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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呐——!”须臾过后,王绍义又情不自焚地发出了一声惊叫。

    “怎么啦?怎么啦?”浑身被烧伤的田广山误以为康熙的棺材里又有什么毒气之类的机关,惊恐万状地双手抱头,在地上一滚,远远地躲开那口被揭开了盖子的棺材。

    “王大哥,你,你看见什么了?”关增会也余悸犹在,惊惧地睁大眼睛。

    “别大惊小怪,你们呀,全都是被刚才那几绺蹿出来的火苗子吓丢了魂,其实这棺材里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害怕的机关!”王绍义冲着惊呆了的关增会和田广山骂一声。他方才的那一声惊叫并不包含惊惧与恐怖,而是发自内心的狂喜。原来,王绍义和贾正国将棺盖掀开以后,方才发现,康熙的楠木棺椁里喷射出的是一派令人炫目的耀眼白光!

    “我的天,这么多的珍宝!真是海了呀!”贾正国慌忙揉了揉映花的眼睛,璀璨闪光的国粹国宝,使得这个从来没有见过世面的乡村基层干部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妈的,这哪里是棺材,我们劈开的分明是一只巨大的百宝箱呀!”王绍义那张阴沉冷漠的刀条脸,已经被棺材里的那些珍珠玉器映得发红发亮。当初他准备盗挖景陵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康熙的坟墓里居然会匿藏着这么多的国之瑰宝。现在,王绍义当真大开眼界了。他俯下身来,瞪圆那双亮晶晶的小眼睛,见楠木棺里有数不清的玛瑙、珊瑚、镶金宝石、翠玉戒指、赤金鼻烟壶、珠串玉雕的帽花、亚攒、太平车、如意、花枝、坠子、耳挖、翡翠台灯、夜光玉杯……五光十色,缤纷耀眼。

    “爹!爹!……”就在王绍义俯身棺内,贪婪呆望着那满满一棺世间罕见的奇珍异宝时,忽然<samp></samp>听到地宫的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奉命在陵区方城的城堞上担任巡逻防范的二儿子王慎,带着一群在洞口上已经等不及的人冲进洞来。

    “二弟,你们这是……”在地宫里参与炸毁石门的王茂,见二弟王慎突然闯进来,急忙迎上来探问。

    王慎叫道:“现在都到啥时候了,为什么还不许我进来?难道要等棺材里的珍宝被人抢光,才让我们进地宫吗?!”

    王茂也慌然醒悟地叫道:“二弟说得有理!咱们跟爹鼓动盗陵,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还不就为了这一天吗?来呀,老二,见什么东西值钱咱就拿什么。当初就是咱爷们张罗的,现在棺材盗开了,自然咱是头功,看谁不许咱哥们动手!”

    王茂和王慎兄弟俩见王绍义守在康熙的那口棺材前发怔,都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叫:“爹,这么多的珍宝你为什么还不快抢?……”王慎见王绍义不肯开口,就急不可待地扑上去,伸手从棺材里抓到一只金灿灿的小金龙。那只金片制成的多节金龙,被王慎托在手掌心上,颤悠悠的,似乎在顷刻间就能腾云驾雾地飞上天去。他爱不释手地叹道:“爹,这条小金龙真是神了,将来拿到北平的珠宝店里准能卖出好价钱!”

    王茂也说:“是呀!北平有个琉璃厂,琉璃厂有家荣宝斋,到那里换钱花去。这条小金龙可就够咱哥俩娶媳妇的了!”

    “抢呀,抢我的那只九龙杯!”见王绍义的两个儿子王茂、王慎从棺材里拿到了一只金闪闪的小金龙,刚才因为劈棺材烧光了头发和眉毛,趴在地上高一阵低一阵痛苦呻吟的田广山,这时也停止了哭叫呻吟,霍地从湿漉漉的地上爬了起来,大叫着向楠木棺跌跌撞撞地扑来,不顾一切地伸出双手去抓抢棺材里的珍宝。

    “好呀,有你田广山抢的,就该有我关增会的!我的左眼睛都被火烧瞎了!”满面血污未干、本来不想再冒风险的关增会,这时见王茂、王慎和田广山都拥到棺前,拼命地去抢夺国宝奇珍,也不甘人后,顾不得左眼钻心般的疼痛上前争夺起来。四个人互相争夺,大叫着:“这是我的,这是我的!”

