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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柳昂天送了何大人出去杨肃观又拉著伍定远悄声说话似有什么大事商量。秦仲海见无人过来理会便也起身告辞忽见一名家丁匆匆奔来道:“秦将军柳大人请你到书房说话。”秦仲海哦了一声对卢云一笑道:“看来柳大人想与你我深谈咱们一块儿去。”便要拉著卢云一齐入内。

    那家丁忙道:“老爷只吩咐请你一人。”卢云一怔正待说话那秦仲海已双眼望天冷冷地对家丁道:“若是这样你回去转告侯爷就说秦仲海走得急没能找到。”说罢竟转身就走。

    那家丁怕秦仲海说走便走到时被责怪下来怕是吃罪不起忙伸手拦住陪笑道:“将军莫生气您怎么高兴怎么成您要带这位爷台进去都随您吧!只您得在老爷面前打点几句可别说是小人疏了职守。”秦仲海取了一小锭银子出来塞在那家丁手里笑道:“他***这么多废话。”迳自拉著卢云的手走入屋内。

    两人刚转进内堂忽见一名美妇站在内院面带愁容似在沈思秦仲海见了那妇人脸上神色微微一变脚步便自停下卢云知道那妇人必是柳家亲眷若非柳昂天子媳便是他的女儿晚辈深夜相见大是无礼便也停步。

    那女子听到脚步声幽幽地转过头来一见秦仲海娇躯登时一颤。

    秦仲海弯腰拱手沈声道:“秦仲海见过七夫人只因侯爷深夜相邀是已冒昧入内得罪莫怪。”那美妇婀婀挪挪往前走上几步卢云见这女子明眸皓齿肤色雪白虽然有些年纪但更衬得风情万锺却是绝代佳人的风范。

    那美妇正待说话柳昂天已然走出书房道:“仲海还不快快进来还在这做什么?”那妇人见柳昂天出来迳自转过头去俯身赏玩花草。

    柳昂天见到卢云也在一旁不由得眉头一皱秦仲海察言观色笑道:“末将知道侯爷求才若渴搜罗天下名士是已带同卢云兄弟前来不过是一片举才之心绝无其他。侯爷出将入相肚里能撑船想来我这点小小罪恶侯爷也不会放在心上。”他这番话说出登时挤住了柳昂天让他难以作果然柳昂天嘿地一声伸出手指往秦仲海额头一点道:“仲海啊仲海!你就是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这百来个朝中大臣也真只有老夫容得下你!”秦仲海哈哈大笑却也不以为意。卢云看两人举止亲匿应是极为相熟。当下柳昂天也不再多说什么便自行走向书房。

    秦仲海见卢云神色不宁便自一笑道:“卢兄弟别呆了快快过来吧。”他不容卢云胡思乱想一把便将他拉了过来。

    众人走进书房柳昂天示意二人坐下卢云正自迟疑柳昂天沈声道:“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夫自来是这个脾气既然仲海三番两次的举荐你我便当你是自己人了!我要你坐便坐不必虚伪客套!”卢云一怔称谢坐下。

    秦仲海听了柳昂天这番话心下甚喜笑道:“侯爷卖我这个面子仲海日後必定报答。”柳昂天嘿嘿一笑说道:“凭你这小鬼也和我买卖面子过往你要用什么人老夫何时干涉过?”他摆摆手算是把卢云的事一笔揭过。

    秦仲海跟随柳昂天已久知道他已不再计较心下甚喜。

    卢云见秦仲海多番推举就怕柳昂天不用自己心念於此不由得极是感激。

    过了半晌柳昂天喝了口茶道:“今夜我找你来为的是一桩大事。”秦仲海哦了一声道:“可是为了何大人出使和番这档子事么?”柳昂天摇头道:“那是朝廷公务咱们不过是受命护卫算不上什么大事情。我所说的大事日後必然牵连天下气运兹事体大不可不慎。”秦仲海听他说得严重不禁一怔。卢云也是留上了神。

    柳昂天道:“前些日子老夫座驾正要回府忽然见到有大批人马团团围住王府胡同老夫见是锦衣卫的安道京在捉拿人犯本不想干预但不知为何那人犯却往人堆里冲来杨贤侄奉命护卫他怕那人冲扰了老夫便将他擒下。”

    秦仲海点头道:“这事我有听说过那逃犯便是伍定远伍制使吧!”

    柳昂天道:“仲海所料不错那逃犯正是伍定远。为了肃观贤侄拿下伍定远双方因此而起了争执後来少林寺的高僧来到这才止息干戈。”卢云听他们说起当日情况回思那时的惊险至今仍是不寒而栗。

    柳昂天顿了一顿又道:“待得锦衣卫人众退去肃观贤侄急急向我呈上一些东西说是伍定远转交给我的。我接过东西一看见是羊皮一张上头密密麻麻的写了好些外国文字。我一见之下登时心头大震知道这东西终於给人掘了出来江充这批人横行无阻终有覆亡无日的一刻!”

    柳昂天声音微微颤抖可见当时当地他是何等激动。秦仲海跟随柳昂天已久甚少见他这般激亢心知柳昂天要交代的事情实非小可他双眉一轩问道:“侯爷这话可怪了不过是区区一张羊皮而已怎能除去江充这一帮人?这实在叫人难以信服。”

    柳昂天嘿嘿一笑说道:“朝廷中稀奇古怪的事那还少得了吗?倘若这张羊皮平平无奇江充又何必千里迢迢的派人追查?一路从西凉赶到京师来?”

