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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罗斯的情况介绍用了一个星期时间,由麦克里迪亲自负责。毫无疑问,不能让罗斯到世纪大厦去,更不用说柯桑街了。秘情局在距伦敦一小时以内车程的郊区有三座安静的乡间房子,麦克里迪借用了其中一座,并把有关资料带了过去。

    资料有书面的,也有音像的。音像资料大都不太清楚,因为是从远距离拍摄的,或是通过面包车上的一个小孔,或是从远处的灌木丛枝条之间,但人物的脸面较为清晰。

    罗斯观看并倾听了在巴里克莱恩那个墓地现场摄录的录像和录音。他审视了那个充当信使的爱尔兰教士,以及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军事委员会委员的脸面。但当那些静止的照片并排放置之后,他的目光总是回到凯文·马奥尼那张冷酷、英俊的脸面上。

    4年前,他差不多就可杀死这个爱尔兰共和军的枪手。当时马奥尼正在逃亡,追踪他的行动已经耐心地、隐蔽地进行了几个星期。最后,对他在南方邓多克附近的秘密隐藏地进行打草惊蛇后,他中计冒险潜入了北爱尔兰。他由另一名爱尔兰共和军成员为他开车,他们两人在莫伊尔附近的一座加油站停车加油。罗斯驾车跟在他后面,保持着一段相当的距离,倾听着沿线和空中的观察员们向他报告的情况进展。当罗斯听到马奥尼已停下来加油时,他决定围上去。

    在他抵达加油站的前院时,爱尔兰共和军的司机已经加满油回到了汽车里。没有人与他在一起。起初罗斯还以为他已经失去了他的猎物。他告诉他的搭档去堵住爱尔兰共和军的司机。当罗斯正忙于摆弄加油泵时,男厕所的门打开了,马奥尼出来了。

    罗斯在后腰带上插着一支由特空团配发的13发的勃朗宁手枪,外面罩着一件呢绒短茄克。一顶旧帽子遮住了他的大半个头,几天未刮的胡茬已使他的脸面模模糊糊。他看上去像是一个爱尔兰的工人,那正是他的身份掩护。

    当马奥尼出现时,罗斯蹲在了那台加油机的旁边,拔出手枪,用双手握住进行瞄准,并大喊一声:“马奥尼,站住!”

    马奥尼行动敏捷。即使在罗斯蹲下去时,他已经伸手去掏他自己的枪了。根据法律,罗斯可以就地把他击毙。他希望他已经这么做了。但他又喊道:“扔下武器,不然你就死定了!”马奥尼已经掏出了枪,但还没有举起来。他看着半藏在加油机后面的那个人,看见了勃朗宁手枪,知道自己赢不了。他扔下了他的柯尔特手枪。

    就在这时候,两位老太太坐在一辆大众牌轿车里驶进了混凝土停车坪。她们根本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但她们直接驶入了加油机边的罗斯与墙边的马奥尼之间。这对爱尔兰共和军的亡命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马奥尼迅速猫下腰捡回了他的手枪。他的同党试图驱车去 6551." >救他,但罗斯的后援人员就在他的旁边,一颗子弹穿过车窗射进了他的太阳穴。

    罗斯无法开火,因为那两个老太太现在已经熄了发动机,坐在车上尖声狂叫。马奥尼从大众汽车后面转出来,躲到一辆停着的卡车背后,又从那里出来到了公路上。当罗斯从卡车边跑过来时,马奥尼已经在公路中间了。

    驾着莫里斯轿车的那位老司机狠狠地踩下刹车,以避开奔跑着横穿马路的那个人。马奥尼使莫里斯夹在他自己与罗斯的中间,抓住老人的茄克衫,把他拖出汽车并用手枪柄把他敲倒在地上,然后跳进司机座驾车离开了。

    汽车里有一个乖客。刚才老人在驱车带着他的孙女去看马戏。罗斯站在路边注视着,这时候旅客座的车门砰地打开,那个小女孩被扔了出来。他听见从路那边传来的一声尖细的叫喊,看见那娇小的身体落到了路面上,转瞬间那身体被一辆迎面驶来的面包车撞上了。

    “是的,”麦克里迪柔和地说,“我们知道那是他干的。尽管有18名证人作证说当时他正在邓多克的一家酒吧里。”

    “我们在写信给那小女孩的母亲。”罗斯说。

    “军事委员会也在写信,”麦克里迪说,“他们表示遗憾。说她是因意外掉出汽车的。”

    “她是被扔出来的,”罗斯说,“我看见了他的手臂。现在他真的是负责这事吗?”

