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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们是来自叙利亚的腓尼基商人我们的东西都已经被该死的赫梯军队掠夺光了所以我们只好逃亡来埃及请问你知道现在埃及的王后是谁吗?”

    艾薇一口气没有停顿地说出了一长串毫无逻辑的话语,差点憋死自己,她连忙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略带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年轻村妇,等待她的回答。

    村妇显然是没有抓住她的中心思想,只是迷茫地看着眼前漂亮的小男孩,愣着说不出话来。

    “艾微,你说话那么快,别人怎么可能听懂。”

    艾薇刚要深呼吸,把话重复一遍,雅里已经慢慢悠悠地跟了上来,对那年轻的村妇微微地笑了一下,那村妇立刻红了脸,艾薇暗地里狠狠地瞪了雅里一眼,他却视而不见,继续温和地说:“你好,美丽的小姐,我叫塔利,这是我的弟弟艾微,刚才失礼了。”

    年轻的村妇继续红着脸,颇有几分害羞地说:“没,没有关系,我叫莉及尼娅。”

    “莉及尼娅,真是好听的名字啊。”雅里笑着说,眼睛不停地放电,艾薇在一边不停地翻白眼,但莉及尼娅却移不开视线地看着雅里那双如同天空般透彻的双眼,脸上的绯红久久不能褪去。雅里接着说,“我们是腓尼基人,叙利亚在战争当中,所以我们打算到孟斐斯去开拓新的生意,请问你知道孟斐斯在哪个方向吗?……莉及尼娅小姐?”

    “啊,呃……”莉及尼娅骤然从发呆中清醒过来,连忙伸手向西边指去,不好意思地说,“在,在那边,太阳落下的方位,一直走,穿过了红海就是了。”

    “你的手……”雅里笑着看她不好意思地将手藏到身后,“你的手真美。”

    艾薇终于忍不住要吐了,她冲上前来,一把将雅里拽到一边,不顾他对自己的种种示意,径自对着有些惊讶的莉及尼娅快速地把问题说了出来,“莉及尼娅小姐,不好意思,想冒昧问一下,你知不知道奈菲尔塔利怎么样了?”

    莉及尼娅愣了一下,几秒钟后,她才好似恍然大悟一般,“原来你是问奈菲尔塔利大人。”

    看到她的表情,艾薇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唇边下意识地勾起一丝欣慰的笑容,至少大家还是记得她的。等等……为什么头衔是“大人”?

    “她很好啊,陛下要在一个月后迎娶奈菲尔塔利大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

    她的笑容骤然僵住了,她说的是哪一个奈菲尔塔利?

    “奈菲尔塔利大人是王国的重要祭司,大家说迎娶她为第一王妃,会给埃及带来无尽的繁荣。”

    “陛下还要一并纳入十几个偏妃,所以现在孟斐斯的贵族们都忙得不得了,你们现在去孟斐斯,一定可以做笔好生意。”莉及尼娅笑着说。

    雅里微微地挑起了眉,几分认真几分玩笑地说:“莉及尼娅,你还真是有做生意的天分啊。”

    “谢谢。”莉及尼娅又开始不好意思了。

    “等等,等等。”艾薇抓住莉及尼娅的手臂,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紧紧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般,她低头看着地面,手指却下意识地微微用力,“你说的奈菲尔塔利……是那个黑色头发的祭司奈菲尔塔利吗……是她吗?”

    “是啊……你抓得我有点疼啊。”莉及尼娅小声地抱怨了一下。雅里从后面轻轻地拍拍艾薇,但是她却仍然不将手松开,反而更加用力了起来。

    “……你还记得,有一位名叫奈菲尔塔利的外国少女吗?”

    突然,她感觉莉及尼娅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她怀着希望地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略带恐惧的眼睛。

    “不,我不认识,从来没有听说<bdi></bdi>过这样一个人。”莉及尼娅斩钉截铁地吐出这样的话来。

    那一瞬间,艾薇仿佛被推入了深渊一般,她的血液仿佛被抽离了身体,转瞬间浑身就变得冰冷起来。她残存的力气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她松开了莉及尼娅的手臂,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几步,无意识地靠在了走过来的雅里身上,他温和地扶住了她的肩膀,替她继续问了下去,“不好意思,我们在国外的时候,曾经听说五年前埃及法老迎娶了一位美丽的外国少女为王后,我弟弟一直很好奇,不知道……”

