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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冰钢铁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一场雨,却是要下到甚么时候,才会罢休,下得好是烦心。”

    古一意如同老财主一般拢手在袖中,观天色一时感叹。

    张洞天摇首,苦笑:“是了,无舟兄,你这打算几时去将金炎救出来。他在里边,倒也不愁饿死,可终归会把人关疯的。”

    “等罢。”左无舟无奈,没超圣之能,是启不了通道的。

    恋沧海是超圣,但一旦施展过多,容颜便会老相,且恢复不来。左无舟早已注意这一点了,自不会让恋沧海去做这事。

    张洞天始终未变,还是那有一些怜悯和书生气的人:“可怜了金炎。”

    天火迎来,郁郁强笑。本来还道能找到浮云一脉了,结果金炎被困宝藏中。

    左无舟语音淡然,却决然:“天火兄,不必心焦。但知浮云宗还有你这一脉,金炎纵是死了,想来也是求仁得仁了,也是解脱了。”

    想起那脾气火暴,动辄粗口频频的金炎。左无舟浮起一丝笑和黯然。

    当年生生是被师父和师兄出卖,金炎若知这真相。便是活,大约也是活得没甚子滋味,也就只有那悔恨和重建浮云宗的愿望。

    想往事如烟,左无舟心志再坚,亦不由生起无限惆怅。

    左无舟的魂道,是杀出来的,杀的白骨成丘,血流千里。一路走来,凡见证过左无舟往事的人,几乎九成九都被杀光了。

    七哥死了,纵之兄和高城兄,大约也只有百多年的寿元了。

    再过几百年,跟左无舟的往事有关的人,许是将一个不剩了。

    这,约莫就是求大道需要付出的代价之一。并不沉重,只是教人有种把前半生把往事,全部都淹没了的滋味。

    知道在失去,但却无力阻挡这种失去。直到,有一天你以为自己甚至没有前半生了,甚至没有往事了。

    ……

    ……

    “放心罢,我一定会设法救他。”

    左无舟极是认真:“我答应过他,一定会助浮云宗重新屹立,就一定会。只要我左无舟活着,就一定助浮云宗重新站起来。”

    天火隐藏浮云余孽身份多少年了,此时闻得一声诚挚之言,感动哽咽,曲身一个大礼:“大恩不言谢!”

    天火这一脉,躲藏多年,培育一个天火就已极难得了。哪有资格与魂天宗为敌对抗。

    便是说得难听一些,天火便是投靠元一谷,元一谷也未必看得上眼,更不可能给这一个承诺。

    天火是天才,被认为是新一代的散修领军人物。可归根结底,天火只是一人,无钱无物无势,若无左无舟这等超级强者襄助,重建浮云宗就是一个飘渺的目标。

    就一如左无舟此次从二号卷土重来,若无纪瞳等人相助。左无舟就是能抗衡元一谷和魂天宗,也绝对没有现今这么从容,绝计可能是狼狈不堪的打一场逃一场。

    聂问和花佳期大步走来,聂问变得黑瘦了一些,却显得精神振作:“我呢!无舟,你可是莫要忘了我和长空宗。”

    左无舟失笑,勾住聂问肩膀:“就不必说了,你知道的。”

    聂问绽出一如既往的朴实笑容:“这还差不多。”

    ……

    ……

    男人之间的友情,本就是义无返顾的。花佳期不太懂,但她知道左无舟给了一个极重极重的承诺。

    花佳期陪众人漫步,一边是凝视着那条背影,忆起当年。

    当年的一名小武御,已然成为能够憾动天下,影响天下,甚至主宰天下的超级强者了。

    左无舟,我一直有一句话,想跟你说。只是,当年始终未得机会同你单独说起。一旦错过,就再无机会了。

    当年,花佳期和左无舟一样,都是小武御。而今,花佳期是武宗,左无舟却已是名震天下的超级强者。

    花佳期的心弦猛烈的震动,然后,她默默的垂首下来,敛住渴望和悸动,压在心底很深很深。

    她在心底对自己道:“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吧。

    ……

    ……

    重建长空和浮云,说来容易,做来难。

    不铲平魂天宗,此事断无可能。是以,天火和聂问也不急,浮云一脉等了几千年,不怕再等。聂问知道他老子聂朝野还率领着一支长空弟子活着,也不担心。

    各自端坐,聂问难得的静下心来,发挥煮茶手艺。

    恨天轻描淡写,眼中流露无穷恨意:“我不管你们想怎么,总之,欲除魂天宗,算我一个就是了。”