    “我们认为是的。我们不知道中转是通过陆地、海上或空中,或者他会在哪里露面。但我们认为他会指挥这项行动、你听过了这盘带子。”

    麦克里迪向罗斯介绍了他的身份掩护。他将有两个身份,而不是一个。第一个将是比较透明的。运气好的话,经过调查可拆穿这种伪装从而发现第二个身份,再碰上好运气的话,他们会对第二个身份感到满意。

    “我从哪里开始呢?”罗斯问道,一星期的时间已经快要结束了。

    “你想从哪里开始?”麦克里迪反问。

    “要为自己的下一部小说调查国际军火走私的任何一位作家,很快就会发现要搞那种走私的两个欧洲基地是安特卫普和汉堡。”罗斯说。

    “没错,”麦克里迪说,“你在那两个城市里有熟人吗?”

    “我在汉堡认识一个人,”罗斯说,“他是一个危险、狂热的人物,但他也许在国际黑社会中有熟人。”

    “他叫什么名字?”

    “克莱斯特。乌尔里希·克莱斯特。”

    “天哪,你知道一些奇怪的黑帮人物,汤姆。”

    “我曾救过他一命,”罗斯说,“在摩加迪沙。那时候他没有狂热。是在后来有人把他的儿子变成吸毒者后他才狂热的。那孩子死了。”

    “哦,是的,”麦克里迪说,“那是有作用的。好,就汉堡吧。我将一直与你在一起。你不会看见我的,那些坏家伙也不会看到我。可我会在那里,在附近的地方。如果事情变糟了,我就会出场,与以前你在特空团里的两名同事一起。你放心好了,如果出问题我们会来帮你的。我会经常与你联络,以了解事情的进展。”

    罗斯点点头。他知道这是一个谎言,但是一个巧妙的谎言。麦克里迪将需要了解他的正常的进展,这样如果罗斯突然离开这个星球,秘情局就会知道他已经跑了多远。

    罗斯在5月中旬抵达了汉堡。他未经声张,而且是独自来到的。他知道麦克里迪和那两个“看管人”已经走在了他的前头。他没有看见他们,他也没有去看。他明白他很可能知道与麦克里迪在一起的那两名特空团军人,但他没有获得他们的名字。这不要紧;他们知道他,而且他们的工作是留在附近,但不要露面。那是他们的专长。那两个人肯定都能说流利的德语。他们将会在汉堡机场。在街巷里、在他的旅馆附近,只是观察并向躲在更后面的麦克里迪报告。

    罗斯避开诸如世纪大饭店和大西洋酒店那样的豪华宾馆,挑了一个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他已经从阿维斯公司租了一辆小汽车,并坚持着他的适度的消费预算,以保持一位获得了小小成功的小说家在为下一部书做调查研究的形象。两天之后,他得知乌尔里希·克莱斯特在码头上开叉车。

    当罗斯呼唤他时,那大个子德国人刚刚关闭叉车的马达,从驾驶室里爬下来。有那么一秒钟时间,克莱斯特倏地转过身来,作好了防卫的姿势,然后他认出了罗斯。他那高低不平的脸庞绽出了微笑。

    “汤姆,汤姆,原来是你呀,我的老朋友。”

    罗斯被紧紧地拥抱住了。当他被松开后,他后退一步打量着这位西德前特种部队的战士。他们已有4年没见面了,而第一次碰到时是1977年在一个炽热的索马里机场。当时罗斯24岁,克莱斯特长他6年。但现在他看上去比40岁老,老多了。

    1977年10月13日,4名巴勒斯坦恐怖诉劫持了一架从马洛卡飞往法兰克福的德国汉莎航空公司的客机。机上有86名乘客和5名机组人员。在有关当局的追踪下,这架被劫持的飞机先是飞到罗马,继之飞向拉纳卡、巴林、迪拜和亚丁,最后因油料耗尽,停在了索马里首都穆加迪莎那个荒凉的机场里。

