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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mall>罗斯莫庄起坐室。窗户和后面的屋门都开着。室外阳光照耀。上午。</small>

    <small>吕贝克·维斯特穿得跟在第一幕里一样,站在窗口浇花。她的活计撂在窗口小沙发上。海尔赛特太太手里拿着毛撢正在走来走去,撢拂家具。</small><s></s>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沉默了会儿)</small>我不明白为什么牧师今天老不下楼。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噢,他常是这样。现在他大概快下楼了。

    <strong>吕贝克</strong> 你看见他没有?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我上楼给他送咖啡的时候看了一眼。他正在卧室换衣服。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问这句话为的是他昨天身子有点儿不舒服。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他气色不大好。我疑心也许他跟他内兄闹了什么别扭了。

    <strong>吕贝克</strong> 你说他们为什么闹别扭?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这我倒不知道。也许是摩腾斯果那家伙在他们中间挑拨吧。

    <strong>吕贝克</strong> 很可能。你认识这个彼得·摩腾斯果不认识?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不认识。小姐,你怎么问这话?我怎么会认识他那么个家伙。

    <strong>吕贝克</strong> 你看不起他,是不是因为他编辑那张下流报纸?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还不单为那个。小姐,你一定听说过,他跟一个被丈夫遗弃的女人生过一个孩子。

    <strong>吕贝克</strong> 不错,我听说过。不过那一定是远在我到这儿以前的事。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那时候他当然很年轻,那女人也太荒唐。他也想跟那女人结婚,可是当然做不到。我倒不是说他没吃大亏。可是,天呀,没想到从那以后摩腾斯果倒出名了。现在给他捧场的人可真不少。

    <strong>吕贝克</strong> 是啊,穷苦的人有了为难的事情都找他帮忙。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不但穷苦的人,也许还有别人找他呢。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偷偷地瞧她)</small>是吗!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small>(在沙发旁,使劲撢拂)</small>小姐,也许还有你最想不到的人去找他呢。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忙着弄花)</small>海尔赛特太太,这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想罢了。你说的话,你并没有把握。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小姐,你说我没有把握?我告诉你,我有把握。好吧,要是你一定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有一次我亲自给摩腾斯果送去过一封信。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转身)</small>是吗?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真是。并且那封信还是在罗斯莫庄写的。

    <strong>吕贝克</strong> 海尔赛特太太,真有这事吗?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真有这事。信纸挺讲究,信上还盖着个精致的红印。

    <strong>吕贝克</strong> 信是交给你送去的吗?亲爱的海尔赛特太太,这么说,写信的人是谁就不难猜了。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是谁?

    <strong>吕贝克</strong> 一定是去世的罗斯莫太太在发病的时候——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小姐,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strong>吕贝克</strong> 信里写些什么?哦,我忘了——你不会知道。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唔,要是我知道又怎么样呢?

    <strong>吕贝克</strong> 她没告诉你信里写些什么话?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她倒没告诉我。可是摩腾斯果看完了那封信就把我仔仔细细盘问起来了。所以我马上就猜出了信里写的是什么事。

    <strong>吕贝克</strong> 你猜信里写的是什么事?亲爱的海尔赛特太太,快告诉我。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哦,不行。我怎么也不能告诉你。

    <strong>吕贝克</strong> 你尽不妨告诉我。咱们俩是知己朋友。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小姐,这件事万万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信里说的是他们哄着那位有病的太太相信的一件荒唐事。

    <strong>吕贝克</strong> 哄她的是什么人?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维斯特小姐,是一群坏人。他们是坏人。

    <strong>吕贝克</strong> 坏人?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坏人,我再说一遍。他们一定是真正的坏人。

    <strong>吕贝克</strong> 你说他们究竟是谁?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嗯,我心里当然有底子,可是我决不能说出来。反正城里有一位太太——呃哼!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明白你是指克罗尔太太说。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哼,那位太太派头可不小。她老在我面前摆架子。她也不见得太喜欢你。

    <strong>吕贝克</strong> 你说罗斯莫太太写那封信给摩腾斯果的时候,脑子是不是正常?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小姐,人的脑子是个怪东西。要说她脑子完全不正常,我看倒也不见得。

    <strong>吕贝克</strong> 可是她一知道自己永远不会生孩子好像就精神错乱了。她的疯病就是那么起头的。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是啊,真可怜,那一下子是她的致命伤。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拿起活计,在靠窗一张椅子里坐下)</small>海尔赛特太太,那件事对于牧师终究还是有好处,你说是不是?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小姐,你说的是什么事?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说,没有孩子对牧师有好处,你说是不是?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唔,我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告诉你,真的,牧师幸而没有孩子。家里有哭闹的孩子,罗斯莫牧师一定受不了。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小姐,罗斯莫庄的孩子不会哭。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瞧着她)</small>不会哭?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不会哭。从来没有人听说过,罗斯莫庄的孩子会哭。

    <strong>吕贝克</strong> 这可真怪。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可不是吗?世世代代都这样。还有一桩怪事呢,孩子们长大了也从来不会笑。他们一辈子不笑。

    <strong>吕贝克</strong> 真是奇闻!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小姐,你听见或是看见牧师大笑过一回没有?

