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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魏景初三年正月十三,洛阳城上,碧空万里,见不到一丝云彩。

    暖意洋洋的日光照在落满积雪的九龙殿屋顶之上,融出一粒粒晶莹的水珠,从风铃檐角滴坠下来,在光亮如镜的汉白玉地砖上敲出淅淅沥沥的轻响。

    从殿内高高的九层丹墀琼玉台上望下去,大魏的文武众卿、宗室外戚、各属国使者依次排列,在殿堂之上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个个凝神敛息地伏身静拜着。

    司马懿平生第一次坐到了丹墀玉台上面御座龙床右侧的那个锦垫专席之上,他也是平生第一次和皇帝陛下在天下臣民面前公然离得如此之近。彼此之间的座位仅仅只隔了五尺左右。这一切,恍若梦境重现,让他联想到了前朝建安年间,在许都未央宫正殿之上,曹操以丞相之尊、魏王之贵,也是端坐在汉献帝刘协御座右侧的虎皮榻床上,当众裁处国事的。那个时候,朝堂之上的所有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曹操身上,而曹操也当仁不让地直视自己身边那个并肩而坐的汉献帝如同透明的空气一般,自顾自地听言纳谏,自顾自地发号施令。睥睨自若、挥洒自若、笑骂自若、赏罚自若,那是何等地畅快淋漓、自在如意!而今天,自己也几乎和他一样坐到了同样的位置之上,那么自己又该如何表现呢?这数十年来,为了一步一步靠近龙座,几乎一切的苦、累、悲、痛,他都一一尝透了;而身为曹操那样的无冕之王,爵、禄、予、置、生、夺、废、诛这八柄之势,他也在慢慢地品其个中滋味。那是俯瞰九州,唯我独尊的无上尊崇,顷刻间的生杀予夺不容转圜,须臾间的指挥若定一言定鼎,怨不得董卓、曹操、刘备、孙权等英雄豪杰费尽心机,哪怕舍了性命,也要匍匐到这龙座前!而自己,托了祖宗的荫泽和父兄友党的竭力支持,才终于迈近了它——俯首可及,仅距一步之遥!但是,当年曹操就是一屁股坐到这个位置上才骤然引爆了一系列潜伏危机,自己却千万千万一定要汲取他的教训啊!

    一念及此,他立时便凝敛了所有的心神,整个人在锦垫专席上坐得稳如巨钟。沉默之际,他目光往左边斜斜一掠:就在幼帝曹芳所坐的御座左侧,五尺开外也是搁着一张锦垫专席,另外一位顾命辅政大臣、新任大将军曹爽就在那上面坐着。看得出来,曹爽似乎十分紧张,胖胖的脸庞涨得红彤彤的,双手垂放在身侧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袍角,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来给自己一个无形的支撑。司马懿见了,在心底暗暗一哂:这曹爽小儿终究是历练不深、沐猴而冠,给他一个宝座专席让他去坐也似摇摇欲坠、镇定不住!

    这时,“当”的一声玉钟长鸣,吉时已到。躬身侍立在丹墀玉阶之下的中书监刘放缓缓走到大殿当中,徐徐展开圣旨,朗声宣读道:

    皇帝诏曰,朕以眇身,继承鸿业,茕茕在疚,靡所控告。太尉、大将军奉受先帝遗命,夹辅朕躬,三公九卿、各部群臣自当尽忠竭诚以兴魏祉。自今日起,朕改年号为“正始”,以其始之正而永保其终之善。钦此!

    他话音刚落,墀下群臣依礼齐齐山呼:“臣等自当尽忠竭诚、戮力王事,以其始之正而永保其终之善也!”

    刘放卷起诏书之后,往殿中扫视了一圈,肃然宣道:“有请顾命首辅大臣司马太尉代君训示百官!”

    他此语一出,墀下伏身跪着的桓范、夏侯玄、何晏、邓飏等俱是悚然一震:这刘放一开口就把司马懿当众抬了出来,当真是事事都要为他争得一个“棋先一着”啊!

    却见司马懿一捋银髯,身子一侧,向御座对面的曹爽客客气气地说道:“曹爽大将军身为大魏肺腑之亲,还是请您先行代君训示百官罢!”

    曹爽“腾”的一下涨红了脸——他哪里晓得怎样在朝堂之上“代君训政”啊?事先那司仪官刘放又没给他通过什么气!他哪有什么准备啊?于是,曹爽只得“吭吭哧哧”地答道:“这个……这个,司马太尉您年高望重、德尊才广,还是请您出面代君训政吧!”

    曹爽自己都这么说了,司马懿便不再推辞,徐徐起身站在丹墀玉台右侧之上,目光犹如一派浩然巨流般倾泻而下,仿佛注视着墀下所有的人,又仿佛没把墀下所有的人都放在眼里,沉沉缓缓地讲道:

    “诸位同僚,老臣何德何能,焉敢代君训政乎?老臣今日在这里,也只是和大家谈一谈心罢了。老臣数日前方从辽东平叛而回,老臣的身上还带着去年讨伐公孙逆贼时所受的箭伤——然而,老臣万万没有想到先帝临崩之际会将这顾命辅政之大任再次托付于自己!老臣垂垂老矣,哪有余力处理得了这天下百务万机?只有深深寄望于在座诸君‘各奉其职、并辔驱驰’,共兴我大魏万世之伟业!而老臣日夜匪懈者,也仅有一事,就是继承武皇帝、文皇帝、先帝的遗志,举毕生之力,合诸君之能,肃清万里、总齐八荒,使天下万民重归一统、共享太平!”