    10月17日刚过午夜,在这里,西德特种部队——GSG-9部队对这架飞机发动了攻击。GSG-9部队基本上是由英国特空团培训出来的,正想与他们的教官部队一比高低。这是乌尔里希·韦格纳上校指挥的这支部队的第一次海外执行任务。战士们都是好样的,非常好,但两名特空团中士还是与他们一起参加了行动。其中一名是汤姆·罗斯——那是他在当上军官之前。让英国人一起参加行动有两条理由。他们善于在不到1秒钟的时间里打开密闭的飞机舱门;他们还擅长使用由英国研制开发的“眩晕”手榴弹。这种新式武器能产生致使恐怖分子在关键的2秒钟时间内麻痹的三种效果:一是闪光,可使裸眼暂时失明;二是冲击波,能造成晕头转向;三是通过耳膜使大脑发生巨大的震响,由此导致反应麻木。

    在成功地解救了飞机之后,西德总理赫尔穆特·施密特代表国家亲自为勇士们授勋。那两名英国人在政治家和记者出现之前消失了。

    虽然这两名特空团中士仅仅是作为技术顾问一起去参加这次行动的,这也是英国的工党政府所坚持的目的。但所发生的事实是这样的,英国人先爬上了梯子,为的是想打开机尾客舱门。他们是从后面走到客机下面的,以避开恐怖分子的注意。

    因为在漆黑的夜空下不可能在铝合金梯子的顶部交换位置,所以特空团战士从开口处进入机舱并扔出了他们的眩晕手榴弹。然后他们往旁边一站,让GSG-9部队从他们身边经过去完成突袭任务。冲在前面的两个德国人是乌尔利希·克莱斯特和另一名士兵。他们进入中间廊道后按指示卧了下来,他们手中的枪指向了他们被告知过的恐怖分子应该所处的地方。

    果然,恐怖分子是在那里,在前舱壁的头上,正从爆炸中恢复过来,暴徒佐海尔·尤素夫·阿卡切,化名马哈默得,已经杀死了汉莎航班机长于尔根·舒曼,这时候他正拿着冲锋枪站起来。<samp></samp>在他的旁边,两个女恐怖分子的其中一个——娜迪亚·辛德,正在站起来,她的一只手拿着一颗手榴弹,另一只手要去拉环。乌尔里希·克莱斯特从来没在近距离朝人射击过,于是罗斯从洗手间空隙处走到廊道上替他朝那两个男女开了枪。接着GSG-9突击队完成了任务,打死了第二个女的——苏海拉·萨勒。突袭行动一共只持续了8秒钟时间。

    10年后,乌尔里希·克莱斯特站在阳光下的汉堡港一座码头上,朝着这位身材结实的年轻人微笑着。这个年轻人曾在多年前在拥挤的飞机客舱里越过他的头顶发射了那两颗子弹。

    “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汉堡来的,汤姆?”

    “我请你吃晚饭,到那时我再告诉你。”

    他们避开灯光明亮、价格昂贵的里帕巴思,在圣保利其中一条小街的一家餐馆里吃了一顿香喷喷的匈牙利菜,还喝了一些红葡萄酒。罗斯作了一番介绍,克莱斯特倾听着。

    “嗯,听起来像是一个好主意,”他最后说,“我还没有读过你的书。这些书是否翻成了德语?”

    “还没有,”罗斯说,“我的代理人正在联系德语版合同。这是有好处的,因为德国是一个很大的市场。”

    “那么,靠创作这种惊险小说也能混饭吃了?”

    罗斯耸耸肩。

    “支付房租没问题了。”

    “那么这本新书,这本关于恐怖分子、武器走私和白宫的书,已经有书名了吗?”

    “还没有。”

    德国人思考了一下。

    “我会努力帮你搞一些信息的,仅供研究,对吗?”他哈哈笑了起来,并拍了拍他的鼻子,似乎是说:当然,肯定不止于此,但我们都必须混饭吃呢。

    “给我24小时,我要与一些朋友谈谈。看看他们是否知道你可在哪里得到这类材料。那么,退伍后你还是干得不错的。我……我就混得不那么好。”

    “我听说了你的麻烦。”罗斯说。

    “嗯,在汉堡监狱里蹲了两年。刚度过一次休闲度假呢。再过两年的话我现在还在哪里呢。不管怎么说,那是值得的。”