    <strong>吕贝克</strong> 没有。我现在想想,几乎觉得你的话很正确。可是我觉得这一带地方的人都不大笑。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不错,他们都不大笑。人家说,这件事是从罗斯莫庄开头的,后来好像传染病似的就散布出去了。

    <strong>吕贝克</strong> 海尔赛特太太,你是个很有智慧的女人。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啊,小姐,你别拿我开玩笑。<small>(听)</small>嘘,嘘,牧师下楼来了。他不喜欢看人家撢东西。<small>(从右下)</small><small>罗斯莫拿着帽子和手杖从门厅上。</small>

    <strong>罗斯莫</strong> 吕贝克,你早。

    <strong>吕贝克</strong> 亲爱的,你早。<small>(沉默片刻。她照常做活计)</small>你是不是要出门?

    <strong>罗斯莫</strong> 是。

    <strong>吕贝克</strong> 天气好得很。

    <strong>罗斯莫</strong> 今天早上你没来看我。

    <strong>吕贝克</strong> 没有。今天没来看你。

    <strong>罗斯莫</strong> 往后你也不想来看我了吧?

    <strong>吕贝克</strong> 亲爱的,现在我还不知道。

    <strong>罗斯莫</strong> 有我的信件没有?

    <strong>吕贝克</strong> 《州报》来了。

    <strong>罗斯莫</strong> 《州报》?

    <strong>吕贝克</strong> 在桌子上。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搁下帽子和手杖)</small>报上有什么事没有?

    <strong>吕贝克</strong> 有。

    <strong>罗斯莫</strong> 你为什么不把报送上楼?

    <strong>吕贝克</strong> 反正你就会看见的。

    <strong>罗斯莫</strong> 哦?<small>(拿起报纸,站在桌旁看)</small>什么!“我们敬请读者严防无耻叛徒。”<small>(转眼瞧她)</small>吕贝克,他们骂我叛徒。

    <strong>吕贝克</strong> 他们没提姓名。

    <strong>罗斯莫</strong> 提不提还不是一样。<small>(念下去)</small>“暗中叛教的奸贼。”“这些像犹大<span class="" data-note="《圣经·新约》中出卖耶稣的叛徒。"></span>一样的人一旦认为最方便——最有利的机会到了眼前的时候马上就无耻地招供自己的叛教行为。”“毫无顾惜地玷辱了一个世代相传的光荣姓氏。”“他们希冀从暂时掌权的党派手里得到适当的报酬。”<small>(把报纸搁在桌上)</small>他们知道我的为人不算不久,也不算不深,然而竟会用连他们自己都不信的丑话糟蹋我!他们明知那是一篇谎话,可是还把它登在报纸上。

    <strong>吕贝克</strong> 还不止这些呢。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又拿起报纸念)</small>“没有经验和缺乏判断力是他们唯一的借口——”“恶毒的影响——可能已经扩展到我们暂时不想公开讨论控诉的事件上。”<small>(转眼瞧她)</small>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strong>吕贝克</strong> 这句话分明是指我说的。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放下报纸)</small>吕贝克,这是下流人的行为。

    <strong>吕贝克</strong> 是啊,其实他们用不着那么看不起摩腾斯果。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在屋里走动)</small>总得想个办法才好。如果尽他们那么胡闹下去,人类的善良品质会全部沦亡。我绝不容许他们那么胡闹!噢,如果我能让一线光明射进这黑暗丑恶的角落,那够多快活!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站起来)</small>罗斯莫,这话对。在这件事里头,你可以找到一个伟大光荣的目标。

    <strong>罗斯莫</strong> 吕贝克,但愿我能让他们睁开眼看看自己的面貌;激发他们的良心,让他们悔恨惭愧;并且把他们团结起来,互相容忍,互相亲爱!

    <strong>吕贝克</strong> 对,把你的全部力量都放进去,你一定可以成功。

    <strong>罗斯莫</strong> 我想一定可以。到那时候,过日子多快乐!世界上不再有恶意的争夺,只有善意的竞赛!大家的眼睛集中在一个目标上!每人的智力,每人的意志,都顺着天赋的途径各自努力前进,努力向上。大家有幸福——从大家身上得到幸福。<small>(无意中向窗外看了一眼,吃了一惊,伤心地说)</small>唉!从我身上却得不到幸福。

    <strong>吕贝克</strong> 从你身上得不到?

