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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子?!”一听甘盘回来了,武丁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又猛然想起来,自己是王,不应该这么激动,于是又坐下来,对侍卫喊道:“快喊甘相进殿来。快,快!”
“王叫甘相快快进殿来。”侍卫冲外面大声喊道。
过了一阵,店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音,司马昂首阔步地走进大殿,在他身后,是四个兵士抬着躺在木板上的甘盘。进殿来,兵士放下来,甘盘在木板上颤巍巍地坐起来,看着上面的武丁。
“商王啊,老臣甘盘总算回来了。”一句话说完,甘盘喉间一阵“嚯嚯”乱响,好似有无数的痰在里面没有吐出来一样。
“甘相啊,你朗格成这样子了?”武丁眼中的眼泪都下来了。
“商王啊,老臣剿灭了贡方,完成了商王交给我的任务,”甘盘望着上面的武丁说道,“把我大商的威望传遍了中国,各个地方诸侯方国从此又晓得了,我们大商的威严,不可侵犯了。”
“甘相啊,先不要说那些,”武丁说道,“我想晓得,你朗格成了这个样子?”
“商王,人都是要死的,我朗格样子,不重要。请先让甘盘把事情说完,就算死了,我也无憾了。”甘盘说道,他必须把事情交代清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不久于人世了,“贡方,被我大商剿灭干净了。回来路上,在大河边上,遇到他方的公子冲,他要求甘盘替他向王,贡献他们捕捞到的贝壳和龟甲,”甘盘说着,费力地转身,向外面招一下手。
外面进来一个兵士,提着一个篓筐,放在地上。
“这是他方公子冲,贡献商王的贝壳,和龟甲,”甘盘说道,“一共是二十个贝壳,十只龟甲,可以缓解大商,祭祀时的占卜之用。另外,臣也从我属地里贡献来十四只龟甲,请王验收。”甘盘说了一阵,力气不济,只得停下来休息一会,才继续说道:“臣死后,说可为之,说,说……”
武丁还在专神听着甘盘说下去,甘盘却没了声音。等反应过来,武丁急忙问道:“‘说’是啥子,去哪里找?”然而他没有等来甘盘的回应,武丁不禁泪流满面,待情绪稳定下来,就扭头看向司马。
“我也不晓得,说是啥子。”司马说道。但是武丁没有放过他,还是死死地盯着他,司马只好解说起回程的情况来。
原来,过了大河,来到一处峡谷,是东来西去的唯一通道,谷口狭窄,只能容一辆车子通过。自古以来,这里是山贼强梁出没的地方。甘盘率军来到这里时,还一切正常,待大军走完一半,山上忽然滚落无数的滚石下来,砸死砸伤了许多兵士。甘盘这时候本已通过,看见谷口出现状况,就带人冲过来,用箭士射住崖上,他亲自带兵爬上山崖,杀退了强梁。混战中,甘盘被山贼砍伤右腿,在山崖上站立不稳,滚落下来,受了重伤。但是,甘盘心系大商之大事,强忍着身体剧痛,用意志支撑着气息,回到了殷都,相武丁交代完了任务,心下意志松了,一口气上不来,死了。
“都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甘相,”司马叙说完,自己“哇”一声大哭起来,“请求商王责罚,臣愿受任何处罚。”
“甘相啊——”高台上的武丁悲痛欲绝,大喊一声,伤晕过去,嘴里的“啊”音拖得很长很长。侍女见了,赶紧过来为他揉搓胸口,帮他顺气。待两个侍女都忙得满头大汗时,武丁口中的那声“啊”才完,“甘相啊,你一身到死,都在为着我们大商事业着想!甘相啊,你朗格舎了武丁而去?武丁字小时候,就在你的照管下,现在你朗格留下武丁不管了呢?我的甘相啊!”