    虽然已经离婚,但克莱斯特曾有一个儿子。在他16岁那年,有人唆使他吸上了可卡因,然后就垮掉了。那男孩因过量服用而死去了。愤怒使得克莱斯特失去了理智。他查找出使他儿子丢命的那批毒品的哥伦比亚批发商和德国分销商的名字,走进他们在一起吃饭的那家餐馆,把他们两个人的头颅全摘了下来。当警察到来时,克莱斯特根本没作任何抵抗。一位对毒品贩子恨之入骨的老学究气的法官,在听取了关于惹起这次杀人事件的答辩后,判了克莱斯特4年徒刑。他服了两年,6个月前才刚刚获出。外面的传闻是,有人悬赏要他的命。克莱斯特没去理会。有些人说他疯了。

    半夜时,他们分手了。罗斯坐上一辆出租车回旅馆去了。一辆摩托车一路跟在后面。摩托车手对着一台手提通讯器说了两次话。当罗斯付完车费时,麦克里迪从阴影处出现了。

    “你身后没有尾巴,”他说,“还没有。怎么样,睡觉前再喝一杯吧?”

    于是他们到车站附近一家通宵营业的酒吧里去喝啤酒。罗斯向他作了汇报。

    “他认为你那关于研究一部小说的故事是废话吗?”

    “他有怀疑。”

    “好,我们希望他会把这个故事传给其他人。我怀疑你是否能真正接触这方面的歹徒。我倒希望他们会来找你。”

    罗斯评论说,他有一种像是捕鼠夹上一块奶酪的那种感觉,并从吧凳上爬了下来。

    “在一只成功的捕鼠夹上,”麦克里迪评价说,他也跟着走出了酒吧,“奶酪未经触动。”

    “我知道这个,你也知道这个,但要告诉奶酪。”罗斯说完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晚上他与克莱斯特碰面了。那德国人摇摇头。

    “我已经打听过了,”他说,“但在汉堡没有你提到的东西,太先进太复杂了。那种东西是政府所办的实验室或兵工厂生产的。不会流入到黑市上。但有一个人,说过一番悄悄话。”

    “在这里汉堡吗?”

    “不,维也纳。那里的苏联武官随员是一个叫维塔里·卡利亚金少校的人。你肯定知道,维也纳是捷克斯洛伐克武器制造商奥姆尼波尔的主要出口基地。捷克人被允许大量生产和出口,但有些武器和有些买主需经莫斯科批准。负责跑这种许可证的代理人就是卡利亚金。”

    “他为什么肯提供帮助?”

    “外面传闻,他喜欢生活中美好的东西。当然,他是苏联军事情报局的,但即使军情局军官也有个人的秘密口味。他似乎喜欢姑娘,高价姑娘,也就是那种必须赠以高级礼品的女人。所以他自己也收礼品,现金礼物,装在信封里。”

    罗斯想了一会儿。他知道苏联社会上相当腐败,但军情局的一名少校也可以买通?军火交易界非常奇特;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

    “顺便问一下,”克莱斯特说,“在你这本……小说里,有没有爱尔兰共和军?”

    “你为什么要问?”罗斯说。他没有提起过爱尔兰共和军。

    克莱斯特耸了耸肩。

    “他们在这里有一个基层单位。驻扎在由巴勒斯坦人经营的一家酒吧里。他们与国际社会里的其他恐怖组织有联络,也搞军火采购。你要见见他们吗?”

    “看在上帝的份上,为什么要见他们呢?”

    克莱斯特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太响了一点。

    “也许很有趣呢。”他说。

    “这些巴勒斯坦人,他们知道你曾经杀死过他们中的四个人吗?”罗斯问道。

    “可能知道。在黑道里,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尤其是他们的敌手。但我还是去他们的酒吧里喝酒。”

    “为什么?”

