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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词曰:

    盈虚端不爽毫芒,逆取如何顺取强。

    梅坞藏金多速祸,燕山蓄善自呈祥。

    请看梓样今谁在,试问铜陵音已亡。

    天杀蠢人多富吝,任呼钱癖亦渐惶。

    话说胡楚卿拭干眼泪,出来看审奸情。看官丢开上文,待我说个来历。

    遂平县东门外二十里,地名灌村,有个财主,姓吴名履安,祖上原是臣富,到他手里,更一钱不费。身上衣服,要着七八年。补孔三四层,还怕洗碎了,带龌龊穿着。帽子开花,常用旧布托里。一双鞋子,逢年朝月节,略套一套,即时藏起来,只用五个钱买双草鞋穿着,恐擦坏袜子,布条沿了口,防走穿底,常趱些烂泥。这也罢了,若佃户种他田,遇着水旱,别人家五分,他极少也要八分;这些佃户,欲不种,没有别姓田,只得种他。若说放债一发加四加五,利尾算利,借了他的,无不被他克剥;要到第二家去借,远近又被他盘穷,不得不上他的钓,及有被他克剥不起,要与他拼命。他又算计好,总不放债,收拾起来,都积在几处典铺里。家中日用,豆腐也不容易吃一块。所以在他身上,又积几十万家私,真是一方之霸。却亏得他娘子颜氏,原是宦族,能书能算。履安胸中浅浅,每事不敢与娘子争论。颜氏见丈夫财上刻毒,不时劝谕。哪里肯听。到二十五岁无子息,劝他娶妾,他不肯,说道:“娶妾定是年少,就生下儿子,我年老死了,少不得连家私都带去嫁人。”颜氏没法,吃了长斋,瞒丈夫修桥造路,广行方便,所行善事,难以尽述。到三十六岁,颜氏生一个儿子,取名欢郎,眉清目秀,颖异非常。到六岁从师上学,履安择一个欠债之人,文理不通,上门揽馆。先生教一年,反问他找几钱利尾,差六分银子,还留先生一部四书。颜氏查考学课,竟是空空,遂着管家另访一位宿儒,对他讲过,暗赠束金二十两,履安聘金在外,那先生感激,晓夜研究,不上五年,欢郎天资聪秀,五经通彻。取名无欲,字子刚。至十五六岁入泮。

    履安为他择名门女,结下一头亲事。亲翁姓贾,他是扳仰富厚,又奉承子刚秀才。到十八岁做亲,借债嫁女,妆资到赠数百金。过门之后,子刚见妻子容貌不美,行步不俏,心上不悦,或住书房,或会考住朋友处,日远日疏。履安生了两个恶疮,昼夜声吟,说新妇命不好;连颜氏极明白的,也冷言冷语。可怜贾氏吞声忍气,上事公姑,下事夫主,中馈之暇,即勤女工,百般孝顺。子刚付之不理,暗中下了多少眼泪。娘家来领,又不许归宁。满腔恶气,又〔无〕处告诉,竟成郁症,茶饭渐减,自己取簪珥赎药。公姑又说他装模作样。过了弥月,将呜呼了。忽一日,子刚要入城,到房取新鞋袜,丫头无处寻觅。贾氏在床上听得,逐个字挣出道:“在……厨……里。”子刚勉强揭开帐一看,问:“病体如何?”贾氏道:“你问我一声,多谢你!我今命在旦夕,不能服侍你。我死之后,作速娶个贤慧夫人,不要牵肠挂肚,若肯垂怜,今日替我寄个信与父母,见一面而别,就是你大陰德。”说罢泪下如雨。子刚见遍体赢症,语语至诚,不觉也流泪。贾氏道:“你若哭我死也瞑目了。两年夫妇,虽不亲爱,却不曾伤我一句,但我身嫌丑拙,不能取悦于君。但生不同衾,愿你百年之后,念花烛之情,与我合葬,得享你子孙一碗-饭,我在九泉亦含笑矣。”话到伤心,一痛而死。子刚放声大哭道:“决然合葬。”遂请丈人丈母来看了,棺衾厚殓埋葬。