    听着他这番慷慨诚恳之言,墀下跪坐着的崔林、蒋济、高柔、卢毓、卫臻、司马孚等高卿宿臣们一个个感动得眼中泪花闪烁。

    “同时,老臣在此建议:其一,即刻罢停芳林苑、柏梁台、总章观等一切劳役,遣散各地被征调的农夫农妇,归乡耕织各安本业,不得再有扰动;

    “其二,由将作大匠马钧大人领头负责,将柏梁台上的‘顶天铜人’打碎、熔化,用以锻造三军箭镞兵器,全力备战;

    “其三,由大司农桓范大人领头负责,力争在三个月内筹措到六百万石军粮,以供平吴灭蜀之费;

    “其四,由尚书令司马孚、尚书仆射卫臻领头负责,广发求言求贤之明令,从各州各郡收集各类军国大计之建议……”

    他正说着,突然间却见桓范右手牙笏一举,高声呼道:“太尉大人且慢,您要本官在三个月内筹措到六百万石军粮,实在是难于登天!”

    桓范这一站出来公开打断司马懿的讲话,顿时引得朝堂之上泛过一阵轻微的轰动。

    司马懿闻言,神色微微一滞,随即变得面沉如渊、波澜不起,静静地凝视了他片刻,目光似利剑一般横空刺来:“桓大人,据本座所知:你大司农署将各州军屯的余粮都收归了太仓,只让各地预留了两个月的存粮保底。那么,想来太仓之中必是粟堆满仓——本座不向你要平吴灭蜀之役的军粮,却又向谁要去?”

    桓范也迎视着他的凛然目光,面不改色,恭敬之中又不失刚硬地答道99lib?:“启禀太尉大人,我大司农所辖的太仓里还有八九百万石积粮不假,但它有两大用途——一是为应付天灾大劫而准备的,不可轻易划拨;二是专供朝廷取来封爵赏赐之用。昨日曹大将军给本官说了,而今新皇登基、与民更始,须得给朝廷上下各级官吏今年的俸米人均增提五石之粮以示浩荡皇恩;大魏八十万精兵、二十万官吏,每人增加五石俸米,统计起来就是五百万石粮食须当支付出去……您说,我太仓国库焉敢再行多支您的军粮?”

    “曹大将军,你先前可是确已决定了要给朝廷上下各级官吏今年增发五石俸米以示浩荡皇恩?”司马懿听得明白,双眸精芒一转,侧身盯向了坐在自己左手边的曹爽。

    曹爽额上细汗直冒,紧张得满脸通红:“太……太尉大人,这……这个事儿,本大将军也是昨天才刚刚有了一点儿初……初步的想法,就……就和桓大夫先谈了一下……桓大夫他是极力赞成的:赐粮天下而大获人心,何乐而不为?”

    司马懿何等聪明?他从曹爽的支支吾吾之中立刻便猜出了这是桓范为阻挠自己实施平吴灭蜀之大略而再立新功的临时一招,而且又打出的是“增发百官俸米、宣布浩荡皇恩”这一张牌,自己此刻当然也不好当众戳破和推拒,以免触了众怨,便装作若无其事,深深点头而道:“曹大将军和桓范此举倒确是极为体恤下情。如此美事,本座亦自当从旁赞成之!好吧,今年太仓国库既是告急,那征纳军粮之事便暂缓施行吧!但大司农署亦不可懈怠,一定要开源节流,多储粮草为我大魏平吴灭蜀之大计夯牢坚实之基!”

    司马懿这么一表态,桓范就举笏一口答道:“太尉大人果然英明善断,本官自当领命而行。”

    曹爽伸手暗暗抹了一抹额上的汗水,一迭连声地说道:“不错、不错。如此美事,能得太尉大人一力赞成之,本大将军亦是代天下百官、将士为之感激不尽……”

    “这个司马懿,实在是太不把大哥您放在眼里了——上任伊始,便发号施令、颐指气使,俨然以首辅之尊自居!大哥,小弟我瞧着他就是一肚子气!”

    回到曹府密室里,曹训一坐下来便朝曹爽愤愤地嚷道。

    邓飏也捻着颔下须茎,阴阴地说道:“大将军——司马懿这是在明借平吴灭蜀之名而欲暗揽举国的军政大权啊!”

    曹爽坐在虎皮胡床之上,双臂抱胸,两眼斜睨,冷冷地瞥着他俩:“本大将军早就看出他的用心了……你俩光在这里空嚷嚷有什么用?还是要拿出管用的办法来遏制住他才行!”

    夏侯玄整了整衣襟,深深而道:“昭伯,今日朝会大典之上,幸亏桓伯父老谋深算、随机应变,抓住‘军粮不足’的关键大做文章,将他的平吴灭蜀之役推迟到了明年……在这接下来的十一个月里,我等总算可以缓过一口气来遏制一下他司马氏的风头了!”

    曹羲的眉角堆起了一蓬愁云:“话虽是这么说,但大哥你与司马懿刚一辅政共事,便互相怀<mark>..</mark>忌而斗……这恐怕不大好吧?!”

    “羲公子你就真是太心善了!”这时,一直慢慢地掸着自己白衫衣角灰尘的何晏温温然开口了,“曹大将军,晏有一语进献提醒于您:司马懿素有大志而深孚众望,倘若日久势成,岂是魏室之福也?对他,我等万万不可推诚委之!”

    “这个,本大将军心中有数。”曹爽冷冷地答道。

    曹训搓了搓手、耸了耸肩,探身凑上来说道:“大哥!您没看出来吗?司马懿刚一握权在手,便开始‘广树亲党’了——他昨日连发四五道八百里加急快骑诏书,把自己的亲家翁王肃从广平郡太守之位召回洛阳当了太常,把孟建从崇文观调到了御史台任了治书侍御史,把何曾从外郡提回崇文观做了‘太学祭酒’,把合肥太守王观从东疆调回洛阳担任了度支尚书……听说,他和孙资、刘放两个老匹夫商量着还要把孙礼也塞到咱们大将军府署担任长史之职!他……他这分明是在咱们身边公然埋设‘眼线’啊!咱们可不能坐视他如此编织‘势力之网’啊!”

