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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8年9月份开始,解放战争进入战略决战阶段,至1949年初平津战役结束,国民党主力部队已被基本消灭,长江以北大部分地区已经解放。北派的“雪萌草”掌门人钱跃霖,迫于日益严峻的形势,终于肯放下“大师爸”的身份来投靠祖爷了。

    一山不容二虎,就像梁山泊里的宋江和晁盖,终究要有一个来领头。尽管钱跃霖甘愿俯首称臣,愿意在祖爷手下做个坝头,但祖爷手下的七个坝头哪个能容下他!钱跃霖的年纪比祖爷还大,为人阴险狡诈,曾经动过南派掌门人江飞燕的色念,要不是祖爷出面调停,估计两个堂口会有一场血战。

    听二坝头说,江飞燕比祖爷大一岁,祖爷尊称她为“燕姐”,乔五妹死时,当地黑帮来闹事,还是祖爷带着兄弟亲自去摆平的。钱跃霖投靠祖爷后,江飞燕还专门修书一封,派小脚送来,提醒祖爷要防范这个家伙。

    因此,对于钱跃霖的到来,大家都心有防范。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祖爷。

    堂口的气氛已经不太对了,表面上一团和气,但实际危机重重。尤其是王家贤当上七坝头后,二坝头心里颇为不悦,和三坝头的关系也日趋紧张,再加上堂口里突然来了个钱跃霖,虽然他说愿意在祖爷手下当个坝头,但祖爷说这可使不得,钱爷还是钱爷,大师爸还是大师爸,等过段时间,条件允许了,还是要帮助钱爷另立堂口。如此一来,堂口就无缘无故多了个大师爸,每次开堂会,钱跃霖像模像样地坐在祖爷旁边,偶尔祖爷还会听取他的意见,弄得下面的坝头很不自在。

    那段时间,每次开完堂会,祖爷总是会把我留下,让我给他泡茶。这个大家都没意见,因为大家都知道我又笨又傻,没人对我起防范心。

    祖爷对茶真的很讲究,每次品茶,些许的差异,他都能品出。有时,沏茶时我走神了,祖爷品尝后,会说:“大头,这次你没用心。”

    我觉得祖爷就是个神人,能从茶的味道中品到人心的散与静。那段时间,我和祖爷每次都会喝茶到深夜,他睡不着,不停地喝茶,我能看出他在思考问题。

    有时,我们也会聊一些堂口的事情,其实我说什么都无所谓,还是那句话,大家都知道我傻,没有什么心眼,也不会捣什么鬼,这要换做旁人,每天与祖爷聊到深夜,大家肯定会起疑心,至少也会起嫉妒心。所以,傻有傻的好处,傻子无欲,无欲则刚。傻,有时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天然屏障。

    有一晚,祖爷问我:“你对目前堂口的现状有何看法?”

    我摸不清祖爷什么意思,支支吾吾不敢说。

    祖爷说:“大头,但说无妨!我们之间的话,仅限于你我二人。”

    我说:“祖爷,有些事我不明白,不知您为什么那么做。”

    祖爷笑了笑,说:“接着说。”

    我看了看他,怯怯地说:“比如,您不该收留钱爷,更不该让他旁听堂会,虽然都是兄弟,但毕竟不是一个堂口的,堂口的大事他都知道了,这样不好。另外,您也不该这么快提王家贤做七爷,因为仙人手刚刚去世,二爷还在悲痛之中,这样一来,堂口就不合了……”

    说完,我不敢抬头,生怕说得不好,惹祖爷生气。

    祖爷呵呵一笑,说:“大头,如果你是我,你是希望堂口的兄弟团结一心呢,还是希望他们互有隔阂?”

    我说:“当然团结一心了!大家一条心,才好办事!”

    祖爷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说:“是啊,一条心好办事,也容易坏事。”

    当时,我对祖爷这句话很不解,直到后来四个坝头联手“爬香”时,我才恍然大悟,幸亏是四个坝头造反,要是七个坝头同心,一起造反,祖爷就完了。那一刻恍然记起小时候看过的小人书《千家斗》,里面有一句话:“自古臣子不斗,皇帝焉能坐安稳?”祖爷高明啊!