    “来吧,都来吧,此时不抢,还等何时?”贾正国还在迟疑不决之时,忽见王茂等人已经捷足先登地伸手来抢,知道时候到了,唯恐失掉抢夺珍宝的时机,也将大手伸向棺材。几件闪亮的珠串和金银器皿,顷刻间都被抓抢在他的手里。一刻钟前,因为惧怕棺材里喷火而惊逃到那些被炸倒的石门后的一群亡命之徒,这时见机会来到,都“嗷呀”一声吼喊,争先恐后的扑将上来。那场面真像一群饿极了的野狼,突然发现了可以饱餐一顿的食物。

    “住手!他妈的,都给我马上住手!”王绍义初时本无意制止他的两个儿子从被打开的楠木棺中抢先夺取珍宝,但王绍义没有想到的是,只因王茂、王慎的行动引发了地宫里的一场骚乱。当黑鸦鸦如饿狼一般扑上来时,王绍义惊呆了。他知道,这样一来,许多珍奇的瑰宝势必会落到这群乌合之众的手中。而他们父子三人,还有守在地宫上口的敌工部长黄金仲和区、村干部李树清、穆树轩、郭正等人,极有可能空忙一气,到头来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捞不到。

    王绍义岂能眼看着这些价值连城的皇家瑰宝落进他人的私囊?他越看越恼火,把两支手枪从腰间拔了出来,将乌黑的枪口对准那些忘乎所以<df</dfn>的人们,吼道:“听着,你们都把手里的东西给我放下,如果谁敢不听,老子开枪了。”

    经受不住珠宝的诱惑、脑袋发热的盗陵者们,忽见王绍义动了肝火,将枪口对谁他们,立刻收敛了,慌忙后退。就连王绍义的两个儿子也不敢拂逆乃父,恋恋不舍地将抢在手里的金龙、珠串、银樽、金碟、玉爵等物,送回棺材里去。只有田广山还不为所动,自恃在以斧劈棺时被火烧,有功于人,所以仍然弓着腰在楠木棺材前悉心地寻觅着那只垂涎已久的九龙杯。

    “姓田的,我操你的祖宗!你凭什么敢不听我王某人的号令?”王绍义怒从心起,一脚飞去,恰好踢在田广山的屁股上,踢得他“哎哟”一声扑倒在地上。关增会见王绍义的眼睛红了,一副六亲不认的样子,急忙捂住左眼闪到一边去。

    “王绍义,你不愧是土匪出身,心太狠了!”因为劈棺材而遭火烧的田广山,没想到王绍义如此心狠,将他踢翻在地,痛得他骨断筋折般疼痛。他扑在藏书网地上连声发出凄厉的惨叫和愤懑的怒骂。

    “老子的手黑!不论是谁,胆敢抢东西我就崩了他!”王绍义脸色铁青,只因踢倒了田广山,才吓退了企图趁着混乱捷足先登的人们。盗陵者们十分清楚王绍义的匪性与霸道,深知如果惹恼了他,非但得不到棺中珍宝,甚至还有被他当场击毙的危险,都吓得俯首帖耳,纷纷说:“一切都听你王绍义的,我们再也不乱动就是了!”

    “你们都听着,我王绍义当胡子出身不假,可是咱生来最讲‘义气’两个字!”王绍义将两支德牌撸子牢牢地握在手中,凶煞的双眼环顾众人,粗嘎地说:“大家跟着我和黄金仲来挖东陵,谁都是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非豁出命来不行!既是如此,弟兄们就不要动手来抢。我已经说过,将来俺要论功行赏!现在地宫里的六口棺材只劈开一口,还有五口没有打开。怎么办?依我看弟兄们不如一齐动手,等咱们把六口棺材全都劈开后,再把棺中的宝贝都运到隆恩殿里去,大家伙到那里再分,如何?”

