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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mark></mark>从李显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继位太子之后,他总对他的未来怀有一种盲目而强烈的乐观。他本来一生平平,而他所宠爱的韦氏也就是后来的韦后却改变了他对自己的认识,使他成为了一个抱有对他来说十分不切实际的野心的人。自从他登上皇位,这种野心就更加张狂恣肆恶性膨胀起来。特别是对那个野心勃勃的韦后及其韦氏家族,更是不遗余力甚至不顾朝臣反对地给予无限的关照与重视。为了提高韦氏的出身及地位,李显先是将韦氏的父亲韦玄贞从七晶参军的官位上,提拔为豫州刺史。紧接着,他又依照韦后的要求,欲将韦玄贞再提为侍中宰相。这便是满朝文武所不能接受的了,他们认为这种想法和做法都会使天下人贻笑大方的。于是宰相裴炎便代表满朝文武奋不顾身地反对中宗这种可笑的举动。他屡屡上谏,但都被李显驳了回来。李显甚而忘乎所以地说:“我身为皇上,就是把天下都给了韦玄贞又有什么不可以,何况一个小小的侍中!”

    或者,这只是中宗因韦后的愿望遭到阻遏的一句气话,他也未见得真要把天下送给韦玄贞。但当着满朝文武说出这样的话,就足以证明这位君王是不称职的。他已被他的高位和韦氏的非分之想弄昏了头脑。

    结果,有一天太后突然宣布,早朝要在乾元殿的正殿举行,而且她要亲自临朝。

    文武百官上朝以后,发现正殿的四周站满了戒备森严的御林军,他们觉得很惊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太后与中宗先后来到殿前。

    太后正襟危坐。她说她有话要说,然后就由她的侍从宣布:“从即日起废李显为庐陵王,即刻将他幽于别所。”

    于是殿前的左<samp>99lib?</samp>右武士不由分说便将依然坐在皇位上惊诧不已的中宗拉了下来。李显对如此的突然袭击毫无准备,惊恐万状地摔倒在皇位下,紧接着便被彪形大汉们押解出殿。

    直到此刻,李显才真正意识到他究竟失去了什么。他企图做最后的挣扎,但他被拖着,只能转动他的头颅,然而他扭头看见的是母亲严厉的目光。忽然他变得不怕那目光了,他对着那目光大声地质问道:“你凭什么?我是皇帝!我有什么罪?”

    “你说要把整个的天下都送给韦玄贞,这还不是罪吗?”武瞾慢条斯理地说。

    “那你的罪呢?你杀了我的两个哥哥,现在又来杀我,你究竟安的什么心?你是我们的母亲吗?天底下有这么残忍的母亲吗?”

    李显最后绝望的喊叫一直在乾元殿的空气中悬浮着。

    满朝文武目瞪口呆地看着大殿前母子的这一场厮杀。

    庐陵王李显很快被贬至房陵,废皇后韦氏自然也一同去了房陵,告别了她只有四十天的皇后生涯。她显然因为智慧不够而显得操之过急。她曾经想为官职低微的父亲做点什么,最后反牵累得父亲被流放到岭南钦州,过着最苦难不堪的生活。而她所生的年仅三岁的皇太子也被废为了庶人。她绝对想不到她根本就不是太后的对手。她急功近利、贪得无厌,所以必得为自己的贪心和愚蠢付出代价。无论她怎样哭闹,怎样绝望,怎样在心里大骂婆婆,也只能是抱上三岁的儿子,跟着丈夫在枯寂的车轮声中远赴房州而去。此后十几年,李显备尝危难。每次听说有朝廷的敕使前来,都以为会遭受二哥李贤的命运。他就是这样生活在紧张和焦虑之中。此间,唯一与他相濡以沫的,就是那个害了他又爱着他的韦氏了。她与他共享苦难十几年,但日后她却不能与他共享荣耀,她是个在权力面前就会疯狂的女人。数年之后她竟也想步太后武则天的后尘做一代韦姓的女皇帝,她为此不惜与他人通奸,为此不惜毒杀了自己的丈夫中宗李显。她是不能与武瞾同日而语的。所以,她终于没有能登上皇帝的宝座,而是死在了玄宗李隆基的乱箭之下。