    “没有的事,”莉及尼娅的面孔突然变得冰冷起来,“埃及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位金发碧眼的少女!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要走了。”

    她匆匆地转身,准备离开,却被艾薇虚弱地叫住,“等等!等等……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人,你怎么知道她是金发碧眼的呢……”

    莉及尼娅愣了一下,接下来却近乎恐惧地说:“没有过,就是没有过,你们快走吧!为你们好,去了孟斐斯不要提起金发的事情。”

    “等等,莉及尼娅,等等,求求你,”艾薇哀求地说着,水蓝色的眼睛里闪着痛苦的光芒,白皙的面孔全然没了血色,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略带祈求,“求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看着艾薇仿佛要崩溃的神情,莉及尼娅有几分奇怪,又有着几分不忍,但她还是咬了咬牙,转身往村子里面走去。

    “莉及尼娅,求求你……”艾薇摇着头,用尽所有的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磕磕绊绊地跟着莉及尼娅,“不认识她没有关系,她不存在没有关系,莉及尼娅,我只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知道,莉及尼娅,拜托你……我想知道。”

    莉及尼娅站住,回过头来,无助地看了看艾薇,又看了看她身后带着几分难以掩饰关切的雅里。

    她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拉住他们二人,匆匆地往村子里面走去。

    拐入一条没有人迹的昏暗小巷,她警惕地看看周围有没有别人,才拉着他们走到巷子的最里面。

    “为什么你们这么想知道她的事情?这样会给我,甚至整个村子惹好大的麻烦啊。”

    雅里看了眼身边仿佛丢失灵魂一般的艾薇,郑重地对莉及尼娅说:“对不起。”

    “不是这个问题啊,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吗?陛下数月前下令,全国上下都必须忘记那个人,谁若是敢提起她,格杀勿论,如果谁号称又见到了她,亦格杀勿论,如果谁敢效仿她曾经的装束之类,更是格杀勿论……所以,现在所有近似金发的女人都变成了瘟疫一般,更别说谁敢提起她了!”

    “拉美西斯……埃及法老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我听说,他曾是要迎娶那个奈菲尔塔利为王后的啊。”艾薇虚弱地问着,眼前一阵阵地发黑,额角渗出点点冷汗。

    “你什么都不知道啊!”莉及尼娅惊讶地说,“你们之前是在哪个小地方经商啊。在那场婚礼上,陛下被刺伤了,很神奇地,没有人看到是怎么回事,同时那个人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不管陛下如何祈求神明,如何翻遍每一寸土地,那个人就是不出现。你知道这件事发生在阿蒙神前是多么的不祥,你知道众位大臣是多么的憎恨她吗?他们都说是她用奇妙的法术伤害了陛下!”

    莉及尼娅慷慨激昂地说了起来,“他们联名上书好几次,说如果再见到那个女人,就直接杀了她。”

    艾薇的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她用手扶住身边的墙壁,白皙的手指狠狠地抓住泥砖,指间隐隐地泛起了红色。她集中了自己全部的精力,努力地去理解莉及尼娅的话语。

    “以陛下的年纪早就该迎娶数位妃子了。为了迎娶新的妃子,陛下无论如何也要对上一次不祥的事情做出些反应。但是,即使如此,他依然没有下令杀死她。”莉及尼娅叹了口气说,语调又开始转为隐隐的惋惜,“陛下曾经是真的很爱她的。但……那个人……为什么不出来解释一下呢,她毕竟挽救了整个西奈半岛,我真的不相信她会用巫术去害陛下……”

    雅里垂下头来看看艾薇,关切地伸出手,想将她揽到身边,她却下意识地躲避他,迷茫地看着他。雅里眸子一紧,随即转头冷冷地看向莉及尼娅,“现在的埃及法老,还在乎那个女人吗?”

    莉及尼娅一愣,然后歪着头想了起来,“这个吗……法老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但是我想,应该是不在乎了吧,不是马上就要迎娶那么多妃子了吗?埃及已经忘记那个人了,埃及已经忘记曾经有过那样一个准王后了,那么……陛下,也一定不会例外吧。”

    那一刻,艾薇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然后便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她明明知道的,既然他已经要迎娶那么多妃子,既然他与众多妃子的历史已经即是即定事实,他必然是已经不再在意她的分毫,她又何苦要抱着那百万分之一的希望,历尽千辛万苦,回到古代埃及,难道……她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印证,他对她的种种情感,早已如同泡沫一般不复存在吗?