    “行!”盗陵者们情知无法与王绍义相拗,又都深知土匪出身的王绍义手毒心狠,都一叠声地附和道:“就听你王绍义的!……”

    “那好吧!现在地宫里还有四个皇后和一位贵妃娘娘的楠木棺材没有打开,”王绍义俨然像个山大王一般,双手握着枪,伫立在幽幽的火光里。他指着基座上与康熙并列的五口棺椁,对齐刷刷站了一排的人们叫道:“听我王绍义的指挥和号令,每五个人对付一口棺材,大家千万别怕那棺材里有什么机关,只要多加些小心,是根本奈何不得咱们的。”

    立刻,地宫里人影幢幢。火把熊熊,黑鸦鸦的人群在王绍义的指挥调动下,化整为零,将五口棺材团团围住。利斧挥动。响起了一阵“呯呯叭叭”的劈棺响声……

    拂晓时分,雨云四合。

    不久,远方的天空渐渐透出一抹熹微,照亮了景陵的方城殿阁,照亮了隆恩殿内盘龙藻井下方悬挂着的一方“隆恩浩荡”的鎏金匾额。

    经过了三天四夜的紧张折腾,盗陵者们终于将景陵地宫里六口楠木棺椁中的稀世珍宝,统统搜刮抢掠殆尽,只将六具化成白骨的尸体丢在空空的棺材里。

    现在,那些历经了百年沧桑的稀世国宝、旷古奇珍均已重见天日,一堆堆地陈放在隆恩殿那张紫檀木香案前面的青石地面上。金光灿烂的皇陵之宝闪动着诱人的光辉。那些在景陵地宫里苦熬苦干了三天四夜的盗陵者们,都黑鸦鸦地集聚在宽大的隆恩殿里。往日空荡荡的大殿,如今被人们拥塞得密密层层,水泄不通。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投向香案前面那一堆堆璀璨的瑰宝之上。这些宝物有:

    天鹅绒鎏金朝冠一顶;

    金冠珠顶一座,上嵌大正珠顶、东珠各15粒;

    勒苏草拆经缨冠一只,嵌镶银珠20颗;

    各种玉及镶钻石、宝石镏子35件;

    镀金点翠上带红宝石的连环四对;

    玉镂田瓜盅一只;

    百褶金龙一只;

    金累丝镶嵌色珠石九凤钿一顶;

    各色玉佩条环38只;

    玉、镶珠挑杆8枝;

    金珐琅盅碟2件;

    镀金银奠池5件;

    镀金银中碗7只;

    镀金银爵盏10个;

    龙形翡翠饰物一个;

    黄杨木镂雕八仙过海盆景一尊;

    九龙玉杯一只;

    ……

    黄金仲那张马型长脸上挂着威严的冷笑,面颊上密麻麻的黑麻点里也已溢满无法掩饰的笑意。他的腰间挎着一只装有驳壳枪的木匣子,显得神色凛然而威风。

    王绍义依然是惯匪的模样,双手卡在腰间。那两支在地宫里显示着神威的德牌撸子枪,一支掖在腰带上,另一支则攥在手里。王绍义面对着那些金光灿烂、诱人胃口的棺中珠宝,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得意与自负。今天盗掘景陵的成功,恰好圆了他二十多年前的美梦。但是,自己将如何从这批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中获得更大的实惠呢?这正是王绍义此时为之忧虑的事情。

    黄金仲和王绍义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黑鸦鸦的人群,他们的身后则站满了参加这次盗陵的区、村干部们:贾正国、穆树轩、李树清、郭正,还有被王绍义视为盗陵骨干的关增会、杨芝草、田广山、王茂、王慎等人。

    在这偌大一堆让人心跳的稀世国宝面前,所有人的都屏住了呼吸。一双又一双贪婪的眼睛由闪光的珠宝移向身边的每个人。他们显然在互相戒备着,每个人都唯恐自己得不到自己所盼求的珍宝。空旷的隆恩殿里鸦雀无声,人们几乎可以听得清彼此间的心跳。

    “诸位弟兄、老少爷们儿!咱们今日首战告捷了!如果各位肯听从我和王绍义的指挥,那么今天就是发财致富的一个起点,因为在马兰峪的昌瑞山间,像康熙景陵这样的帝王陵墓,还有十几座。咱们只要能拧成一股绳,日后就有发不尽的大财!……”黄金仲威风凛凛,挺胸凸肚,踌躇满志的神态俨然回到了指挥对敌作战的当年。他昂头挺胸地伫立在众人面前,比比划划地大声进道:“可是,如果有谁胆敢怀揣鬼心眼,一门心思地和我黄金仲耍花招,那可是大错特错!你们敢对着干,那非但发不成大财,还要小心你那脑袋搬家。弟兄们大概知道,我黄金仲可是不怕邪的,当年小日本鬼子厉害不?都被我用大片刀砍的砍、杀的杀。我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眨。有人说我手黑,那不假!今天先将丑话说到头里,如果哪个丧良心的当真背地私留一手,奶奶个熊,我和王绍义可不能答应!”

