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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林甫自太原返京,这日带着一些并州土仪入源乾曜府中拜望。

    经历了括户的过程,李林甫与源乾曜变得相熟起来,李林甫已不需要让源乾曜的儿子们传话,两人可以相对攀谈,且话语渐至深入。

    李林甫拱手拜道:“源公,晚辈奉命回京,看来括户之事已大致成功,不用朝廷派人日夜督促了?”

    “是呀,圣上对张令就是这样说的。”

    “源公,不知朝廷会如何安置我们这帮人呀?”

    “嗯,你们大有前途,大有前途啊。”源乾曜说到括户之事,顿时大为兴奋,当初由源乾曜和宇文融倡言括户,此事使国家受益很大,圣上对此大为称心。追根溯源,源乾曜之所以被授为门下省侍中成为宰相职,其与括户之事大有干系,他接着兴奋地说道:“你们此次回京,朝廷定会论功行赏,官秩皆会有升的。”

    “哦,如此还请源公多多照看晚辈。”

    源乾曜问道:“你昔在太原之时,张说在那里任并州长史和天兵军大使,你们应该经常见面,他对你观感如何?”

    “晚辈不过匆匆见过张令数面,言语并不多,也就无情分可言了。”

    源乾曜微微一笑道:“是了,张说自视才高,你又为荫职出身,他终归未将你瞧在眼中。”

    张说将政事堂改为中书门下,源乾曜如此一来待在中书省的时间最多,他们每每议事,张说的主意成为主要,源乾曜处于绝对从属的地位。

    源乾曜待在中书省里的时候,有时候也暗赞张说的能耐。其将政事堂改为中书门下,则门下省似成为中书省的附属;其在中书门下设立五房,又可将尚书省绕过,可以直接向六部下令,如此似将各衙署的权力集于一身。

    门下省对中书省封驳之权,如今处于从属位置,则封驳功能大为降低。源乾曜知道,此前的中书省与门下省的相对设计,有利于权力的制衡,如今集于一身,则张说相权日重,其实对皇权不利。

    令源乾曜大为不解的是,皇帝李隆基对此举不加反对,反而大加赞成。

    皇帝尚且如此,源乾曜当然随同,然并不意味他的心里没有想法。

    李林甫自从约见张说之后,已明张说对自己的态度,知道自己就是百般奉承,也终归枉然。李林甫有一件好处,他能够很快明白事情的大致脉络,进而有所抉择,绝不走冤枉之路。

    所以他决计不会再走张说的门路。

    李林甫微微一笑道:“源公所言甚是,晚辈明白张令眼光甚高,也就不会去空耗力气了。”

    源乾曜叹道:“然皇帝之下,张说一言九鼎,你不去走他的门路,再寻他途,实为空耗力气啊。”

    李林甫从此话中读出了源乾曜的无奈,心想源乾曜日常唯张说之令是听,看来心中也是有想法的,遂说道:“源公为侍中,亦为宰相职,圣上睿智无比,肯定不会偏听偏信,则源公说话,圣上也会重视的。”

    源乾曜刚才话音出口,已是大为后悔,心想自己在一个后生小子面前说出此怨怼之语,若传扬出去实在不美,遂笑道:“是啊,国家大事,例由我们先议,张说还是善于倾听意见的。哥奴呀,你们括户有功,朝廷定会念着你们的功劳,妥为授任的。”

    李林甫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官腔了,其神色如常,谦逊问道:“晚辈识浅目陋,不知进退。请问源公,晚辈今后在何处任职为宜呀?”

    由于事关李林甫的前程,源乾曜倒是开动脑筋想了一遍。李林甫非科举出身,虽对书艺、音律、丹青之事有所涉猎,然官场中以文翰为主,他终归难上台面。源乾曜又想,如今中书省、门下省与尚书省似混为一体,唯御史台可以弹劾任何人,似成为三省之外唯一的相抗阵地。若御史台也被张说所把持,则朝中就成为一团和气了。眼前此子说什么也不会与张说混成一体,若将之布于御史台,说不定将来会有什么用处哩。

    源乾曜想到这里,微微一笑道:“圣上如今导人诤谏,对言官甚为重视。哥奴呀,你有识见,行事也缜密,我觉得你能入御史台倒是一个好去处。”

    李林甫躬身相谢:“源公之言,晚辈谨记。还望源公方便的时候,在圣上和张令面前多替晚辈周全则个。”

    看来武惠儿的无意之言在李隆基面前起了作用,过了几日,李隆基对张说说道,潘好礼颇有才具,须到外任上历练一番。

    是时内外任交流已成惯例,潘好礼又非张说的亲信,也就无须向皇帝进言。后数日,潘好礼被授为并州长史,并兼知天兵军节度副使。

    如此一来,御史大夫之位出现空缺。

    李隆基征询张说授任此位的意见。

    张说道:“臣想起一人,其平乱有功,又为功臣之弟,现为中山郡公闲居在家。”

    李隆基道:“此人莫非崔日知吗?”

