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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万杰的病好后不到半年
一天,万杰和七夫人在地里收菜籽,时正春天,阳光和煦,春风习习,万物复苏,收割完菜菜籽,就将播种一年最重要的一季庄稼,山里人叫做大春。
突然,万杰仰天大笑,笑过后就倒地不起,脸表现为极痛苦状,七夫人以为中风,跑过来抱起万杰,用嘴在万杰的嘴上咂了几口,又咬了咬肘弯,然后才把万杰背回家,万杰又是神志不清了。
郞中来了,号了脉,看了眼,诊断不出是什么病症,也就开了一副调理的药就走了。
万杰仍然神志不清。
道士来了,有些东西用常理去解释不清时只能用一种精神的东西去解释,有人称为迷信,山里人知道的东西不多,很多事情都是无法了解的,他们信这些,
看来万杰的病是不开坛作法是不行了。
道士来后,设坛作了法,驱了鬼,占了卦,还走了阴,走阴就是人的灵魂去了一趟阴曹地府,这需法力高的道士才能去,开坛作法的道士走阴回来后说万杰被一个惨死的女鬼缠身了,得把女鬼打发走掉。
法师帮万杰画了符咒,做了一条红布汗衫和红布汗裤给万杰穿上,然后给万杰喝下法水,万杰就将直往山后林中的埋小利的坟前开始烧纸钱。
按法师的意思,烧了七七四十九个晚上后就可以把万杰身上的红汗衫脱下,病也就好了。
那是清明节前的一个鬼灯节,这天,各家的祖先们要回家和子孙们团聚,各家各户都会在祖宗和亲人的坟前点起一盏灯笼以便能照亮他们回家的路,如果是刚死不久的,这天,死人的鬼魂就会去天堂报到,在坟前点灯能照亮走向天堂的路。
这晚,小利的娘吴小群吃完饭,就说要来给小利亮灯,好照着她走向天堂的路。埋吴小利那晚,吴小利的爹,吴万全是不准她来的,万全怕被族里人发现后,他们的子孙后代进不了祠堂,可吴小群还是来了,人也埋了,回来后,万全问有没有人发现,吴小群告诉他没有,但谁知道当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万杰知道,吴小群知道,老天爷也知道。
吴小群又是一个人来给小利亮灯的,但谁料吴小群来的时候,小利的坟前早也亮起了灯,坟前还有一个人跪在那儿烧着纸钱,还是一个男人,这人是谁呢?走近一看,看清了,这人化成灰她也认识,这人是万杰,阴山吴家的族长,吴小群有点感动,族之长代表着全族的人来烧纸的,这是来忏诲吗?还是来恕罪的?吴小群脸上滑下两颗晶莹的泪水。
这是一个月圆之夜,月亮很明,明得跟太阳似的,天上的星星很多,可在月亮的衬托下失去自己的光辉,有些可怜地挂在天上,月亮太明了,狼也不敢出来觅食,偶尔有一只饿得受不了的也会出来,远处,仍然有隅尔的一两声狼嗥声,
吴小群到小利的坟前,没有吱声,拿出了她早准备好的灯笼,把灯点上,再把小利生前爱吃的一些东西摆在坟前,然后跪下开始给自己的女儿烧纸钱,烧了一会儿,一个母亲在女儿的坟前,她哭了,边哭边说:“小利,我的娃啊,你命薄,在路上走好了,娘来给你亮灯了。”
说完擦了擦眼睛,继续烧着纸,烧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你看见了吗?你万杰叔也来了,他是代表着全族的人来的呀。”说完又继续烧纸。
坟前
两个人在烧着纸钱,说话的只有一个。
起风了,吹灭了蜡烛,吹过松林的唰唰声,如泣如诉,凄惨无比,月光下斑驳的树影摇曳着,给整个坟场增添不少魔幻的色彩。
万杰烧完纸钱,转身看见了吴小群,万杰一下清醒了,在他曾经的神经中隐藏的大串串的影像就在眼前,活生生的、实实在在的,他清醒了,彻彻底底的清醒了,同样的夜晚在万杰的记忆中出现,但又觉得清醒中又似乎神志不清,这是什么力量,他不知道,只感到全身的冲动,犹如一股巨大的洪流冲击着自己的大脑,迷幻、疯狂、记忆、尸体、星星、月亮、狼的惨叫、。。。。。。