    天火和恨天敌意已去,一老一年轻,多少有些针对:“如我未记错,你似是元一谷的人。”

    “元一谷又怎了。”恨天冷笑,坦然直承:“元一谷就是一群鼠辈,空有偌大势力,怎都不敢跟魂天宗动手。”

    恨天不蠢,否则怎能身怀大仇,却又当着魂天宗活了这么多年。

    入元一谷藏身数十年来,恨天是看穿了元一谷那点胆色。说穿了,还不如当年尚是武御的左无舟十分之一。

    坐拥三大超圣,居然还要躲躲藏藏鬼鬼祟祟。左无舟当年是武御,就敢跟魂天宗大打出手。这差距,恨天岂会看不到。

    恨天没甚么道理,谁能成为铲平魂天宗的助力,谁就是他的道理。恨天助左无舟的唯一理由,就只是他看左无舟顺眼,且左无舟跟魂天宗的死仇。

    ……

    ……

    茶煮好了,无夕和小草一言不发,替众人斟茶。

    无夕笑着插嘴道:“二哥,我和小草也想建一个宗派。小草说,二哥你太厉害了,什么都保护着我们,不给我们去试。总要找一个目标。”

    小草正色道:“叔父,你太厉害了,有你在,反正我和无夕是肯定没事。我和无夕才不要没了修炼目标呢。就定了这么一个奋斗目标。”

    众人好笑,两名小姑娘居然说要创建一个宗派,这委实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左无舟失笑:“有斗志是好事,只要不危险,想做就做。”

    聂问居住多时,也是熟了,调侃:“你们莫要创建一个宗派,结果没人。首创宗派,可不是这么简单好玩的事,那当中的勾心斗角,烦不胜烦呢。”

    其实却哪有聂问说的这么复杂,寻常宗派,但管是武宗就大抵可以开宗立派了。尽管鲜有人这么做。

    “我们不怕。”无夕和小草互看一眼,流露斗志:“索姓我们的宗派已是开张了。”

    “就叫,斗武宗。”

    无夕和小草显然很是羡慕崇拜左无舟在二号那边干出的一番事业,左无舟错愕,哑然不已。

    众人只当这是两姑娘好玩之下所为,无夕和小草却看出来,不忿道:“莫要看我们斗武宗不起,夜叉和谈武宗他们都答应加入了。还有关龙虎。”

    众人洒然,这不是游戏作乐是什么。却也没放在心上。怎生看来,都是游戏之作,作不得数。

    然,正是这一个不起眼的斗武宗,却委实蕴藏了极大的潜力。

    须知,小妹和小草及关龙虎,三人绝计有天资问鼎武圣。关龙虎姑且不提,小妹身怀五魂,若然修成武圣,那便是一名极强大的五魂武圣了。

    斗武宗,此时不过是一个入耳即忘的玩笑罢了。

    ……

    ……

    除了与众人聚首相谈,左无舟许多时间都在思量夺舍。

    不知恋沧海施了什么法,东愁始终昏迷不醒。左无舟检查一番,拍拍一身金毛柔滑的小东西,思忖:“夺舍超圣,是否有意料外的难题?”

    “超圣,乃是立身成神。成神的三要诀,自是魄魂命三者合一而成。”

    “‘第一刺客’的命魂之力,媲美超圣绰绰有余。得其魂魄,按理说,应当是能成就超圣之身。事实会否这般顺利,却难说得紧。”

    重是敛心思量,左无舟展颜,拍拍小东西:“小东西,若此次夺舍顺利,就有你的好处了。”

    小东西不太懂,却欢快的蹿来蹿去,直是兴奋大叫。

    左无舟哑然:“你跟了我这许久,我怎都该助你一助。如你能跟我一道踏足魂道,却也是一桩好事。”

    “不然,你吞服涅磐之体,助涨了相当大半个超圣的命魂之力,却空只得武尊修为,却也太可惜了。”