    他明明还记得她的。

    他明明记得她!

    记得她有金色的头发,记得她有水蓝的双眸,记得她有白皙的皮肤。

    他是不会忘记他们曾站在同一片蓝天下,对着埃及最伟大的神像,说出最神圣的话语。

    既然是如此,他是如何能那样残忍,竟把那如同梦幻一样的美好誓言,轻描淡写地,撕成碎片?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也被撕碎了,从头到尾,从发丝到指尖,从记忆,到那颗难以忘记他的心。

    意识支离破碎,隐约间只能隐隐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有力的臂膀抱起。

    那样的触感,好陌生……

    而你在哪里呢?

    比非图……

    她穿着哥哥送给她的白色小礼服,最爱的浅色小牛皮鞋,手里拿着蕾丝花边的阳伞,挡住了如同她头发一样美丽的金色阳光。

    她站在一叶窄小的浮舟之上,风儿骤起,水面漾起了层层波纹。湖水打湿了她纯白的袜子,她想躲开,却发现所立之地是如此狭小,使得她无法找到半分退后的余地。

    她只好无助地站在那里,随着波纹晃动着,望着望不到尽头的水面。

    有些眩晕。

    她闭上眼,再睁开眼,水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的平原。她向左看,看到荒凉的土地,她向右看,看到稀疏的树木。天空是一片浓重的猩红,略显干枯的土地上同样漾起了点点哀伤的深红。

    马儿缓慢地前行,白皙但却有力的手臂温柔地环着她,不让她摔下去。

    那温和的触觉,才让她记起自己并非在做梦。

    她回首,看到一双熟悉又陌生的冰蓝双眸,背着光,渐渐沉下地平线的火红夕阳,将他的面孔染得更加模糊。她侧过头,斜后方跟着身着赫梯军服的士兵,他们没有表情地看着前方,围绕在她所乘马匹的斜后方,跟着它匀速地前进着。

    她没来由地抖了一下,紧接着便觉得环着自己的双手又加大了一点力度。

    然而那温柔的举动,竟让她更觉有几分寒意。

    “……我们要去哪里?”她虚弱地问着。

    没有人回答。

    马蹄有节奏地踩在暗红的土地上,发出仿佛死亡一般的声音。

    “雅里·阿各诺尔,我们去哪里?!”她挣扎地叫喊着,发出来的却是气若游丝的呻吟。

    “为什么这么多赫梯的士兵,为什么我们背着夕阳而行,那不是孟斐斯的方向,你要带我去哪里,你答我?”

    “雅里大人,前方不远就是国境线了。”慢吞吞的声音在后方响起,正是雅里得意的左右手图特。依旧棕色的头发、内敛的样子,但不知是否光线的原因,那个羞涩的年轻人脸上竟是几分冷酷肃杀的神情。

    “什么国境线?”艾薇用力地抓着雅里,拼命想要坐起来,但是全身却没有力气,“为什么我……这样虚弱,你要带我去哪里?”

    “奈菲尔塔利,”熟悉却陌生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你输了。”

    艾薇一愣,接着心里剧烈地疼痛了一下。西奈半岛小村中发生的种种,跳回了她的记忆。

    她输了,她确实输了,输得一塌糊涂,连心都不剩半分。

    她咬着牙,不让眼眶轻易就泛酸,“不,还没有,我还没有亲眼看到。”

    “即使你不愿意,我也要带你回赫梯。”他依旧冰冷地说着,过去几天轻佻的口气,转眼变得比岩石还要坚硬,“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不想你受到半点伤害。”

    艾薇抬起头来,他正好低下头来,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同样是异于常人的蓝色,却相差甚远。冰冷得如同无机质的宝石,那并非艾弦的眼睛。艾薇用力地看着他,坚定地说:“不管怎样,我还是埃及的王后,我属于埃及,若你要这样便带走我,不如直接杀死我。”

    “奈菲尔塔利。”冰蓝的眸子里骤然染上了淡淡的哀伤,她清楚地看到了,她竟然无法打断他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你是敌国的王后也好,一介没有任何背景的草民也好,即使你是我的亲妹妹也没有关系。我要陪着你,保护你。我不会让你再受半点伤害。”

    那双眼睛,那是哥哥的眼睛,透彻得好像埃及空旷蔚蓝的晴空,深沉得好像无边的大海。那双眼睛,她好熟悉的眼睛。

    她竟然迷惑了,迷惑自己穿越三千年的真正理由。离开现代之前,艾弦抱着她说出的话语,竟是这样的相似。她狠心甩开哥哥回来的理由已经不见了,那个残忍的人已经不再需要她,在这个古老的世界里,只有身后的这个人还在乎自己吧,只有那双与自己相同的眼眸才能理解她的痛苦吧?