远处林中的坟场中绿色的磷火亦真亦幻,如荧火般,星星点点漂浮不定,像是冤死的鬼魂,吴小群两滴热泪又挂在晶莹的月光下,月光下,薄纱中,身上压着的是这个丑陋的世界,磷火越来越近,甚至围住了这个丑陋的世界,像是要把这个丑陋的世界连同这个丑陋的世界连同主人一同埋下,永远的埋下。
远处偶尔有一两声狼嗥声,天上仍是那无休止的月亮、星星,周围是舞动的磷火,这一切伴随着风声、树林声慢慢的远去。
树林中,孤坟前,此时似乎很静,静得有点可怕,让人窒息。
吴小群穿好衣服要走了,万杰一个人坐在那儿。
吴小群走了。
“你七天后的晚上得来这儿”,万杰向吴小群命令似的说道。
吴小群不答,渐渐消失在月光中。
这晚过后,万杰好了,完全清醒了,清醒得不得了,和好的时候一样,第二天他不去烧纸钱了,七夫人仍然叫他去烧,说打断诚心,会不灵的,万杰就出去走了一趟又回来,把纸顺手扔在一水沟里。
七天后
万杰又去了林中,仍然是烧纸。
吴小群也去了,事情又发生了,事后,万杰告诉吴小群以后每隔七天来这里,吴小群不答,又消失在黑夜中。
七天后,万杰又去了,吴小群没去,又是七天过去了,万杰又去了,这是他烧纸钱的最后一天,吴小群还是没去。
万杰的病好了,他也不去那里了,也找不到借口去了,可心里仍想着吴小群,有一天,万杰逼不住了,就直接到吴小群家找吴万杰来这一天,吴小群的男人吴万全到山林外去买猪去了。
万杰就来威胁吴小群就犯。
这一切,可能吗?太不可能了。
事情就这样发展着。
吴万全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眼睁睁地看着万杰系紧裤带,拍拍屁股走了,万全眼里充满了血丝,感到全身的血要爆炸出来一样,吴小群被他一把抓了起来悬在空中。
吴小群又是两滴泪水滴了下来……
滴在了万全的手上,心里,万全放下了吴小群
“是他逼你的”。
吴小群在灰里找了裤子边穿边点着头。
“吴万杰这个杂种他妈的不是人,老子到长老那儿告他去”。
“不要,我们拗不过他的,你真的不想让我们的子孙进入祠堂吗?
万全犹豫了,两行眼泪流了出来,掉在地上,消失了。
两口子抱着哭了起来。
“这是命,我们受了算了,大不了他以后来找给他就行了,我不想世军他以后进不了祠堂,在阴山抬不起头,这一切我受着算了”,吴小群说道。
可怜的人儿啊!从她想埋女儿,给了万杰第一次后,她就下定决心要接受一切,作为一个山里女人,一大帮孩子的母亲,她能做点什么,反抗?她没有,是恨下心来接受。
接受就意味着顺从,顺从是一种懦弱的表现,顺从将兹生敌人的力量,可怜的人啊,你为什么要接受,为什么要顺从,为什么要懦弱。
这将是一个永远的答案。
反抗
为什么不反抗,反抗可以带给你新的生命,反抗就能把敌人打倒。
这容易吗?一个山里人,命就是命,上天安排,谁都改变不了,反抗,除了还有三分自然本性外,早已被世俗、贪婪、仇恨、游戏规则淹没了仅剩下一个孤独的担心受怕的个体。
万杰自那次后,并没有收敛,反而更大胆了,自己屋里的七夫人早被冷落在半边,心里只想着吴小群,万杰知道万全不敢对他怎么样,因为万杰掌握着他家的命运,头一次,万全还能忍受,次数多了,想一下,一个男人,自己眼巴巴的看着,不敢反抗,这个男人是怎么想的,心里又是如何感受。
万全一个人坐在堂屋里抽着烟锅,烟抽完了又装,装好了又抽,连烟丝都抽完了,烟也没得抽了,万全想喝酒,但屋里连酒都买不起了,他走过耳房的柜子边,拿过一个酒瓶,拉开包谷芯的盖子,把酒瓶一倒,连一滴酒都没有,屋里没有酒了,他感到很孤独,很无助,也感到生命是多么的无奈和渺茫,眼里是痛苦的泪水,眼睛凹得很深,泪水似乎不愿流出来,装在里面,像一泓池水,亮汪汪的,这不是泪水,而是血,谁见过亮汪汪的血呢?是多么的可怕,顿时万全想表达点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额上青筋凸了出来,眼中亮汪汪的血泪喷了出来。
人啊!