    <strong>罗斯莫</strong> 我本人也没有幸福。

    <strong>吕贝克</strong> 罗斯莫,别让这些疑虑在你心里纠缠。

    <strong>罗斯莫</strong> 亲爱的吕贝克,幸福主要是宁静快乐、清白纯洁的心境。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瞧着前面)</small>不错,清白纯洁的心境。

    <strong>罗斯莫</strong> 唉,你怎么懂得犯罪是什么滋味。可是我——

    <strong>吕贝克</strong> 你才最不懂得呢!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指着窗外)</small>那水车沟。

    <strong>吕贝克</strong> 噢,罗斯莫!

    <small>海尔赛特太太在门口张望。</small>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维斯特小姐!

    <strong>吕贝克</strong> 就来,马上就来。现在不行。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小姐,我只有一句话。

    <small>吕贝克走到门口,海尔赛特太太告诉她一件事。她们俩咬了半天耳朵,海尔赛特太太点点头走了。</small>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心绪不宁)</small>是不是我的事?

    <strong>吕贝克</strong> 不是,只是一件家务事。亲爱的罗斯莫,你应该上外头吸点新鲜空气。你应该出去多走一走。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拿起帽子)</small>对,走。咱们一块儿出去。

    <strong>吕贝克</strong> 亲爱的,现在我没工夫。你只能一个人去。可是千万要撇开那些伤心念头。

    <strong>罗斯莫</strong> 恐怕我永远撇不开了。

    <strong>吕贝克</strong> 哦,想不到那些没有根据的空想会把你缠得这么紧!

    <strong>罗斯莫</strong> 吕贝克,我看未必完全没有根据。夜里我在床上睡不着,把这件事想了又想。也许究竟还是碧爱特看得最清楚。

    <strong>吕贝克</strong> 看清楚什么?

    <strong>罗斯莫</strong> 她看清楚我爱你,吕贝克。

    <strong>吕贝克</strong> 她看清楚了吗!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把帽子搁在桌上)</small>我心里老撇不开的问题是:咱们俩嘴里说是朋友,究竟是不是一直在欺骗自己?

    <strong>吕贝克</strong>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的关系不妨叫作——?

    <strong>罗斯莫</strong> ——恋爱。对,吕贝克,我正是这意思。就是碧爱特还在世的时候,我的心思也全在你身上。我只爱慕你一个人。只有你在我旁边的时候我才觉得宁静快乐,心满意足。吕贝克,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一起头的时候咱们彼此就有一种甜美而隐秘的天真恋爱——没有欲念,也没有梦想?你是不是也有那股滋味?老实告诉我。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跟自己挣扎)</small>噢,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strong>罗斯莫</strong> 咱们把这种密切难分、二人一体的关系当作了友谊。吕贝克,其实那并不是友谊,咱们的关系说不定一起头就是精神上的夫妻。所以我的灵魂里有了罪孽。我不配享受幸福,我犯了对不起碧爱特的罪过。

    <strong>吕贝克</strong> 你说你不配过幸福日子?罗斯莫,你相信这话吗?

    <strong>罗斯莫</strong> 碧爱特用她的恋爱眼光看咱们的关系——用她的恋爱方式判断咱们的行为。这也难怪,她没法子用别的方式判断。

    <strong>吕贝克</strong> 可是你怎么能根据她的幻想责备自己呢?

    <strong>罗斯莫</strong> 因为她爱我——照着她的方式爱我——所以她才跳进水车沟。吕贝克,这是一桩确切不移的事实,也是我永远不能撇开的心事。

    <strong>吕贝克</strong> 不要想别的事,单想你终身致力的那桩伟大美好的事业。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摇头)</small>亲爱的,那桩事业永远做不成了。在我手里做不成了。在我发现了这些情形以后,我再也做不成了。

    <strong>吕贝克</strong> 为什么在你手里做不成呢?

    <strong>罗斯莫</strong> 因为起源于罪孽的事业绝不会成功。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愤激)</small>噢,这些无非是祖宗传下来的疑虑——祖宗传下来的恐惧——祖宗传下来的顾忌。人家说,死人化成了一群奔腾的白马回到了罗斯莫庄。我看,你这情形倒可以证明人家的话不假。

    <strong>罗斯莫</strong> 就算是不假吧,可是只要我一天撇不开那种念头,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吕贝克,你要相信我,我说的是真情实话。一桩事业要取得永久的胜利,必须有一个快乐清白的人支持它。

    <strong>吕贝克</strong> 罗斯莫,你真是那么缺少不得快乐吗?

    <strong>罗斯莫</strong> 快乐?对,亲爱的,我缺少不得。

    <strong>吕贝克</strong> 像你这么个从来不会笑的人,也缺少不得快乐吗?