    或许她会留下来……因为另一个人留下来?

    因为这三千年的时空可以抹杀血缘那条曾经难以逾越的鸿沟?

    她犹豫地想着,突然她妥善地收在裙边的手镯发出了巨大的热量,一双琥珀般的眸子从她眼前飞快地闪过,虽只是一瞬,她的心却如同被刺伤一般猛地抽搐了起来。

    如同太阳之子的伟大君主,那炙热得宛若沙漠一般的感情,她……怎么能忘记?

    即使相隔三千年的时间,她毕竟选择了他。

    即使离去,也要在验证他对她不再有半分留恋之后。

    “不让我……受半点伤害吗?”

    她喃喃地说着,语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雅里不解地望向反常的她,白皙精致的面孔上竟然漾起了一丝决绝的笑容。不容雅里反应过来,她猛地从他腰侧抽出他随身携带的微型匕首,毫不犹豫地比在自己的脖子上。

    “如果我死呢?”

    雅里下意识地拉停了坐骑,身后的队伍也齐刷刷地停了下来。

    不似轿车,马匹的急停伴随着难以控制的颠簸,艾薇掌控不好力度,刀片嵌入了她细嫩的脖子,瞬间鲜红的血丝涌出了她如同白瓷一般的皮肤。

    那是怎样一副担心的神情啊,在她说出那样残酷的话之后,他居然是那样心疼地望着自己。眼前的蓝眼青年,与五年前毫不犹豫将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个雅里,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改变他的人,是她吗?还是那残酷的时间呢?

    时间还改变了谁呢?

    她吗?

    “我只要亲眼见到他迎娶另一位王后,带我回孟斐斯,或者,我就死在这里。”

    她竟可以这样无理地要求,利用一个人对自己的感情,不顾他是敌国的统治者,在他众多手下面前,她以命相逼,她也可以这样绝望,绝望到做出这样连自己都觉得不齿的事情。

    她在心里苦笑,若他拒绝自己,她便就这样死去吧。

    这样卑鄙的自己,失去了那个人对自己的爱情,她为什么还要存在呢?

    风开始吹了,士兵们整齐地列队在年轻统治者的身后。黑发的青年小心翼翼地抱着娇小的金发少女,心痛地看着她脖子上划出的血痕。国界线边一片荒凉的土地上,时间仿佛静止了。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久得黑夜渐渐降临。

    他终于轻轻地抬起了左手。

    图特跳下马,快步走了上来。

    她握紧了匕首,身体又向后靠了半分。

    他看了她一眼,俊挺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我不会伤害你。”

    她依然警戒地看着他。只见他示意图特上前,压低声音,以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你们先走,按照原计划推进。”

    图特突然抬起头来,快速地扫了艾薇一眼,“但是大人……”

    “就这样,去吧。”他坚定地下达了指令。

    艾薇僵硬着身子,不敢轻易放松自己。图特再三犹豫着,终于吞吞吐吐地问出一句话来,“大人……那可是全部兵力的事情,您要交给我……”

    “去吧。”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雅里冰冷地甩给了他一句。图特便再也说不出来任何话,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队伍缓缓地动了起来,整齐地绕过雅里和艾薇,有条不紊地向前移动着。

    艾薇手心里渗出了汗水。队伍渐行渐远,雅里的表情随之缓和,一副调侃的样子又重新涌现了上来,“你紧张什么,我不会伤害你的。”

    艾薇不说话,水蓝色的眼睛十分不信任地看着雅里。

    “你若不放下匕首来,我就没有办法调头了啊。”他的语调又轻快了起来,随意地耸耸肩,无辜地看着她紧张的表情。

    “调头去哪里?”

    “你要去哪里?”雅里一副“艾薇是白痴”的神情。

    “你要……你真的要带我回孟斐斯?”她言语断断续续,难以顺畅表达。

    “我不想啊,你非要吗,那我就只好带你去,让你死心。”他依然好似无所谓地说着,冲着艾薇架<bdo></bdo>在脖子上的匕首努努嘴,“该放下来了吧,架这么久你不累吗?没看到我手下都走了?”