    曹爽的胖脸就似凝上了一层寒霜:“我想,咱们应该也还是有对策的。”

    “不错。大哥,我等亦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正一心编织着忠于他司马家的‘势力之网’,我等也要结网以待:凡是他司马家的宿敌,我们都应该拉拢过来!小弟听到父亲生前曾经讲过,关中丁氏一族与司马懿有着深仇大恨,当年丁氏一族的首领人物丁仪、丁翼兄弟就是被司马懿在文皇帝面前进了谗言暗害而死的……如今丁仪的堂弟丁谧已有‘奇杰俊才’之名蜚声于外,且又与司马氏怀仇相伺而苦于无路可走——大哥何不将他招揽过来一齐对付司马懿?”

    “丁谧?唔……大将军,邓某也曾见过此人,他确是一代智谋奇才!只因当年文皇帝留有‘封锢关中丁氏一族’的遗诏,所以他才一直未能入仕……大将军若能将他拔擢而出,借他之手来对付司马懿,这一份手段自然是巧之又巧、妙之又妙——邓某深为佩服!”邓飏一听,在旁边也与曹训附和而道。

    “嗯……这件事儿,训弟和邓君你二人就切实去办吧。”曹爽点了点头。

    “当然招揽丁谧这样的人才来一起对付司马懿,自是一记高招。咱们在明面上还应该巧妙周旋,以‘欲抑先扬’‘明升暗降’之术来麻痹司马懿……”何晏极为用力地捏了一阵儿自己纤白的手指,直捏得指头泛起了乌青,然后双手又是一松,看着那压下去的血液似枯河涨水一般缓缓浸红上来,又缓缓融于一片雪白之中,“大将军您可以上一道亲笔所写的奏表,请求陛下晋封司马懿为太傅、大司马之重爵,让天下所有士民都看到您对他的推崇与尊敬……这样一来,您便占了一份主动,他司马懿总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您咄咄相逼吧?”

    “晋封他为太傅、大司马之重爵?这岂不是要将他抬举得更高了?”曹彦这时又觉得何晏的这个建议似乎有些太过谦卑了,十分诧异地问道。

    “唉……什么太傅、大司马啊,都是一些虚名虚衔之物,只是拿来抬举抬举一下他,在表面上向他示一示好,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都已经在名义上是顾命首辅大臣了,给他戴上几顶高帽子压昏他的头,如何不可?”何晏阴森森地说道,“咱们且先收敛着些儿,夹起尾巴做人,多在下边给他司马家燃上几把烈火,让他们的脑袋发一发烧。”

    臣亡父真,奉事三朝,入备冢宰,出为上将。先帝以臣肺腑遗绪,奖饬拔擢,典兵禁省,进无忠恪积累之行,退无羔羊自公之节。先帝圣体不豫,臣虽奔走,侍疾尝药,曾无精诚翼日之应,猥与太尉懿俱受遗诏,且惭且惧,靡所底告。臣闻虞舜序贤,以稷、契为先,成汤褒功,以伊、吕为首,审选博举,优劣得所,斯诚辅世长民之大经,录取勋报功之令典、自古以来,未之或阙。今臣虚暗,忝列班首,顾唯越次,中心愧惕,敢竭愚情,陈写至实。夫天下之达道者三,谓德、爵、齿也。懿本以高明中正,处上司之位,名足镇众,义足率下,一也。包怀大略,允文允武,仍立征伐之勋,遐迩归功,二也。万里旋旌,亲受遗诏,翼亮皇家,内外所向,三也。加之耆艾,纪纲邦国,体练朝政;论德则过于吉甫、樊仲,课功则逾于方叔、召虎:凡此数者,懿实兼之。臣抱空名而并其肩,天下之人将谓臣以宗室见私,知进而不知退。陛下岐嶷,克明克类,如有以察臣之言,臣以为宜以懿为太傅、大司马,上昭陛下进贤之明,中显懿身文武之实,下使愚臣免于谤诮。

    司马昭一句一句慢慢地念完了曹爽写给陛下的这道案笔奏章,然后将它放在了司马懿面前的案几之上。

    “昭儿,你怎么看待曹爽的这道奏章?”司马懿双目炯然生光,注视着司马昭。

    “父亲大人,曹爽莫非是真心诚意在向您示好?”司马昭小心翼翼地答道,“或许他就是在借此试探父亲大人您……”

    司马懿徐徐抚着自己颔下的长长须髯,若有所思地说:“近日京城士林之中,流传着这样一段品藻名言,‘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太初是也;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是也;唯神也,故能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何平叔是也。’这段品藻名言将夏侯玄、何晏和师儿相提并论,倒是来得有些蹊跷。”

    “父亲大人,这段品藻名言孩儿事前也曾听闻过。如果孩儿没有猜错的话,它极有可能就是夏侯玄、何晏自己编造出来的——一方面用来假意示好、麻痹我司马家的警惕之心,一方面又借此吹捧他们自己的才识贤望……”司马昭眼底波光连闪,口吻却是平缓之极,“倘若他们真有这般的险恶用心,我司马家便当及时深防密备!”

    司马懿听了他的分析,眸中暗暗一亮:这个昭儿果然识量非凡!我司马懿有子如此,夫复何憾?他不动声色地按下自己胸中的兴奋之情,淡然而道:“昭儿,你说得倒也确是有理。不过,面对曹爽的这道亲笔奏表,你认为为父该当如何因应呢?”