    过了月余,门上做媒不绝。子刚到处挨访,闻得个宦族井氏,容貌绝轮,年十九岁新寡。财礼两百,父亲只肯许三十两,子刚暗暗兑换贾氏首饰凑数。娶过门来,艳冶动人,衽席之间,播弄得子刚魂都快活。井氏自恃色美,又今名门,把公姑不在心上。公姑又体惜他娇怯,奉承他是旧家小姐,就有不是处,亦甘忍而不言也,反说他命好,前夫受享他不起,我家有福得此好媳妇。

    未及两月,有债户唤做任大者,借过米六斗,其时价贵,作银一两起利。后任大远出,至第三年回家,履安利上加利,估了他米二石、猪一口,又勒他写五钱欠票。至半年七月,履安哄他:“还了我银子,与你重做交易,拨米两石借你。”任大听了,向一个朋友借他籴米银五钱,对他说我明日即取米还你。持银送至吴家,履安收着道:“今日没有工夫,明早送批到宅上还你。”任大回去。到了次日,履安即到任大家中道:“五钱母银和你加三算,还该利银一钱二分,一发清足,交付欠票。”任大要借米,只得机上剪布五尺,又凭他捉了一只大公鸡。履安道:“实值一钱一分,还少一分。”见壁上挂着一本官历,取下道:“这个作一分罢。我正要看看放债好日。”遂递还欠票,袖了历本,拿着鸡并布,如飞去了。任大急急写了借批,与两个儿子,扛着箩到他家里借米。回说出门讨债了。明日再去,等了半日,才走出道:“你来做什么?”任大道:“承许借米,特写约批在此。”履安摇首道:“一两米银,讨了三四年,才算明白,今谁要借你!”任大苦求一番,只是不允,想道:“自己没有也罢了,转借的五钱来,教我哪有米还他?”只得又哀恳道:“止借一石罢。”履安又不允,把手一摊,竟踱了进去。任大急得三神跳爆,气又气,饿又饿,骂道:“没天理老乌龟,少不得天火烧!”履安听了,怒跑出来,未及开口,不提防任大恨极,就是一掌,力猛了些,家中一只恶犬正在那里吠生人,一交跌去,正磕在狗头上,砍去两个齿。那狗被履安颈压翻,仰转身,把爪一挖,履安一只右眼弄瞎了。履安眼痛,极喊一声,这狗认是抓住他,狠命一口,将履安右耳咬了下来。任大见了,往外就走,跨出门槛,回头一望,不期一脚踏在空里,仰身跌倒阶沿石上,已磕伤头脑,血流满地。两个儿子大恨,拿两条扁担奔进去,把履安打得浑身肿紫,救命连天。许多家人出来救住。看任大,已呜呼了。闹动地方,都道履安打死人,个个大恨。三日前又唤子刚到颖上典中算帐未回,家里打得个雪片,仓里米挑尽,不亦乐乎。媳妇躲到母家去了。这些人把尸骸扛到厅上,将履安解入城来。

    看官,履安平日若有至爱朋友,自然替他出来周合,拼得几百银子,买嘱尸亲、地方衙门、上下从直,断他斗欧身死。无奈处处冤家,没人来解说。县官又闻里富见没有官节,一夹打四十收监。次日又把履安拿出来再夹。履安只得认了斗欧推跌身死。及子刚得信,连夜奔回,遂买嘱尸亲,到衙门用了二三千银子,告了一张拦招,方才断得两下斗欧,自己失足,误跌身死。暂行保释,听候详宪发落,已是伏圄百日。