你哭吧,哭可能会好受点。
男人受到伤害时,如果不能发泄心中怨恨时就哭,是的,哭,无能为力的时候能做的就是哭,他妈的祖训又没规定男人不准哭。
万全的眼里已不是泪水,是鲜血,真是罪恶啊,他不忍看这一切把视线收回来放在了摆酒的地方,那是一个四方形的用木头做成的窗子,发现了这地方还有一个绿色瓶子,没有标签,农药都用绿色的瓶子装的,他拿起来住嘴里灌了下去,他真的不知道这是农药吗?他一定以为这是酒。
万全走出了房间,他来到了水缸边舀了一瓢水喝了下去。
原来他知道自己喝下去的是农药,喝了农药为了无药可救就喝水,喝了水以后,毒性发作的快,发现得早也是无药可救,就算华佗在世也是无力回天的,
吴万全死了,死在耳房门口,耳房中,万杰完成了他的逻辑,穿好裤子意犹未尽的在吴小群身上摸了一把才出门去,谁料,万杰跌了一跤,爬起来转身一看,是万全,横躺在门口,原来凹下去的眼球现在已经凸了出来,豉豉的,像地里挖出来的那种老母虫,异常可怕,口中的白沬带着血丝,已经断了气,吃了农药的人,只要口中的白沬中已经渗了血,证明已经毒气攻心,无药可救。
吴万全死了,死的是吴小群的男人,不是万杰的什么人,万杰起身后见了连告都没告诉吴小群一声,走了,走得干干净净,走得一声无息,但这一切却被一个人看着,不是吴小群,也不是别的人是吴万全的唯一的儿子世军,他看着一切的发生和结果,可是他还小。
床上,吴小群还在没有缓过劲来,如尸体一样停着,好半天才吱声喊到。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叫了几声,没人应声,才穿好裤子,走出门一看,是自己的男人躺在门口,一下子什么反应都没有了,好半天在门口呆着,清醒后“哥啊”一声惨叫,又晕了过去,等又苏醒过来后,又开始哭道:“哥啊、哥啊、你就这么忍心走啊,留下孤儿寡母的你叫我以后怎么办啊,”声音非常的凄惨,异常悲恸,左邻右舍都被骇着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全部赶了过来,一看,见是万全死了,吴小群仍在那里呼天抢地哭着,喊着,一些心软的妇女和姑娘们也跟着抹眼流泪,还有一位上了点年纪的妇女在那边的角落里也放声大哭了起来,一时间,哭声遥遥相对,场面变得非常凄烈,哭的场面也越来越大,基本全场的妇女都哭了起来,原来在角落里哭的那个妇女在十几年前,男人也是吃农药死的,触景生情,一时忍不住也就跟着哭了起来,惹得全场的女人跟着哭了起来,这时小的几个娃出去玩了,听见家里哭声震地,回来一看,见娘跪在地上哭着,眼前躺着是自己的爹,她们还小不知是自己的爹死了,只见有人哭也跟着哭,一时,哭声中有大人的中高音,也有小孩儿的尖锐哭声,像一场合谐的音乐会,旷达,悲凉,凄厉。
场中唯有一人的没哭,那人是世军,有人说他被骇到了,是与不是,这是后话,以后再说。
男人们来了,前不久才把吴小利打死的人又赶来了,这时他们已经不是打吴小利时的心情但有那时的情节,团结,像是办自己的事,真是搞不懂的山里人,
上年纪的长老们上前把吴小群拉起来说通:“人都死了,早日入土为安才是,”劝了好半天,吴小群才清醒了些,周围的女人也止住了哭声角落里那位大娘的在哭着,好像死的是自己男人,幸好被族里一位长老骂了几句才没有继续哭,
劝住了女人,长老们才坐下来帮忙打纸线,年青的人帮着木匠做棺木,吴小群帮自己的男人洗身上,这种是没有人帮忙的,自己的男人当然自己洗,洗好后方才能入棺,可棺木还没做好,只好在香火前停了半天后入棺,入棺的时候尸体都臭了,吃农药死的人臭的快。
请了道士,做了一个早起晚散的道场就把人抬上山埋了,阴山又多了一个吴寡妇。
又是一个吴寡妇,她的命运又将如何呢,死亡?