    “正是崔日知。”

    崔日知系崔日用的从父弟弟,当初李隆基杀掉韦氏拥父亲李旦为皇帝之时,崔日知时任洛州司马。适逢中宗皇帝的次子李重福在洛阳领人作乱,崔日知领兵痛击,遂立大功。后来崔日用被贬,崔日知也受到牵连,赋闲至今。

    李隆基叹道:“博陵崔氏实乃人才辈出,可惜崔日用已逝,想起他当初立有大功,而今黄泉两途,朕心伤悲啊。好呀,可以起复崔日知嘛。张卿,你莫非想授崔日知为御史大夫吗?”

    “臣有此心意。陛下,崔日知明经及第,素有才翰,可堪为用。”

    “然他赋闲多年,御史大夫为一重要的职事,他果然能胜任吗?”

    李隆基心中掠过了一阵不快,他想起了张说对崔隐甫和宇文融的授任之事。

    崔隐甫和宇文融的授任之事空悬至今,缘于张说欲授崔隐甫为金吾将军、宇文融为明威将军。

    金吾将军为从三品,明威将军为从四品,其秩级不低,然兵制厘革之后,府兵制已名存实亡,其虽有将军之名,而无督军之实,则为闲散之职。

    张说欲授任此二人的想法尚未奏闻李隆基,其讯息不知从何处流了出去,引起京城人们舆论。

    “崔隐甫与宇文融括户有功,圣上也说过要予以重用,为何将他们任为军中闲职呢?”

    “嘿嘿,中书令张说为文宗领袖,对非文学之士向来瞧不在眼里,你莫非不知此二人的出身吗?”

    “不错,此二人确实未经科举入官。”

    “对呀,他们未经科举入官,就是无才,焉能为文官?还是做一名武夫最好。”

    “胡说。此二人致力于括户之事,若无文翰之才,焉能大功告成?”

    “嘿嘿,所谓党同伐异,朝中多为文学之士,如何能容这二位白丁之士?”

    这股风也刮入李隆基耳中,宫内的武惠儿也有耳闻。

    那日李隆基下朝之后,武惠儿陪其用午膳。他们用完膳后,李隆基躺在胡椅中闭目消食,武惠儿忽然笑吟吟问道:“陛下,妾近日得闻姚公与魏知古的一段故事,有点想不通哩。”

    李隆基“嗯”了一声,示意她说下去。

    “当初韦氏和太平公主干政,姚公与魏知古皆为陛下立下大功。听说魏知古侦知太平公主欲不利于陛下,他及时奏闻方免祸乱。然姚公为相之后,似乎忘了魏知古的功劳,对魏知古殊无好感,且百般刁难。”

    李隆基心想,姚崇当初大加贬斥功臣,非是出于个人恩怨,却是为固自己皇权而设。只是其中幽微,也没必要向武惠儿详细说知了。

    武惠儿接着道:“妾后来得知,姚公之所以不喜魏知古,缘于他认为魏知古小吏出身。陛下,魏知古有大功在身,为政时又勤勉谨慎,姚公如此待他,是否有些不公呀?”

    李隆基叹道:“朕用姚公,在于他有济时之用。朕对姚公信任有加,允其辖内威权独运,果然使国运昌盛。有相如此,朕心甚慰啊。至于他在施政时对谁好一些对谁差一些,乃至委屈了某人,终为小节。”

    “陛下所言甚是。然妾还是不明白,人若小吏出身,就可断定其一生无才吗?”

    李隆基睁开眼,微笑道:“天下人们众多,岂能一脉考人?姚公如此认为,实在失于偏颇了。譬如文学与吏治并非对立,如姚公为科举出身,以文华著名,尤善于吏道,他若一味以文学治世,焉能有‘救时之相’之称?惠儿,你今日为何沉湎于这个话题?”

    武惠儿抿嘴笑道:“妾也是一时心血来潮,由此想请陛下指明。唉,女子为何不能参加科举呢?若有此例,妾说不定也能考中进士,如此也很荣光嘛。”

    李隆基闻言畅怀大笑,说道:“嗯,你哪日到孔夫子墓前瞻仰一番,捎带着问一下孔夫子,他那‘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之语从何而来?你若能说服孔夫子,朕也可以专为你设立女进士之位嘛。”

    武惠儿知道这是皇帝调笑之言,那是当不得真的,遂正色道:“惠儿不敢扰了陛下之心智。妾知道,男女有别,治国大事还是男子来理最好,若女子插足,极易酿成歧途。所以三皇五帝至于今,未见女子为皇帝为大臣者。”