    <strong>罗斯莫</strong> 对,还是缺少不得。真的,我能消受大量的快乐。

    <strong>吕贝克</strong> 亲爱的,现在你出去散步吧。走远一点。听见没有?喏,你的帽子在这儿。还有你的手杖。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拿起帽子手杖)</small>谢谢。你不跟我一块儿去吗?

    <strong>吕贝克</strong> 不,不,现在不行。

    <strong>罗斯莫</strong> 好吧。反正你还是没离开我。

    <small>他走后面屋门下。吕贝克站在敞着的门后,小心翼翼地看他走了以后才走到右首门口。</small>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开门,低声说)</small>唉,海尔赛特太太。现在你请他进来吧。<small>(走近窗口)</small><small>过了会儿,克罗尔校长从右上。他一言不发客客气气地鞠了一躬,帽子拿在手里。</small>

    <strong>克罗尔</strong> 他出去了吗?

    <strong>吕贝克</strong> 出去了。

    <strong>克罗尔</strong> 他平常在外头待得很久吗?

    <strong>吕贝克</strong> 很久。然而今天可难说。所以如果你不想看见他的话——

    <strong>克罗尔</strong> 不想,不想。我是来找你说话的——单找你一个人。

    <strong>吕贝克</strong> 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别耽搁时候。校长,请坐。

    <small>她在窗口小沙发里坐下。克罗尔校长坐在她旁边一张椅子里。</small>

    <strong>克罗尔</strong> 维斯特小姐——约翰尼斯·罗斯莫这次改变态度,你很难想象我为这事多伤心。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们早就料到最初你会伤心。

    <strong>克罗尔</strong> 只在最初?

    <strong>吕贝克</strong> 罗斯莫料定你早晚会跟他走一条路。

    <strong>克罗尔</strong> 我?

    <strong>吕贝克</strong> 不但你,还有他所有别的朋友。

    <strong>克罗尔</strong> 啊,你看!这正好证明在人情世故方面,他的见解不大靠得住。

    <strong>吕贝克</strong> 然而既然他觉得必须把自己从各方面解放出来——

    <strong>克罗尔</strong> 对,可是咱们等着瞧吧——我就是不信会有这种事。

    <strong>吕贝克</strong> 那么,你相信什么呢?

    <strong>克罗尔</strong> 我相信一切事情都是你在背后鼓动。

    <strong>吕贝克</strong> 克罗尔校长,这句话是你太太教你的。

    <strong>克罗尔</strong> 谁教的都没关系。总之,我把事情仔细想了一想,把你来到这儿以后就我所知的各种行动合起来研究了一下,我确实起了一股非常厉害的疑心。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瞧着他)</small>亲爱的校长,我好像记得有一个时期你非常信任我,几乎可以说是热烈地信任我。

    <strong>克罗尔</strong> <small>(低声)</small>你想迷人的时候谁能不被你迷住呢?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想迷住——?

    <strong>克罗尔</strong> 你想过。我现在不再相信那时候你有什么真情真意。你无非想在罗斯莫庄找个站脚的地方——在这儿扎下根——想利用我在这件事上头做你的傀儡。现在我都看明白了。

    <strong>吕贝克</strong> 你好像完全忘了当初是碧爱特请我来的吧?

    <strong>克罗尔</strong> 是你先把她迷住了,她才请你来的。你能把她对你的那种感情叫作友谊吗?那是一种敬仰——近乎偶像崇拜,后来又从崇拜发展为——我应该怎么说才好呢?——发展为一种无可奈何的热情。嗯,这名词倒还恰当。

    <strong>吕贝克</strong> 请你别忘了当时你妹妹的情况。就我本人说,我想谁都不能说我精神不正常。

    <strong>克罗尔</strong> 你确实没有精神病。然而正因为如此,所以对于你想控制的人来说,你这人更危险。正因为你的心是冰凉的,所以衡量利害、估计后果,你很方便。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的心是冰凉的?你看准了没有?

    <strong>克罗尔</strong> 现在我看准了。要不然,你绝不会在这儿一年一年待下去,一心一意追逐你的目标。好,现在你如愿以偿了。你已经把他抓住了,一切都归你掌握了。然而为了做到这一步,你却毫无顾虑地害得他不快活。

    <strong>吕贝克</strong> 这话靠不住。害得他不快活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strong>克罗尔</strong> 是我?

    <strong>吕贝克</strong> 是你,因为你哄得他真相信他应该对碧爱特的惨死负责任。

    <strong>克罗尔</strong> 他真为这事那么难受吗?

