悦耳。

    从那次后,我们真正不再注重虚名。能够开心地生活比这远远重要的多。

    在这四年里,我经历了人生一次非常彻底地失败,那就是给我打击最大的一次失恋。从这后,我知道我的人生经不起太多的等待,更不能承受更大的折腾。我唯有事业成功,夯实了生存的基础,才能在别的人生大事上游刃有余。到那时,风大也罢,雨狂也行,我在温暖的小屋里平静地喝着小茶。

    至少名义上我还算出双入对时,也曾想帮助他走出单身的牢笼。可是,我们对现实挑剔,现实对我们更苛刻,他没有成功。从那后,他更坚定了大丈夫成不了万世基业也当独善其身的信念。因此,他更是发奋地多读书,努力地考职称。

    在他看来,我长得伟岸,还稍带一点顺眼的英俊,我是不该单身的。

    在我看来,他手脚勤快,还会做一手赶上二级厨师的好菜,他更是不该独行的。

    在对方的眼里,我们都有着似乎不可比拟的优势,可是直到现在,我们仍是一船明月一帆风的光棍。我曾开玩笑地对他说,小明,你娇小玲珑些,不如做个变性手术,我娶了你。而他则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做了女人一定不会嫁给你。

    每天下班后,我们多半的晚饭都是在一家四川人开的酸菜鱼馆内解决的。老板服务员已对我们熟识。每次我们一出现的时候,他们就会习惯地问,今天换哪样菜。我们吃饭只要两个菜,一个荤,一个素,还天天换着口味吃。今天我们的散伙饭也是在这家饭馆内吃的。我们都不太能喝,但是我们举起了杯就一饮而尽,再举就会说少喝点,身体要紧。这个饭馆在我们眼里是周边地段中最物美价廉的。今天我们来这,显然不光是因为它便宜,还因为这里有我们许多的回忆。云南的马加爵被抓了,我们回忆自己的大学时代,然后好象有点不甘被其抢了风头,其实是心有余悸地说,我差点也成了马啊。股票最近一年是疯涨,我们感触道:炒股真不是赚钱,那是抢钱啊。

    他拼命考公务员,我就给他加劲,并告诉他:你可要加油啊,当了官,我的水晶也好卖。他则对我说:剑啊,你也考吧。你历史政治对我好的多了。你当公务员比你卖水晶更容易实现些。

    明天,他就要走了。我在他的宿舍里坐到十二点,然后说休息吧,明天要早起。他说他的手机号码最近不会变。然后他给我留下了他老家的号码。

    我笑了笑说,也许一个月后,我也远走高飞了。他说,对,我们都是没有根的人。唯一的根就在父母那。而在外面工作时,则是哪里适合我们,我们就在哪里待着,一旦不适合自己的发展,又会打起背包走天下。

    小明,我的朋友,你走好。也许再见时,你是个政府的高级官员,而我也是个成功的水晶商人。也许再见时,你仍是个为生计拿着小厂工资半死不活,而我也可能仍在走街串巷地继续水晶梦。但是我们都不会再牢骚满腹,我们已经成长,我们学会了在艰辛中微笑,懂得了在逆境中平和。

    再见了,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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