    “有劲呀,去摸老虎屁股呢。”

    你真是疯了,罗斯心里想。

    “我认为你应该去,”那天夜晚麦克里迪说,“你也许可以了解一些情况,看见一些情况。或者他们也许看见你并对你在这里的出现而感到纳闷。如果他们询问,他们就会获悉关于小说研究的那个故事。他们不会相信的,推论你其实想购买武器到美国去使用。事情会传开的。我们要让这件事情传开去。要少喝几次啤酒并保持冷静。然后要离那个德国疯子远一点。”麦克里迪认为没有必要提及他实际上知道那家酒吧。它的名字叫鼠洞,谣传一直在说,一名为英国人工作的德国隐蔽特工曾于一年之前在楼上的一个房间里被剥下伪装并被枪杀了。当然,那人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德国警方尚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去袭击那个地方,而德国的反间谍机关宁愿让那些巴勒斯坦人和爱尔兰人留在原处。捣毁他们的总部只会意味着他们将在别的地方另建一个。但那种谣言仍在传播。

    第三天晚上,乌尔里希·克莱斯特与罗斯坐出租车到了里帕巴恩,他引导罗斯走向大卫街,他们经过铁门进口处抵达赫伯特街,那里的妓女们夜以继日地坐在她们的窗户边。他们经过啤酒厂大门走向远处,那里的易北河在月光下发出粼粼水波。克莱斯特拐向右边进入伯纳德街,过了200米后在一扇钉着铁钉的门前停了下来。

    他按响了藏在旁边的一只隐蔽的门铃,门上出现了一只小方孔。一只眼睛打量着他,接着是门内的一阵耳语,然后门打开了。看门人和站在他旁边那个穿着餐衣的人全是阿拉伯人。

    “晚上好,阿卜杜拉先生,”克莱斯特快乐地用德语说,“我渴死了,想来喝一杯。”阿卜杜拉审视着罗斯。

    “哦,他没问题,是一个朋友。”克莱斯特说。那阿拉伯人朝看门人点点头,后者把门拉开让他们进来。克莱斯特是大个子,而看门人是一个巨人,剃着一只光头,不是一个闹着玩的人。早年在黎巴嫩的营地里,他曾经是巴解组织的一名突击队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仍然是。

    阿卜杜拉把他们引到一张桌子旁,打一下手势召来一名服务员,用阿拉伯语命令把他的客人照顾好。两名胸部丰满的吧女,都是德国人,离开吧台坐到了他们的桌边。

    克莱斯特微笑了,“我告诉过你。没有问题。”

    他们坐着喝酒。克莱斯特不时地与其中一位姑娘跳舞。罗斯一边喝酒一边打量着屋内。尽管所处的街道肮脏不堪,但鼠洞酒吧装修得豪华气派,音乐优美动人,酒也没有掺水。甚至姑娘们也长相漂亮,穿着讲究。

    有些客户是来自国外的阿拉伯人,还有些是德国人。他们似乎都很富有,关心的只是能玩得愉快。罗斯已经套上了一件西服;只有克莱斯特仍穿着他那件棕色皮茄克和一件开领衬衣。假如他不是他,没有他所具有的名气的话,阿卜杜拉也许会因为衣冠不整而把他赶出去了。除了那个令人敬畏的看门人,罗斯看到的是一个正常的聚会地方。商人们准备在这里潇洒地挥霍金钱,希望能把其中一名吧女带回家过夜,但他们几乎肯定会遭到拒绝。大多数人在喝香槟;克莱斯特点了啤酒。

    酒吧上方有一面很大的镜子,控制着饮酒区。这是一面单向镜子;镜子背面是经理的办公室。两个男人站在那里俯视着。

    “你那个人是谁?”其中一个人用贝尔法斯特粗喉音轻柔地问道。

    “德国人,叫克莱斯特,偶尔过来。以前是GSG-9部队的军人。现在不是了,完全退出了。因谋杀罪坐过两年牢。”

    “不是他,”第一个人又说,“另一个人,与他在一起的那个人。那个英国人。”

    “不清楚,西默斯。是第一次来这里。”

    “去查清楚,”第一个人说,“我认为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当罗斯上洗手间去时,他们过来了。罗斯小便完后正在洗手,这时候那两个男人进来了。一个走向小便池,站到便池前面拉开了裤襟。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另一个身材修长、长相英俊的爱尔兰人留在了门边。他从茄克衫口袋里掏出一块小小的楔形木块,扔到地上后用脚把它踢进了门下。