    <strong>吕贝克</strong> 难道你还不信吗?像他那么敏感的人——

    <strong>克罗尔</strong> 我还以为所谓思想解放的人是毫无顾忌的。然而现在我明白了!哦,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事会有什么结果。做了墙上那些人物的子孙,他怎么能跟世世代代传下来的那些东西割断关系呢?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低头沉思)</small>约翰尼斯·罗斯莫的思想根子是结结实实地扎在他的祖宗身上的。这是无可怀疑的。

    <strong>克罗尔</strong> 如果你爱他的话,你应该早就考虑到这上头。这种考虑当然不在你心上。你的历史跟他的历史的区别实在太大了。

    <strong>吕贝克</strong> 你说的是什么历史?

    <strong>克罗尔</strong> 维斯特小姐,我说的是你的出身,你的家庭历史。

    <strong>吕贝克</strong> 不错!我的出身确实很低微。然而——

    <strong>克罗尔</strong> 我不是说门第和地位什么的。我说的是你的道德历史。

    <strong>吕贝克</strong> 道德——?这是什么意思?

    <strong>克罗尔</strong> 你出生的情形。

    <strong>吕贝克</strong> 你指什么说?

    <strong>克罗尔</strong> 我提起这件事,是因为它足以说明你的一切行为。

    <strong>吕贝克</strong> 这话我不懂。你一定得解释一下。

    <strong>克罗尔</strong> 我真没想到你会要我解释。如果没有原因,你怎么会让维斯特大夫收你作干女儿——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站起来)</small>哦!现在我明白了。

    <strong>克罗尔</strong> 并且你还改姓了他的姓。你母亲的姓是甘维克。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走动)</small>克罗尔校长,我父亲姓甘维克。

    <strong>克罗尔</strong> 当初你母亲一定因为有事,所以常去找这位教区医生。

    <strong>吕贝克</strong> 不错,常去找他。

    <strong>克罗尔</strong> 你母亲一去世,维斯特大夫就把你收养在家了。他待你很不好,可是你还跟他待下去。你也知道他死后一个钱都不会留给你——事实上后来你只得到满满一箱子的书——然而你还是愿意待下去,耐着性子看护他,一直到他死。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在桌旁站住,鄙薄地瞧着他)</small>你先编派我的出身不道德、有罪恶,然后你就胡乱下解释吗?

    <strong>克罗尔</strong> 我认为你那么爱护维斯特大夫是出于天性的孝心。我确实相信你的出身决定了你的一切行为。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生气)</small>你的话没有一个字靠得住!我有证据。维斯特大夫到芬马克来的时候,我已经出世了。

    <strong>克罗尔</strong> 维斯特小姐,恐怕你记错了吧。他是在你出世前一年在那儿住下的。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告诉你,是你记错了!你完全记错了。

    <strong>克罗尔</strong> 前天你亲口告诉过我,你现在已经过了二十九岁——不到三十岁。

    <strong>吕贝克</strong> 是吗!我真那么说过吗?

    <strong>克罗尔</strong> 你说过。因此我推算——

    <strong>吕贝克</strong> 得了!你不必推算了。我索性老实告诉你吧:我的真岁数比我对别人说的大一岁。

    <strong>克罗尔</strong> <small>(微笑而不信)</small>真的吗!这可怪了!你为什么要说小一岁?

    <strong>吕贝克</strong> 作为一个没结婚的女人说,在我过了二十五岁的时候,我觉得年纪实在太大了,因此我就开始瞒岁数。

    <strong>克罗尔</strong> 你?一个思想解放的女人?难道你对于结婚年龄还有偏见吗?

    <strong>吕贝克</strong> 有,我这想法当然又笨又无聊。然而咱们身上都有一些甩不掉的毛病。咱们生来就是如此。

    <strong>克罗尔</strong> 好吧,就算是这样。然而我的推算恐怕还是正确的,因为维斯特大夫在就职的前一年曾经到你们那儿去过一次。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勃然大怒)</small>胡说!

    <strong>克罗尔</strong> 胡说?

    <strong>吕贝克</strong> 嗯。我母亲从来没提过这事。

    <strong>克罗尔</strong> 她没提过?

    <strong>吕贝克</strong> 从来没提过。维斯特大夫也没提过,一字没提过。

    <strong>克罗尔</strong> 维斯特小姐,会不会因为他们俩,也像你似的,都有理由要少说一年?这也许是个遗传的毛病吧。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走来走去,捏弄两手)</small>没有的事。你想哄我上当。绝无其事!断乎不会!

    <strong>克罗尔</strong> <small>(站起来)</small>亲爱的维斯特小姐,你为什么无缘无故这么暴躁呀?你把我吓坏了!叫我应该往哪方面揣测呢?

    <strong>吕贝克</strong> 你不必揣测!什么事都没有。

    <strong>克罗尔</strong> 既然如此,你得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着急,惟恐真有其事呢?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耐着性子)</small>克罗尔校长,理由非常简单。我不愿意人家把我当作私生子。

    <strong>克罗尔</strong> 真的吗!好,暂时就算你的解释是可靠的。然而即使如此,我看在那个问题上你一定还有一种偏见吧?