“请商王节哀。”大殿上,宰出班劝道。
“请商王节哀顺便。”大臣们齐声劝说道。
“我要以太牢的礼仪安葬甘相。”情绪稳定下来的武丁说道,口气里带着恶狠狠的意思,不知道武丁在仇恨谁,也许是那几个砍伤甘盘的山贼。“史,”武丁忽然喊道,“把甘相这次贡献的龟甲记录在案,我要让中国后人晓得,甘相是我大中国的顶梁柱。”
“是,臣记下了。”史出班应道。
接下来,武丁让巫师太史、祝选了一个好日子,用猪牛羊的全套太牢礼仪安葬了甘盘。甘盘死后,武丁开始亲自理政,处理朝务政事。
大殿上,有政务处理,武丁打起精神处理政务,散朝后,武丁就神情萎靡不振,成天昏昏欲睡的样子。但武丁心里明白,他在思想着甘盘临死前说的那个“说”。
显然,能让甘相记挂在心上,直到临死时候还记着的“说”,一定是个男人,是一个能让甘相铭记在心的男人,他一定很能干——武丁这样想道,但是,甘盘为什么到临死时候才说出“说”来,以前为什么没有听他说过这人,武丁就猜不透了。也许是甘盘这次出征过程中才发现“说”的;又或者,甘盘早就知道“说”了,本想等几年再举荐他来朝廷参政,没想到,甘盘这次出事摔死了;还或者……,总之有许多可能,武丁一时半会也想不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夜晚,武丁吃过晚饭后特别睏乏,哈欠连连,于是早早地就上床了,天刚黑下来。睡梦里,无屋顶看见一个人来到他面前,对他说道:“我是傅说,姓傅,名说。天下如果有能找到我的人,就知道我是贤人。”武丁仔细盯着这人看了许久,只见他,一身囚徒葛衣穿着,满手的泥土灰尘,脸上也是尘土垢面,肮脏不堪,但是面目慈祥,眉眼上挑,嘴唇紧闭,衣服实干家的模样。武丁正在仔细观看这人的面目时候,忽然这人的面向变得模糊起来,渐渐消失了,不由急了,大声问道:“你在啥子地方?我去哪里找你啊?”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轻拍着自己的身子,武丁猛地睁开眼睛,一看,是侍女在呼喊他醒来。
“‘傅’是辅佐的意思,‘说’是欢悦,” 武丁醒来后分析道,“天下是不是有一个人,既能辅佐我,又能让百姓欢悦呢?”思想半天,武丁一拍额头说道:“一定这样的。快去叫画师来,我要画像。”
“现在是半夜呢?”侍女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武丁,待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肯定意思后,马上说道:“是。”转身就出去了。
武丁接下来完全没有了睡意,翻身坐起来,脑子里全是梦里的那个傅说。过了一会,外面有了响动,一个画师随在侍女身后进来了。武丁对他说道:“我夜来梦见一个人,你替我画下来。”画师赶紧支好画架,放上木板,在拿出来刻刀,等着武丁叙说,只听武丁说道:“这人,脸方中略长,眼睛眉毛上挑,嘴唇略厚,面相慈祥,为一个长者……”随着武丁的口述,画师木板上的人像在刻刀的“嚓嚓”声音里逐渐显现出来。武丁伸头过来细细端详一阵,说道:“这嘴好像厚了点,该再薄一点儿,眉毛调地多了,下来一些更像。”在武丁要求下,画师拿出来一块木色黄泥抹去画上相关部分,再用刻刀休正过来,刻完后,稍作修饰再拿给武丁看。
“哎呀,就是他!”武丁一见喊道,“就是他了。嗯,给画师一份烤肉,送他出去。”
“是。”侍女应道,转身带着画师就走。
“对了,画师,再照样可二十份画像,明天,后天吧,送进宫来。”武丁对着画师的背影说道。
“晓得了。”
第二天早朝上,一切如常,值日官照样喊他的套话,声音响亮。
武丁呡了一口水后,坐直了腰身,说道:“昨夜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人,他说自己是一个贤人,有大能耐,我已经让画师把他画出来了,”武丁拿起长条上的木板,向下面的大臣展示上面的画像,“这就是我梦见的贤人,大家记住了。我不晓得,他在啥子地方,在做啥子,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求各位大臣,或自己、或利用你们的关系发动能法定的人,一起来把这个贤人给我找出来。当然,找出贤人的人,我武丁会给他奖励的。希望大家不要怕辛苦。”