    罗斯从镜子里观察到了这个动静,但装作没注意到。当大个子男人离开小便池时,他已经作好了准备。他一转身避开朝他的头部打过来的第一拳,猛地一脚踢在了那人左膝下面。

    大个子没想到会挨打,他痛苦地呻吟起来。他的左腿弯曲了,这使他的头低到腰<cite></cite>部的水平上。罗斯狠狠地抬起膝盖,击中了那人的下巴。一阵牙齿破裂声之后,一股细细的鲜血从他前面那个人的嘴里流了出来。他感受到膝盖上的青肿使他的大腿也疼起来了。他的第三次打击结束了这次斗殴,一记重拳打在了大个子的喉部。他转向在门边的那个人。

    “别紧张,朋友,”那个叫西默斯的人说,“他只是想跟你谈谈。”

    他绽出欢快的、孩子般的微笑,这肯定迷倒过不少姑娘们。那双眼睛仍然保持着冷漠和警觉。

    “想了解我的过去吗?”罗斯问道。在进入酒吧时他已经装作是一个来访的瑞士人。

    “别装蒜了,罗斯先生,”西默斯说,“其一,你让英国人在大肆宣扬你。其二,你的照片印在了你的书后封底上,这书我也已经看过了。其三,你是多年前在贝尔法斯特的一名特空团军人。现在我想起来我以前在哪里见过你了。”

    “那又怎么样?”罗斯说,“我已经退出了,彻底退出。我现在靠写书谋生。就这么回事。”

    西默斯·奥基夫思考了一下。

    “有可能,”他承认道,“如果英国人要派秘密特工进入我的酒店,他们不会使用脸面印在那么多书上的一个人。或者他们会吗?”

    “他们也许会,”罗斯说,“但不会派我。因为我再也不愿为他们效劳了。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了。”

    “这我听说过,没错。那么现在,特空团军人,来喝一杯吧。真正喝一杯。为了旧日的时光。”

    他把那块楔形木从门下踢出来并拉开了门。在地砖上,那个大个子男人手脚并用地挣扎着站起身来。罗斯走出门去了。奥基夫停下来朝大个子的耳朵里耳语了一番。

    在酒吧里,乌尔里希·克莱斯特仍坐在他的桌子边。那两个姑娘已经走了。经理和身材魁梧的看门人站在他的桌旁。当罗斯走过来时,他扬起了一条眉毛表示询问。假如罗斯如实相告,他是会打架的,尽管对手更加强大。罗斯摇摇头。

    “没事,乌尔里希,”他说,“保持冷静。回家去。我会再次见到你的。”

    奥基夫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公寓。他们一起喝兑水的詹姆森酒。

    “给我说说这次‘研究’吧,特空团军人。”奥基夫静静地说。

    罗斯知道走廊里还有两个人,随时听候召唤。没有必要再来暴力了。他把他打算的下一部小说的计划概要告诉了奥基夫。

    “那么,不是关于在贝尔法斯特的那些小伙子了?”奥基夫问道。

    “同样的计谋不能使用两次,”罗斯说,“出版商不会喜欢的。这次是关于美国的。”

    他们彻夜长谈,一边喝酒。罗斯擅长喝威士忌,也很爱喝。奥基夫在黎明时让他走了。他步行走回自己的旅馆,这样有助于醒酒。

    其他人在对付克莱斯特。在罗斯离开酒吧后,他们把克莱斯特带到了那座废弃的仓库里。大个子看门人把他按倒在地,另一个巴勒斯坦人使用了器械。乌尔里希·克莱斯特很顽强,但巴勒斯坦人已经记住了在黎巴嫩南方的痛苦的教训。克莱斯特尽他所能承受住野蛮的殴打,但在黎明前他开口说话了。他们让他在日出时死去。这是一个受欢迎的解脱。那个曾在洗手间里挨过打的爱尔.兰人注视着、倾听着,偶尔抚摩一下他自己正在出血的嘴。他从奥基夫那里接到的指示是查清那个德国人对于罗斯来汉堡知道些什么。当事情结束时他报告了他获悉的情况。爱尔兰共和军办事处主任点点头。

    “我原先还以为不仅仅是一部小说呢。”他说。后来他给维也纳的一个人发去了一份电报。电文是仔细拟写的。

    当罗斯离开奥基夫的公寓,穿过正在苏醒的城市走回火车站附近的旅馆去时,其中一名管理员很快跟在了他的后面。另一个人继续观察着那座废弃的仓库,但没去干涉。

    中饭时,罗斯在街角旁的一个快餐摊位里买了一只夹有香肠的大面包。他边吃边向他旁边的那个人报告了情况。

    “你认为奥基夫相信你了吗?”麦克里迪问。

    “他也许已经相信了。这种解释理由应该是很充足的。惊险畅销小说,毕竟需研究某些奇怪的地方的某些奇异的事情。但他也许还有疑问。他不是傻瓜。”

    “你认为克莱斯特相信你了吗?”