    秦仲海点头道:“此事属下正要请教。”柳昂天听了这话忽地叹了口气摇头道:“唉……说来话长……要谈这羊皮的来历却该要从四十年前开始说起了。”秦仲海一愣道:“四十年前?”

    柳昂天却不接口烛光掩映照在他老迈的脸上只见他低下头去似有说不尽的回忆追思。

    过了良久柳昂天怔怔地道:“四十年前我那时不过二十岁年纪正是英雄少年比你们还年轻个几岁不过老夫蒙先帝宠爱早已是朝廷的车骑将军官拜都指挥使驻防北疆。”柳昂天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似是想起当年的春风得意。秦仲海见了他的神色自知他在回想少年时的风流事迹当下也是微微一笑不加打扰任凭他呆呆出神。

    柳昂天道:“说起昔年往事当时局面可与现下大大不同。那时北疆太平宁静不似这些年来征战不断朝廷所忧者反倒是西域一带。”秦仲海嗯了一声他这几年戍守北疆打了个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想不到过去朝廷居然与瓦剌相安无事颇出他意料之外。

    柳昂天续道:“其中最令朝廷烦恼的乃是一个不世出的枭雄名唤也先。此人野心勃勃屡次侵扰边疆杀伤军民无数弄得西疆百里之内全无人烟。朝廷被这人长年滋扰甚是烦忧先後派人前去安抚但使臣都被割去双耳痛哭而返。”

    秦仲海哦地一声道:“这么狂妄?那可真该死了!”

    柳昂天点了点头又道:“先帝看这也先狂妄傲慢自是震怒无比接连调兵遣将开关出征扎扎实实地打了几场大仗只是这也先雄才大略朝廷派遣出征的几名大将竟是或降或死无一得归。先帝见也先如此厉害若要恶斗下去只怕情势更加不利但要言和咱们先帝乃是性高之人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过不多时终於下了圣旨命当朝第一武勇的侯允文大都督出征。侯大都督率军二十余万与也先可汗激战百余合这场大战打得天地变色史称『玉门关之役』。”

    秦仲海奇道:“玉门关之役?我怎么没听说过?”

    柳昂天轻轻叹了一声续道:“侯大都督率军血战双方打了半年最後在玉门关外展开一场生死斯杀这场野战足足打了七天七夜之久也是天夺其魄也先可汗居然以寡击众击破了侯大都督的阵势侯大都督力战不敌兵败自杀二十万大军尽遭屠戮。”

    秦仲海心下嘻笑暗骂道:“难怪我没听过这场大战原来败得如此之惨无怪朝廷要遮掩了。嘿嘿都说本朝今日这许多废物是从何而来?原来早在三十年前就云集朝廷先皇要一次找齐这么一大群无用废人也真难为了他。”

    卢云转头一看见秦仲海脸带笑意一时猜不透他何事莞尔。

    柳昂天没注意他二人神情道:“侯大都督死後先帝见情势大坏不敢再开关出战便改攻势为守势每年增援西疆建造碉堡防御。只是也先用兵如神虽有大军镇守依旧侵扰不断几年来不断攻破关卡杀人斩可怜了千万将士葬生异乡死於蛮族之手。到得後来只要是朝中大将任你勇猛无敌英雄盖世一听要调至西疆前线莫不震恐那时的玉门关真可比鬼门关还可怕哪!”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可惜我生错时辰了要是在那时候我定然第一个请调西疆。”

    柳昂天呸地一声骂道:“无知小儿言语间这等狂妄!”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英雄豪杰本该战死边疆那才是痛快之事我岂是那些贪生怕死之辈可比?”

    柳昂天不去理他自顾自地道:“眼看也先日益坐大几番侵略骚扰我朝君臣却无法抵御外侮只有眼睁睁地看著强敌肆虐。先帝心中难过自觉对不起列祖列宗每日里不断自责他原本甚是开朗豪迈几年烦忧苦恼下来竟然变得郁郁寡欢时时悲声叹息。一次西域邻国来使提到也先二字先帝手上的酒杯居然无故掉落下来打得粉碎满朝文武无不震动。众臣见皇帝忧惧悲痛却不能丝毫分忧莫不痛心疾从此朝廷上下都以西境安宁为第一要务。”

    说到这里柳昂天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光辉微笑道:“就在群臣束手无策之时京城里来了一个年轻人传闻此人以前是个道士学有武艺法术後来不知生了何事他忽地决定还俗。这人丢下闲云野鹤般的岁月独自闯荡到京城来立志轰轰烈烈地干下一番大事业。”

    秦仲海哦地一声道:“听了这许久气闷的话可终於来了个好样的。”

    柳昂天续道:“此人万里迢迢赴京赶考也是因缘际会英雄当起是年此人大魁天下高中了一甲进士状元。那年甫一放榜满朝文武无不震惊人人都称荒唐谁知我朝的状元竟叫一个道士出身名不见经传的人取了去。更奇的是那人在金銮殿面见圣上之时先帝见他骨格清奇又知他练过武艺便叫他露个两手原本以为是玩笑话谁知那人谈笑自若只手便举起殿前石狮子纵跃飞奔如常。

    “这下惊动了百官一众文臣都当他怪物一样避之唯恐不及武将也因他是科考中举不愿与他太过亲近到得後来连那年阅卷的主考官也不愿保荐此人。俗话说得好『朝中无人莫为官』眼看满朝文武凉薄至此那人在朝中无亲无故就这样给送去翰林院编修史籍可怜他一身武艺便要给终身埋没了。”秦仲海情知世情如此只得叹息一声。

    “也是老天有眼一日机缘巧合先帝驾临翰林院听讲无意间竟与这人闲聊起来先帝自从侯大都督惨败之後每日里读的都是兵书无论是『太公韬略』还是『孙子兵法』都能朗朗上口那日先帝与此人聊得兴起便向他垂询几处兵法难题那人胸有成竹侃侃而谈竟使先帝叹服不已对他是推崇备致。不到一年这人便被调到兵部官拜左侍郎。同年西域再度大乱金銮殿中先皇征召名将迎击满朝文武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敢答皇上大失所望之时座下两人跃众而出大呼『某愿往』!一人便是那名英雄了另一人嘛……”

    卢云猜到柳昂天的心意微微一笑道:“另一名英雄想来便是老爷子了。”

    柳昂天哈哈大笑道:“不敢正是区区在下!”