    “但是……”她依旧犹豫着不敢相信,雅里竟然这样痛快就答应带她返程去孟斐斯,“你……不会是有其他企图吧?”

    雅里扫了她一眼,“你那匕首到底要架到什么时候,不然你待在这里,我自己走了。”

    艾薇一撇嘴,连忙松手移开。匕首离开脖子不到数厘米,一下子被雅里夺了回去,艾薇当下心里一慌,后悔自己如此轻易便听信了他的话。可没想到下一秒,雅里却将匕首用力狠狠地扔了出去,艾薇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紧紧地抱住了她,双手用力,鼻息贴着她的耳翼。她感到几分凌乱的气息,与刚才那镇静调侃的表情完全不搭调。

    “你答应我要去孟斐斯的!”

    “嘘——”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言语中带着些微的颤抖,她竟然伤害自己,为了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她竟然真的不惜伤害自己。奈菲尔塔利,你为什么可以这样残忍?残忍到将他的全部心意当作尘埃一般丝毫不在意,践踏在脚底。他强压心中的痛苦,呢喃一般地说着,“就这样一会儿,孟斐斯,我带你去……”

    艾薇没有办法,只能任他抱着自己,紧紧<big></big>地不能动弹。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放开了她,脸上重现了轻松的表情,手用力拉了一下缰绳,“我们走吧。”

    艾薇点点头,转身过去看向前方。

    感觉他在背后轻轻地叹息,“我说的那句话,你从来都不记得。”

    艾薇轻轻一抖,没有回头,不敢问雅里所说的“那句话”,指的到底是哪一句。

    见她久久没有回话,雅里自嘲地笑了一下,拉起怀中艾薇身上的披风,确保她不会被风吹到,随后信手扬鞭,在原地停留了许久的马儿就好像离弦之箭一样快速地奔跑了起来。

    风声响起,艾薇集中精力地望着前方,恨不得一眼就能望到孟斐斯,蒙之间,听到身后的男人若隐若现的声音,“奈菲尔塔利,你心里只记得他的誓言,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你还会信守吗?”

    艾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不以为然地说了句“会的”。

    不知又经过了多久的沉默,在她刚想要回头问问雅里究竟指的是哪件事情的时候,她却突然听到一句冷冷的声音,失望中带着几分绝望。

    “你骗我。”

    但是,转眼间那几个字就被风吞噬了,无论她如何询问,雅里却微笑着再也不说话。再后来,连她自己也搞不清那句简短的话究竟是她听错了,还是从未存在过。

    艾薇从睡梦中醒来,腰部隐隐作痛,又是在马匹上颠簸的一晚。雅里不分昼夜地行进,马已经换了数匹,几天下来,她终于主动提出要下马休息片刻。

    她从方才小睡的树下起身,伸了个懒腰,便开始寻找雅里的踪迹,不一会儿,便见着他牵着一匹新的马慢慢踱了过来,看到艾薇,他便轻快地叫她伸出手来,自然而然地放了一串葡萄在她手上,“吃吃看,埃及的水果还是蛮不错的。”

    艾薇愣了一下,心里竟有了几分感动。她伸手过去,对他说:“你也吃些吧。”

    雅里笑笑,微微地摇了摇头,俊俏的脸上现出几分难以掩饰的憔悴。日夜奔波,必然是让他元气大伤,但他却什么都不说,只是闷头赶路。艾薇曾要求两人分两匹马赶路,但是被他一口回绝:“以你的体力,根本无法这样日夜兼程。”话说得很有道理,艾薇也没有办法反驳。

    艾薇放一颗葡萄入口,认真地问:“雅里,为什么这次你决定要这样辛苦地带我回孟斐斯?是有别的政治理由吗?告诉我吧,我不在乎的。”

    雅里看了她一眼,牵过马来,示意她上去。艾薇把葡萄往口袋里一装,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雅里随后翻身上马,调侃地笑笑,说:“你马可以骑得那么好,上马居然还是这么难看。”

    艾薇脸一红,心想这里又没个马鞍什么的,这叫生来体型就颇为袖珍的她怎么能潇洒上马啊。她撇撇嘴,继续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马匹开始前进,雅里轻描淡写地说:“因为赫梯和埃及的战争就要开始了,我们快点赶路,可以少受波及。”

    “战争时机都是你决定的,为什么非要现在打?”