    中宗被废的第二天,武瞾的最后一个儿子李旦继位,史称睿宗。武瞾幸好还有李旦。

    这时候,武瞾已从高宗仙逝的哀痛中走出。她已深深地感到子不成器带给她的精神痛苦。她只得把最后的赌注押在李旦的身上。此时她依然自甘皇太后,她还并没想将大唐的皇位据为已有。她只是在数年来亲揽国政大权一理朝中政事的生涯中,对这个国家、对黎民百姓们产生了一种极为亲近的情感罢了。因其情感,她也才生出了一种责无旁贷的责任感。她认为治理好这个国家,使天下太平是她份内的事情,她要尽全力做好这一切,才能对得起天下百姓。她不仅这样要求自己,对那些继承皇位的儿子们,她也是这样要求的。但是,她的三个儿子都使她失望了。他们白白地拥有皇位继承权,却并不懂得该以怎样的姿态称帝,更不懂得该怎样治理好这个国家,对天下负责。她现在只剩下李旦了。李旦是她最小的儿子,也是和她一道生活最长的儿子。她要再试一试李旦。她已别无选择,她只能试一试李旦。但她依然没有把握,她说不准把江山交给这样的年轻人是不是能放心。

    李旦生性怯懦,有点像他的父亲,又从小深居简出,所以他做梦也没有想过,要轮上他来当这个大唐的皇帝。李旦尽管胆小怯懦,而他的内心深处,却也是有着一份精明的算计的。因为他亲眼目睹了三个哥哥与母亲合作后所遭遇的悲惨命运,所以他不能不提防母亲,不能不把做天子视作一种危险的事情。他很快为自己选择了一种在危险的环境中求生的方式:他可以做天子,但这天子一定要纯粹地徒有虚名。他知道要想保住性命,就决不能参与朝中任何事情,就必须彻底甩手,这样才能彻底避免同母亲发生任何冲突与碰撞,如此,他的生命才是安全的。而他的三个哥哥就是因为没有看清这点,没有无条件地服从母亲,而且太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才惨遭母亲毒手的。因此李旦觉得他是聪明的,他要像父亲那样坐在皇帝的位子上而任由母亲操纵。他决心做一个大玩偶大傀儡。于是,他在继位的第一天就把这种人生的选择付诸实施,并且亲临后宫,非常巧妙随意、举重若轻地向母亲陈述了他的观点。

    他说:“母亲,我了解你,你确实有着非凡的政治家的才能,这是很多的男人都不能和你相比的。”

    “是吗?旦儿,谢谢你的夸奖。我很高兴你能继承王位,我现在唯有你了,你能理解吗?”

    “是的,当然。不过母亲,我只是觉得,我还太稚嫩,又很软弱,没有气魄,这点是不是有点像父亲?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会向母亲好好学习的。”

    武瞾看着年轻的李旦,听着李旦的话觉得这个儿子尽管不是天子的材料,但他至少有清醒的头脑和难得的明智。武瞾觉得其实这才最重要。人贵有自知之明,唯此,他才可以真正把握自己的人生。而那个废帝李显就缺少这些,他那么容易就被弄昏头脑,就得意忘形、张扬失态,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负大任呢?而李旦却是冷静的,他知道该怎么做才合适,才得体,才适合他自己的状态和处境。她因此而欣赏李旦,进而想到明崇俨关于李旦有天子之相的预言。

    武瞾走过去,轻轻拍着李旦的肩膀说:“你知道吗?妈妈有今天不容易,我的身上背着无数的罪名。我内心一直很痛苦。但国家更重要,百姓更重要,我所做的一切,其实最终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好,为了黎民百姓好。这一点你能懂吗?我想你要是懂了这一点,你就能真正理解我并且原谅我了。弘儿和贤儿都没能理解我并且原谅我。我对你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现在你父亲去世了,你三个哥哥又都远离了我们,今后我只有依靠你了。”