    “这个……本来父亲大人您以顾命首辅之尊,再挂上太傅、大司马这两个头衔,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司马昭在自己父亲面前从来都是直抒胸臆的,听得父亲这么一问,就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款声答道,“但是,依孩儿之见,挂上太傅、大司马这两个头衔,已不能再彰显父亲大人您的丰功硕德。您不如将它暂且先行推辞而去,缓上一缓,再看曹爽又怎么回应。”

    司马懿双目微微而闭,心中暗有所动,却装作一无所知,也随着司马昭的话头慢慢而道<q>..</q>:“哦?你的意见是如果曹爽再送出什么更高级别的‘礼物’,为父届时还是可以接受的?”

    “唔……以孩儿之见,孙资、刘放、崔林、高柔等大人事先一直都在酝酿着为您‘晋位丞相、加礼九锡’之殊荣——如果曹爽能够再在这时加一把力,您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登峰造极了。”司马昭躬着身低低地说道,头额下俯,让司马懿看不到他的表情。

    司马懿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拿起了案几上那份曹爽的亲笔奏表,托在掌中反复摩挲着,将目光从司马昭的头上移了开去,仿佛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地方,沉沉地说道:“为父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故事,当年太祖武皇帝在晋位魏公、加礼九锡之前,文皇帝曹丕极力鼓动他的这个父相去登峰造极……明面上,曹丕是恪尽孝道为父争荣;然而私心里,曹丕却是以此为手段和自己的三弟曹植在他父相面前争宠。结果,曹操迈出一步登上魏公之位,虽然表面上大权独揽、风光无限,可是从此就与九五之尊、王者之业隔在咫尺、永难底定了!”

    听着司马懿这番话,司马昭全身骤然如遭电击般一震,脊背立刻弯得更低了,一颗颗冷汗从他额角直滚而下——父亲大人真是太厉害了!自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隐秘意图也一下被他洞察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司马懿瞧着他的反应,也不愿再逼他太甚,就将语气放得缓和了一些,转移了话题:“罢了!为父的决定已下,最大程度只会接受他们劝进的太傅之位……为父身为顾命首辅大臣,若以太傅为职,则是实至名归、毫无瑕疵。那么,昭儿你帮为父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为父在晋升为太傅之后,谁来接任为父空出来的这个太尉之职最为合适?昭儿,为父相信你一向对为父之事是体察入微、思忖至深的,你就不要有所顾忌、放言直说吧!”

    司马昭听到父亲倏然又转换了话题,那一颗被吓得“咚咚”直跳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他暗暗舔了舔嘴唇,理了理自己头脑里的思绪,小心之极地答道:“父亲大人,依孩儿之见,论资历、论才望,这新任太尉应当从满宠大都督、赵俨大军师、裴潜将军这三位元老重臣之中产生。”

    司马懿徐徐点了点头,衣角一摆,慢慢从榻席之上站起身来,背着双手,一直走到密室的门口边,朝外面吩咐了一声:“梁机,你去将寅管家、牛恒君、牛金将军、子元他们喊到这里来,本座有要事相议。”

    守护在密室门外的梁机答了一声,脚步声立刻飞响而去了。

    “那么,昭儿你认为这三个人当中谁最有可能接任太尉之职?”司马懿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向司马昭问道。

    司马昭沉吟着答.道:“启禀父亲大人,首先,孩儿是这样想的——这太尉一职干系重大,曹爽他们还是有心染指的。但太尉之位,实非德高望重者不能担任,所以曹爽他们的囊袋之中其实拿不出这样的人选来。这样一来,只要父亲您提名建议这三位重臣之中的任何一位,他都会被升为太尉。因此,在这个问题上,您倒不必担心它会脱离我司马家的掌控。孩儿觉得可虑的倒是该由谁来接任他们调升太尉之后留下的那个空缺之位。”

    “唔……为父准备让满大都督升为太尉,但他若一调回到这洛阳里,他那边的‘镇东大都督’之位就空了出来……依着为父的平吴灭蜀之大计,自然应该是调任一位得力干将前去徐扬二州坐镇。裴潜倒是这个‘镇东大都督’的合适人选……”司马懿早已胸有筹谋,随口便答。

    “但是,父亲大人,曹爽他们既然在太尉人选上给您让了一步,又岂会再在‘镇东大都督’这个方面要员上谦让于您?对这一点,孩儿心存疑虑。”司马昭的眉梢挂上了一抹淡淡的忧色。

    司马懿的目光一抬,从他头顶越过,向恰巧走进屋来的司马寅发问:“曹爽府中那边对东疆帅府有何企图?”

    司马寅是和牛恒、牛金、司马师一道进来的,刚刚才听到他俩的问答,微一回忆,便道:“二公子所料不差——东疆帅府那边,曹爽一直是想将王凌将军从扬州刺史之位上顶走满大都督,由他来接任镇东大都督。”

    “呵!也是——曹爽一直在和王凌暗中勾结。”司马师显然对东疆帅府的内部情形有所了解,也接口而道。

    司马寅向司马懿继续禀报道:“曹爽素来与王凌的外甥令狐愚关系甚佳。他就是通过令狐愚与王凌暗中搭上了线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司马懿似有所思,缓缓点头。

    司马师双目寒光一亮:“父亲大人,当初王凌就是陈矫、曹爽他们鼓捣着硬塞到满大都督手底下的一根楔子。干脆,咱们找个机会把他给彻底拔掉算了。”

    听到司马师这么讲,司马昭眉头一动,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你这么枭狠凌厉、咄咄逼人干什么?王凌那几斤几两,为父自己还不清楚吗?不要这么轻举妄动——哪里能一上来就把他弄个鸡飞狗跳呢?”司马懿瞪了司马师一眼,压得他身子一矮,“有为父在,王凌便是挤到了镇东大都督的位置上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司马师“呃”了一声,只得闭口不语。

    司马懿也不管他,招呼着司马寅、牛恒、牛金、梁机等在右边侧席之上坐下,又让司马师兄弟在室中立定。他坐回榻上,正视着司马师兄弟,语重心长地说道:“师儿、昭儿,为父如今已经是年过六旬了,精力终是有些不济了。你俩看,寅管家、牛大伯、牛将军、梁大哥他们跟着为父这几十年来出生入死、东征西战,个个几乎都是鬓角染霜,渐渐老了……现在,也该你们兄弟二人自己放开眼界去寻觅人才,自己放开手脚闯荡世界了。为父打下的这偌大基业,终究还是要由你们兄弟俩担当起来的呀!”

