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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高宗李治对爱妻武瞾的一片多少需遮遮掩掩的肺腑之言。其大意是,武瞾出身名门,自小才华横溢。选人后宫之后,也是出类拔萃,有口皆碑。而我做太子之时,父亲便特别恩准由武瞾左右侍奉我。从此我们朝夕相处,情深义长。先皇得知我们的这一份情爱,非常赞赏,于是将武瞾赐给了我,就像当年汉宣帝将自己后宫的宫女赐给皇太子一样。所以,可以立武昭仪为皇后。

    显然这一切都是事先精心安排的。

    听到这里长孙无忌觉得他已无话可说。

    于是,他便在朝廷正宣读着那份皇上的诏书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离开了太极宫的大殿。

    他蓦然觉得身边空空蔼荡。他已经视而不见。这里的一切已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他步履蹒跚但却坦然。他坚定地朝外走。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巨大而空洞的脚步声。他之所以敢于毅然离去,是因为他深知他已再无退路。无论对皇上冒犯还是不冒犯都已无法改变他的结局和命运。在他和武瞾这个女人之间不是生,就是死。败者是不会有任何出路的,只有死。于是,他得知了他的下场。他唯有大义凛然地退出去,退出这个他已坚守了几十年的历史舞台。他觉得他已经很累了,他已经很厌恶在政治中跳舞了,所以他不愿再关心朝廷的未来。想到此他反而轻松了起来,并且顿生出——股视死如归的豪气。他朝外走着,走得风度翩翩,气势磅礴。他要让那阿谀奉承见风使舵的满朝文武们知道,在朝中滚滚的浊流中,毕竟还有他——个讲求气节不随波逐流的臣相。

    长孙正在一步步地离去。

    而坐在太极殿大厅中央的李治,尽管正陶醉在他亲笔写下的那《立武昭仪为皇后诏》的感情与才情中,他还是看到了长孙无忌朝中退席的无礼举动。作为一朝天子,他本可以叫人把这个如此无礼的长孙无忌赶出大殿,并处以重重的刑罚。但是他没有,因为他是李治。李治只是无限感伤。他也听到了长孙的阔大而沉重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撞击着他的身体,使他心里落漠,四肢虚弱。他突然像失了依靠般有种飘浮无根的感觉。他觉得天地和四壁正悄然离他而去。他已抓不住,他被悬在了寒冷的半空中。

    李治看着舅父苍老的背影心里不禁很疼痛,他再一次热泪盈眶。他听到在舅父走出大殿的长长的甬道上,追随着舅父脚步声的其实是他自己苦苦的呼喊。舅父,舅父,舅父,舅父……那是一种无声的但却荡气回肠的悲鸣,那呼唤尽管无声但那心中的怀恋却早已从李治泪水盈盈的目光中泄露了出来。但已经晚了,什么都不能再改变了。立他最爱的女人为皇后的诏书依然被大声宣读着,而——他最敬爱的舅父也依然坚定地朝外走着。

    李治绝望已极。

    他开始怀旧,开始留恋以往。

    他放弃了自己,任由意识的浪潮将他抛向任何的陆地,哪怕那里只是一片阴森的孤岛。

    皇帝的诏书下达半月以后,朝廷将为武瞾举行盛大的册立大典。这是武瞾的愿望。她在宫帏之中,曾屡次三番地向李治提出,典礼要隆重、要气派、要庄严、要辉煌,要让整个长安的市民、朝廷的命官以及天下的百姓全都牢牢记住这个立武昭仪为皇后的典礼。她千娇百媚地依在李治的怀中说,她非常非常在乎这个仪式,尽管,这只是个形式。后来,武瞾成了一个非常讲究形式的人。她毕生都是如此。