    李旦听出了母亲这一番肺腑之言背后的凄怆。他突然很伤感,觉得母亲确实不容易。她身上背负着很沉重的东西,她人生每一个向前走的脚印里,都灌满了她的以及他人的鲜血。但她依然前行。她是李旦所见过的世上<s>藏书网</s>所有的男人和女人中,最最坚强勇敢的一个。她是坚韧的英勇的顽强的,她将至死也不会倒下,至少精神不倒。

    李旦紧握着武瞾的手。他说:“母亲,我从小就很爱你很崇拜你,我今后会更加努力地理解你。”

    于是李旦比以往更为恭顺地对待母亲。他没有一丝的野心。这一点决不是装出来的,他很真诚。他自甘坐在傀儡的位子上,在谦和中欣赏着母亲叱咤风云,主宰天下。

    武瞾极为欣赏李旦所采取的这样一种配合的态度,觉得李旦刚好为她提供了在政治舞台上尽兴表演的重要机会。她那时五十岁刚过,天生的好身体不仅使她看上去年轻气盛,她也确实有旺盛的精力,助她每日清早临朝,日理万机地为大唐帝国效劳。

    此时武瞾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就是她的秘书上官婉儿。这是武瞾任用贤才的大胆举动,因为婉儿就是那个因替高宗背着废后罪名而满门抄斩的上官仪的孙女。那时候婉儿还在襁褓中。她还不懂事便随着母亲被赶进了掖庭。婉儿甚至不懂得仇恨,只记得她是在一种那么凄苦阴暗的环境里长大的。婉儿因此自幼奋发。她天性聪颖,所以很快以<bdo></bdo>惊人的诗才从掖庭脱颖而出。她的诗名又很快被武瞾得知,同时,武瞾也得知了这个小小的女诗人是同她有着深仇大恨的上官仪的后代。武瞾考虑再三,但还是见了婉儿,并当即决定把这个刚满十四岁的女孩子留在身边。武瞾不怕婉儿会向她复仇。她这样做,也许还因为她一直对上官仪一家所遭遇的无辜和不幸深怀着歉意,想通过婉儿得到一种心理上的补偿与平衡。

    从此,婉儿同母亲郑氏离开了掖庭,开始了这母女二人富贵荣华的生活。

    也从此,婉儿终日陪伴武瞾。无论是在朝上,还是在后宫,婉儿都不离左右。久而久之,婉儿竟对这样一个女人产生了感情,她理解她、崇拜她,甚至爱她。她觉得武瞾是最伟大的。其实这时的婉儿早已知道了她与武瞾之间的那一段血仇。她不是没想过要报仇,但她要等待时机。而就在这等待中,却慢慢被这个女人所吸引所诱惑;而那仇恨,也在婉儿对武瞾深深的迷恋中缓缓地不知不觉地消蚀了。婉儿不再想报仇,而是想尽力工作报答这个充满神奇魅力的女<a href="https://.99di/character/4eba.html" target="_blank">人</a>。她为武瞾所给予她和她母亲的真正的关切而感动。她知道唯有武瞾才能给予她今天出人头地的新生活,使她青史留名,这是她被深埋在掖庭时想都不敢想的。

    对婉儿的处置,是武瞾主动纠正她从前错误的一个非凡的举动,这并不是所有的政治家都有气魄做到的。

    后来,婉儿果真一直留在武瞾身边,成为武瞾最信任的女官和武瞾政治生涯中最重要的人物。婉儿经历了武瞾垂帘听政、登基称制、以及寿终上阳、安寝乾陵的全部过程。婉儿是武瞾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她最为密切的女友。然而,得到武瞾重用的结果却是,婉儿毕生未能婚嫁。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实在是抱憾终生的事情。武瞾并不是一种宗教,而婉儿也不是什么独身主义者。只是她一个女人高官的职位,使她很难再找到一个可以与她相匹配的男人。她可能也因此而很苦恼,可能也很向往那种男欢女爱的生活。而在唐代那种两性间没有太多森严壁垒的生活背景下,婉儿同那些朝官或是皇室成员们可能也有过偷情的经历,可能也享受过性爱的疯狂和幸福,但很快她便粉碎了自己的爱情梦想,她更加热衷武瞾,热衷武瞾的政治理想。婉儿长得很美丽,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开放就已经衰败了。武瞾死后,她继续热衷政治,却不幸同终不成器的韦氏搅在一道,结果便也同韦氏一道,在唐玄宗李隆基的乱箭下死于非命,这个与政治结有如此不解之缘的女人就此结束了一生。婉儿的故事,不过是武瞾生活中的一段值得谈论的陪衬罢了。