人又有谁不死亡呢,这以是以后的事了,在此不提。
(七)
国慧是一个会当家的女人,国清给了她钱后,买了一些布给孩子们每人缝了一套衣服,自己也买了点红布做了一条汗裤,余下的钱就到村口她大婶家买了一只刚满双月的仔猪,还特别叫他大叔给选一头最好的,因为要养成母猪。
养母猪的仔猪要挑好还是一门学问。首先,当然要挑一头母的,也没听说过把公猪养成母猪的事,再则就是要短嘴,大头、身长、个高。脚棒要高大,毛要纯,或白或黑,这些都是要仔猪长大后做母猪的要求,要在仔猪的时候把它挑出来,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叔帮她挑了半天,把一窝猪弄得到处乱跑,大半天才挑到一个好一点的,国慧把猪拉到家里,找了一间比较好的圈把猪养上,每天三顿按时喂下,猪也长得快。
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国清那天去找月娥想请月娥家娘家人帮忙联系学校的事。过来看见了门掩着,就在门口喊道:
“他婶在家吗”?屋里没人应声,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应,自己推门走了进去,在院子里听见了屋里有**声,国清推开耳门进去,看见月娥躺在床上抱着肚子**着,小牛角在旁边睡着。
国清赶紧上前问道:他婶,你怎么了,是那儿不舒服。
“肚子疼,浑身酸痛,还低烧,估计是凉着了”,月娥说道。
国清上前拉了一下月娥的手前口看了看,又提捏了捏月娥的鼻子然后说道:“他婶,你发痧了,我去帮你叫郎中”。
“不用了,他三伯,你帮我刮就行了,能省点钱就省一点吧,刮痧,鸡公山的男人没有谁不会的,你帮我刮好了,”月娥劝国清说道。
国清想了想点头道:“好吧,省出来给小牛角买件衣服也好”。
国清说完,进厨房拿了一个粗沙碗,又拿了一个杯子装了一些油,拿了过来放在床头柜子帮月娥刮痧,刮完沙。
侍月娥穿好衣服,国清才把来找月娥的事说了。
月娥叫国清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国宝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收拾好东西赶过去,还能赶得上他们。
国清听后,告诉月娥说:“家里有什么事你去找你三嫂或者叫国宾来帮忙。”说完后匆忙赶回家,跟国慧说了一声背着家什走了。
国清赶到李家时,国宝他们还没走,国宝老丈人见是国宝三哥,又是煮肉,又是推豆花好好地招待了一顿,第二天几个才赶去干活了。
两个月后,国清已经学会了砌墙,他学得很专心,心想到冬季农闲的时候,就不跟他们来了,自己单独去揽活,自己带人去干,在李家湾的活也差不多要干完了,活干完了,国清与国宝两兄弟背着家什回家了,家里,国慧与月娥把苞谷的二道肥都给施了。
国宝在集市上给月娥买了一些做衣服的布料,回家后,月娥高兴得不得了,问国宝道:“你走后两天,三哥来说要到妈她们那边去干活,他找到你们了吗?”
“找到了,我们一起干的,已经回家去了,我叫他买布,他说家里还有。”国宝说道。
“你不知道吗?正阳他们要到爹他们那儿上学堂了。”
“不知道。”
“三哥没给你说吗?”