    此时十月尽问,子刚与颜氏往庄上收租。履安因夹打重伤,在家养病,正在楼上。忽见前厅火起,刚下胡梯,楼上火起,不敢出前门,往后楼要去抢那放债帐目,不想库房火又起,急往后园门,门再拨不开。那火已烧到后槽,进退无路,只得钻在粪窖里,喜得两日前挑干了。谁知屋倒下来,烧着身上衣服,烫得浑身火泡,又钻不出,火气一炙闷死了。这些家人妇女,个个走脱。子刚母子得信赶回,已是天晚,火势正焰,无法可救。是日井氏回来,只得宿在舡上。可怜几十万家私,尽成灰烬,只有二处典铺并田地,不曾烧得。放债帐簿,并无片纸,惟有田产租簿,并典中数目,子刚带在庄上。明早子刚不知履安尸首在何处,打发井氏往庄上,唤附近欠债人家,一概蠲免,着他同家人扒运瓦砾。直弄到第五日,在粪窖扒出尸首,遍体班烂,火气入腹,像一个癞虾蟆。买棺盛殓埋葬,在庄上再起几间屋,重置一番家伙。自此以后,人人藉口谈论履安恶报。

    子刚闻得,遂发狠要做挣气的事。算计后年科举有服考不得,及至服满,又下不得秋闱,遂援例入监,把家事托几个管家职管,竟坐监读书。一去数月,颜氏见媳妇不肯做家,惟图安逸,未免说了几句,井氏回娘家去了,屡接不回。直至岁终,娘家也无盘盒,忽然送来。过了新春,子刚抵家,井氏床头告诉,意欲另居。子刚溺于私爱,想前贾氏,被父母憎嫌死了,今我在家日少,倘妻子气出病来,悔之晚矣。遂托言在痒诸友会考作文不便,竟与井氏移居入城,带了丫头一个、炊-老婆一个,并跟随的书童,住在城内灵官庙前。

    过了月余,子刚下乡探母,料理些家事,一去数日。原来井氏是最滢的妇人,前夫姓庄,做亲未及一年,弄成怯症,谁知此病虽瘦,一边虚火愈炽,井氏全不体惜,夜无虚度,看看髓枯血竭,不几月而死。到了三七,井氏孤另不过,将次旁晚,往孝堂假哭,忽丈夫一个书童,年纪十六七,井氏平日看上的,走来道:“奶奶,天晚了,进会罢。”井氏故意道:“想是你要奸我么?”书童吓得转身就走。井氏唤住,附耳低声道:“我怕鬼,今晚你来伴我。”书童笑允。黄昏进房,却是精力未足,不堪洪冶鼓铸。至五七,公姑拜忏亡儿,井氏窥见个沙弥嫩白,到晚引入房来,岂期耳目众多,为阿姑知觉。阿姑气忿不过,请他父母说知,殡过儿子,就把媳妇转嫁子刚。娶过门时,子刚是少年英俊,井氏美貌妖娆,两下中意。及履安打死人,惊回数日,只在母家清净不过,要结个相知,又再没有,意与厨下一个粗用人,叫做汲三弄上了。后来子刚坐监,颜氏屡接不回者,恋汲三也。谁知事无不破,一日被母亲见了,责逐汲三,叱回女儿,永不许见面,所以无盘无盒送来。

    今子刚移居城内,往乡探母,一去数日,井氏终朝起来,无一刻不想取乐,只得前门后门倚望。原来他后门斜对灵官庙,庙门外左右一带桫拉木,有两个乞儿歇宿在内。一日下起暴雨,井氏在后门窥探,瞧见庙前一个乞儿,见街上无人,望东解手,露出,十分雄伟,心上喜道:“经历数个,俱不如他,作用决然不同。”想了一回,只见雨止天晴,乞儿走来道:“奶奶舍我赵大几个钱。”井氏遂问道:“你叫赵大么,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讨饭吃?”赵大道:“奶奶,我也有些家私,只因爱赌穷了,没奈何做这事。”井氏道:“你进来,我取钱与你,还有话对你说。”赵大跨入门内,井氏取出旧布-一条、短夏布衫一件,又付一钱一百,道:“央你一事。我相公结识个妇人,在北门内第三家,不肯回来。你将这钱到浴堂洗个澡,着了这衣服,到黄昏人静,替我去问一声:‘吴相公可在此?’他若说不在,你不要讲什么,转身就来回复我。若街上有人,你不要进来,虚掩着门等你,进来不要声唤,恐丫头听见,对相公说道我察他的是非。”又领赵大走进一重门道:“你悄悄到这外厢来。”赵大道:“晓得。”去了。黄昏时分,赵大到北门问时,那人家应道:“不晓得什么吴相公。”