    武瞾之所以要把这个典礼搞得规模宏大,盛况空前,是因为她希望人们忘掉那个已被贬为庶人关进后宫西院的王氏曾做过十多年皇后的历史。那段历史对武瞾来说是不光彩的,所以她想要抹掉它,从所有人的记忆中。其实,那段王皇后的历史在人们记忆中的位置并不清晰,因为在册立太子妃王氏为皇后时,刚好是先皇李世民的丧期。那时人们只忙着为先皇的离去而悲伤,所以立后的仪式很草率也很匆忙,以至于没给人们留下什么印象。武瞾想也许就是因了这形式的轻率才使王皇后最终走上了这样一条悲惨的被弃之路,所以武瞾要郑重其事。当然武瞾从未否认她也有被废弃的可能,正因为有这可能,武瞾才在每一步每一个行为中,都更加小心谨慎,费尽筹谋。

    在高宗同意耗费巨资大办典礼之后,武瞾又提出高宗每天要处理朝政,典礼的事就交由她全权办理好了。高宗对此表示疑惑,多年来他尽管已十分钦佩武瞾的才华,但对一个女流之辈来操持如此盛大的国家典礼,还是有些不放心。而武瞾则说,正因为这是关于她的典礼,所以此事无论交给谁她都不放心。她必须亲自筹办,她要李治相信她。

    于是李治不再犹豫。其实他这样的男人是恨不能将所有耗神费力的事情都推给别人去办理,让他清静地躲在一边读读圣贤书。卸下了典礼的重负他突然感到轻松了许多。而轻松之后,他才有暇慢慢地观察他的武瞾。他发现,这个女人工作的时候简直同原先后宫的那个温文尔雅的武瞾判若两人。

    她变得兴奋、积极、勤勉、庄严。她每天一件一件地安排后宫的工作。她在她的大殿里呼风唤雨,调动干军万马,将典礼的诸般事宜安排得有条不紊、头头是道。一天下来很累,但是她竟没有丝毫抱怨,反而总是兴冲冲的,一副异常满足的神态,眼睛里和脸上都放着光,显示着高宗李治所并不熟悉的女人的另一种美。

    每天晚上,她睡在李治的身边总是历数她白天遇到的事以及她处理的办法。她几乎不再提起她的服装首饰她的孩子们以及他们床上的做爱。而这些都是她过去离不开的话题。然后她兴奋地说,她发现她能行。她确实能把事情做好。她说她在做着繁忙的事情时好像有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一种美丽的感觉一种说不清的激动一种……然后她枕着李治的胳膊睡着了。她白天很累所以睡觉的质量也很好。她甚至不能感应高宗李治在亲吻她抚弄她呼唤她要求她,就是朦朦胧胧感到了也不愿睁开眼睛,她说,“让我睡觉,明早好吗?我太困了。”

    于是,总是失眠的李治望着身边这个能干的女人,他觉得很惶惑,因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也没有听说过有将政务处理得如此得心应手的女人,而她竟对此感兴趣有激情。这是个与任何女人都不同的女人,这女人的身上似乎还有无限的潜能,她简直就是个处理政务的天才,她的智慧一点不亚于他的长孙舅父。高宗想,只可惜了她是个女人。

    而就是这个女人,在举行册立皇后的大典之前,非常漂亮地帮助高宗处理了使高宗感到十分棘手的一些人事安排。那就是究竟该怎样处置那几位德高望重、为大唐王朝立下过汗马功劳而又在废立皇后问题上与皇帝作对的老臣。在皇后册立大典之前,这些事总要有个说法。高宗知道他已无法逃避将面对的这个难题,他倍感困扰,不知道该怎么做。其实他心里并不愿得罪舅父那些老臣,他觉得还需要<code></code>依靠他们,他希望他们能继续留在朝中他们自己的位置上。但他又清醒地知道,这么做又实在无法通过武瞾这一关。他了解武瞾,武瞾是决不会放过她的任何—个敌人的。李治为此而骑虎难下,心中无限苦恼。

    结果一天晚上,在床上,在他百般地抚弄着武瞾,并确确实实感知到了那个女人的热情与冲动之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在那个低声呻吟的女人耳边提到了那几个老臣的名字,并说出了他想把他们继续留在朝中的想法。