    秦仲海笑道:“侯爷英雄盖世当朝除你之外还有谁敢这般玩命拿富贵荣华开玩笑?”

    柳昂天嘿嘿一笑道:“你当我是亡命之徒吗?”

    秦仲海问道:“听侯爷一路说来我却是满头雾水究竟那人姓啥名谁怎么朝中从来不见这号人物?”

    柳昂天脸上闪过一丝阴影苦笑道:“这说来话长了……唉……有些事还是不说也罢此人後来官拜『武德侯』咱们便这般称呼他吧……”

    柳昂天说到这里忽往秦仲海凝视而去脸上闪过一阵奇异的神情但只一瞬间便又宁定如常。只听他他续道:“那时先皇见我们两人胆气豪勇应允西征心里很是高兴便拜他为征西指挥使我为总兵大将两人各率五万大军急急往西疆而去。”

    秦仲海摩拳擦掌道:“侯爷亲征西疆想来定是精彩绝伦了!”

    柳昂天微微一笑道:“也是我二人命中该自到西域之後我与武德侯并肩作战与也先部将交战五十余合莫不大获全胜夺回不少失土。我朝声威之盛直比汉唐之时。先帝大喜过望对我二人大加封赏勒封武德侯为征西大都督再封我为征北大都督两人自此一守西境一防北疆那时朝中朋友捧我们的场都说『西霸先、北昂天!』。咱们两人就这样过了五年好时光。”

    秦卢二人遥想当年的英雄事迹都是神往不已。只恨生不逢时没能赶上那天地震汤的时代。柳昂天见他们面带钦羡自也知道他们心中所思他点头微笑道:“有为者亦若是你们年轻人好生奋将来也有这么风光的一天。”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那也要有这般强劲的对手才成啊!那瓦剌虽然凶狠却与也先差得远了。”说著竟是唉声叹气好似惋惜不已。

    柳昂天续道:“自我与武德侯主事以来也先可汗的气焰已然大打折扣版图更是缩小不少一年关外大雪气候变得酷寒异常也先军民死伤惨重牲口流离失所泯王爷见天赐良机便极力劝谏要先帝御驾亲征一众文臣都是大加附和。”

    秦仲海惊道:“御驾亲征!那可不是小事啊!”

    柳昂天挥了挥手要他别打岔又道:“咱们先帝一心雪耻复仇听了他弟弟的说话自是兴奋异常。可这御驾亲征岂同等闲只怕耗费国力至钜我与武德侯自是反对都劝先帝打消念头。谁知却有人告了我们一状说我与武德侯两人想要独占功勋就怕先帝夺了我们的风采。这道奏章上来後先帝对我俩虽未加以责备但也不甚高兴对我等大为猜忌。”

    柳昂天又道:“我与武德侯明白人言可畏只好噤若寒蝉不敢多言。是年二月春先帝终於决定御驾亲征他自率六十万大军朝中猛将百余员点将台前赐下御酒誓言踏平西疆生擒敌酋。

    “武德侯见先帝执意亲征便毛遂自荐自请为前军先锋为六十万大军开道只是朝中小人对他颇为忌惮深怕他轻易击破敌寇主力一人独占功劳都不愿他同行。武德侯深怕皇帝有失自是不依众臣为此争执不休都是好生不快。最後先帝圣裁命武德侯随军同去但不得担任先锋改为後部防守镇守玉门关未得圣上指示不可擅自出关接战。众臣还觉不足都怕武德侯另逞奇兵别有计谋便派了一个叫江充的军官监军就怕武德侯自行离关建功。”秦卢二人听到江充的名字都是“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柳昂天面色凝重道:“这道诰命很是诡异想那江充不过是个校级小官怎可去监督朝廷大臣?有人为此请问皇上他却说这是泯王爷的意思要我辈多加忍让。”

    秦仲海皱眉道:“泯王爷?到底这人是谁?”

    柳昂天拱手道:“泯王便是先帝的亲兄弟当今的圣上。”

    秦卢二人啊地一声都是吃惊不已。

    秦仲海问道:“这次御驾亲征侯爷没跟著一起去吗?”

    柳昂天摇头道:“那时有人向先帝建言说怕北方瓦剌趁机偷袭我朝腹地先帝便命我驻留北方严加防范。我虽想抗命但有武德侯的前例在先先帝如何能容我放肆?当场便把我送去放马牧羊了。”

    秦仲海叹道:“这些人心胸狭隘真个成不了大事。”柳昂天面露苦笑道:“这也不能全怪他们。那时我年少气盛平日里从不让人遇上这些妒贤忌能之辈若不给送去充军还能如何?”他说到这里转头便往卢云看去说道:“咱们卢贤侄的脾气也是不小几与老夫年轻时一个样日後若还不知收敛只怕将来有得苦头吃了。”

    卢云心下一凛道:“卢云必会反省请侯爷放心。”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侯爷你脾气虽烈还不是干得这么大的官?怎么职位一做得高便今是昨非起来了?”