    “因为现在是最佳的时机……打败那个男人。”

    骤然寒冷的声音,让艾薇心里微微抖了一下。最好的时机,打败拉美西斯?

    历史上这一场仗是不分胜负的,那个人……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可为什么现在会是最佳时机呢?

    “奈菲尔塔利。”

    “啊?……嗯!”

    “离孟斐斯不过半天路程了,明日是埃及法老迎娶王后的大婚之典,你看过,应该就会满意了吧?”

    艾薇胸口狠狠地缩了一下,接着随之而来的疼痛就涌入了她的每一个细胞,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原来最佳的时机,是因为埃及在为法老的大婚仪式上下忙碌……为那个人迎娶另一个女人的事情而做好准备。

    她晃了一下,全身的力气全部褪去了。雅里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痛苦,只是用手臂用力地揽住她,让她稳固地坐在他的怀里,不会掉下马去,随即他又缓缓地说了下去,“以你现在的情况,想要活着亲眼见他一面都是难事,埃及的重臣至少有一半是持着要将你处死的信念,如果你确定了他要结婚,就乖乖地和我回去吧。”

    艾薇紧紧地咬住嘴唇,后背僵直,没有回答。

    “奈菲尔塔利,那是我们的约定。”

    是的,那是他们的赌约,她想利用这个赌约回到埃及,再一次回到那个人的身边,亲口问问他是否不再在乎他们所经历的一切。

    但她若输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输掉。她只是坚信一切都是误会,只要她能再见到他,他一定可以想起她,和她在一起。但是一路走来,她只觉得绝望越来越浓重,几乎要浇灭一直以来支撑她的这个希望。

    若她真的输了,她该怎办呢?或许,她会回去吧,然后一辈子都不结婚,一个人那样生活下去。也就是说,不管怎样,她是不会去赫梯的……

    “我知道你不想去赫梯。”仿佛读出她心里的话一样,雅里平静地说着,“但这是你答应我的事情,如果你毁约,我便会不择手段带你走,不管你躲在任何国家,任何地方,我都要找到你,即使付出战争的代价,也是如此。”

    艾薇垂着头,死死地盯着眼前马匹的鬃毛,“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又何必征求我的意见,至少现在,我们还未分胜负。”

    雅里微微叹气,双腿用力一夹,马便更是加速地跑了起来,“孟斐斯已经不远了,到时候就用你的眼睛亲自看看吧。”

    热风扫过了平缓的沙地,金色的太阳升起来了,越过宏伟壮丽的石雕,越过笔直高耸的青葱植物,照射在这一片受众神庇佑的大地之上。穿过了千年之遥,越过了千里之外,古代下埃及的首府,辉煌的千年古城孟斐斯,就在眼前了。

    艾薇花了好大一会儿工夫,才慢慢地适应眼前华美壮丽的光景。由雪花石制成的巨大而威严的斯芬克斯,映衬着耀眼夺目的金色阳光;传达生命活力的高大蕨类植物,不遗余力地伸向透彻美丽却高不可及的蓝天;繁荣开阔的街道,依然满是操着各地口音的商人和背着各种货物的牲畜;透过人群,隐约可以看到气势磅礴的孟斐斯神殿,高大的阿蒙·拉雕像依旧威严地站在那里,仿佛五年的时光,不曾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在现代的孟斐斯遗址,已经完全见不到这样的光景了啊。

    艾薇半张着嘴,带有几分惊叹地看着这如同虚幻一般的景象,雅里拉了一下她,她才慢慢地收起了略显夸张的<u>藏书网</u>表情。

    “自然点儿,哪有商人好像你这样乡巴佬似的?”

    艾薇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抚弄了一下头上黑色的假发,挖空心思想找出句说,好岔开雅里刻薄的讽刺,“今天街道上的人好像比往日要多啊。”

    “明天法老要迎娶王妃,当然人多了,好做生意嘛。”雅里一手牵着马,另一只手整理着戴在头上的围布,仿佛要故意刺痛艾薇一般地说着。

    艾薇强压住心里的不快,将注意力从雅里身上移开,落在孟斐斯的街道上。人的确很多,熙熙攘攘,有商人、女人、艺人、保镖、农民、神职人员、宫中的侍者、士兵,大家拥挤在一起,穿梭于繁华的街道之中,为明天的到来而各自忙碌着,为明天法老的大婚仪式而忙碌。

    但是夹杂在人群之间,可以看到一些神色并不自然的人,他们并不像是前来庆祝婚礼,反倒像有着其他企图。艾薇警觉地望着他们,王妃的迎娶仪式,显然是危机重重。在这样一个时刻,赫梯的军队即将压临边境,拉美西斯为什么一定要现在迎娶奈菲尔塔利,难道他已经深深地爱上她,爱到不顾一切也要将她立为正妃?