    “嗯,你知道就好。惠儿,朕有些乏了,我们到榻上歇息一会儿。”

    武惠儿为聪颖之人,她说的这番话是有所指的。她既知张说对自己的态度,知道此人的主意甚坚,那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自己的皇后之位暂时无望,然假以时日,万一皇帝旧话重提,届时朝中大臣依然无人支持自己,则皇后之位依然渺茫。从这个时候开始,武惠儿决意在朝中寻觅支持自己的人儿,张说明显不是,那么她遍植亲信、打压异己的做法也不可做得太畅快了。

    如此就有了这番对话。

    李隆基现在见张说推荐崔日知为御史大夫,耳边就响起了那日与武惠儿的对话,遂说道:“张卿,崔隐甫昔为御史中丞,因禁恶钱被贬,现在又括户有功,若让他任御史大夫还算妥当;还有宇文融,其倡言括户,又在东都督促括户数年,其成绩卓著,授其为御史中丞,应该能有作用。”

    皇帝既有此意,张说不敢与之硬抗,只好迂回说道:“陛下,此二人到御史台任职,应该称职。臣有一点忧心,他们读书不多,如此眼光就有了局限。御史台有肃正朝列之职责,他们为主官,眼光识见较于寻常官吏要高。”

    李隆基见张说又抬出了这般说辞,闻言说道:“张卿,他们未经科举出身,是为短处。然也有好处,他们明白自身之短,处政时加倍努力,所谓以勤补拙是也。括户之所以成功,正是因为他们出于公心,戮力而为,是为例证。”

    张说见皇帝心意甚坚,不敢再加阻挠,遂躬身言道:“臣奉旨。”

    “好吧,你这就去拟旨吧。嗯,崔日知也不要再赋闲了,就授他为金吾将军。他在洛阳以平乱出名,还是有些军事之才的。”

    李隆基不经意之间改变了张说的欲授之人,崔隐甫与宇文融入主御史台,他们后来也辗转知道此次授任的详细过程,二人从此对张说暗自怀恨。

    崔隐甫为御史大夫,宇文融为御史中丞,二人一主一副主持御史台,李林甫也很快进入御史台,成为察院的侍御史,是为六品职。

    李林甫为谢二人提携之情,这日晚间在府中治酒,请二人入府为客。

    宴酣酒热之际,崔隐甫与宇文融不由得想起张说,慢慢地就有了不逊之言。

    崔隐甫骂道:“昔日狼窜鼠辈,不过会舔奴才的靴跟,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了。”张说巴结王毛仲,且他吻王毛仲靴面之事不知如何就传扬出去,如此就被天下人诟病。

    宇文融也很得意,说道:“还是圣上圣明啊,我们办了一些具体事儿,圣上就瞧在眼中。张说这一次欲玩权术,不料被圣上瞧破了。哈哈,想张说这会儿定 662f." >是懊丧得很哩。”

    崔隐甫衷心说道:“是啊,是啊,你倡言括户,果然眼光深远。嘿嘿,我禁恶钱被贬,不料因括户又翻过身来。唉,其实这御史大夫应当你做才是,我继续做我的御史中丞,最为相宜。”

    宇文融道:“崔兄何出此言?我们同台为僚,又分什么彼此了?今后遇事时,我们大可多商议数回,只要谁的主意好,就依此言而行。”

    “那是,那是。”崔隐甫点头称是。

    宇文融道:“我们今后就把眼光集中盯于张说那帮人身上,他们只要有错,我们尽可弹劾。哼哼,他们皆处要位,只要行事,皆会有错,我们弹劾多了,时间一长,圣上也会不耐烦他们。”

    崔隐甫赞道:“对呀,御史台谨守职责,如此做正合圣上心意。”

    李林甫比二人年轻,又为他们的属下,今日设酒相待,只是殷勤侍候,不敢随便插话。他听了二人说了许多话,心中有了计较,遂举盏道:“二位兄长,愚弟再敬酒一盏。”

    三人举盏对饮。

    李林甫起身执壶倒酒,他为谨慎之人,开席之后不许家人入内,并将房门合上,不许家人听见他们说话。

    李林甫归于座上,拱手说道:“愚弟心中有些想法,还请二位兄长批评。”

    崔隐甫嘿嘿一笑道:“哥奴年纪虽轻,然比我们老成。你的话定是深思熟虑而来,说吧。”

    李林甫道:“?二位兄长刚才所言,愚弟不敢苟同。愚弟以为,对张说这帮人不宜弹劾太频,反而应该放任他们。”

    “此为何道理?”宇文融惊问道。

    “二位兄长应该看到,圣上择相甚严,如今张说为相,圣上肯定会有所期待。张说上任之后,果然不负众望,先改政事堂为中书门下,又厘革兵制,此二招皆为大手笔,圣上甚为嘉许啊。”