    罗斯笑了。

    “不,乌尔里希不会。他深信我是某一类叛徒,成了一名雇佣兵,代表某些客户在寻找军火。他出于礼貌没说出来,但那个小说研究的故事愚弄不了他。”

    “哦,”麦克里迪说,“嗯,也许昨天晚上是一份额外的奖金呢。你正在引起人们的注意。让我们看看到了维也纳你是否能进一步追踪下去。顺便说一下,已经为你订了明天早上的机票。到机场付现金就行了。”

    到维也纳的航班要经过法兰克福。罗斯坐在商务舱里。飞机准时起飞后,空中小姐开始分发报纸。由于这是国内航班,没有英文报纸。罗斯能说一些结结巴巴的德语,并能译解报纸的标题。刊登在《晨报》头版下半部分的那篇报道不需要译解。

    照片中的那张脸闭着双眼,周围全是垃圾。标题写着:毒枭的杀手自己被杀。报道的内容提要说,两名检垃圾的人在靠近码头的一条小巷的一只垃圾桶里发现了尸体。警方认为这是黑社会的一次仇杀案子。然而,罗斯更清楚地知道,如果特空团的看管人肯去干涉的话,也许可以救了他的德国朋友。

    他起身穿过布帘走向经济舱洗手间的廊道。年飞机的尾部附近,他把报纸放在了一个面带倦容、正在阅读机内杂志的人的膝头上。

    “你这个杂种!”他愤恨地、大声地说。

    使罗斯颇感惊奇的是,他第一次往苏联使馆打去电话时,卡利亚金少校就接听了。罗斯是用俄语说话的。

    特空团军人,尤其是军官,必须掌握多种技能。因为特空团的基本战斗小组只有四个人,这就需要具备各种才能。在四人小组中。除了他们的各种战斗技能之外,还需要经过各种培训,能操作无线电设备,还要能说几种语言。除了在北约中的作用外,特空团曾在马来亚。印度尼西亚、阿曼和中南美洲执行过任务,流行的外语总归是马来语、阿拉伯语和西班牙语。作为北约的部队,有用的语言当然是俄语,以及一、两种盟国的语言。罗斯能说法语、俄语和爱尔兰的盖尔语。

    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打电话给在苏联使馆内的卡利亚金少校并不是特别奇怪,因为他还有第二个任务,那就是注意要求购买捷克武器的经常不断的申请报告。

    政府间的采购申请,要向在布拉格的胡萨克政府提出。这些不是他的事情。其他的、或者说更为暧昧的购买申请,要送到设在中立的维也纳市的奥姆尼波尔公司办事处。卡利亚金要审阅所有这些申请。有些他会批准,有些他会否决。他没有告诉莫斯科的是,他的判断会受到慷慨的小费的影响。他同意晚上在萨克饭店面见罗斯。

    他看上去不像是漫画中的俄罗斯人形象。他长得相貌堂堂、仪表整洁、衣冠楚楚。这家著名的饭店里许多人都认识他。领班服务员把他引到了远离乐队和叽叽呱呱说话的其他就餐者的一张放在角落里的桌子。两个人坐下来点了一份油煎小牛肉和一种干淡的奥地利红葡萄酒。

    罗斯解释了他的下一部小说所需要的情况。卡利亚金有礼貌地倾听着。

    “这些美国恐怖分子……”当罗斯讲完时卡利亚金说。

    “虚构的恐怖分子。”罗斯说。

    “当然了,这些虚构的美国恐怖分子,他们要寻找什么?”

    罗斯从他的胸袋里取出一张打印纸递了过去。俄罗斯人读完这份清单后扬起了一条眉毛,并把纸张递了回去。

    “不可能,”他说,“你找错人了。你为什么要来见我呢?”