    欢愉中的武瞾无比警觉。但她并没有停下来。她继续搂紧着李治的脖颈继续动着继续向着那个天上的境界而去。然而她明白了皇上此一番亲呢的真正用意。换了别的女人,她们可能会勃然大怒,做出些女人的疯狂的蠢事来。但武瞾却连迟疑也没<code>藏书网</code>有,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让我想想,过几天再说。然后她便又动起来,并柔情似水地对李治说:“这晚上多好,是屑于你我的。只属于你我,你于吗不熄了那盏灯?我永远喜欢和你在一起,像这样……”

    传出来重重的喘息声。

    武瞾叫喊着,仿佛要惊动天上的星辰。

    然后便是好多天的沉默。武瞾对李治始终亲亲热热,但再不提长孙无忌的事,好像她早把这些淡忘了。李治则是焦虑万分。眼看立后大典在即,舅父该怎样处置?他知道武瞾是不会原谅他们的,那将又是一场怎样痛苦的争斗。

    到了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用晚饭时武瞾屡屡向李治劝酒。她说,“在这个月白风清的晚上,皇上要多喝一点酒才是,有了酒才可度过这美妙良宵。”李治几乎被灌醉,意识在朦朦胧胧之间很舒服。他觉<figure>.99lib.</figure>得他既有些迷糊但又不失清醒,他的感觉很好,一种飘然欲飞的状态。他觉得他此刻很需要女人,于是他在席间便开始撕开武瞾的衣服,亲吻起她坦露的胸膛来。他说:“你是朕的,是朕的皇后了,皇后万岁。”

    于是武瞾牵着李治的手把他带回寝宫的床上。

    她为他宽衣解带,让他躺好,然后像母亲对待儿子那样让李治睡在她的怀中。

    然后她才开始慢慢地说:“我一直记得韩瑷曾在皇上面前激烈地阻止立我为后……”

    昏睡与沉醉中的李治立刻睁大了眼睛,他终于看见他脑顶上的那个女人双唇嚅动,正在说着什么。

    “什么?”李治惊惧地问。

    “我的意思是,无论他怎样伤害了我,但他是出于为国的一片忠心,这样的心意真的难得,所以我恳请皇上能奖赏他。”

    李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冷静的女人。

    “至于长孙无忌吗,他是你的舅父你的亲人,他老了,就让他留在你的身边又何妨呢?”

    李治更是无言以对。他觉得无论是使用善解人意深明大义还是使用虚怀若谷宽容大度来形容眼前的这个女人都不过分。他想去抱抱这个女人,但武瞾轻轻阻止了他。

    <cite></cite>武瞾接着说:“至于褚遂良嘛,他尽管反对我,但他在大殿上的行为却是侮辱和触犯了皇上。对于这样无法无天的朝臣皇上若不罚他,不知道会给满朝文武立下什么样的典范。我已请人拟好了敕令,将褚遂良贬为潭州都督。此事皇上不要说也不要管了。你应当相信我,这是目前对他们最得体也是最宽容的处置办法了。皇上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也千万不要说不,你干吗?你轻一点,你等等,等等好吗?”

    高宗李治已顾不上去为被贬为潭州都督的褚遂良的未来着想了。他觉得他从武瞾嘴里听到的比他原来想的要温和多了。他抱紧了武瞾,他觉得武瞾温柔宽厚是个很高尚的女人。也唯有武瞾才能在受到了那么多的<a href="https://.99di/character/653b.html" target="_blank">攻</a>击、诋毁和侮辱之后,依然能如此大度地宽恕那些伤害她的人,这是连高宗自己也难做到的。于是,他只能将这个他无限钦佩的女人抱得更紧,更彻底。立后的盛典果然气泥非凡。

    武瞾在典礼前的那个夜晚几乎一夜未睡。她要沐浴,要化妆梳头,要穿上那套专门为她缝制的豪华而典雅的皇后礼服,然后在早朝的时辰走向太极宫的大殿。

    深夜的沐浴使武瞾浮想联翩。就在墙上时而晃动的侍女的影子中,武瞾在温暖的木桶中,突然想到了李世民。第一次的记忆太深丁。就这样她被那漂浮着花瓣的清水浸泡着,然后便被那个英武粗犷的男人强暴了。她此时此刻想起来时依然脸红心热。她知道她其实至今还怀念着那个男人。然而历尽艰辛让她登上皇后宝座的并不是那个英勇的父亲,而是这个懦弱的儿子。那么,她为什么还总是不能忘记那些往事呢?她奋力地洗刷着自己,她决心将所<details></details>有的往事冲洗干净。