“没有”国宝听了后感到有些惊诧,过了好半天才说道。
山上祠堂老秀才不是在那儿教吗,干吗要跑到爹他们那边去呢?这么远,我看三哥是吃了×了,鸡公山哪有到山外面去上学堂的,一定是吃了×了,老秀才那儿不去偏要去山外。
其实,国宝说的老秀才据说他是在清朝的时候给别人当过几天书僮,认识一千多字,会写五百多个字,有一次犯了一个错,被主人打了一次,他竟然把会写的五百多个字给忘了只会写三百多个了,后来就回家了,回家后族人叫他秀才,原因是他能写字,也就在祠堂里定宗谱,有哪家孩子要学写字他也教,从不收费,自己的生活靠族里供给。
国宝还在生气,好像送孩子读书是一件不光彩的很丢人的事一样。
“你就不要再说了,三哥送孩子去读书他有他的想法。”月娥说道。
三个娃都去读,钱花光了,家里吃×,你先忙着,我去趟爹那儿。”国宝说道。
晚上国宝回来了,月娥也喂完猪,把饭都煮好了。
“爹怎么说的,同意让三个孩子去上学吗?”
“我看爹是老糊途了,他也答应让三个孩子去上学,还叫我去给你爹他们说一声。”
“我就说了,送孩子读书有送孩子的想法,你看,这些有钱人哪家不是读书识字的。”
“你一个婆娘贺,你知道个××。”国宝说着月娥,月娥也就不说了,摆好饭两口子吃了起来。
(八)
国清回来后与国慧商量着送孩子上学的事,两口子躺在床上商量着把牛买掉一些,孩子们上学后就没人放牛了,老四一个女孩家,还这么小,她看不过来。“以后你把她送上山去再让她看着牛,收牛的时候叫他的堂哥们帮忙收一下。”国清对国慧说道。
“孩子送去读书,你说长老们会反对吗?”国慧问道。
“不会,送孩读书是我的事,花我的钱,咱牛家祖训没规定不准送孩上学。”国清说道。
送孩子上学是国慧出的主意,而到了真正下决定的时候,还得靠男人,商量完后两口子都睡了。
第二天,国清把牛卖了,把三个孩子送去山外念书,大的三个娃就上了学堂。
这在鸡公山是新鲜事,鸡公山还没有把孩子送山外面去念书的,一时各种议论在鸡公山传开了,好的,坏的,众说纷纭。但国清心里有数,自己在族里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没人敢当面说,背地里也有像国宝那样说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满腹文章无人问,一楼苞谷闹翻天。”
文明是解决愚昧的唯一工具吗?落后就是不文明吗?人类是人与人的交往关系发达而发展的,人与人的交往必然导致制度的产生,有了制度,就需要文明,而制度下的文明是文明的吗?
如果没有制度,没有世俗的一群人,他们需要文明吗?
也许国清和国慧的决定是对的。
(九)
一转眼,这季的庄稼又要成熟了,孩子也去上了两个月的学了,国慧养的那头母猪都打圈好几次了。国清看了看后,估计了一下重量不够,也就没有赶去找公猪交配,母猪发情在山里叫做打圈,二十天发情一次,国慧说很难喂,就催着国清把它赶去配了。
第二天,国清一大早就起来了,拿着油灯进圈里把母猪的尾巴拉起来,仔细看了一下花头,又用手摸了摸,确定是打圈了。两口子趁着天凉就把猪赶上去配的道路,国慧在前面用一根绳系在猪头上拉着,这只母猪被压抑了好几次。
这次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国慧在前拉着,国清在后面撵着,中间是猪在跟着,人也急,猪也急,一路顺风,很快就到了村口,他一个二伯家。这家是专养公猪的,院坝外面有一大块空地,这是一大块专用的配场,场内柳树成荫,芳草依依,对于猪来说,这也相当于五星级酒店了。
国清把母猪赶进了交配场,一只公猪出来了。此猪一看就是头公猪,跨下一碗大的东西像一个肿瘤样掉在那儿,实在太大了,跑起路来像筛糠一样,活像一位大腹便便,油头粉面,肥得淌油的大款走路的样子,国清的那头母猪在路上还是兴高采烈,急成那个样子,现在,看见这头公猪的高大盛猛,又看了看自己单薄的身体,似乎也怕了几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由那头公猪打着嘴在自己身旁转来转去,像一位武林高手在看清对方出什么招一样,转了半天,似乎才看清对方出什么招一样样......................等半天才配完。