    转回庙前,见街上无人。推门时,果然虚掩。挨到外厢是朝东屋,是夜四月念一,更余后,月色横空,走入侧门,看见-儿开着,窗边一张春凳,井氏仰睡在那里,身上着一件短白罗衫,下边不着裤子,系一条纱裙,两腿擘开,把一只小脚,架在窗槛上,一只左脚曲起,踏在凳角上,月下露出雪白腿儿,止一幅裙掩着羞羞。赵大见角门闭着,四顾无人,低低唤一声奶奶,不应,把金莲粉腿看了半日,不禁火炽。再唤一声奶奶,又不应,轻轻起其裙,掀在半边,露出那合香豆蔻。赵大色胆如天,竟潜入花房,幸喜开门揖盗。未几,凳角一只脚,已跷起来,又少顷,架在窗槛上的,一发缩起。赵大暗想,他有些醒了,但他睡梦中,未知认着哪一个,他若叫喊,我走了就是。遂放胆施展。却见井氏身如泛月扁舟,摇动半江春水,足似凌风双燕,颉颃一片秋云。赵大见其滢荡,唤他一声,井氏假意道:“你怎么奸我?”赵大道:“特来回复奶奶,因怜爱奶奶,月夜无聊,故此奉承。”井氏道:“相公可在那里?”赵大道:“他说不在。”井氏道:“我方才睡着,不意被你所污。今相公既不顾我,与别人快活,我也凭你了。”赵大恣意奔突,两下十分得意。约赵大夜夜须来睡到五更。把二两银与他道:“你今不要讨饭了,将就做些生理,我逐渐接济你。”

    不料赵大伙伴,叫做终三,见赵大穿着夏布衫,身边又有银子用,疑是哪里去偷来,到了二十三日,在桫拉木栅里,见井氏在后门里丢眼色,终三走进前一看,并无他人,只有赵大站在墙边,遂留心觉察,远远瞧着。到夜静无人,只见赵大溜进去了。终三守在庙口,到三更还不见出来,走去摸后门,却不曾上栓,潜踪而进,挨近右厢门首,只听得滢声浪语,妇人与赵大狠战。终三缩出后门,想道:“不信世间有此贱妇!且待我设计制了赵大,也去试他一试。”赵大五更出来,直睡至上午。终三买两碗酒,街上讨些骨头骨脑下酒的,来对赵大道:“大哥,我连日身子不快,今日特买酒来,要请你畅饮一杯。”赵大道:“我怎好独扰你,我也去买一壶来。”就提瓦罐去打酒,又买只熟鸡回来。猜拳行令。终三是留心的,赵大是开怀的,直吃到晚,不觉大醉。终三又把他灌了几杯,眼见得醉翻了,遂把衣服脱下,穿在自己身上。等到街上无人,走过街来,见他后门虚掩,推开进去。井氏在黑暗中道:“我等你好久。”遂曳着终三手,到厢房来。是夜点灯,桌上摆着酒肴。井氏定睛看时,吃了一惊:不是赵大。终三道:“奶奶不必惊疑,我是赵大的伙伴。他今日醉了,恐负奶奶之约,特央我来的。”看官,若是井氏有此廉耻,必竟推却一番,孰知他听说赵大央他来的,先被拿住禁头,开口不得。终三见不做声,吹息了灯,恣情苟合。