    <strong>吕贝克</strong> 唔,恐怕我有。

    <strong>克罗尔</strong> 我看你嘴里说的“解放”大半都是这样。你在书本里捡了些新思想和新意见。你从各部门的新学说里抓了点皮毛——好像那些学说足以推翻一向公认为无懈可击的某些原理似的。维斯特小姐,其实这仅仅是理性知识——一点肤浅的认识。它并没渗到你的血液里。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沉思)</small>你这话也许不错。

    <strong>克罗尔</strong> 只要你反省一下,你就会明白!如果你是这种情形的话,那就不难推测约翰尼斯·罗斯莫是怎么回事了。他想挺身出来,公开承认自己是个叛教的人——这简直是十足的疯狂举动,蒙着眼睛往死路上撞!你想,他的感觉多敏锐!要是有一天平常跟他来往的人不认他做朋友了,唾弃他,迫害他,社会上的优秀人物无情地攻击他,那他绝对受不了,无论如何受不了!

    <strong>吕贝克</strong> 他受不了也得受!现在退步已经太迟了。

    <strong>克罗尔</strong> 绝不太迟。一点儿都不迟。已经发生的事可以隐瞒起来——或者至少可以把它当作精神错乱的举动来掩饰,尽管这种举动是荒唐的。然而——有一件事却非做不可。

    <strong>吕贝克</strong> 什么事?

    <strong>克罗尔</strong> 维斯特小姐,你必须逼他用法律确定他的身份。

    <strong>吕贝克</strong> 是不是他对我的身份?

    <strong>克罗尔</strong> 正是。这件事你非逼他做不可。

    <strong>吕贝克</strong> 这样说来,你是认定了我跟他的身份必须像你所说的,用法律确定一下?

    <strong>克罗尔</strong> 我不愿意仔细推敲这问题。不过,据我观察,世界上最容易破除所谓偏见的场所恐怕莫过于——呃哼——

    <strong>吕贝克</strong> 莫过于在男女关系上,你是不是这意思?

    <strong>克罗尔</strong> 对了,老实说,我是这意思。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走过去,向窗外探望)</small>克罗尔校长,我几乎要说:但愿你的话是正确的就好了。

    <strong>克罗尔</strong>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口气那么古怪。

    <strong>吕贝克</strong> 算了,咱们别再谈下去了。哦,他回来了。

    <strong>克罗尔</strong> 这么快!那么我要走了。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走上前去)</small>请你别走。我还有话告诉你呢。

    <strong>克罗尔</strong> 改天再说吧。我不怎么喜欢看见他。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求你别走。别走!否则你不久就会后悔的。这是我末一次求你的事。

    <strong>克罗尔</strong> <small>(诧异地瞧着她,放下帽子)</small>维斯特小姐,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走。

    <small>半晌无言。罗斯莫从门厅上。</small>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看见了克罗尔校长就在门口站住)</small>什么!你在这儿?

    <strong>吕贝克</strong> 亲爱的,他不想跟你<span class="" data-note="在原文中,这个“你”是“du”。这是吕贝克初次当着克罗尔用“du”称呼罗斯莫。参看第一幕末尾注。"></span>见面。

    <strong>克罗尔</strong> <small>(不由自主)</small>“亲爱的!”

    <strong>吕贝克</strong> 对了,克罗尔校长,罗斯莫跟我彼此称呼“亲爱的”。这是从我们的“身份”里产生的一个结果。

    <strong>克罗尔</strong> 你要告诉我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strong>吕贝克</strong> 除了这个,还有点儿别的事。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走上前来)</small>你今天的来意是什么?

    <strong>克罗尔</strong> 我想再试试能不能劝你回心转意。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指着报纸)</small>在那篇文章发表以后?

    <strong>克罗尔</strong> 那篇文章不是我写的。

    <strong>罗斯莫</strong> 你用过丝毫力量阻止它发表没有?

    <strong>克罗尔</strong> 阻止它发表就是背叛我信仰的主义。并且,我也没力量阻止。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把那张报纸扯碎,搓成纸团,扔在炉子里)</small>好了!现在眼睛看不见了。心里也别再想了。罗斯莫,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strong>克罗尔</strong> 嗯,那可说不定啊!

    <strong>吕贝克</strong> 亲爱的,过来坐下。咱们三个人都坐下。让我仔细告诉你们。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呆呆地坐下)</small>吕贝克,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脸上显现一股不自然的镇静——究竟是什么意思?