    司马师兄弟听罢,急忙齐齐躬下身来,肃然而答:“父亲大人的训示,孩儿等一定谨遵而行。”

    司马懿点了点头,神色郑重地吩咐道:“这样吧,今天为父在这里就给你兄弟二人分配一下任务。昭儿,你心思缜密、儒雅通脱,从今以后你就随着寅管家、牛恒大伯学习处置我司马家各种细作、暗线等事务,同时在明面上你就从大内枢要走出来,到度支尚书王观手下担任侍郎,学习经纶军国庶务之道。

    “还有,昭儿你专门负责与裴潜的儿子裴秀、满宠的儿子满伟、王昶的儿子王浑、贾逵的儿子贾充等通家故旧们的交游沟通事务,要把我司马家与这些通家故交的友情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另外,山阳县那一批结社交游的青年名士,也由你出面前去笼络。对这些清流名士,我司马家千万不能效仿他们曹家——霸王硬上弓,喊打又喊杀。敬而礼之、亲而纳之,是上上之策。当年那个太中大夫孔融、议郎祢衡给曹操惹了多大的麻烦,你们知道吗?这个教训,咱们司马家一定要认真汲取!记住——爱民而安,好士而荣,永远是我司马家腾升九霄的双翼啊!”

    说到这里,司马懿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缓声言道:“对了,本座听说山阳县竹林诗社之中,有一个名叫阮籍的拔尖儿青年名士。阮籍的父亲阮瑀当年也是清高守节之士,不屑臣服于身为阉宦之后的曹操,曾经为了避开他的征辟而躲进了伏牛山中。曹操当时为逼他出仕,便派人放火焚山而驱之,这才找到了他。阮瑀被迫无奈,只得出山来到了曹操幕府之中任职。

    “但他身入曹府之后,却终日饮酒赋诗,并不为曹操出谋划策。所以,他终其一生,也可谓为汉末一代完人。他的儿子阮籍现在又故意在汉献帝当年退位后所居的山阳县封邑里流连徘徊,难道就没有深意?或许他是在怀念昔日的汉室正统?又或许他想效仿他父亲之所为,游心于江湖之远,而止念于廊庙之高?这些,都要昭儿你去和他切近交流出来啊!我们司马家若能将阮籍吸纳入府、化为己有,总比曹操当年滥杀孔融、祢衡等更为高明一些!”

    “是!孩儿记住了。”司马昭恭然答道。

    司马懿又转头向司马师吩咐道:“师儿,你却要多多关注一下军国要务才是。从今以后,你就跟着牛金大叔、梁机大哥学习用兵征伐之要诀。为父要寻找机会将你推到军机要职上去,让你为我司马家暗暗占据兵权要塞。你具体的任务,就是专门负责平吴灭蜀大业的筹谋。你可以与邓艾、州泰、诸葛诞等寒门精英多加联络,尊崇他们为师,积极探讨平吴灭蜀之良策。”

    “夫君,您真的就毅然决定放弃这次接受群臣拥戴而晋位丞相、加礼九锡的大好机会了?您真的就甘于做一个太傅便止步不前了?”

    张春华拉过一张毡毯轻轻覆盖在司马懿的腰腿之上,用手隔着毡毯轻轻揉捏着他腿部的肌肉——虽说这时节是初春之际,但毕竟冬寒未远,又加上司马懿去年在辽东平叛时全身浸泡于雨水之中长达一个月左右,所以腿肌受了冻伤,需要时时热敷按摩才不致僵硬麻木。自然,张春华便又担起了这份保健养护之责。她一边柔柔暖暖地给司马懿揉捏按摩着,一边慢慢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夫君您荡平辽东四千里疆域的丰功伟绩可就一点儿作用也没发挥出来了……真是白白可惜了这个大好机会了。”

    “春华,这个时候并不是晋位丞相、加礼九锡的良机——你一定要清醒啊!”司马懿正倚在榻床靠背上阅看着各地呈上来的奏章,听到张春华这么问,就抬起头来认真回答道,“当今幼帝在位、朝野注目,为夫若是不知进退而一味妄行弋猎殊荣大礼,必被大魏士民视为‘曹操再世’,亦必会成为天下众矢之的,其时何其被动也!你未必清楚为夫踏出这一步后的严重后果!为夫深知当年曹操便是在一时头脑发热之下晋位丞相、加礼九锡才成为汉室遗忠的公敌的!为夫绝对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夫君您真是当辅臣当惯了,今天一步登上了百官之首、顾命元老之位,却仍是这般小心慎重!”张春华微微笑着在他腿上轻轻擂了一拳,“你啊——就是一个一辈子为他人辛苦的劳碌命、臣子命!”

    司马懿白了她一眼:“劳碌命、臣子命又怎么啦?周文王姬昌他难道不也是一辈子的劳碌命、臣子命?可是他的儿子成了大周一朝的君王!而且,他本人还被供在太庙里享受了八百年的万民景仰!”

    张春华眼角的鱼尾纹都笑得看不见了:“夫君年轻时不是以汉高祖、秦始皇为毕生楷模吗?现在老了,却又想当起周文王来了!”