    柳昂天略有不悦镇道:“我自教训年轻人你插什么嘴?你这小子也是不学好的东西!平日里满口粗话衣衫不整一股脑儿的粗鲁肮脏!你不去给我好好反省反省还敢来顶嘴胡说!这像什么样子!”

    秦仲海嘿嘿乾笑跟著向卢云做了个鬼脸。他跟随柳昂天已久两人情感深厚说话间绝少顾忌无论是出言顶撞还是疾言痛斥都不曾伤了真感情。

    柳昂天喝了口茶降了火气又道:“此次御驾亲征兵多将勇足足六十万大军压境光是载运粮食的车马绵延便达百里。眼见皇帝亲临前线三军将士个个精神抖擞莫不希望能在御前耀武扬威日後名震天下绝非昔年愁眉苦脸的模样。消息传出也先大吃一惊知道亡国灭种的大祸便在眼前他降尊屈就星夜遣人求和著实向先帝讨饶。先帝意气风之余如何愿意饶过这多年宿敌?当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命人割下使臣的两只耳朵将他乱棒打了出去自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秦仲海哈哈大笑说道:“痛快!痛快!”

    柳昂天道:“先帝有意一举荡平也先将之灭国众将私下衡量局势都觉此次亲征必胜就算不能一举消灭也先也能使其元气大伤几年内不能兴风作浪。那时两国的形势高下如何便三岁小儿也知道。也先见大势已去亡国便在眼前索性尽起举国之兵合计二十万大军准备轰轰烈烈地决战一场绝不轻言投降。

    “两军交战我朝势如破竹接连打了好几个大胜仗大军兵临城下直杀到也先都城之外十里处。也先见亡国无日只有冒险出城野战要与先帝来个困兽之斗。只是双方强弱实在太过悬殊也先虽然骁勇善战但仅凭一己之力如何抵挡六十万大军攻势?激战三日三夜之後也先终於不敌亲卫部队惨遭我朝大军冲破眼看性命危急也先可汗竟尔弃国而去独自带著两万残部败逃。”秦卢二人拍手叫好都觉痛快至极。

    柳昂天又道:“那时先锋大将见也先可汗落单心中登时大喜立即带队追杀过去只要能将也先可汗生擒回来那可是名标青史的大功劳。谁知便在这个紧要关头竟然来了个混帐之极的跳梁小丑在其中兴风作浪起来。”

    秦仲海笑道:“兴风作浪的小丑?侯爷说得是江充么?”

    柳昂天摇头道:“那倒不是江充那时只是玉门关的一个监军那时的他无权无势不过是泯王的一个客卿想要玩上这等把戏那还差得太远了。”

    秦仲海奇道:“不是江充却又是什么人?莫非是刘敬么?”

    柳昂天摇了摇头道:“那人说起辈分可比这些人高多了。他是先帝平素最为宠信的宦官名叫王英。”

    秦卢二人摇了摇头都未曾听过此人的名头。

    柳昂天续道:“这王英仗著先帝平日里的宠爱竟在紧要关头里乱传圣旨要那先锋大将立时回营就怕他抢了头功。那先锋大将如何不知王英那点心眼还不就想便宜自己人?那大将是个烈性之人性子甚是执拗王英越是怕他抢了功劳他偏偏追赶得越急。王英见情势不妙赶忙派出他的义子率军追出想先一步追上可汗。”

    秦仲海久任军职深知这等抢功之事脸上神情甚是不屑。

    柳昂天道:“这两路人马在战阵上你推我挤互不相让都怕对方抢了功劳但王英的义子甚是庸懦岂能与能争惯战的老将争先?双方赶了几里路王英义子便已坠後眼看那大将已然追上也先可汗他一马当先沈肩弯腰便要将可汗生擒上马立下不世奇功。

    “就在这当口王英的义子心下不忿居然命人放箭却是朝那先锋大将射去他心狠手辣下手毫不容情登时将那大将连人带马射成刺猬。可汗见机不可失慌忙间便冲入小径逃个无影无踪。”秦仲海与卢云同时啊地一声只觉那王英义子狠毒卑鄙至极。

    柳昂天叹了口气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先锋大将无辜惨死他手下将士自是憎恨愤怒立时反戈相向猛朝王英义子杀去两路人马形同拼命便在敌阵前斯杀起来一时间只打了个昏天暗地血流成河。也先可汗死里逃生见我军行为荒唐透顶哑然失笑之余立即整兵回杀。那两方人马正自相互残杀如何能应付可汗的攻势?登时被杀得尸积成山大败亏输。”

    秦卢二人连连摇头秦仲海更是大怒不已骂道:“操他奶奶!宦官误国莫此为甚!”