    <strong>吕贝克</strong> 这是有了决心以后的镇静。<small>(坐下)</small>克罗尔校长,你也请坐。

    <small>克罗尔在沙发上坐下。</small>

    <strong>罗斯莫</strong> 你说决心?什么决心?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准备把你过日子需要的东西交还你。亲爱的朋友,我要把你的快乐清白的良心交还你!

    <strong>罗斯莫</strong> 你这话叫我摸不着头脑。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只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就明白了。

    <strong>罗斯莫</strong> 什么事?

    <strong>吕贝克</strong> 当年我跟着维斯特大夫从芬马克来到此地的时候,我仿佛觉得眼前展开了一个宽阔伟大的世界。维斯特大夫教给我许多东西——那时候我对于生活的零碎知识都是从他那儿学来的。<small>(挣扎了一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small>后来——

    <strong>克罗尔</strong> 后来怎么样?

    <strong>罗斯莫</strong> 吕贝克——可是我都知道。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控制自己)</small>对,对,你这话不错。你知道得够清楚了。

    <strong>克罗尔</strong> <small>(仔细瞧她)</small>也许我还是走的好。

    <strong>吕贝克</strong> 不必,亲爱的校长,你坐着别动。<small>(向罗斯莫)</small>我告诉你,是这么回事:那时候我想参加新思想正在萌芽的新时代生活。有一天克罗尔校长告诉我,在你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遏尔吕克·布伦得尔在你身上发生过极大的影响。当时我想,我一定能够把布伦得尔的工作继续做下去。

    <strong>罗斯莫</strong> 你来的时候暗中有计划?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想,咱们俩应该并肩迈步,自由前进。永远前进,越走越远。然而在你走向彻底解放的路上,横着一道迈不过去的叫人发愁的栅栏。

    <strong>罗斯莫</strong> 你说的是什么栅栏?

    <strong>吕贝克</strong> 罗斯莫,我的意思是这样:只有在清明新鲜的阳光底下你才能走进自由的境界——然而你却在婚姻的幽暗气息里一天一天委顿憔悴。

    <strong>罗斯莫</strong> 从前你对我谈起我的婚姻的时候不是这种口气。

    <strong>吕贝克</strong> 不是。我不敢,我恐怕吓着你。

    <strong>克罗尔</strong> <small>(向罗斯莫点点头)</small>你听见没有?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说下去)</small>然而我看得很清楚,你的救星,你的唯一的救星,是在什么地方。于是我就动起手来了。

    <strong>罗斯莫</strong> 动手?怎么动手?

    <strong>克罗尔</strong> 你是不是说——?

    <strong>吕贝克</strong> 啊,罗斯莫——<small>(站起来)</small>坐着别动。克罗尔校长,你也别动。现在我非说不可了。罗斯莫,这事跟你不相干。你没有罪过。引诱碧爱特,并且终于把她引上迷惑的道路的人是<strong>我</strong>。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跳起来)</small>吕贝克!

    <strong>克罗尔</strong> <small>(从沙发里站起来)</small>迷惑的道路!

    <strong>吕贝克</strong> 就是那通到水车沟的道路。现在你们俩都明白了吧。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好像吓傻了似的)</small>我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我一个字都不明白!

    <strong>克罗尔</strong> 罗斯莫,我倒渐渐明白起来了。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向吕贝克)</small>你是怎么下手的?你究竟对碧爱特说了些什么话?其实没有什么可说的——绝对没有什么可说的!

    <strong>吕贝克</strong> 后来她渐渐知道你在用力摆脱一切古老的偏见。

    <strong>罗斯莫</strong> 不错,可是那时候我还没达到那个境界呢。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知道那个境界不久就会来的。

    <strong>克罗尔</strong> <small>(向罗斯莫点点头)</small>啊哈!

    <strong>罗斯莫</strong> 后来怎么样呢?还有什么?现在你都得告诉我。

    <strong>吕贝克</strong> 过了一阵子——我恳求她让我离开罗斯莫庄。

    <strong>罗斯莫</strong> 那时候你为什么想走呢?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并不想走。我想在这儿待下去。可是我对她说,如果我及早离开罗斯莫庄,大家都有好处。我让她明白,如果我再待下去——我不敢——我不敢担保——不出什么事儿。

    <strong>罗斯莫</strong> 你就是那么说的,那么做的!

    <strong>吕贝克</strong> 对了,罗斯莫。

    <strong>罗斯莫</strong> 这就是你所说的“动手”。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声音凄哽)</small>不错,我正是这意思。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沉默半晌)</small>吕贝克,现在你把实话都说出来了吗?

    <strong>吕贝克</strong> 都说出来了。

    <strong>克罗尔</strong> 不,还有呢。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害怕地瞧着他)</small>还有什么可说的?