    大殿寂然无声。黄金仲一席杀气腾腾的话,说得所有到景陵地宫里参加盗掘和搬运的人们都心惊肉跳。彼此面面相觑,人人心中忐忑。黄金仲和王绍义彼此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黄金仲突然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刘七!你小子给我站出来!”

    众人大惊失色。

    那个被黄金仲当众点了名的刘七,二十多岁,鬼头鬼脑。他是距马兰峪不远六合村的人,在村里当过民兵,这次王绍义决计盗掘景陵时,曾经吩咐刘七跟随南大村副村长穆树轩,在景陵前后布哨,担任警戒。一直到景陵地宫中的六口棺材全部被打开以后,刘七才偷偷地从景陵前门混到后陵的方城里来。这个很机灵的家伙,是绝不肯放弃任何一个可能发财的机会。刘七放弃在陵区外站岗布哨,偷偷进陵协助王绍义从地宫里往隆恩殿搬运棺中珍宝的举动,早已被在方城明楼下监视的黄金仲察觉,并且在暗中窥探他的行迹。现在,刘七猛然听黄金仲当众点他的名字,不禁暗吃一惊,一只手紧张而慌乱地去捂掩那已经系上了钮扣的胸襟。刘七心里有鬼,双腿情不自禁地战抖着,哆哆嗦嗦地向前迈了一步。

    “他奶奶的,刘七,你小子说,背着我做下了什么亏心事?”黄金仲瞪着两只凶恶的眼睛,猛地冲上前一步,将刘七的衣襟一拽,立刻,几只钮扣“哗啦啦”全拉掉了。刘七的内衣裸露了出来。黄金仲看时,只见他的腰带上挂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被他用双手牢牢护住。黄金仲劈手将布包夺下来,找开一看,里面原来私藏了两只玲珑剔透的象牙小松鼠和一对黄色珊瑚佛头的松石塔!

    “啊——?!”众人大惊。

    “好小子,姓刘的,你他妈的真敢私留一手!”黄金仲顿时气得麻脸发紫,胸口起伏。他一边愤愤地喝骂着,一边挥起手来,左右开弓连连扇打刘七几个耳光。黄金仲将手枪从木匣里拔出来,将枪口对准刘七的胸膛便想搂火,叫道:“老子今天非枪毙了你不可!”

    刘七吓得面如土色,“哇呀”一声哭嚎起来,“扑咚”一声跪倒在黄金仲的脚下,连连磕头求饶说:“黄部长哎,饶了我刘七一条命吧!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呀!”

    “饶了你?不行!我姓黄的说话算数,今天非毙了你这狗日的不可!”黄金仲好不容易在这些盗墓中抓到一个私藏珠宝的人,以便杀一儆百。又岂肯放过他?他将驳壳枪的保险机打开,顶住他瘦骨嶙峋的胸口,只要黄金仲食指一勾动,立刻就可以将刘七打死,吓得刘七大哭小叫。他周围那些心中有鬼的人也惊恐万状,人人自危。

    “老黄!黄部长!手下留情!”就在黄金仲当真要对着刘七的胸膛开枪的千钧一发之际,蓦然间从黄金仲的身后蹿出一个人来。来人猛地伸出双手,将黄金仲握枪的右手牢牢地抓住,然后将他的枪口举向大殿的穹窿。“砰”地一声脆响,黄金仲驳壳枪里射出的一粒子弹,击中了隆恩殿顶上的盘龙藻井!

    “你……”黄金仲回过头来,一看,夺枪的原来是他盗陵的搭档、惯匪头目王绍义。他瞪着迸火的眼睛,有些怒不可遏。

    “黄部长,算咧算咧。不看金面看佛面,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王绍义冲满面怒容的黄金仲龇牙嘿嘿一笑。他那只手始终攥住黄金仲的枪把子不肯放开,王绍义说:“黄部长,早年我也吃粮当兵,虽然是胡子出身,可晚最讲信义两字。刘七私藏宝物,违犯咱们订下的规矩,按理应当杀一儆百。可是我念他是初犯索性咱就抬抬手,放他这一回吧?”