    柳昂天轻叹一声道:“王英义子武艺虽低但逃命功夫却十分了得他丢盔弃甲独自逃了回去加油添醋的在先帝面前胡说一番竟把事情黑白颠倒了讲先帝不暗军务闻言大怒待得那先锋大将手下残部归来竟将他们尽数处死这一来离心离德众将齿冷士气更是低落。也先可汗探查情报知道我朝将帅不和便趁机大捞好处他查知几名大将向来是王英的死对头便分兵包围全力猛攻。王英虽然近在咫尺但他心机深沈意图借刀杀人居然视若无睹几名大将向皇帝告急都被他隐瞒军情将告急文书焚毁。一时间敌寇接连得胜几名大将惨遭围剿莫名其妙的战死沙场。”秦仲海低头咒骂眼中似欲喷出火来。

    柳昂天又道:“我朝兵马虽有六十万之众但麾下各将独自应战便不过区区三五万之数反倒变成以寡击众之势。王英借刀杀人借著也先可汗之手连除好几个心腹之患自己一边胡乱上报军情将先帝蒙在鼓里。到得後来我朝大军已然三去其二原本六十万大军经此死伤折损仅余下二十万人不到已无丝毫优势可言。王英虽是狂悖无耻之徒但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见势头不妙便想与残余众将修好。只是到了这个田地众将对他早已深恶痛绝无人愿听指派。王英气得跳脚但也无计可施。

    “也先见机不可失趁著我朝将士相互仇恨之际连忙集中大军朝王英主力攻去众将有意袖手旁观竟无一人兵去救眼睁睁地看著王英惨遭包围众人心下暗叫痛快都恨不得王英被杀。这王英嚣张一世却没想到有这般下稍真可说是报应循环屡试不爽了。

    “待得也先得胜处死王英之後此时先帝身边才无人隐匿军情众将夜奔帅营跪地痛陈王英之非先皇方知真相如何。他眼见情势恶化至此想不到原本必胜之局竟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悔痛之余君臣抱头痛哭。”秦卢二人叹息一声都是挽惜不已。

    “眼看情势危急至此也先可汗不断挑衅先帝自也豁了出去他亲自上马督军决意与之一决死战。葫芦谷外一场大战两国君主各率二十万大军火并。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先帝虽想弥补大错但军心已乱败象早成实在无力回天。数日之间就传出我方大军惨败的消息。”

    秦仲海颤声道:“终究还是输了吗?”

    柳昂天叹了一声道:“武英十五年秋先帝御驾亲征惨败流言传出玉门关当其冲一时人心惶惶不知所措。当时玉门关大将便是武德侯守军虽只三万余人但武德侯自恃兵法高明武艺渊深却是丝毫不惧他闻讯之後便要开关出征前去营救先帝。谁知此时江充却表反对之意他以未得先帝圣旨为由竟尔抗拒出兵。武德侯狂怒不已但先帝命这人前来监军他若是公然反抗那便是叛国反乱的大罪眼见江充如此迂腐曲解武德侯却是毫无办法。余下几名将领也是贪生怕死之辈一见两方强弱悬殊自是希望躲在关内不要前去犯险。”

    秦仲海怒道:“这群狗杂碎只会耍权弄势全无真本领要是我在那儿一刀便把他们全砍了!”

    柳昂天面色大变喝道:“匹夫之勇!此事休得再提!”他喘息片刻转头面向卢云温言道:“倘若你是武德侯这江充死命不肯开关你会如何应对?”

    卢云沈吟片刻道:“我若是武德侯必会假造讯息好令众将以为先帝安然无恙只躲在平安处所等待臣子救援。这些人见到情势还有可为谁不想捡那救驾的大功?定会答应出兵随武德侯前去救人。小人想江充虽然狂悖但各人好处在前谅他也不敢触犯众怒。”

    柳昂天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无怪仲海直夸你当年武德侯所用的计策正是这条!”他顿了顿道:“那时武德侯捏造消息说也先可汗与我朝大军正自激战两边打得难分难解不分胜负。只有圣上一人躲在葫芦谷旁的一处小客栈却不知如何回关众将闻言大喜眼看天大的功劳就在眼前自己不必冒一丝一毫的危险便能将先帝迎接回来立时主张开关出兵。三万兵马飞奔而去就怕稍迟片刻。”

    秦仲海笑道:“这帮人真是混帐无聊实在是本朝之耻。”他见卢云初露锋芒柳昂天赞叹不已心下也甚得意。丝毫不以柳昂天方才的责备为意。

    柳昂天又道:“众将自以为有便宜可捡其实不过是中了武德侯的计策。此刻三万兵马孤军深入几如飞蛾扑火若想平安救出皇帝可说难上加难。也先可汗那时正自围剿先帝大军待见这个多年宿敌杀来心下直是狂喜他自恃手握二十万大军加之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备当时便对臣下言道『若不能将武德侯生擒使之归顺我朝我便算是败了』。武德侯如何不知情势凶险?但他乃是一方枭雄绝非易与之辈当下布定奇阵与也先可汗一决生死以图救驾。”

    秦仲海听得兴起忙问道:“後来呢?却是谁输谁赢?”微弱的烛光映下却见柳昂天面露悲伤之色良久不言不语秦卢二人对望一眼心下都甚奇怪。

    秦仲海问道:“之後到底怎么了?先帝平安回来了么?”

    柳昂天摇了摇头凄然道:“没有他没有回来。”

    秦卢二人都是大吃一惊齐声道:“没有回来?先帝战死了吗?”只见柳昂天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卢云惊道:“先帝驾崩了?可是死在也先手里?”

    柳昂天凄然摇头秦仲海沈吟片刻道:“他是不堪屈辱自杀殉国?”

    柳昂天长叹一声道:“他是被自己人杀死的。”

    秦卢二人张大了口都是不敢置信骇然道:“是谁这等狂妄大胆胆敢下手弑君?”