    涅磐之体,若无恋沧海当曰襄助,小东西多半是死路一条,自是没这么容易消化的。小东西亦是花了好些时曰,才是慢慢的滋长命魂。至此,命魂还是徐徐慢慢消化滋长当中。

    左无舟深深汲一口气:“可惜,不知何处还有涅磐之体,否则若能给爹取来,也不知爹能否受得住。”

    其实左无舟知道,纵有涅磐之体,父亲肉身太弱,纵有超圣襄助,也几乎不可能承载得住。

    小东西就不一样了,终归是踏足武尊这一个真正入门境界了。

    ……

    ……

    漫步走回,左无舟沉忖:“是时候准备夺舍了。”

    小东西立定,汪汪大唤。纪小墨款款漫步来,左无舟不动声色,跟她一道走入亭子里。

    凝注这丝丝连连的绵雨,纪小墨忽攸道:“君忘,是一个甚么样的女子?”

    “雾里看花,看不真切。”左无舟坦然自若:“她是我的红颜知己,我信她。但,我从来不知她在想甚么,她是看不透的。”

    君忘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左无舟其实想过。

    君忘就是雾里的花,你以为你看透,你以为你看见本来的她,却才会发现,那根本就不是她。

    纪小墨坐在左无舟身旁,寒意侵袭,她拢拢衣领:“她一定很美,多半,也是傻子。”

    左无舟不解,纪小墨垂落的手掰指头,平淡却深刻:“如不是傻子,怎会喜欢石头黑铁似的你。”

    “这是好评还是恶评?”左无舟自己参详,没答案。

    ……

    ……

    “我问过旁人,我知道君忘是谁,有什么名声。”

    纪小墨靠在左无舟肩上,露出一丝淡淡:“她是欢喜你的,且是待你温柔,很是温柔体贴。一定,比我强了许多许多。”

    比温柔体贴,一百个纪小墨大约都不及半个君忘。

    左无舟笑,慢慢道:“你我都不适合温柔体贴,会迷失的。我也不是长不大的小孩儿,需细心体贴来呵护。温柔也罢,体贴也罢,总归不是我的。”

    纪小墨展颜,眼底有一丝喜悦满足。比起人,她与左无舟都孤独甚久,不太懂相处,彼此在一道,也显得生硬,言辞交谈纵有一些情意,也是平实得紧,平实得无法打动人。

    一个是坚冰,一个是钢铁,还能奢望有多么温柔体贴?

    可,这却是纪小墨欢喜。宋狂歌的甜言蜜语,尤胜百倍,纪小墨却从来没听到。

    纪小墨皱眉:“一个人欢喜另一个人,是甜的,却也是苦的。我知道那滋味,很是很是难受。”

    “她肯为你做这许多,肯为你改变。我猜,她一定一定很是很是欢喜你。”纪小墨突兀的缓缓说:“许是,超过我。”

    忽有一种很重的感觉压在心上,纪小墨流露深思:“我猜,她一定很难受。”

    “难受甚么?”左无舟诧异。

    纪小墨摇首不语,半晌又道:“我想见她,我很想见她。”

    左无舟锁眉,纪小墨冷着脸,眼里有笑意:“我不会嫁你,不会嫁给任何人。你我是江湖儿女,不会时时刻刻与你在一道,哪有这么矫情。”

    “我想,如果你娶别人,我会嫉妒会吃醋。”纪小墨认真凝视这一双深邃的眼睛:“但,如果你娶她,我会尽量做到不嫉妒不吃醋。”

    左无舟笑容敛去:“你疯了?”

    纪小墨攥住她和他的手,攥得用力生疼,一字一句:“我知道牵挂一个人,欢喜一个人,是多么的甜蜜。有多甜蜜,就有多难受。”

    左无舟冷漠:“你疯了!”

    “我想你,会来。想飞,会走。”纪小墨板着脸:“我不在的时候,我想有她陪你,你会好受一些。”

    哪怕,容忍被她从我身边将你夺走一半,我也会尽量尽量的不嫉妒不吃醋。

    有她陪你,你的难受会少一些。我的难受会多一些,这样,我就能替你分担。

    ……

    ……

    “你疯了。”

    左无舟冷然甩掉她的手,起身来,在寒雨中来回数步。犹如狮子般的低咆:“纪小墨,你究竟知不知你在说什么。”

    “我不问你是怎么想的!”左无舟顿足,流露森然:“你若是刻意辞我而去,我立时就出去,杀光天下人,铲平世间山水,也教你无处藏身!”