两人把那头母猪赶着回了家,二十天到了,也没打圈(发情)了,山里人把母猪发情称为打圈,也就是发了情,猪关不住的意思,国慧还特意进圈把那根猪尾把拉了起来,把花头仔细看了看,确定无异样后,这说明已经配上了。
猪配上后,国清也就放心了不少,就带着国兵,又叫了几个刚结婚分家出来有点撑不住的年轻人出去揽活干,干了四个月,也就回家了,家里的那头母猪要下猪仔了,其余的几个人还在那儿干着,自己回来了,自家母猪下猪仔虽没自家媳妇要下仔关心,但比自家媳妇下仔要有希望得多,媳妇下仔不一定孝顺,但必须完成,母猪下仔好坏总有个收入,但大多数人还是宁愿养儿,不愿养猪,猪毕竟是猪。
回到家里,国慧告诉他说,已经看见在拉窝了,国清听后钻进圈里看了看,果真拉窝了,这头母猪是第一次下猪仔,有很多东西是自然储存在猪脑遗传生命信息中的,第一次发挥出来总有些笨拙,但还是会,母猪只要一在拉窝,就快下了。
看了后,国清估计了一下,可能要在第二天才会下,也就在家做点闲活,等着国慧煮饭吃,吃完饭,国慧说头有点痛,国清在她额头上摸了摸说道:“你有头风。”
“都怪当姑娘的时候洗凉水洗多了,你看才这么点年纪就有疯头风。”国慧说道,
“找两块生姜咂一下就好了,这族里人,哪个媳妇没头疯?”国清边说边找姜,切成片,然后贴在国慧的额头正中间,再用嘴含住用力咂,咂到皮肤变红后再用双手握住头用大姆指用力要两边抹,抹从两边太阳空处走,直到皮肤变红后就再含两口姜在嘴里,咂两边太阳穴,做完后,也差不多好了。可国清在外干活的手原本就皲裂了,这一下一用力,口子更多了,就出血,国慧心疼地拉过来含在嘴里,吸出了血,再找了一块干净的布给国清包扎好,两口子就洗脚上床睡了。躺了一会儿,国清说道:“这天是不是要下雨了,怎么全身感到酸揪揪的痛,不好睡。”
“你怕是太累了,才是这样的,我帮你揪揪看会不会好点。”
“你那点力气,揪什么揪,怕把我弄得全身痒痒的,反而难受,不揪倒好。”国清说道。
“你小看人。”,国慧边说边把手伸了过来把国清揪了起来。
刚睡下不大一会儿,听见外面有猪叫,国慧在模糊中听见了,“母猪”,国慧一骨碌翻起,是的,她想到母猪,赶紧摇醒了晕睡中的国清。
“你搞啥子,人家刚睡着。”国清问道。
“快点起来,可能是母猪下猪崽儿了。”国慧边说边穿衣服。
国清听了,还在梦影梦丛中一骨碌翻起穿了衣服,点了油灯,两口子赶紧到猪圈,一看迹象,早已有要下的猪仔的趋势。
两口子像卫士样坚守那儿,等待着,眼睁睁地看着猪屁股,等着那儿的反应。
终于第一个小猪出来了,它像一个不谙世事、调皮的家伙,颠了两下就啥事不管找奶吃去了,两口子看着高兴得不得了,可等了半天,不见第二个出来,像是故意开玩笑一样,老子就是不出来,看你急个啥。
大约半个钟头后,见第二个歪头歪脑地出来了,大摇大摆,威风凛凛,一副傲世的神态。只是可怜的猪的一生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有也就是在被人类杀的那一瞬间。第三个要出来了,把头探在那儿,似乎想看一下这个世界,如果太丑陋的话,马上又把头缩去一样,可是还来不及看清这个世界就被后面的兄弟给挤出来了,无可奈何来到了人间,接着是第四个,第四个有些迫不及待,把前面的兄弟给挤出来……时间也差不多过了一两个小时,不见第五个出来,外面天气很冷,圈里是暖和的,两口子仍在守着,像是守着一架提款机。
终于等到了第六个,第七个……第十三个,天已经是差不多也刷白,马上天就亮了,,鸡也有心无肠地叫完最后一遍,而一夜没睡的国清却在磨着豆浆,国慧在泡谷子,豆浆能补好奶水,谷子能给母猪启口,增加胃口,两口子忙完后才帮老四把牛送上山,让她看着,国慧才回来去山上背柴回来,国清在地里给小麦浇水。