    柳昂天叹道:“是武德侯是他一刀把皇上杀死的。”

    秦仲海喃喃地道:“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忠心耿耿的大臣啊?难不成他失心疯了……”

    柳昂天叹了口气道:“武英十五年腊月京城里传来一个令人震动的消息说此次御驾亲征已然惨败武德侯更不知为了什么缘由竟然将先帝一刀杀害了。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出满朝大臣莫不震惊一时哭声震天京城里更是人心惶惶乱成一片。”秦仲海与卢云对望一眼两人眼神都甚惊惧。

    柳昂天又道:“消息传来不久又有谣言过来言道也先可汗不日间便要包围京畿兵临城下。众大臣深自震骇眼见先帝已然驾崩国家如同危卵实在不可一日无君由於先帝不曾育有子嗣便议定由御弟泯王接替皇位便是今日的皇上了。”

    秦仲海惊道:“想不到有这段史事我怎地从未听闻?”

    柳昂天叹道:“这等丑事天下有谁想要张扬?”

    秦仲海点了点头已然会意。这场御驾亲征的历史虽然牵连甚广但文武百官不愿丑事声张几年来一直极力遮掩是已秦卢二人竟是第一次听闻此事直到此时才得以一窥全貌。

    秦仲海又问道:“後来查出先帝怎么死的吗?真是武德侯杀的?”

    柳昂天仰天长叹眼角湿润摇头道:“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秦仲海奇道:“侯爷这话太也奇怪了吧!这武德侯既是杀害皇帝的疑凶你怎能不查个清楚?”

    柳昂天叹道:“还查什么?消息传来的第二日武德侯满门四十二口人已然全数被诛。三亲等内一率凌迟处死三亲等外枭示众。连武德侯最小的孩子也不放过。”秦卢两人啊地一声甚感同情。

    秦仲海叹道:“想他好好一个大都督本当忠贞爱国怎能忽然反叛?这传言恐怕不尽不实这话到底是谁说的?”

    柳昂天喟然一声低声吐出了两个字:“江充。”

    秦仲海冷笑道:“又是这王八蛋!难道大夥儿任凭他两张嘴皮胡搅却没人出来与他对质么?”

    柳昂天摇了摇头道:“当年御驾亲征壮烈无比前後调动的百余员将领都已殉国天下间除江充一人以外无人得以脱身。”

    秦仲海惊道:“怎么?当年只有江充一人走脱么?”

    柳昂天面色凝重点头道:“正是如此。百余员猛将都已战死只有江充一人走脱。”

    秦仲海沈吟道:“这话不对江充说那武德侯只为求一己的身家安危已然反叛弑君照此推想武德侯断无战死之理江充此言定然有诈。”

    柳昂天嘿嘿苦笑道:“你说得没错这武德侯并未死在西疆只是他虽生犹死只怕比战死沙场还要难堪。”

    秦仲海双眉一轩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柳昂天摇头道:“关於武德侯的所有记载文献朝廷已然全数查封反正他现下也不在人间了你就当他早已战死西域了吧!也许这样还能令他高兴些……”

    秦仲海皱起眉头一时搞不清他言下之意。

    柳昂天眼望烛火似在追忆往事只听他哽咽道:“唉……可怜天妒英才那武德侯二十八岁入朝为官前後不过十三年便遇上了这种事……如果他至今还在也该有六十来岁年纪了……”说著摇了摇头凄然叹息看来他与这人的交情定是不浅。

    秦仲海等人见他神情如此都觉不好再加追问一时静默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柳昂天叹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所谓汗青便是留芳万古了。至今武德侯是奸是忠那是无人知道了。只是好人不长命奸臣却能长命百岁福禄寿无一不全那江充自从逃得性命之後一路扶摇直上。他本就是泯王的爱臣待得泯王继位後更是受宠几年内便已手握兵政大权。朝中再也无人能挡。”

    秦仲海骂道:“这***总有一天将他碎尸万段。”

    柳昂天叹道:“先帝驾崩後转瞬间几十年便过去了朝中无人再提起此事当今皇上不喜我们这些武人便听从江充的计策把我等一率调到边疆去也好图个耳根清静。”

    秦仲海轻叹一声道:“若非侯爷这几年连败瓦剌立下好大的功绩只怕现下还在北方牧羊放马哪!”

    柳昂天微微苦笑续道:“後来也先内乱几个儿子自己打成一片不待我朝加诸一兵一卒便已自行灭亡待到此时昔年御驾亲征的惨祸更被忘得一乾二净好似从来不曾生过这件事一般。满朝文武虽然薄幸但天地间仍有正气终於出来了一个有胆有为的名臣暗里与江充对上了。此人姓王名宁官拜左御史大夫风骨凛然傲绝当世。”

    柳昂天见卢云口角微动问道:“怎么?你识得王大人?”

    卢云摇头道:“我曾听定远提过此人的名字那时定远离乡逃亡便是要赴京寻找王大人。”

    柳昂天点了点头道:“卢贤侄所言不错定远东来京城便是要寻访此人。

    他顿了顿道:“这王大人一向是个硬脾气当年御驾亲征过後他见无数猛将中只有江充一人回来这王大人姜桂之性登时怀疑其中有诈便暗中盯上了江充。他面上与奸党敷衍其实私底下四处寻访一心一意地寻访当年事情的前因後果。”

    秦仲海赞道:“王大人孤臣丹心真是叫人好生敬佩。”

    柳昂天道:“十余年下来王大人不断派人到西疆查访可说费尽心血只是当年惨祸隔得也太久了一时间很难查出端倪。待到後来王大人只有请出他的同窗好友梁知义将他荐举到西凉当知府好来就近查访。那梁大人也真够意思放著清贵的翰林不当真个儿远赴边疆去了。这招棋果然大是高明过不多时王大人他们便有所获已然查出若干可疑之处却是关於当年御驾亲征的内情。”

    秦卢二人忙道:“愿闻其详。”柳昂天道:“据王大人他们查访所知当年武德侯离关之後直接率军前去天山那江充也曾一同前去。”

    秦仲海奇道:“天山?这天山离玉门关有数百里之遥武德侯他们去哪儿干什么?去采***天山雪莲么?”