    那赵大一觉醒来,已是五鼓,急急扒起,不见了衣服,又不见了终三,心慌性急,恐负井氏,竟赤身挨入门来,走到右厢,只听得唧唧浓浓,滢声溢户,仔细一听,却是井氏与终三说话。赵大大怒,欲上前争奸,却想井氏面上不好看。按定心头,退出后门,走进庙来。只见两个公人,把手索颈上一套,喝道:“贼精做得好事,速把平日所偷何家,直说出来!免你上吊!”看官,原来两个公差,因北门人家失了贼,县中缉捕,见昨日赵大买鸡,露出银子,就想这花子必定做贼,故来挨访,见他在人家出来,故此扭住。赵大道:“我非是贼。”公人打几掌道:“你不做贼,为何在这人家出来?不吊不招!”赵大情极,又恨终三,只得说道:“不是贼,是听奸情。”正说时,有两个光棍,夜里赌钱输了,回来见公人锁了花子,立脚看。赵大道:“是我一个伙伴,奸滢这爱奶奶。我去窃听,如今还在那里,却不干我事。”四人听了,牵赵大赶入屋来,只见妇人与终三赤身搂抱。两个光棍因赌钱输了,撞到床前,把衣被卷个精光,跑出后门,招呼众人道:“你们大家来看奸情。”此时街坊上,走的人多了,拥满房屋,只见公人将手索系着两个花子,妇人一丝不挂。众人道:“这样美妇人,伴着死花子,也是禽兽了。”井氏把终三一看,浑身黑癞,两腿肉烂,悔恨不及,央求众人,愿出银两告饶。几个有年纪的道:“他有丈夫,银子诈他不得的。但如此伤风败俗必要解官发落为是。”从人道:“有理。”遂唤出丫头,讨件衣服与他穿了,下边束着裙,不许他着裤子。此时,井氏身不由己,被众人推到衙上,复有两个恶少,把井氏后边裙幅投起,露出雪白屁股,引得合街人大笑。

    解上堂来,此时楚卿亦出来看。俞彦伯升堂,欲解楚卿愁闷,把井氏拶起,要他将平生偷汉的事供出。井氏忍痛不过,只得把和尚、汲三、赵大前后等情,尽招出来。彦伯道:“这古今罕有。”怞签把两个花子,各责四十,枷号一月。正要把井氏发落,只见一人上前揖道:“生员不幸断弦,结此贱妇。向因外出,适才回家,已知始末。此妇已非人类,不烦老父母费心,等生员杀了就是。”竟向袜桶里怞出刀来。原来是吴子刚,彦伯向来是认得的,便急叫莫动手。子刚哪里肯听,竟奔近井氏把刀劈下。幸亏两个皂隶怜妇人标致,又见本官分咐莫动手,把竹板一架,已削去半片竹片,又把竹板一隔,把他刀打在地下。彦伯对子刚道:“贤契侠肠如此,若在家里,杀了何妨,但经本县,自有国典,公堂之上,持刀杀人,反犯款了。本县自有处法请付度外就是。”子刚听了,一揖而出。彦伯把井氏收监,出票去唤他父母。不多时,差人回覆,他父母说没有女儿,不来认他。彦伯即唤几名皂快,往四门选取少壮无妻花子数名,明日早堂听候。公差去了,彦伯退堂。

    明早拿了十余个花子到县,彦伯监中提出井氏,分咐道:“你这滢妇,喜欢花子,今日凭你去随着几个罢了。”井氏哀求道:“愿出家为尼。”彦伯道:“守不定情,少不得迎奸卖俏,清净佛场怎与你作风流院?”又向花子道:“你众乞儿领出去讨饭供养他,两下受用,但不许在此境内,又不许恃强独占,并卖与人为娼,察出处死!”把井氏打四十,批下断道:

    审是井氏,滢妇中之最尤者。负鸡皮之质,不顾纲常;挟狐媚之肠,孰知廉耻?惟快意乎敖曹,竟失身于乞丐。扰乃夫之志,杀死犹轻,施我法之仁,如从惠典。薄杖四十,示辱鞭蒲,奈万人之共弃,为五党所不容。配为花子妇,任伊掌新航。逐出境外,禁入烟花。卑田巷口,叫奶奶与官人;东郭-间,唱哩哩莲花落。

    唤公差将审语粘在照壁。人从称快。众花子把井氏拖的拖、夺的夺,闹嚷嚷,个个兴头。看的男子妇人,塞满街道。楚卿直看他扛出西门,笑个不亦乐乎。

    又住了两日,告别回家,彦伯苦留不住,赠银五百两,楚卿逊谢一回,起身辞去。未知别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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