    崔隐甫颔首道:“不错,是这样。”

    李林甫接着道:“张说为相未及二年,其理政少有缺失,国势也日渐繁荣,圣上对其信任有加。我们若动辄弹劾,圣上定会以为我们为泄私愤而为。”

    崔隐甫和宇文融相视点头,意甚嘉许。

    “如此一来,就有些打草惊蛇了。愚弟以为,我们不挑其毛病,以奉承为主。刚才宇文兄说得对,他们皆处要位,怎么会没有毛病呢?我们不挑其小毛病,要找一个致命的大毛病,然后一招致命!”李林甫说完,又拱手道,“此为愚弟的拙见,还望二位兄长批评。”

    二人一时没有答话,他们心中皆被深深地震撼了:此子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心机。若假以时日,那如何得了啊!

    自从默啜死后,突厥人对西北境的压力顿减,安西都护府与北庭都护府得到了难得的安谧,其商旅之路也畅通无阻。

    郭虔权久为北庭都护,其因为斩杀默啜之子同俄而威名远扬,使突厥人不敢轻易启衅。然去年冬日,郭虔权忽染一病竟然不治,如此就死在军中。郭虔权虽死,突厥人现在一盘散沙无力攻伐,边疆由此相安无事。

    突厥人无事,吐蕃人却在蠢蠢欲动。某一日,他们兴兵攻下石堡城。

    石堡城原为吐谷浑的地盘,吐谷浑王内附大唐之后,这片地面也就归了大唐。吐蕃看到吐谷浑归了大唐,顿时感受到了威胁,遂屡屡攻入唐境。他们攻到石堡城地面,觉得这里是进入河西地区的必经之道,遂在这里因山筑城,以储存粮械,进而威胁河西、陇右地面。

    吐蕃内乱之后,其势衰落,石堡城由此易手,由唐兵控制。现在唐兵一时大意,石堡城又被夺走。

    萧嵩是时任河西节度使,恰在此时,朝廷厘革兵制的文书颁下,萧嵩见之大喜,遂想起一人,令人唤他入帐,劈面问道:“你久有鸿鹄之志,眼前有一个报仇机会,你愿往否?”

    “只要能报仇,末将愿往。”此人年纪甚轻,至多不过十六七岁的年龄,其面庞稚嫩,然身子高大且粗壮。

    “好呀,朝廷有敕令,我们今后可以自行募兵。这样吧,你可在现有兵士中挑选,也可另行募兵,如此练成一万人。我给你三月的时限练兵,然后兴兵直取石堡城。”

    “末将听令。”

    此人名为王忠嗣,是年刚刚十八岁,却是一位大有来历之人。

    解琬昔为朔方节度使的时候,为了对付吐蕃侵扰,朝廷令他兼知河西节度使,某日他召集重兵,以王海滨为先锋攻击石堡城。此战唐兵大胜,共斩敌一万七千人,获马七万匹,牛羊四十万头,可谓大捷,唯王海滨身先士卒,其深入敌围,竟然脱力战死。

    李隆基感于王海滨之忠义,赠其为左金吾大将军。王忠嗣是为王海滨的独子,是年刚刚九岁,其入见李隆基的时候,伏地而泣,李隆基抚之说道:“此霍去病之孤也,须壮而将之。”遂授其为尚辇奉御,是为五品职,并将之养在禁中。王忠嗣年龄与李隆基第三子李享相当,二人又志趣相投,由此一同长大。

    王忠嗣长到十七岁,为报父仇,累累请求到河西为将,李隆基无奈答应,授其为左威卫将军。然李隆基怕他血气方刚,又有复仇之心,私下里诏萧嵩不可轻易派王忠嗣出战,以免发生意外。萧嵩由此将王忠嗣压了两年,王忠嗣累累请战而不能,恼得嗷嗷连声。直到近期萧嵩密奏李隆基,李隆基复诏答应:若有以多胜少之机会,王忠嗣可以居后出战。

    由此可见李隆基对王忠嗣的关爱之心。

    所以王忠嗣领令之后,萧嵩又交代一声:“与战之时,你可居后指挥,不得前锋杀敌。此为圣旨,你若不听,就是抗旨!”

    王忠嗣答应了一声,心想我若到了阵上,你又如何管得了我在阵前或是在阵后?