    “曹操生前不也是想以周文王自居吗?不过,照为夫看来,他这个周文王当得最终还是失败了!”司马懿悠悠地叹道,“夫人,不瞒你说,为夫自从当上这个顾命首辅大臣之后,一直就是以曹操为龟鉴的。曹操真的就是在前朝建安十三年时晋升丞相、独揽大权之后才开始走向末路的……当然,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为什么显得那么急功近利、急于求成,就是因为他察觉自己的儿子谁都不能继承得下他曹家的霸王之业,所以他只能铤而走险,企图在有生之年以周文王的身份一统天下之后再移交给自己的儿子。可是,他最终还是失败了。”

    “是啊!曹操的这个周文王自己当得还算是合格的——三分天下占其二。”张春华深深而言,“可惜,他的儿子却不是可以光大父业的周武王!”

    司马懿慢慢点了点头,注视着张春华说:“夫人,你说对了,我司马家比他曹家更为高明的关键就正在这里:谢谢夫人你帮为夫教育出了子元、子上这两个麟儿,足可继承我司马家的千秋伟业。所以,为夫尽可安然而当周文王,日后子元、子上亦自可接力上来做周武王……曹操欲学周文王而后继无人,为夫却是定会成为周文王而庆流后昆!”

    张春华慢慢红了眼圈,含泪而言:“夫君三十年来为他们曹家披荆斩棘、开疆拓土,到了今天却仍是屈居太傅之位而执意谦逊,他曹孟德有这份忍性做得到么?曹孟德才为汉家朝廷打拼了十多年就迫不及待地废除三公、独任丞相,让人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居心,现在想来真是好生浅薄!”

    “他的浅薄,最终让他自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嘛!”司马懿慢慢答了一句,心中思绪却放了开来:当年曹操晋封丞相、大权独揽之后,篡汉自立的野心暴露无遗,所以立刻就引来了荀彧荀令君、杨彪杨太尉、王朗王司徒、太中大夫孔融等汉室遗忠贞臣的明攻暗算,终于在重重掣肘之中未能底定四海、成就伟业。那么,反观自照,而今自己成为顾命首辅大臣之后,又会面临什么样的敌手呢?现在看来,应该就是桓范、曹爽、夏侯玄、何晏等这一帮人。不过,对付他们这一帮人,司马懿早是胸中有数:桓范虽有智谋,但他素来清高孤直,所以他远远不及荀令君那般广结人心、一呼百应;曹爽、夏侯玄、何晏等虽是年富力强,然而个个德浅才薄,在朝野上下威望颇低,在儒林名门之中更是没有什么号召之力了。因此,司马懿暗暗庆幸自己成为“周文王”时所面临的阻力应该比曹操那时小得多。

    然而,自己真的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吗?司马懿从来不会这么盲目乐观。他倏地又忆起了什么,转头向张春华问道:“夫人,为夫听说关中丁氏一门的新秀丁谧日前竟被邓飏破格提拔为尚书台秘书郎了?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吗?”

    “唉……丁谧这个人也是个铁脑筋,这些年来妾身让寅管家通过各种关系、各种手段前去拉拢于他,他都是不为所动,一心仇恨我司马家而始终难消其意。”张春华沉沉而叹,“夫君你还是心太软,直说‘人才难得’,硬是不让我们斩草除根——现在好了,他终于被搞到曹爽、夏侯玄那一帮人当中去了,终于找到机会与我们司马家为难了。”

    “夫人你错了——为夫其实从心底里就是一直暗暗盼望着这一天呢!”司马懿没有答话,只是将自己骨节铮铮的双掌捏得像爆栗似的一阵阵脆响:你哪里懂得——为夫这一生当中若是缺了一些像他这样的厉害敌手,岂不是实在过得太没趣、太乏味了?留着丁谧他们,锻炼一下自己的筋骨身手也好!这样,才会刺激起自己蓬勃旺盛的斗志和能量,而不致让自己老得太快!

    关心朝局变动的,其实并不是只有司马氏和魏室宿旧亲贵这两派。就在洛阳西坊钟府的后院密室之中,钟毓兄弟二人紧闭房门,正在窃窃私议着。

    “真想不到,司马懿也升任了父亲大人当年所居的太傅之位!”钟毓向弟弟钟会幽幽地叹道,“父亲大人生前给我们讲的预言果然一一实现了。这司马懿几乎拥有了当年太祖武皇帝曹操生前所拥有的一切——总揽万机、统领军政、享受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殊礼,他分明已经是我大魏朝‘不是丞相的丞相’了!”

    “是啊!伴随着司马氏的势力在朝中异峰突起,”钟会慢悠悠地问道,“大哥您不觉得这眼下的朝局与昔日汉魏易代之际相比,其实何其相仿也?您现在对此可已想好了对策么?”

    钟毓双眉一垂,沉下了脸,低低说道:“我钟氏一族在大魏也算是享尽了荣华富贵,正所谓‘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当此朝局潜变之际,我钟氏一族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大哥,你错了。其实,我钟家还是有其他选择的。”钟会用手指在面前的桌几板上“笃笃”地点了几点,“这些年来,父亲大人早在生前就替我们钟家一心一意经营好了与司马家、曹家的关系……难道大哥您没看出来——现在咱们钟家正巧处在一个‘左右逢源’的超然位置之上?!”

    “可是司马氏以卑抗尊、以臣犯君、以下压上,这简直是在‘逆流行舟’啊!追随他们司马氏,未免风险太大!”钟毓仍是双眉紧皱,忧郁而答。

    钟会见钟毓的口气终于松动了一些,就继续娓娓讲道:“大哥,父亲大人生前曾经讲过,他毕生之中最为佩服的,唯有三人而已。这三个人一为大汉敬侯荀彧,他善于以德服人而人不忍犯;二为太祖武皇帝曹操,他善于以威服人而人不敢犯;三为司马懿,他善于以智服人而人不能犯。如今,人不忍犯的荀令君、人不敢犯的太祖武皇帝都已经去世了,普天之下又还有谁会是人不能犯的司马太傅的敌手?连西蜀名相诸葛亮尚且被他拖死于国门之外,他还有什么难关闯不过去的?”