    祖爷没有回答我关于钱跃霖的问题,看来那时,时机还不成熟。

    那段时间,六坝头“风子手”也很少出去,总是跟在祖爷身边,几乎形影不离。堂口的人都知道,“风子手”的主要工作是负责联络线人和黑道,如果他不出去了,蛰伏于堂口,说明堂口内部有问题了。

    “风子手”是在王亚樵的“斧头帮”混大的,从小耳濡目染江湖中事,为人忠肝义胆,正气凛然。祖爷是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收至麾下的。这件事还得从张丹成老爷子说起。

    张丹成死时,王亚樵专门前来吊唁,带来了一大笔份子钱,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九爷来给祖爷撑腰了。张丹成死前,虽极力培养祖爷,又一再叮嘱周震龙、涂一鸣要悉心辅佐,但江湖险恶,祖爷那时不过二十出头,要玩转一个堂口,不光对内要压得住,对外更要摆平道上的关系,所以张丹成曾几次修书给王亚樵,要他帮忙把祖爷扶起来。

    在中国,人的关系硬不硬,后台大不大,关键看红白喜事都有哪些人露面。王亚樵不但来了,而且还带着重金来的,道上的人一看这阵势,也明白一二了。

    祖爷自然明白这里面的恩情,张丹成死后,祖爷每年都去看望王亚樵,祖爷曾无数次对堂口的兄弟说:“九爷(指王亚樵)是真英雄!国人如有十之一二像九爷那样,中国就不会亡!”

    1935年,祖爷去拜会王亚樵,在王亚樵的堂口见到了14岁的“风子手”,那时他还不叫“风子手”,王亚樵管他叫“小六子”,祖爷看这小子年龄虽不大,但目光冷峻,举手投足都透露着冷静与刚毅,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这些年,祖爷心里一直有个结儿,就是每次堂口与道上的人出现大的摩擦,他总是要亲自求助于王亚樵,总是麻烦人家,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他bbr></abbr>想从王亚樵那边挖一个人过来,这样两个堂口的关系就更近了,一旦有道上的事要摆平,祖爷不用亲自出面了,派这个人出去就行,因为这就是他自己的事,这个人责无旁贷。

    但这里面有个问题,如果直接把王亚樵的心腹挖来,先别说王亚樵答不答应,祖爷自己也张不开嘴。那些誓死追随王亚樵的心腹也不会跟祖爷,或许根本不把祖爷放在眼里,所以,祖爷要找一个合适的人。这个人的资历不必有多深,但他的根子要硬,只要一提起他的父辈人物,就能够让道上的人畏惧三分,这样,初期的目的就达到了,这个人在父辈的关系网中成长,随着时间的推移,等老一辈退隐了,他就真的能够大显身手、为己所用了!

    那天,祖爷一眼就看上小六子了,问王亚樵:“九爷,这个人是……”

    王亚樵笑着说:“这是我盟弟的侄子,你别看他小,能耐可不小。自幼习武,精通宗鹤、八卦、洪拳,轻功也很好。”

    祖爷思考片刻,终于忍不住了,对王亚樵一抱拳:“九爷,小弟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否?”

    王亚樵笑了,“贤弟是指小六子?”

    祖爷一惊,坦言道:“君子不应夺人之美,可堂口近期人才凋零,小弟也是求贤若渴。我看这位小兄弟一表人才,又是九爷堂口之后,必深受九爷长期感化,重情重义,小弟求之不得!”

    王亚樵哈哈大笑,“我们兄弟之间,你就不用‘隆’我了,直接说想要他就是了!”

    在王亚樵面前,祖爷还真有点嫩,被王亚樵这么一说,祖爷脸都红了,但,反而轻松了,直接说:“求九爷成全!”

    王亚樵说:“我没意见,关键看他自己,这个娃子可拧得很。”说着,对小六子一招手,“小六子啊,这位大师爸要收了你,你愿意跟他走吗?”

    祖爷那时三十多岁,小六子瞥了祖爷一眼:“你有什么本事?”

    祖爷笑了笑,反问道:“你有什么本事?”

    小六子一撇嘴,说:“我能躲过子弹。”他说的能>?99lib?</a>躲过子弹,其实并不是真比子弹跑得快,他只是很灵活,能够准确判断出开枪人的射击方向,在对方扣动扳机前,足下运力,先一步逃脱。有一次他跟他叔叔出去行刺,结果对方反击,这小子上蹿下跳,一梭子子弹愣没打中他。

    祖爷四下看了看,当时桌子上正好有一盘杨梅,祖爷抓了几颗,笑着说:“这样吧,你要能躲过我这几颗杨梅,我就不收你了,你要躲不过,你就乖乖地跟我。”

    小六子一听眼珠子都气红了,心想这真是吹牛不怕闪了舌头,随即扎起裤腿儿,撸起袖子,说:“来吧!”