    王忠嗣在军中日久,深知府兵制的弊病。这些亦兵亦农的兵士,贪恋家中的田亩和妻儿,打仗时极不愿冒死冲锋,只想混够时辰返回家中。在高宗皇帝时期开始,西北战事屡有兵败之事,其主要原因就在于此。

    王忠嗣决心训练出一支全新的军队,只是萧嵩给的时限太短,他只好从权了。

    时限太短,就不能到太远处募兵。王忠嗣决定,先从河西军中选出六千人,再设法从邻近的陇右、朔方等地招募四千兵士,由此形成步、骑各五千的队伍。

    此后,王忠嗣用了一月时间将一万兵士集齐,再用两月时间集训。他一边练兵,一面思考如何攻击石堡城的事儿。

    石堡城因山而建,据险而立,与雁门关的地势有些相似。王忠嗣知道,若拿这一万人去强攻石堡城,就会成为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坚战,能否攻下石堡城尚在两可,估计这一万人定会伤亡大半。

    但为了不辜负皇帝的期望,王忠嗣一定要打好这一仗。

    两万唐兵向石堡城进发,他们到了距石堡城两里处的小山前停下,然后摆开阵列,根本没有攻城打算,摆出了一副防御的态势。城上的吐蕃人眼见两万唐兵犯关,知道他们纯粹是以卵击石,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中。然而他们没有想到,唐兵摆好阵列,从后面又走来了许多提铲持锤等农夫模样之人,他们到小山上开始凿石筑墙,明显想建一城堡。

    吐蕃人见之大惊,若此城堡建成由唐兵据守,则后患无穷。以往吐蕃人固据石堡城,间或开关纵兵侵入河西、陇右地面大肆劫掠一阵,看到唐兵开始合围,即又蹿回石堡城,唐兵到此无法攻破,只好望洋兴叹。若眼前新堡建成,吐蕃人就没有了以往畅快进出的方便。譬如吐蕃兵再入河西、陇西地面侵掠,极易被新堡里的唐兵闸断归路,由此大量伤亡。

    吐蕃小论悉诺逻恭禄负责主持对唐军事,其闻听唐兵在石堡城前筑新堡,连忙到关前亲眼观察,他很快明白了唐军的用意,说道:“若此新堡建成,即成我军跗骨之蛆,不行,须让他们建不成新堡。”

    悉诺逻恭禄与唐兵交手多次,深明唐军的虚实,其说道:“哼,用两万兵马就能挡住我吐蕃铁骑吗?嗯,速速集齐一万铁骑来此集合,待午间他们懈怠之时即去冲杀一阵。你们见兵就杀,连那些农夫也不可放过,不出两日,他们自可退回。”

    悉诺逻恭禄知道,唐兵步卒大多怕死,他们每每遇到吐蕃铁骑即一哄而散。

    他不知道,引兵出关正是王忠嗣的计策。

    高原的阳光较之平原更为浓烈一些,天空中虽有数抹白云,终究难挡阳光。就见碧蓝的空中挂着一轮热辣辣的日头,其直射地面令人慵懒。唐兵经过一晌的暴晒,渐渐枯萎,其阵形眼见散乱起来。

    石堡城门猛然洞开,就见许多吐蕃铁骑一拥而出。

    唐军见状大惊失色,趁着吐蕃兵出关之后需要等候排阵的当儿,一唐将挥舞红旗,就见二万唐军步卒很快分成两拨:一拨手持盾牌护持小山农夫,另一拨排成方形之队,前面步卒排起盾牌,后面步卒张弓待发。

    吐蕃兵已排阵完毕,就听他们忽然齐发一声喊,阵形开始发动。随着他们靠近,那些持弓唐兵发出箭矢,密集的吐蕃马骑顿时有人马中箭倒地。

    无奈关门离唐兵阵列太近,那些吐蕃铁骑很快闯入唐军阵列中,他们或砍或挑,就听唐兵一片哀号声音,如此吐蕃铁骑过后,地面上横七竖八躺有唐兵的千余尸体。

    蓦地,唐兵阵中有角声鸣起,就见小山上的唐兵收缩防守,纷纷以山石掩护,以防吐蕃铁骑的冲击;空地上被冲散的唐兵瞬间变成大圆,外面皆用盾牌护持,然后缓缓地旋转后退。

    吐蕃铁骑回头又冲击了一回,然到了这个奇怪的阵势面前冲击不开,只好遇强而分,从其两翼掠过,然后再成方阵,再顶着唐兵圆阵缓缓后退。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且战且退,圆阵里的唐兵此时腾出手来放一些冷箭,让吐蕃人伤亡不少。此时后退约有三里开外,到了一个更为广阔的场地,吐蕃人突然发现,一彪唐兵正立在那里,似是专候他们。

    圆阵里的红旗又展,圆阵于是缓缓退到左边,将新到的唐兵与吐蕃人对阵。

    吐蕃兵的率兵之将看到眼前的这帮唐兵更少,至多有五千人,他们所处位置正好适合己方。就听牦牛角吹响,吐蕃人又发动了攻势。

    新到唐兵的战法很奇怪,他们排成横队,其间相距约有二十步。眼见敌骑冲来,前排之人一手持圆盾护身,然后将身滚地,盾下伸出一只钩形之枪专钩来骑马脚;后排之人依样画葫芦,皆倒地伸出钩枪。