    钟毓的眼珠飞快地转了几转:“你就这么肯定他司马懿是将来这个天下最后的大赢家?”

    “这个自然是一定的。”钟会直视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从衣袖中取出一幅绢帛在桌几面上铺展开,对钟毓说道,“大哥,您看,这是小弟这些年来暗暗搜集记录的一些朝政大事。”

    钟毓探头过去一看,只见那绢幅之上,写着的其实是一段简明的编年史,其内容为:

    前朝建安二十五年春,太祖武皇帝驾崩时,司马懿任丞相府主簿、军司马及魏国太子少傅;

    大魏黄初元年,文皇帝即位之初,司马懿任侍中兼尚书仆射;

    黄初七年五月,司马懿受文皇帝遗诏,为顾命辅政大臣,任抚军大将军、镇南大都督;

    太和元年,明帝即位之初,司马懿任御史中丞、骠骑大将军、假黄钺;

    太和三年,司马懿兼领镇东大都督;

    太和五年三月,司马懿调任征西大都督,击退诸葛亮后升为大将军,与天子分陕而治;

    景初二年,司马懿出任太尉,总揽举国兵权,率师平定辽东;

    正始元年,司马懿再受明帝遗诏,为顾命首辅大臣,并拥握“持节、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等军政实权;

    ……

    这张绢帛上面并没有多写什么,只是就这样简明扼要地记录着一段段史实。但它字里行间,却明确无误地暗示出了司马懿是如何一步一步登上今天这个“无冕之王”的宝座的。

    “会弟,你……”钟毓正自惊诧之际,钟会却将那绢幅轻轻翻了过来,指着它的背面,轻轻又道:“大哥,您再瞧一瞧这一面的内容。”

    钟毓应声定睛看去,只见这绢幅的背面记录着这些内容:

    司马懿之三弟司马孚现任尚书令之职,执掌军国机务。司马孚之子司马望现任平阳郡太守;

    司马懿之堂弟司马芝现任河南尹,镇抚京师。司马芝之子司马岐现任河南府主簿兼洛阳令;

    司马懿之四弟司马馗现任兖州别驾兼鲁国相;

    司马懿之五弟司马恂现任鸿胪丞;

    司马懿之六弟司马进现任典农中郎将兼关内侯;

    司马懿之七弟司马通现任司隶从事兼安城亭侯;

    司马懿之长子司马师现任散骑常侍,次子司马昭由大内首席议郎调任度支侍郎;

    司马懿之亲家翁满宠现任镇东大都督,即将升为太尉,他另一个亲家翁王肃现任太常;

    司马懿之旧友裴潜任镇北将军;司马懿之僚属王昶任镇南将军;司马懿之幕府军师赵俨任平西将军;司马懿之世交崔林任司徒;司马懿之好友卢毓任吏部尚书;司马懿之干将王观任度支尚书;司马懿之老友高柔任廷尉;荆、豫、徐、扬、雍、凉、幽、冀、兖、青等十州郡将校守令十之七八出自司马懿之门生故吏,其中尤以征蜀将军邓艾、荆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诸葛诞等三人最为杰出;

    ……

    一见之下,钟毓不禁暗暗咋舌:原来司马氏一族的势力网络竟是如此宽阔而又密实!满朝上下、各地要津,都有他们的身影存在!

    他喃喃地自语道:“这……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他……他们司马家‘偷天换日’的勃勃野心最终一定能够实现吗?”

    “这还用多说吗?”钟会慢慢将这张绢幅用心地卷好,沉声而道,“司马懿不仅自身才能卓异,他的兄弟亲戚、故交朋友、门生僚属,哪一个不是一等一的人才?单是那司马师、司马昭两兄弟的能力,依小弟看来,就远超曹爽、夏侯玄之上了!”

    钟毓颓然坐倒在席位之上,深深叹道:“这……这不是王莽重生、董卓再世之凶象么?”

    “司马懿哪里是王莽、董卓之流所能比拟的?”钟会冷冷一笑,“他这一生文治武功的造诣至少不在太祖魏武帝曹操之下……啊!能够与他生在同一时代而又可以定睛旁观他在改朝换代之际编出来的精彩大戏,并从中借鉴学习,小弟实在是太兴奋了!”

    “会弟,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钟毓讶然而问。

    钟会自知刚才有些失态,急忙心神一敛,把话题移了开去:“父亲大人当年真是太傻了,一直默默地甘心为他人忙碌。”

    同时,他心底却暗暗想道:我钟会在这当今朝局变荡之际,自然也是要效仿他司马懿当年的手法,“己欲立而先立人,己欲达而先达人”,依附在他司马家的身上同步壮大自己……我就是要押上自己的一切狠狠地赌上这一把,赌的就是自己能不能成“第二个司马懿”!

    江南的春天自然是比北方中原来得要快一些。这才刚过二月,五千里长江两岸流域就已是春暖花开、莺歌燕舞,处处洋溢着一派安定祥和的气氛。

    然而,吴国国主孙权的心情却丝毫看不出轻松愉悦的迹象。他从建业城皇宫内高高的“望北阁”上望出去,紧紧地拧着两道浓眉:“短短的这一年间,想不到公孙渊这么快就灭亡了,伪帝曹叡这么快就毙命了,而司马懿也是这么快就身登伪魏首辅之位、执掌了伪魏的军政大权了!听说这司马懿在扶持伪幼帝曹芳登基之日,便向文武群臣发出了‘平吴灭蜀、一统六合’之号召……唉!我大吴又将进入多事之秋了!”