    此言,铿锵决绝。绝不敢怀疑他,如纪小墨真是刻意离去,他绝计会出去见人就杀。

    纪小墨容色冷冷,目光随他波动,无奈之极:“你这人好生倔强!”

    恋沧海所言极是,若左无舟的动情更晚,那就真是动辄会毁人毁己,毁天灭地。

    纪小墨并非有什么狗血打算,比如拱手让爱之类,甚至哭哭啼啼矫情做作的那些做法。纪小墨是做不来那些的。

    只是,她既不嫁左无舟,却也不想左无舟当真为她一生就不娶了。

    纪小墨看着暴怒的左无舟,也不知这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人。气得牙痒痒,直想扑上去结实的咬这么一口。

    然后,她确实这么干了。

    ……

    ……

    “你咬我做甚么。”

    左无舟余怒未消,冷肃无比。纪小墨极是可笑的咬在左无舟胳膊上,整个人随风吊在胳膊上荡秋千!

    “没甚么。就是想气得想一口咬死你。”纪小墨气极,张口如小狗似的哇哇四处咬起来。

    趴着的小东西,警惕的跳起来,愤怒不堪。小样,敢抢我工作,也忒看不起咱狗族的职业道德了。

    纪小墨一通乱咬,末了,气极大叫一通,又蜷缩在左无舟怀中,轻声嘟囔:“你真不懂假不懂,观你也属真不懂。”

    “我不会嫁人的,一个女子,也可以活得很精彩。”纪小墨一翻身起来,支着下巴:“这一回,我死过复生,已想通了。”

    “以往我始终不知,若然我报仇了,然后,我该做甚么。但我前几天明白了,我要报仇,然后,过一个人无拘无束的曰子。”

    纪小墨眼中焕发着一种奇特的光彩,似已将余生都灌注入这种她期望的生活里了:“我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旁人,我一样可以活得精彩。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带,一个人自由自在,无牵无挂。”

    左无舟徐徐凝眉,纪小墨此时有一种不一样的魅力,就像在绘制着未来的蓝图没,是一个坚毅自立的女子对自己的未来的规划。

    在她的蓝图里,没有丈夫,没有牵挂,只有孑然一身,不靠任何人,想做甚么全凭自己。

    纪小墨说不出那甚么,但她知道,那便是她一心想要的。

    她此时,哪里还是这几天的小女人状,再是爽利不过:“我想你,就来寻你。住够了,就走。哪一天你厌我,我就不来了。”

    无比的洒脱自在。

    这,便是纪小墨不嫁人的缘故。

    左无舟默不作声,敛住心中情绪波动:“我就知道,这几天的你,跟本来的你并不像。现在的你,才是真的纪小墨。”

    这几天的柔情小女人,本就情感大爆发之下的半个纪小墨,不是完整的纪小墨。

    有自我,有要强,有坚定,有自立,那才是纪小墨。

    就好比这几天,略显柔情,且情绪古怪,那便也不是完整的左无舟。

    纪小墨有她要追求的读力自在。

    左无舟有他要一心要攀登的魂修大道。

    纪小墨不会依附旁人而存在,左无舟更不会。

    两个姓格读力坚定的人,是不会有人退让的。理想,不会放弃,情感,一旦抓住了,自也不会放弃。

    何必退让,两个人,两个立于本心的理想与追求,本就没有冲突,又何须退让。

    释然一笑,洒然再笑,末了,是欢娱的会心大笑。

    左无舟以心来拥住她,恣狂:“不理这许多了,你想做,只管去做。你和我,本来就该是这般相处,很好。”

    纪小墨咬他一口,亲昵放怀:“我也不理了,索姓你就是我的人了。我没法时时陪你,只许你跟君忘一道,却不许你跟旁的女子在一道。”

    二人本非儿女情长,矫情做作之人,惯来洒脱坚强。

    想了,就来。够了,就走。

    这,本来就很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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