    冲锋过来的吐蕃铁骑由此遇到了克星,一番冲锋过去,竟有三停马骑倒地。那些唐兵此时丢掉钩枪,从身上拔出砍刀,开始与摔在地上的吐蕃兵缠斗起来。

    冲锋过去的吐蕃铁骑眼见此状,不知所措。现在若反身再冲,极易伤到自己人,他们一时拿不定主意。

    蓦地,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随后就听见马蹄如风一般卷地而来,两彪唐军马骑一左一右夹持奔驰,瞬间就到了正在愣神的吐蕃马军面前。吐蕃人尚未惊醒过来,唐军马骑已闯入敌阵开始砍将起来。

    一银甲将军一马当先,其手挥泼风大砍刀率先杀入敌阵,只见银光闪处,十余名吐蕃人顿时身首异处。此人正是王忠嗣,他早忘了皇帝的嘱咐,变成一位拼命先锋。

    王忠嗣的勇气激励着将士们的杀敌之心,那吐蕃将领见不是势头,又令牦牛角响起,此为退兵命令,吐蕃铁骑此时所剩不过一半,开始夺路而逃,待他们退回到石堡城门前,所剩之人不及一千。

    为什么呢?

    新出现的唐军已歼灭近半敌人。

    左方的圆阵唐兵又变为一字长蛇阵,顺势截下千余马骑。

    剩下的吐蕃马骑行到小山之前,就见那里的万余唐兵步卒已排好阵势,以盾牌将他们拦截,他们缠斗在一起,后面的王忠嗣已带领唐军马骑前来抄底。不及千人的吐蕃人好歹闯过了拦截之阵列,他们也多是遍体鳞伤了。

    吐蕃兵由此大败。

    王忠嗣银盔银甲,带人在石堡城前耀武扬威一番。

    萧嵩闻此大捷,当即写成奏书送往长安,其中详叙战场情节,当然重点赞扬王忠嗣有谋有勇。

    萧嵩得知王忠嗣不听圣命,依然为前锋在阵前冲杀,遂怪而责道:“你明知圣上之命不许为前锋,为何还要抗旨呢?哼,你就是有些功劳,终究难赎抗旨大罪。”

    王忠嗣少年心性,到了阵前就忘记了皇帝的嘱咐,返程之时想起此事,心中不免惴惴。其回到灵州之后,不先见萧嵩,而是悄悄寻到此前相熟的军中录事,从其口中得知发往京中的奏书中只提自己的功劳,未提违旨之事,心中的石头方才落了地。

    王忠嗣诚恳答道:“末将到了阵前,满脑子皆为杀敌的念头,就忘记了圣上和萧大使的嘱咐。萧大使,还望瞧在末将欲为父报仇的分上,请在圣上面前多遮掩一些吧。”

    萧嵩看到王忠嗣抬出死去的父亲,实在无话可说,只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萧嵩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言犹未尽,叹道:“此战虽大捷,然吐蕃人还据守石堡城,有些美中不足啊。”

    王忠嗣慨然说道:“请萧大使放心,此战不过为大战之前奏,末将还有后续之策,管教吐蕃人退出石堡城。”

    萧嵩叹了一口气,心想那石堡城据险而建,想让吐蕃人退走,谈何容易?不过王忠嗣此战有功,他说些大话也不以为过。

    捷报送往京中,李隆基阅罢龙颜大悦,拍案说道:“好哇,虎父果然无犬子,又是一员良将!”

    张说其时在侧,也赞道:“王忠嗣自幼得陛下关爱,其为报父仇,由此用心磨砺,果立不世之功。陛下,那萧嵩敢用如此年轻之将,也算慧眼识人了。”

    李隆基闻言不免有些得意,自诩道:“朕曾对萧嵩言道,若能保忠嗣安全,可以给他出战的机会。呵呵,看来武将与文士有些不同,武将往往需要临机变化,在瞬息变阵中能觑出战机,非是一味勇猛即可,这样的人才可能成为帅才。嗯,能为帅者还是着重天赋的。”

    “陛下所言甚是。此战彰显王忠嗣有为帅之才,陛下宜擢拔重用。”

    “是呀,怎样赏其功呢?忠嗣年龄不过十八岁,已成为四品将军,其位已高,似不宜擢拔太快。”

    张说微微一笑,说道:“陛下所虑甚是。若王忠嗣再打几次胜仗,陛下接连擢拔,则他很快官至一品,如此一来,若他志得意满,由此不思进取,就违了陛下的心意。”

    李隆基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然此仗为忠嗣军事生涯的首场胜仗,朕无任何封赏,也就少了激励之意。这样吧,给他一个爵位,以示关爱之意。”