    侍立在他身后的陆逊、顾雍、全琮、诸葛恪、孙峻等诸臣亦是一个个愁眉苦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伯言,依卿之见,我大吴应当如何作好准备以抗魏贼的猖狂来犯?”孙权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点名向陆逊直接提问。

    陆逊脸上愁云一敛,露出深思沉吟之色来,过了一会儿,才出列肃然奏道:“陛下能够未雨绸缪、先天下之忧而忧,老臣钦服。依老臣之见,当今之势,司马懿在伪魏掌兵执政,而我大吴之患亦确是将会尤深于伪帝曹叡在世之时!司马懿乃诡诈叵测、机深谋远之枭贼,其才不在当年曹操之下,我大吴万万不可等闲视之!

    “在老臣看来,目前的上上之计,是唯有与西蜀再结盟议,东西呼应,掎角并进,迫使伪魏左右不能兼顾,从气势上先行压倒伪魏君臣,如此方能‘反客为主、以攻为守’,保得大吴基业磐固;

    “中策,则是敛兵固守长沙、武昌、皖城、东关、建业等五处沿江要塞,广积粮、多修船、常练军,做到‘左右联手、此呼彼应’,不让魏贼的势力圈扩张到长江北岸二百里疆幅之内……”

    “好了,朕只要听取和择断你这上策和中策就行了——朕不要听你的什么‘下策’。”孙权忽地开口打断了陆逊的奏言,一边踱着圈子,一边微微沉吟起来,“如今西蜀诸葛亮已亡,刘禅他还有什么雄心壮志欲和我大吴一齐出兵共割伪魏吗?伯言,你的上上之策未免有些太‘一厢情愿’了!倒是你的这条中策,来得不缓不急、不虚不浮,朕以为可以及时采纳。

    “但朕亦要稍作修改:长沙、武昌两大重镇由伯言你在西面严加把守;皖城、东关两处长江中段要塞,便由诸葛恪、全琮联手据守;东面的建业京都,自是由朕在此亲临坐镇——待到粮足械备之后,我大吴再三路并进,一齐北上讨伐伪魏!”

    这时,顾雍却上前一步,躬身谦谦然奏道:“陛下,您这一番决策有攻有守、刚柔兼备,实在英明睿智,老臣深为折服。但是,当今形势之下,老臣愚意以为我大吴雄师尚未到三路并进、大举北伐之时,不可轻易冒进。

    “请陛下深加详思,如今伪魏宿贵后裔曹爽正与司马懿并肩辅政,但曹爽以魏室肺腑之亲而暴贵,司马懿以异姓元老大臣而权重,两人岂能同床而又同梦乎?倘若我大吴雄师北上急于进击、威震中原,他俩势必因避共同之害而不得不一致对外、联手合力,则我军难以得志矣!倘若我大吴雄师缓于躁进、持重不发,如此一来,在外患不紧的情形之下,他俩说不定就会因为意念不一,争权夺利而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则我军自可坐收渔利矣!”

    他话一讲完,陆逊便面露喜色,拱手赞同而道:“陛下!顾丞相此言实乃老成谋国之策,老臣恳请陛下嘉纳之!”

    孙权听了,深深的眸光往陆逊脸上一横,又收转回来在顾雍脸上一划,唇角透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来:“陆爱卿、顾丞相,你俩倒是此唱彼和,左呼右应,心有灵犀,默契之极啊!你俩都这么说了,朕若不同意你俩共同提出的高明建议,那朕岂不是成了一个不知裁断的昏君了?一切就照着你俩的意见去做吧!”

    顾雍、陆逊听着他这话,各自心底里都不禁掠过了一丝隐隐的尴尬与不适,互相侧头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目光里尽是深深的苦笑。

    送走了陆逊、顾雍、诸葛恪、全琮之后,孙权让孙峻单独留了下来。

    “你埋设在伪魏境内的细作和暗线可有什么新的情报送将回来了?”

    “据微臣埋设在伪魏境内的细作送讯回禀,司马懿因今年南犯之际军粮不足,已经暂缓对吴用兵,大约在明年才会举兵来犯。”

    “唔……这可太好了!咱们又可以争取到一年的时间来积粮备械,坚守自固了!”孙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头顿时一松,但他暗一转念,又向孙峻吩咐道,“你刚才做得很好。这个消息暂时不要向任何第三者泄露,以免泄了他们的锐气。

    “从今以后,你就让校事府的那些眼线们紧紧盯住陆逊、顾雍、朱然等元老重臣。他们若是稍有不轨之迹,便速来奏报。”

    “是。微臣遵旨。”孙峻一脸的谦恭,躬身而答。

    孙权直盯着他的背影从阁中慢慢退出,心底却暗暗地想,朕绝对不能让朕的大吴朝中也出现一个“司马懿”式的权臣!这才是朕目前最应关心的问题!对了,司马懿就是在当年魏宫曹丕、曹植兄弟的立嗣之争中渔翁得利的!我大吴也绝不能让司马懿一样的阴枭之才插手到宫闱之争中来!不过,近来校事们来报,那陆逊与朕的太子孙和(原吴国太子孙登已经病亡,孙权的爱子孙和接任了太子之位)信来函往异常频繁,而且他俩之间的关系亦是异乎寻常地热络,孙和的太子太傅吾粲还邀请陆逊到东宫为群僚授课。难道这个陆逊已经准备要在朕万年之后操控和儿了?不行!朕得要给和儿扶持起一个宗室藩王来替他制衡这些异姓大臣们。依朕看来,和儿的同母胞弟霸儿就颇有些才干,若是由他成长起来以宗室至亲的身份来辅佐和儿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朕明天便亲笔下诏,晋封孙霸为鲁王,允许他开府建牙,培植羽翼,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与陆逊、顾雍等异姓大臣们公开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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