“臣等不怕辛苦,一定为我王找出这位贤人来。”大殿上的混响久久不绝,“只是臣等年纪老,记性不好,怕记差了,找错了贤人。”
“我已经叫画师,按照这幅人像,有画了二十幅像,明天就好了,”武丁说道,“到时候,各位大臣们都有一份,下来,你们也可以找画师找着去画,叫自己的随从出去找人。”
“臣等一定尽心尽力,为商王找人。”
散朝后,各路找人大军像一张有形的大网散开来,一时间遍布中国各地,从最西边的三危到最东边的九夷地区,从北边的荤粥国到南边的云梦、鬼方,无处没有找人的人,不管是在高耸入云的华山、衡山,还是大河水面上,或者梁州的益都平原上。
人员散出去后,武丁的心思就在等着贤人的到来,但是,时间过去了几个月,这梦中贤人、甘盘口中的“说”就像泥牛入海,没有了消息。在苦想苦等了大半年后,武丁渐渐失去了信心,对他的贤人不在抱有幻想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政务天天都有,一件接一件地出现,没有了甘盘做依靠,武丁就得事事亲躬了,成天忙得不亦乐乎,也就把找贤人的心思淡忘了。
这天,朝堂上,武丁正在听取大臣们的政务述说,殿外的站殿侍卫探头进来对主管刑律的司寇说道:“司寇,有人找。”
司寇赶紧对上面的武丁请示说道:“臣出去一下?”得到武丁同意后,司寇转身出了大殿。大殿门外站着一人,身穿囚徒的葛衣,面相慈祥,眉目上挑,司寇意见似曾相识,不由愣住了,“你是……”
“不认得他吗?”手下一衙役对司寇说道,“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贤人啊。”
“啊!啊,对对对,就是你,就是你,”司寇猛然醒悟过来,连声说道,拉着贤人的手,返身进了大殿,对着上面的武丁,兴奋地说道:“商王啊,找到了,你的贤人找到了。”
“啥子先人?”武丁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细一看进来的人,猛地大声喊起来,“哎呀,可把你找到了。”武丁嘴里说着,身子就站了起来,快步跑下来,拉着来人的手,左看右看一阵,看够了,问道:“你可是说?”
“是啊,罪民叫说,他们都喊我傅说。”傅说嘴里说着,脸上全是惊讶神色,明显在问武丁:“你朗格晓得我叫说?”
“这就对了。”武丁长长吐出一口气,“哎呀,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说啊。”
“你你,找我?”傅说完全懵逼了,不明白武丁的意思,“罪民只是一名囚犯,不认得你们啊!”
“没得关系,马上就认得了。”司寇插了一句。
“设座。”武丁喊道,转身坐回到高台上自己的位置,面带微笑有看了一会下面的傅说,“我的贤人啊,请说说吧,你朗格成了囚犯?”大殿上众大臣心下跟着说一句“是呀,你朗格承德囚犯?”
“你就是商王吧。”傅说对着上面的武丁抱拳行一礼,“小民在傅岩,因生活穷厄,就自卖自身,住在北海之州的圜土里,穿着粗麻布衣,带着索链,在傅岩筑城以求衣食。小民本名说,住在傅岩,大家就叫我傅说。不晓得,为啥子他们把我抓起来,送到殷都来了?”
“傅岩是虞、虢之间的交通要道,”司寇出班说道,“因为涧水经常泛滥冲坏道路,需要时常发动囚犯刑徒修筑。”其实,是司寇刚才询问那个殿外等着的衙役知道的。
“傅说,我的贤人啊,现在不用去修路了,”武丁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对傅说说道,“也不会饿肚皮了,只要你愿意做我武丁的相卿,就要得了。”
“我是囚徒呢,”傅说再次提醒武丁,“还让我做你的相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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