    此后,李隆基敕封王忠嗣为清源县男。

    说完了王忠嗣的事儿,李隆基又对张说厘革兵制大加赞赏,其说道:“张卿,此次与吐蕃一战,彰显兵制厘革已初见成效。萧嵩奏书中说道,这次之所以能战胜敌人,关键在于那一万新生力军。有句话叫做一心无二用,此前兵士亦兵亦农,他们的军械甲服还要自己承办,其打仗之时牵挂家中的田亩和妻儿,甚至对手中的军械也不敢损坏,这样的兵失却勇往直前的劲儿,能打胜仗吗?譬如自高宗皇帝至今,我方与吐蕃的战事屡有胜负,朕以为我方败绩的原因,多因少了这股精神头儿。”

    皇帝赞扬兵制厘革,即是对自己施政的肯定,张说闻言心中无比舒坦。李隆基又道:“忠嗣此次就地募兵,使朝廷少了人员转运之费。张卿,此举果然能使国库充实一些吗?”

    张说答道:“臣令户部核算过,两者其实相差无几。府兵制之时,兵士无战事时居家为农,有战事时自备衣装军械加入战列,朝廷主要负责其战时粮草,虽有转运之劳,负担并不很重;兵制厘革之后,自募兵开始,朝廷须负担其衣装军械,还要免其租庸<cite></cite>调,另边疆紧要处须常备为军,户部每年要专项拨出大笔军费以养兵。”

    李隆基却不计算这些小账,说道:“国家养军队干什么?须使他们有军队的样子,由此所战必捷,以镇四夷。他们既有战力使边疆稳固,则四海承平,百姓可以平安富足。此前的兵制看似省钱,然一战败绩,即震动京师,此等震骇与糜费,岂是能用钱来衡量的?这样挺好,张卿,你确实文武全才,为国家立了一大功。”

    张说眼观李隆基那神采飞扬的神色,心想如此区区一战,皇帝如此高兴,看来还是其心思发生了变化。张说知道,姚崇为相时向李隆基提出三十年内不求边功的建言,李隆基爽快答应;宋璟为相时萧规曹随,对于取回默啜首级的郝灵佺不理不睬,迟迟不愿擢其官职,郝灵佺竟然郁郁而死。那时的皇帝绝对听从丞相之劝,绝不开口彰扬边功。张说为相之后,明白姚崇当初建言这项国策的深意,绝口不倡言边功,无非对兵制厘革一番而已。皇帝的神情表明其心思有变化,张说应该如何应之呢?

    张说虽有逢迎转篷之能,然在大关节上还能把持得住。他知道,历朝以来皇帝若轻启边事,穷兵黩武,往往落了一个国破民敝的结果。隋炀帝接收老子隋文帝营造的丰厚家产,他不思安静,肆意挥霍并发动辽东之战,其执政不过十余年就身死国破。太宗皇帝正是以隋炀帝为殷鉴,制定了“抚民以静,唯重教化”的国策,也就成就了贞观盛世。

    张说心间其时晃出一丝感叹:为何皇帝多爱边功,且追求奢侈呢?他心念及此,决定还是不要鼓励李隆基谋求边功为好。他躬身言道:“陛下任用姚宋为相,十余年来励精图治,抚民以静,使国家富足如此。臣如此建言,无非顺势而为而已。陛下,臣知道,其实姚宋二人此前也都瞧出了兵制的弊病,他们之所以不予厘革,一者因为国家尚需恢复生机;二者认为府兵制虽有弊端,然其兵权实在中央,可以制衡四方。如今兵制厘革之后,边疆权重加大,若其有异心,极易生乱。”

    李隆基闻言叹道:“是呀,姚宋二人此前皆有此虑,朕也以为然。你刚才说过厘革兵制其实是顺势而为,国家走至今日,若不顺势厘革,就是抱残守缺了。”

    李隆基凝眉思道:“我们此前也议过此事,须有常法予以制衡。边关钱粮由户部拨付,边将没有多余钱粮,终究无所作为。眼前之势,突厥人已不复为患,唯吐蕃人和契丹人还须防范,河西与幽州作为防范重地,其所部皆不超过十万人。哼,他们就是有心作乱,本钱还是差了一些。”

    张说拱手说道:“陛下谋虑深远,则为天下之幸。”

    李隆基又微微一笑道:“哦,忠嗣此战出名,却与张守珪相映成趣呀。忠嗣拒吐蕃,张守珪挡契丹,天降此二人来佐朕啊。”