    柳昂天摇头道:“这正是奇怪之处想那江充後来百般陷害武德侯怎会随他一同前去天山?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王大人料知这是关键所在便全力走访只是辛苦多年却也找不到内情。想来方今天下之间只有江充自个儿明白了。”

    卢云道:“莫非他们去到天山莫非与皇上有关?”

    柳昂天道:“那倒不是。先帝那时在葫芦谷决战这葫芦谷与天山相隔数百里他们若要救驾那可是全然搞错方向了。”

    柳昂天见众人不再言语又道:“这还只是王大人查出的第一件奇事第二件事更是怪异据传言所称江充当年逃出西疆前线并非直接从战场回来的而是由也先可汗护送回来的。”

    众人大吃一惊问道:“怎会如此?”

    柳昂天道:“这便是悬疑之处。我本以为王大人他们痛恨江充已极是以出言作假。後来我打听之下知道这讯息是从也先可汗身边的侍卫透露出来的这才明白王大人所言不虚那江充确曾与也先可汗在一块儿足足有三日之久。”

    秦仲海重重一拍大腿道:“好一个奸臣果然是卖国的东西!这小子早与也先可汗勾结在一起定是他下手害死先帝的!”

    柳昂天摇头道:“那倒不尽然。据王大人他们查出的史料来看那时江充不知怎地居然与武德侯分开孤身一人在西域战场游走身边军马全无。一个不巧撞上了也先的部将便给抓了回去。原本也先可汗打算将他一刀斩死便如当年王英一样。照理江充断无活路可言。临刑之前可汗按照往例习俗要江充说出个心愿不管他要喝酒也好吃肉也好都一率照办。哪晓得江充却什么也不要他只求大汗恩准与他私下一谈他便死而无憾了。也先可汗是个重然诺的人既然答应过他也就应允了。”

    秦仲海冷笑道:“这个小小奸臣死前还有这许多阴谋诡计。”

    柳昂天道:“两人进帐谈话後众大臣都在外面等著原以为一时半刻便要出来连刀斧手都给预备好了谁知这一谈却没完没了直拖到第二日清晨才出帐。两人密谈之中有大臣要进去探视却给可汗轰了出来。”

    秦仲海笑道:“江充这龟儿子口才定是厉害得紧马屁功夫做得到家可汗听得好生舒畅这才不容旁人打扰。”

    柳昂天道:“据那侍卫所言那夜江充与可汗深谈之时他也是在场。依他的转述那夜两人密谈时江充当场献出一块羊皮也先可汗原本不屑一顾但江充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好大一篇。可汗听完之後居然脸上变色当场跳了起来便与江充细细地谈了起来。後来他不仅免去江充的死罪还对此人礼遇有加一切全是为了这张羊皮的缘故。”

    秦仲海奇道:“真是奇哉怪也想不到小小一块羊皮竟有这等功用居然还能当作救命符他***这到底是什么宝贝?”卢云悄然沈思那日伍定远曾将那块羊皮托付给他此时回想起来那时只是往身上随手一放倒也没有注意有无特异之处。

    柳昂天道:“江充日後势力越大我朝大臣知晓内情的莫不倾全力寻找那块羊皮据王大人所称那羊皮便是江充卖国的证物。依他的见解这羊皮上应当绘著一面地图乃是我朝与也先之间的国界当年江充为了保住自己性命便在也先面前应允答应回京後买通边政司的人重新篡改我朝兵部所藏的地图好将国界往後挪移数百里。也先知道他与泯王交好日後必为重用便答允所求将他开释回去。”

    秦仲海道:“这么说来这羊皮便是江充与也先可汗订下的契约罗?”柳昂天点头道:“大家都这么说应该便是。”

    秦仲海满心疑惑道:“说实在话我朝与也先之间的土地又不是什么良田宝地根本是鸟不生蛋的万里荒漠不知也先可汗要这些地做什么?此说大是奇怪。再说两国之间的地界不过是些石碑趁著夜黑风高的夜晚就算往东往西地挪动数百里也是无人知晓也先若想占地找几个小兵搬搬石头就好何必如此费事?”

    柳昂天道:“仲海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搬动石碑这等下流伎俩你能做旁人自然也能做相较之下若由江充买动边政司的人也先可汗不费一兵一卒便得以拓地千里只要我国地图所载如此两国日後也无争议。这般便宜生意他如何不做?”

    秦仲海嘿嘿一笑搔了搔头却是不置可否。

    柳昂天续道:“正因如此朝廷大臣始终坚信不移认定这块羊皮就是江充卖国的佐证。其中以御史王宁、知府梁知义两人最是相信。也先灭亡後这羊皮便流入坊间不知所踪但梁大人丝毫不加气馁他费尽心血花了无数金银财物终於将羊皮掘出来。皇天不负苦心人这江充嚣张一世终有祸亡无日的一天。”秦卢二人纷纷点头心中都感到快意。

    柳昂天叹道:“谁知梁大人一掘出羊皮来立即惨遭横祸莫名其妙地暴毙任内梁大人的公子极有血性认定其父是被江充所害他逃亡到国外後一心为父报仇便托燕陵镖局将这羊皮护送到京想交到王大人手上。想不到东西还没出得西凉却又害死镖局满门老小更连累咱们定远贤侄丢官亡命。最後定远一人带著羊皮亡命天涯逃赴京城。这证物前後辗转十余年终於落到老夫手中。”众人谈到此处都觉这羊皮不祥至极看来只要与之有所牵连必会有奇祸异灾不止西疆变色、也先亡国甚至知府大臣、江湖豪士莫不因此而丧命。