    艾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缓解自己胸口传来的阵阵隐痛。突然耳边传来了阵阵骚动,人群一下子像潮水一样从大街中央退开,涌向两边,阵阵人流几乎要将艾薇挤倒。雅里用力拉了一下艾薇,将她揽到自己身边。艾薇尚未站定,耳边就传来了响亮的锣声,伴随着洪亮的声音,拉得长长的语调,那是庄重严肃的古埃及宫廷用语。

    “让路——法老陛下与奈菲尔塔利大人经途——”

    轰的一声,艾薇觉得自己的脑袋要从中间裂开了。她眼前一花,几乎要站不稳,她用尽全力撑着雅里的手臂,咬牙坚持不让自己颤抖。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跪下了。雅里拉着她,也跪在了地上。但艾薇却无法乖乖地垂首看向地面,她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街道中央,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队伍。

    衣着整齐的士兵走过来,他们步伐一致,目视前方,表情严肃而不失风度,他们是西塔特村的武士,那略带高傲的气质说明了他们世代身为法老禁卫军的荣耀。人们一阵阵的兴奋与喧闹,在他们的步履声中渐渐安静下来。宽阔的孟斐斯大街,渐渐显得庄严起来。

    目光后移,一顶豪华的大轿子慢慢前来,精致的透明薄纱层层叠叠地悬在大轿四周,迎着金色的阳光散发出点点奇异的光芒,那一定是来自阿拉伯的金纱,那是只有王后才有资格使用的宫廷贡品。轿子前行着,里面依稀可以看到一名娇美的女性,半卧在舒适的软垫之上,手持金丝流苏的莲花扇,白皙的手衬着鲜红的指甲,轻轻一动,柔美得无以复加。

    艾薇拼命地睁大眼睛,透过那层层纱幕,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美丽高贵的人,正是她——历史上著名的王后——奈菲尔塔利。

    华丽的绿松石饰品挂在她乌黑的长发上,深棕色的双眸附近涂着华丽而妖媚的绿色眼影,眼尾被勾起,笔直挺立的鼻子下面有一张美艳的唇,优雅地勾起一个隐约的弧度。淡金色的长裙包裹她凹凸有致的身体,衬着她洁白饱满的胸。脖子上挂着层叠的金质颈饰,轿子微微震动时,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

    “埃及的美女,还真不错啊。”雅里突然在她身边自言自语地赞叹了起来。

    艾薇怔怔地看着奈菲尔塔利,是啊,她是多么美丽啊,比五年前更增添了几分雍容与高贵。她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证明她高贵的身份,她的含蓄笑容就好像三千年后阿布·辛贝勒神庙里的高大雕塑,那样安详,那样沉静。

    她才是王后,名正言顺的王后。

    而她,艾薇恍惚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破旧的白色短衫,沾着泥巴的双脚,一团乱糟糟的黑色假发。她……她甚至无法站在她的身边。

    她……她或许根本就未曾当过埃及的王后。

    或许那些美好的回忆,真的全部都是梦境……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更可爱些。”雅里轻轻地说,仿佛不经意一般,大手包住艾薇放在地面的小手,嘴边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艾薇却丝毫没有体会到雅里的心意,就好像失了神一样继续看着奈菲尔塔利的轿子。

    这样的奢华铺张……为什么她会觉得有些蹊跷呢?

    可还没有等她细想,人群中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女孩子们兴奋地抬起头向前涌动,人们也不再乖乖地伏在地面,而是偷偷地抬首,望向街道中心。

    “陛下万岁——”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

    紧接着整个街道都轰鸣了起来,“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禁卫军们严阵以待,控制住欣喜的民众。

    艾薇的耳鼓膜在嗡嗡作响,一切声音仿佛都从脑海中褪去,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她只能感觉一片如同阳光般的队伍正走过来,正向离她更近的地方走过来。

    那片炫目的光芒,让她要睁不开眼了。

    世界是静寂的。

    他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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