    武瞾在精心地化过妆穿上皇后的礼服戴上镶嵌着无数宝石的皇冠后,美若天仙。她已不认识铜镜中那气势非凡的自己了,而在她已成为真正皇后的这一刻,却依然像在梦境中一样。

    早朝的时辰到了,天色由灰转白。武瞾缓缓地走出后宫,她礼服的裙摆被身后的十几名侍女小心地托着。她款款动人,又不失端庄典雅。她自己的心里很激动但也很平静,一种心安理得舍我其谁的平静,她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她为自己主办的典礼上。

    武瞾被—项项辉煌的仪式映衬得很灿烂。这是她自李世民驾崩后第一次重新走进这宏伟的太极殿。她的心有些跳荡,可能脚步也有些零乱,但她很快调整了自己,适应了这种心潮起伏的状态。在侍女们的前呼后拥中,她从正门走进太极殿。在步障的遮挡之下,她翩翩前行,穿越了两旁的文武百官,径直走向等候着她的高宗。她把她的手搭在高宗的手上,就像现在结婚仪式中的新娘。她有条不紊地按程序完成着每一个动作,而典礼中的每一个仪式都连接得滴水不漏丝丝合缝。典礼最后结束在武瞾走上殿堂,同高宗一道站在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前。

    当立后的一切形式完结,皇上与皇后将脱下礼服回后宫欢庆良辰美景之时,武瞾突然在大殿上宣布,她将要同皇上一起登上肃仪门楼,接受文武百官及外国使节的朝拜。

    武瞾的宜告不仅使文武百官愕然,连高宗本人也非常吃惊。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的,这样做不仅超出了皇后的权限,而且也大大违反了大唐对后宫女人不得与外人见面的规定。于是高宗小声地劝阻武瞾:“为什么要这样?你知道你要做的是怎样的一件败坏纲常的事吗?收回你的话,我们回后宫去吧!”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肃仪门下已有成千上万的民众等着要见到我。我如果收回我的话,恶劣的影响会比我去接受朝臣百姓的朝拜还要大。况且,我为什么就不能与众人见面呢?后宫的女人为什么就只能锁在深宫不能到这天地万物间来呢?走吧,让我们一起登上门楼。我会让皇上看到最最激动人心的场面。来吧,牵着我的手,相信我,是我们创造了这个开天辟地的仪式。皇上身为一代君王,就是应当去做那些先人没有做过的事,而不要总是跟在传统的后面,那才是真正的没出息。来吧,扶我登上阶梯,这是个举国同庆的日子,皇卜听到那鼎沸的人声了吗?”

    武瞾边说边同李治一道登上了肃仪门楼。她兴奋激动,脸色红润。她仪态万千地站在城门楼上,使万民终于得以亲眼目睹皇后的风采。人们震惊异常,但随后便爆发出“皇后万岁万万岁”的欢呼声。那声浪排山倒海,在长安古城的上空阵阵滚过。其热烈的程度,超越了他们以往任何一次朝拜皇上时的盛况。对此高宗李治很吃惊,于吃惊之中他慢慢地感到了某种欣慰。他有生以来从未看到过如此热烈的场面中,现在他目睹了人们对皇后的热爱。

    而武瞾则带着满心的感动频频向城门下的那些为她而欢呼跳跃的人们挥手致意。—股股热血不停地涌向她的大脑,她意识到,这就是权力,这就是那种万人之上的可以主宰和超越一切的皇权的力量。她太喜欢这样的场面和这样的力量了。她发誓永远不能丢失它。她变得坚定、沉着,她知道已经无须再做一个日夜梦想着什么的女人了,她理想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武瞾还没有完全从成为皇后的喜悦中走出来,她突然从身边的贴身侍女再珮儿那里听说,皇上去了后宫的西院。

    “西院?他去西院干什么?”

    “听说是去看望了……”

    “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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