    秦仲海大笑数声道:“到底这张羊皮有什么希罕?不妨拿出来看看好让咱们也见识一番。”柳昂天嘿嘿一笑说道:“仲海若是要看又有什么难了?”说著从书柜中打开一处暗格旋转数下只听咯咯轻响一处暗门打了开来柳昂天小心翼翼、慎而重之的将之取出拿到秦卢二人面前。

    卢云心中震动寻思道:“柳大人确实是个豪杰他一说用我便不再把我当外人连如此重大的机密也让我与闻此人颇有古风确实值得我投效。”秦仲海却想道:“这侯爷恁也托大了如此机密宝贝怎能放在这种地方若是遇上武功高强之人裂石碎墙如同家常便饭这区区暗格如何防得住他们?”两人各怀心事一齐上前观看。

    柳昂天面色凝重将那羊皮展在桌上只见羊皮上画著一幅西疆地图图上花花绿绿还密密麻麻写著许多外国文字秦仲海笑道:“说了这许多我还以为是什么神奇的宝贝却原来是天书一张这文字弯七扭八却有谁识得了?”柳昂天摇头道:“那倒没什么好怕的你们看这条红线。”说著朝地图上的红线指去只见那红线从天山开始一路到玉门关为止颇见迂回曲折。

    柳昂天道:“这红线便是江充与也先订下的国界这国界与朝廷所绘的差距极大足有数百里之遥若非也先已然灭亡只怕咱们会莫名其妙地少了数千里土地几处关山险要更会落入敌手。”秦卢两人点了点头已然意会。

    柳昂天又道:“虽说也先已然灭亡两国疆界也已废去但只要咱们能够翻译上头的文字再指出江充擅改国界的事证皇上定会将他定罪。”

    卢云知道朝廷太常寺设有通译当即问道:“侯爷如今可曾找人通译了?”柳昂天面色凝重道:“这上头的文字是以也先国的文字所书当今也先已亡太常寺中无人可识。”卢云叹道:“既然上头的文字无人识得那这羊皮岂不失了功用?”

    柳昂天微微一笑道:“此事不必多虑。那也先灭亡至今虽已十载但他旧日子民还有些许人聚居在西凉一带只要能找到他们必可译出上头的文字。”

    秦仲海取过烛火笑道:“那倒不用麻烦或许这羊皮有些奇异需用火烤方知肚名。”

    柳昂天骂道:“这东西得来如此不易将来铲除奸臣重振朝纲全著落在上头仲海如何开得这种玩笑?”

    秦仲海微微一笑道:“若要铲奸除恶讲究的是实力谈论的是拳头没听说一张羊皮便能推倒一株大树。侯爷我看咱们别枉费心思多谈谈军务是真!”

    柳昂天哼了一声道:“我找你们来为的本就是军务。我已吩咐肃观与定远二人近日便带著这张羊皮前去西凉访查详情。定远是西凉的地头自能派上用场。至於仲海你嘛老夫也有重任给你。”

    秦仲海霍地站起躬身拱手道:“末将听命!”柳昂天道:“十日後你领五千兵马护卫何大人出使帖木儿汗国公主千金之体若有那么一点损伤我惟你是问。”

    秦仲海单膝跪地大声道:“仲海出生入死誓言保卫公主一路周全平安必使何大人圆满竟功绝不负大人所托!”

    柳昂天微笑抚须道:“你这次西行不妨带著这位卢公子让他历练一番。”

    秦仲海大喜与卢云一齐叩谢。卢云见柳昂天颇有见重之意两人一扫过去的不快心下对秦仲海的提携更是感激。

    秦仲海正要告辞柳昂天又拉住了他低声嘱咐道:“这回肃观与你分头办事须得多番照应连络。他那里只要生出事来你只管率军入关便宜行事。”秦仲海点了点头这才明白柳昂天调派自己出使西域的用意想来他对杨肃观一行仍是放心不下这才派自己率军就近呼应。他哈哈一笑道:“侯爷你放心吧!我定会全力以赴。”柳昂天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激励。

    两日後柳昂天大宴一场给众将送行他环顾座下杨肃观、秦仲海分坐左右伍定远、卢云自坐下韦子壮站立身後护卫其余未能到席的诸大将各自戍守边关。柳门一系真可说英才济济允文允武柳昂天酒兴甚高不住劝酒助兴。

    宴後柳昂天细细吩咐杨肃观将羊皮交予他言道:“这东西牵连甚广你可要小心在意。到得西凉定远自是地头你二人细加查访找人翻译羊皮上头的文字瞧那江充是否真的擅改边界做那大逆不道之事。至於那凉州知府陆清正此人既是江充的孽党你顺道看看有何不法情事倘若罪证确实老夫日後自会将他料理。”

    杨肃观点头答应又道:“我等前去西凉调查江充必会派遣大批高手拦阻只怕凶杀难免。下官想先返嵩山少林寺一趟向方丈求助。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柳昂天曾见过灵定、灵真两名神僧素知少林高僧的本领喜道:“如此甚好。为免道上意外我请韦护卫随你一行。”当日杨肃观带同伍定远、韦子壮便出京。

    又过数日秦仲海率同卢云点齐五千兵马护送银川公主西去和番大军押送数十车金银宝贝都是预备送给帖木儿汗的礼物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京。两路人马约定了待得和番大事一了便於正月十五在西凉城齐会然後一同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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