    <strong>克罗尔</strong> 最后你是不是还向碧爱特透露过,为了你自己,为了罗斯莫,你必须——这不但是最聪明的并且是必须的办法——尽早离开罗斯莫庄?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声音低而含糊)</small>也许我说过这样的话。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有气无力地倒在窗口小沙发里)</small>这一套谎言假话,她——我那位多愁多病的太太居然会信!还信得那么认真!那么至诚!<small>(抬头瞧着吕贝克)</small>她从来没找过我,也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一个字!啊,吕贝克,看你脸上的神气,我知道是你拦着不让她找我。

    <strong>吕贝克</strong> 她有个固执的想法:既然自己不会生孩子,她就不配待在罗斯莫庄。她还以为应该把自己一笔勾销才对得起你。

    <strong>罗斯莫</strong> 你——你也没想法说破她的糊涂念头?

    <strong>吕贝克</strong> 没有。

    <strong>克罗尔</strong> 说不定你反倒还怂恿过她,说她的念头并不糊涂呢,是不是?老实说!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想她也许觉得我是有这意思。

    <strong>罗斯莫</strong> 对了,所以无论什么事她都让你牵着鼻子走。她真把自己一笔勾销了!<small>(跳起来)</small>你怎么——你怎么会忍心玩弄这套狠心的把戏!

    <strong>吕贝克</strong> 罗斯莫,我觉得你们夫妻俩不能同时活着,我得在两个人中间选择一个。

    <strong>克罗尔</strong> <small>(正言厉色)</small>选择之权不在你手里。

    <strong>吕贝克</strong> 你难道以为我始终是一个冷静、沉着、心里有算计的人吗!那时候的我跟现在站在你面前说话的我不一样。并且,人都有两种意志。我好歹想把碧爱特打发开,然而我从来没想到这事当真会实现。在我摸索前进,每次迈步的时候,我似乎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喊叫:别走了!一步都不能再走了!然而我收不住脚步。我只能向前再走一丁点儿,只是再走一丝丝。可是走完了一步,我又走一步,最后终于出了事。这种事都是那么发生的。<small>(半晌无言)</small>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向吕贝克)</small>照你看来,今后你的前途怎么样?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的前途听其自然发展吧。那没多大关系。

    <strong>克罗尔</strong> 你也没有一句后悔的话?难道你丝毫都不后悔?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不慌不忙地把他那句问话撇开)</small>克罗尔校长,对不起,这是我自己的事,跟旁人不相干。我自有办法。

    <strong>克罗尔</strong> <small>(向罗斯莫)</small>你跟这么个女人终日相处——并且还跟她亲密到极点!<small>(抬头看看周围墙上的画像)</small>可惜那些去世的人看不见我们现在的情形!..

    <strong>罗斯莫</strong> 你是不是要回城里去?

    <strong>克罗尔</strong> <small>(拿起帽子)</small>是。越早越好。

    <strong>罗斯莫</strong> <small>(也拿起帽子)</small>那么,我跟你一块儿走。

    <strong>克罗尔</strong> 你也走吗!啊,我早就知道你绝不会永久扔下我们。

    <strong>罗斯莫</strong> 走吧,克罗尔!走!

    <small>两人一齐穿过门厅下,也不看吕贝克一眼。过了会儿,吕贝克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口,藏在花草后面向外张望。</small>

    <strong>吕贝克</strong> <small>(低声自语)</small>今天他也不走便桥。他绕着道儿走。绝不经过水车沟。绝不。<small>(离开窗口)</small>算了!算了!<small>(走过去拉铃绳,过了会儿海尔赛特太太从右上)</small>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小姐,什么事?

    <strong>吕贝克</strong> 海尔赛特太太,请你把阁楼上我那只箱子拿下来好不好?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你那只箱子?

    <strong>吕贝克</strong> 是啊,你知道,就是那只棕色海豹皮箱。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天呀!小姐,难道你要出门旅行吗?

    <strong>吕贝克</strong> 对了,海尔赛特太太,我要出门旅行。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还马上就要走!

    <strong>吕贝克</strong> 收拾好东西我就走。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唉,我从来没听见过这种事儿!小姐,不用说,你去了就会回来的吧?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再也不回来了。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再也不回来了!天呀!小姐,你走了,你想罗斯莫庄会成个什么样儿?并且可怜的牧师刚把日子过得快活舒服点儿。

    <strong>吕贝克</strong> 海尔赛特太太,你的话不错,可是我今天受了惊啦。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受了惊啦!嗳呀!那是怎么回事?

    <strong>吕贝克</strong> 我好像看见白马出现了。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白马!青天白日会出现!

    <strong>吕贝克</strong> 罗斯莫庄的白马不论早晚都会出现。<small>(改变声调)</small>算了——去拿箱子吧。

    <strong>海尔赛特太太</strong> 好,好,我去拿箱子。

    <small>两人一齐从右下。</sm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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