    张守珪现为幽州节度副使,并兼知营州都督。张守珪与契丹人、奚人相峙多年,基本上将东北境治理安澜。张守珪是年不过三十余岁,甚得皇帝的称赞和器重。

    张说看到皇帝又将话题扯到边将之上,不想与之继续讨论,遂转移话题道:“陛下文治武功,天下之人共仰。陛下于开元之初,留心理道,革去弊讹,仅用六七年间,即使河清海晏,物毁俗阜。陛下,如今入河湟之赋税可满右藏,东纳河北诸道租庸,即可充满左藏。其时财宝山积,不可胜计,四方丰稔,百姓乐业。”

    张说所提到的“左藏”以及“右藏”,泛指国家仓廪。所谓“右藏”,指设在京师的太仓,主要受纳各州县上贡的正租,用来给付皇室费用、京官禄米、诸官户丁匠公粮,也可用于补充军饷;所谓“左藏”,指的是设在关东的国库,掌钱帛、杂彩、天下赋调,由户部统一支配。

    是时除了这些国库之外,每州县还设正仓,用来储存每岁本州县应纳之租,除了向国家上缴正租外,此仓还负责州县之官的禄米给付,以及驿递丁夫的口粮。

    开元年间之后,随着粮食日渐丰盈,民间为了备荒自救,自发在各县设立义仓,朝廷看到此举可以防灾赈济,遂将之收归县衙管理,然后据地收税。其后粮食丰盈,义仓爆满,一些主要产粮区又设立常平仓,其中储积,主要来自和籴,有调整物价之意。

    李隆基听到张说颂词连连,不觉笑道:“卿如此恭维于朕,莫非有话想说吗?”李隆基颇为了解张说的习性,知道他颂词频出的时候,肯定有其他意思以为后续。

    张说躬身道:“陛下新设集贤殿书院,彰显陛下向文好礼之胸襟。臣以为,天下富足,则需礼仪为之相配,所谓顺势而为,若陛下重视礼仪,实为教化之策再上台阶。”

    “是呀,朕让你们编撰《唐六典》与《大唐开元礼》,正为是思。”

    “臣以为,编撰此二典颇费时日,京中之人许是知道陛下重视礼仪,然天下人呢?”

    李隆基明白,张说正在撺掇自己举行一些大礼仪式了。若时光倒退几年,李隆基断不会听此等言语。开元之初,李隆基焚珠玉铸金银,其目的在于减奢费,若举行大礼仪式,势必花费其多,与戒奢尚朴之旨不合。然眼前国势渐强,国库充实,李隆基的心态已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其闻言颔首道:“嗯,你说得有些道理。遵制为礼,确实为将教化之旨深入人心的好方法;且国家与庶民日渐富庶,人心知富,更有珍重之心与自尊之心,可以顺势为之嘛。”

    “臣以为天下安澜,实为陛下励精图治,由此感动上天垂顾的结果。为使今后繁荣昌盛,陛下宜祭拜昊天上帝,祭于南郊。”

    张说提出祭拜昊天上帝,李隆基心中涌出往事,叹道:“上次祀南郊还是景龙三年的事儿,时光飞逝啊,一晃已过去整整十四年了。”

    十四年前的今日,李隆基以临淄郡王的身份居于潞州。自己的伯父李显为皇帝,伯母韦皇后干政,因恐惧宗室危及自己地位,将一应亲王、郡王都赶出京城。是年李显决定举行盛大的祀南郊仪式,诏诸王回京观礼,李隆基因而得以离开潞州返回京城。

    想起那次回京的路上,赵敏已怀孕,其对京城有着美好的憧憬,一路上欢声笑语,犹不能释去李隆基的心头愁闷。其观看道侧的萧萧落木,由此触动心境,遂敷演一曲《感庭秋》。

    李隆基当时为郡王之身,他当时肯定想不到自己能成为威权独运的皇帝,且是一位效太宗皇帝之行的有为皇帝。只是当初路上相伴的佳人已逝,令李隆基心头有了一丝遗憾。

    张说的建言恰恰说到李隆基的心坎上,他为皇帝准备了诸般演礼的理由,李隆基若不答应就有违常情了。李隆基此时心中也有欣喜,同样为祀南郊,自己前者为观礼的郡王,现在为致祭的君主,两者相较,其中能增加自己多少的愉悦啊。

    李隆基算了一算时辰,问道:“按例应当于十一月祀南郊吧?如今其间时辰无多,能来得及吗?”

    “请陛下放心,若论礼仪所需,有旬日时辰提前准备即成。只是若请四夷来使及外官入京观礼,时辰就有点紧了。”

    “若祀南郊,没必要让外官返京观礼,他们一来一返,既费钱粮,又会误了本所政事;至于外使,其京中若有使者,邀请他们观礼即可。”

    “如此,臣速速与礼部和太常寺会商,保证按期举行。”

    李隆基大称心意,说道:“好哇,朕授你为礼仪使,全权负责此次仪式。哈哈,你为一代宗师,行此事就有些牛刀小试之感了。”

    张说躬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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