到晚上,两口子才高兴得合不拢嘴,酣畅云雨,十三个小猪仔,两个月后就能卖钱,将是不大不小的一笔收入。
第二天,国清就离开了家去外地和弟兄们一起干活了,日子也就糊里糊途地过了,一年又过去了。
(十)
吴小群男人死后,刚开始万杰总觉得小群的男人的死与自己有关,后来,又想了一下,又不是老子把他的嘴给掰开,把药给倒进去的,死了与老子求相干。
有一天,万杰在院子里自个儿劈材的时候把这句话说了,自言自语,不巧,这句话被七夫人听见了,万杰自从带人弄死了吴小利后一直没碰过七夫人,七夫人还以为他生病了,现在听见万杰自言自语,心中的那结一下解开了,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天,七夫人也放过万杰,什么话也没说。
晚上,晚上是床上的日子,七夫人发怒了,毕竟是土匪头子的夫人,发起怒来威严无比,万杰像一个挨训的士兵一样畏畏缩缩,把一切情况都老实交待了。
“你啊!这砍脑壳的,这种事你也干得出来,你就不怕雷打你个杂种,你要干这种缺德的事,偏要去找别人,现在你满意了,把人家男人害死了,孤儿寡母的以后怎么办?”七夫人骂着万杰。
第二天,两口子同样去下地干活,万杰全身虚脱连锄头都举不起,像一个老人一样挖一下歇一下。
七夫人只挖了半天回去煮饭了,万杰一个在地里边歇边挖,直到太阳要落坡了才把地挖完。
万杰回到家里,七夫人还在喂猪,万杰就到灶门口烧火煮饭。
晚上,一家人围在火炉边,七夫人和万杰商量着:“老五都这么大了,也可以断奶了,我这么多年没去他外婆家,想去看看两个老人。
一帮孩子吵着要去。
去、去、去,谁想去?要走30天的路程,你们要去吗?”孩子们不敢说话了。
“我最近做了两套衣服给两位老人家,其他东西就不用带了,沿途到处是土匪,带多了显眼。”七夫人说道。
“你带两个兄弟一起去,他们路熟,路上也有个照应,如果不行就等族里下次背盐时和大伙去。”万杰说道。
“这倒不怕,好歹也是土匪出身,一般的土匪我还能应付,只是这段时间你要照顾好娃们,老五还小,要煮稀饭来喂。”七夫人说道。
“好吧,明天我把牛卖了,再把族里今年收起的公债给你一些,你就过两天再走吧。”
商量过后,两口子也就睡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万杰把牛卖了,又买了布,一起准备为七夫人回家,也给孩子们买了些衣服什么的,自己也买了一套衣服和一些毛烟。
这一去来就是两个月,万杰放心不下,去找人翻了日历,选好日子,也就让七夫上路了。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千叮万嘱,你一定要回来,娃们一大堆需要你,还特别低声说道:“我也需要你。”
七夫人走了。
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鸡公山和阴山的人也知道山外有人,还有别的世界,但谁也不知道那些地方叫什么名字,也有人常想过跑出去看,但这只是种想法,真叫他去他也不去。
农民可能就这样,只要不被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们住在哪儿,哪儿就是根,他们是不具有反抗意识的,管你当官的,当兵的,还是什么江洋大盗,农民的日子还得过,只管过,确切地说吊在时针上过,在磨时间,在等待,等待生命的结束。
鸡公山和阴山从小利和牛正国两人的多干点事情外,两族人也就那份过日子,吴万全的死,没人知道具体情况,没人知道的事当没发生过,吴氏家族对牛氏家族的仇恨是一代一代记在心中,像一根引线,可能灭亡,可能储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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