    “汉堡的一位朋友说你消息极为灵通。”

    “让我改变一下99lib.这个问题:为什么要去找别人呢?为什么自己不进行编造呢?这毕竟是一本小说嘛。”

    “真实性,”罗斯说,“当代的作家不能把事情搞错。今天的许多读者是不会被只适合学生的情节所愚弄的。”

    “恐怕你还是找错了地方,罗斯先生。这份清单里的有些装备已经不能算作常规武器了。饵雷公文包、克莱默地雷……这种东西社会主义国家集团是不能提供的。在你的小说里为什么不使用简单的武器呢?”

    “因为这些恐怖分子……”

    “虚构的恐怖分子。”卡利亚金轻声说。

    “当然,虚构的恐怖分子,显然……就是说,在书中我打算让他们……搞一块涉及美国白宫的火爆行动。光是使用在德克萨斯州的枪械商店里都能买到的步枪是不行的。”

    “我无法帮你,”俄罗斯人说,一边擦净了嘴唇。“现在是改革的年代。在任何情况下,克莱默地雷那种类型的武器,是美国的,也是不可获得的……”

    “东欧集团有一种翻版。”罗斯说。

    “那是不能随便提供的,除了政府之间的交易,但那也仅仅是用于合法的国防用途。我国决不会提供这种武器,也不会批准一个友好国家去提供。”

    “例如捷克斯洛伐克。”

    “如你所说,例如捷克斯洛伐克。”

    “但这些武器确实出现在某些恐怖组织的手中,”罗斯说,“例如巴勒斯坦人。”

    “有可能,可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搞到的,”俄罗斯人说。他站起身来,“现在恕我失陪……”

    “我知道有许多问题要问,”罗斯说,“可在追求真实性之中,我确实有一笔菲薄的研究基金。”

    他掀起了放在桌子边第三把椅子上一份折叠着的报纸的一只角。一只精细的白信封夹在报纸之中。卡利亚金重新落座,抽出信封,瞟了一眼里面的德国马克纸币。他看上去若有所思,然后抽出信封装进了他自己的胸袋。

    “假如我是你,并且希望把某种材料卖给一伙美国恐怖分子,当然全是虚构的,我认为我也许会去的黎波里,设法会见某一个哈基姆·曼苏尔上校。现在嘛,我确实还有事情。晚安,罗斯先生。”

    “到目前为止,情况良好。”麦克里迪说。这时候他们并排站在河边一家肮脏的酒吧内的洗手间里。两名特空团中士已经确认他们身后都没有尾巴,不然就不会这么会面了。“我认为你应该去那里。”

    “那签证怎么办呢?”

    “可向在斯利纳的利比亚人民办事处提出申请。如果他们及时向你颁发了签证,那就意味着已经事先向那里暗示过你了。”

    “你认为卡利亚金会向的黎波里透露吗?”罗斯问道。

    “哦,我想会的。不然为什么指引你去那里?没错,卡利亚金要让他的朋友曼苏尔审视你,更深一步查核你那个可笑的故事。至少再也没人相信那个研究小说的故事了。你已经跨越了第一道障碍。那些坏家伙真的开始相信,你是一个叛徒,正努力想为由美国疯子们组成的某些阴影组织工作而快速致富。当然,曼苏尔想要了解得更加详细。”

    罗斯从维也纳飞到罗马,然后飞到了马耳他。两天后——没必要把他们催得手忙脚乱的,麦克里迪说过——他向利比亚人民办事处提出了访问的黎波里的签证申请。他的申请理由是需为一本关于利比亚取得惊人成就的图书作一些调研。24小时后,签证办出来了。

    第二天上午,罗斯搭乘利比亚阿拉伯航空公司的班机从卢加飞往的黎波里。越过波光粼粼的蓝色的地中海,当前方出现了棕褐色的的黎波里海岸时,他想起了大卫·斯特里上校,以及帕迪·梅尼。乔克·刘易斯、雷利、阿尔蒙兹、库伯和其他人。他们是特空团创建时的第一批军人,早在他出生的10年之前已经在这条海岸线上袭击并摧毁了德军的基地。

    他还想起了麦克里迪在卢加机场里说过的话,当时两名看管人在汽车里等待着。

    “恐怕的黎波里不是一个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的地方。所以你失去了后援。一旦进入那里,你就得孤身行动了。”

    1941年时他的前辈们有的仍埋在那里的沙漠里,到利比亚时他将会发现他也与他们一样,完全是孤身一人。

    客机倾斜着机翼开始朝的黎波里机场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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