    睿宗李旦的鼎力配合,使武瞾在她的政治海洋里如鱼得水,驾轻就熟,因此她的精神与心情,包括她的身体也都格外地好起来。这一切,使她在充实忙累的工作之后,有暇顾及到她后宫的生活,她也才在寂寞清冷的寝殿内感到了某种失意。她终于发现,高宗的离去在她的心灵与情感中所造成的,是怎样的一种空白。她独守空房,终夜独自一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她不知道究竟该怎样打发和排遣她漫长的未来生活。她不能再嫁,也不会有人再娶她。她有点可怜自己,不知这种寂寞的生活还要再过多少年。

    尽管由于高宗的身体不好,他们早已荒疏厂寝宫的亲热,但这并不等于武瞾对此已失去了兴趣和欲望。良好的饮食以及优越的环境,使她看上去依然风韵犹存,而双目流动的,也依然是风情万种的动人的色彩。因此武瞾心中的那种欲望与失意,其实也就是有目共睹的了。但又谁也不可能为她做些什么。此间,朝廷上下唯有一位有勇气敢于拔刀相助的女人,她便是先皇李世民最小的妹妹千金公主。千金公主以一颗女人的心体察了武后的一切心思。她说唯有她才真正从武瞾的脸上读到了她究竟想要些什么。算起来,千金公主是武瞾的姑母了,而其实她们的年龄却差不多。千金公主是李唐宗室中最不与武瞾为敌的人。而且,特别是在武瞾临朝听政以来,她就更是忘记了自己的宗族,而千方百计与这个掌权的女人做朋友。

    于是,<s></s>当千金公主明察秋毫之后,便开始暗中策划,以改变武瞾目前孤独寂寞的处境。她既不愿站在传统道德贞妇烈女的立场上,也不愿站在自己的侄子、已逝唐皇李治的立场上。她考虑问题的方式很特别,那就是她站在女人的、乃至寡居女人的立场上来为武瞾着想。她进而推论出武瞾目前的状态是不能益寿延年的,而女人唯有不断接受男人的抚爱与给予,才能真正滋润和美丽起来,并且精力无限。这是千金公主的经验之谈,因她已是两度守寡。她在两个丈夫都先后死去之后,仍继续寻找着男人的爱抚,并在与他们交欢的问题上孜孜以求。

    恰逢其时,有一天千金公主在洛阳西市的街头上,发现了一个名叫冯小宝的江湖郎中。当时她的马车正穿行街头,她偶然被那个赤裸着上身、挥舞棍棒的英武男人吸引了。他身材高大,眉目英俊,强健的肌肤上闪动着诱人的光泽。千金公主凭着她对于男人的经验,一眼就断定这个人一定是可以使女人迷醉的男人,特别是当她们与他上床的时候。

    冯小宝边习武边卖药,他的货摊成为洛阳街市中的一个景观。

    在一段时间里,冯小宝的药摊旁,围观的人们总能看到一辆华丽的雕画着五彩图案的马车远远停在一边。这辆马车每天在冯小宝耍习棒术的时候都会神秘地赶来,待冯小宝大汗淋漓,偃旗息鼓,那辆马车又会神秘地缓缓离开。人们都感到无比疑惑,不知道这辆豪华的马车对冯小宝来说是祸是福。

    后来有一天,终于从那马车里走出来一名侍从。他找到了冯小宝,并要求他在黄昏时分到一个指定的地点表演武艺。来人说那是个十分豪华的府第,并且他表演之后能得到大大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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