    王亚樵在一旁眯着眼直笑。

    祖爷说:“等会儿。”

    小六子一愣:“怎么,害怕了?”

    祖爷数了数手里的杨梅,说:“一共五颗,我再加一条,这五颗如果有一颗没打中你,就算我输!”

    小六子的鼻子已经冒烟了,“少啰唆,来吧!来吧!”

    祖爷这是激将法,人一着急,就容易乱阵脚,他越急,祖爷越沉稳。祖爷紧握杨梅,在胸前晃了晃,手上运力,突然手臂一抖,大喊一声“招!”

    小六子一直盯着祖爷的手腕,眼看手臂甩过来,他猛地低头,随即做了一个“旋子”,翻向一旁,立稳身形,发现并没东西打到自己,刚要高兴地大喊,祖爷手腕一翻,一颗杨梅嗖地飞出,正中他的额头,这力道也够大,杨梅嘭地炸开,小六子的额头上随即崩出了一个红印。原来刚才祖爷第一次是虚晃一枪,根本没射出杨梅,等小六子的“旋空翻”落定后,才真正发出一颗。

    小六子大喊:“你耍赖!你刚才根本没……”

    话音未落,祖爷又是一抖手:“又来了!”这一次更快,更猛,嗖地一下,杨梅正中小六子咽喉,小六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嗓子呴的一声,话也说不出来了。

    祖爷再次抖手,这次是三枚齐发,小六子虽拼尽全力躲闪,但还是一颗打在胸部,另外两颗打在腹部。

    王亚樵哈哈大笑,对祖爷说:“想不到老弟还有这番本事,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涂一鸣的手法!”

    祖爷一抱拳,“九爷见笑了,确是涂老前辈所传!”

    此时,小六子愤愤地站在旁边,右手揉着咽喉,似乎那股劲还没缓过来。

    王亚樵笑了<q></q>笑,对小六子说:“看什么看,你可是输了!刚才这几颗杨梅,颗颗都打在了你的要害处,如果换做飞刀或铁钉之类的,你就完了。”

    小六子撇着嘴说:“他耍赖。”

    王亚樵说:“江湖杀戮,从来都是不按规矩出牌,胜者王侯败者贼,输了就是输了。到了祖爷的堂口,你要听话,好好干,仁、义、礼、信,一个都不能丢,></a>否则,我不饶你。”这句话,是说给小六子的,也是说给祖爷的。王亚樵虽落草为寇,但一生正气凛然,别看他现在帮祖爷,一旦祖爷胆敢走上歪路,他肯定第一个灭了祖爷。

    祖爷听罢,忙起身施礼:“谢九爷!”

    小六子说:“我可以跟你,但有个条件。”

    王亚樵脸一沉,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可抵赖。”

    祖爷忙说:“不妨事,不妨事,你说什么条件?”

    小六子说:“你要教给我这套打杨梅的功夫!”

    祖爷和王亚樵相互一望,而后哈哈大笑。小六子就这样跟了祖爷。后来,在堂口,经过祖爷的精心培养,他终于能够独当一面了。由于他拳术高,轻功又好,精于黑道公关和做局踩点,就像一匹不知疲倦的马,所以祖爷送给他一个雅号——“风子手”。

    “风子手”来到堂口后第二年,王亚樵就被暗杀了。“风子手”为此哭了一宿,他要报仇,要搞暗杀,最后被祖爷硬生生喝住了!祖爷说:“你能斗得过军统的人吗?九爷是中国第一暗杀王,最后都死在他们手上,你这是去送死!九爷把你交给我了,我现在以大师爸的身份命令你,不准去!”

    嘴上虽说不准去,但祖爷心里很难受,祖爷生平最佩服的人就是九爷王亚樵,而且九爷也在祖爷危难之际数次伸手援助。祖爷也想报仇,但这次对手是军统,祖爷不敢鲁莽行事。

    正在此时,江淮地区的另一位大师爸出现了,于是两位大师爸联合做局,做了一次生离死别的美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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