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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乃在自己智慧的指引下,离开铁路,抄小道捷径而去。两个小时后,麻乃就发觉了自己的愚蠢。他不得不又沿着来时的方向返回。这次他倒是不记得原来的路在什么地方了,只能又用歪腔走调的普通话边走边问。终于,在他头晕眼花、口干舌燥的时候,他又发现了铁轨。
现在是又饥又饿,方便面还有些,可是水倒是让他囫囵吞下图个痛快了。他想喝点河水什么的,一闻铁路旁那水沟的腐臭,他情愿渴死也不能被臭死了。钱还有一元,可是这附近也看不见人家,不是农田就是小山。这时麻乃感慨道,钱有时真的是毫无用处。天早黑了下来,麻乃晕头转向的情况下也不辩东西南北。为了少走点冤枉路,麻乃决定等到天亮。
这一夜,麻乃一直在臭死还是渴死之间做斗争。天亮了,麻乃既没有臭死也没有饿死。这一夜火车在耳边响了一晚,蚊子把他当成日本大和战列舰,轮番轰炸。
太阳出来后,麻乃拖着被炸了一晚的残体,选定方向晃悠悠走了起来。整个上午,他都在艰难跋涉,步子是越来越慢,眼是越来越花,甚至某个时候他一度询问自己来的目的,他开始想念他那一年四季漏风的小土屋,他也开始怀念那似乎永远都不能吃饱的稀饭。
当他只是想念从前,还没有到出现海市蜃楼的情况下,又一个小站出现了。他象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用尽力气奔了过去。
最后的一元钱派上了用场。麻乃喝着水又在感慨,钱还真是个好东西。
麻乃恢复了点力气,又上路了。这次他老老实实地顺着铁路走去。快天黑的时候他终于到了一个大的火车站,一问,是无锡。麻乃流泪了。
他很容易地找到了一家拉面馆,同是回族人,都是自家兄弟,老板让他吃饱喝足。在拉面馆伙计的帮助下,他打电话给他的老板。那老板急得不行,得知他的消息后大大舒了口气。
麻乃在无锡拉面馆干了一个月,赚了点钱来到了江阴。
我问他怎么早不打你老板电话呢?他说他当时就没想到,也不会打电话。
麻乃每个月拿四百元工资,包吃包住。干了一年他也知道了薪水的太少,因此像每一个打工的人一样,开始骂老板的黑心。他领我去他睡觉的地方看了下。四根棍子支撑一块薄薄的铁皮,墙的材料更是五花八门,塑料纸、硬纸板,砖头等。床是木板所搭,床下放着煤炭,因此整个地面黑黑的。床上的被子也和煤炭储藏室的身份相符,同样的黑黑,屋内的灯泡暗的让我想到爱迪生之前的时代。
我问他,老板对你这么不好,你干嘛不换一家,反正象这样的店很多啊。他想了想说:我赚得再少,但毕竟是因为老板我才能走出山沟,不管他做了什么,我感激他,不会随便离开。我听了,突然间不知说什么。
有的时候说到未来,我含糊说要比现在好上十倍。他则会两眼发光的告诉我,有一天,他要有自己的拉面馆,大哥可以天天来吃。他笑了,我也笑了,说,那你要加油啊。
我手上带着个家乡产的黄发晶手链,每次他都盯着看上半天。他问我很贵吧,我想了想把一千元回答成一百元。他说很漂亮,想买一个女孩子带的,送给以后的老婆。我笑了笑说,等你有老婆了,我送一个给你。他就嘿嘿地笑。
他干了一年半后,存了点钱要回家。我知道了,送了个滴水切面式的白水晶手链给他。他本来以为我开玩笑,没想到我真地送给了他。那晚他很高兴,给我做了店里最贵的一种拉面,量多地我只吃下一半,而且他死活不要我的钱。我没有坚持,答应了下来,他就象孩子一样地笑了。
我告诉他,最近我要出差,走的时候不能送他,保重。说完我就走了。到门口的时候,他叫住了我,然后跑了过来抱住了我。我有点诧异,但是也抱住了他。许久,我们分开,他说,大哥,我会想你的。眼里分明闪动着泪花。
那一刻,我想,不管谁赚的钱多谁赚的钱少,我们都是出门在外谋生的人,谁都不容易,面对的很多是人情的冷漠、职场的欺诈,整天生活在冰冷的世界里。虽然冰冷,但我也从来没觉得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我会和他聊会天,会送一些小东西给他,但是我从没有把他当成我的朋友,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而他对我却从不设防。都说劳动者不分贵贱,但是现实中真正能做到这点的又有几人呢?在这寒冷冬日里,一个满身油腻的小伙计对我真情一抱,让我为以前的一些想法感到羞愧,也让我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我的眼里也开始闪动泪花。
他走后让别人给我写过一封信,还邮寄了些我说不出名字的坚果。信里说,他结婚了,第一次与女孩见面的时候,他送给她那个白水晶手链,第二次与女孩见面的时候,就是在他们的婚礼上。现在他仍然要出去打工,做拉面。他说他一定要有个自己的拉面馆,到时大哥可以天天来吃,不要钱。
我在默默地祝福:麻乃,你不仅会有自己的拉面馆,还会有更精彩的拉面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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