    “这怎么行呢?绍义兄,你也是在军队上待过的,军令如山啊!”黄金仲阴冷着一张麻脸,粗声嘎气地说,仿佛他对王绍义在这种关口来替刘<bdi></bdi>七说情,是卷了他的面子。但是,黄金仲却在心里感激王绍义来得正是时候。黄金仲选刘七这样胆小的人来做突破口,真正的用心是想震住那些私藏棺中珍宝的人。他虽然故做非杀刘七不可的假相,可是他从内心里是决不敢真正杀人的。因为如果他真的将刘七杀掉,后果将不堪设想。非但将来的民主政府要追查他杀人的罪行,甚至盗陵窃宝之恶也将暴露。偏偏就在黄金仲用手枪逼着刘七难以下台的时候,善观风云的王绍义,不早不迟地站出来为他转圜,所以黄金仲才趁机朝向大殿的穹窿开了一枪。

    “算咧算咧!看在我王绍义的面上,你就饶他刘七一条命吧!大家伙都是为财而来。都不容易!”王绍义仍然攥住黄金仲的驳壳枪不放手。

    “这……怎么行呢?”黄金仲对王绍义来打圆场心领神会,但是他决意将戏演到底,仍然故作不依不饶之态,恶狠狠地望着刘七那颗冷汗直流的秃脑袋说:“现在我不毙了他,那么将来别人再私藏东西又该怎么办?你说,不惩治刘七谁还能信服咱们呢?”

    “黄部长,依我看你就留下刘七一条命!”王绍义情愿做和事佬,拍着胸脯说道:“有我姓王的做保,下回他刘七一定不敢再犯!当然,这一次也不能放过他。黄部长,索性这次就不准他刘七参加分东西,总算可以了吧?”

    刘七连声道:“只要留我一条命,什么东西我都不要了!”

    黄金仲见火候已到,狠狠地踢了刘七一脚,就坡下驴地说:“你给我快滚!”

    刘七见自己拣了一条性命,便伏在地上千恩万谢地向黄、王两人磕了几个响头,屁滚尿流地逃出了隆恩殿。只因为黄金仲和王绍义狼狈为奸,当众处罚了刘七,吓得所有到景陵来盗掘皇陵的庄户人都纷纷自危,彼此面面相觑,心里有鬼的人更是各自捏了一把冷汗。

    “诸位兄弟们方才亲眼所见,刘七他今日虽然拣了一条命,可是他却无法跟大家伙一道分东西了!”黄金仲将那支张开大机头的驳壳枪握在手里,依次用他那双鹰枭般的眼睛扫视众人。他粗声大气地说道:“弟兄们,我心里清楚,你们这些人也和刘七一个样,每个人的身上也都私藏着许多宝物。我本来也想像对待刘七那样,当着众人面前把你们各自的身上都翻个底朝天,然后拉出去枪毙,或者也像对待刘七那样,把你们私藏在身上的东西搜出来以后,再一个个赶出去,什么东西也不分给他们。可是,大家伙连着几天几夜在景陵里熬,谁也不容易呀!也罢。我也学学人家王绍义,以‘信义’两字为重!现在我就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喊一、二、三,在我喊号的时间里,谁如果肯将私藏在身上的东西主动交出来,老子就宽容忍让,准许你们与大家一块分掉皇陵上的宝物。但是,如果还有人胆敢私藏不交,那么一旦让我们翻出来,可就别怪我姓黄的不讲义气。你们不但分不到任何东西,老子还要将他枪毙在隆恩殿外。何去何从,你们就看着办吧!”

    大殿里立刻气氛紧张起来。大部分人都神色慌张,左顾右盼,忐忑不安。

    “弟兄们,方才黄部长说的话也在理呀!如果大家都像刘七那么损,私拿私藏,别人还怎么能分到值钱的东西呢?”王绍义接过话茬说道:“大家伙听着,黄部长是说到哪办到哪的爽快人。现在趁他还没有对大家进行搜查,弟兄们还是快快地把自己身上私藏的东西都主动交出来为好!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嘛!我敢对大家伙保证,只要你们听我和黄部长的话,把偷拿的东西交出来,一会儿分赃的时候,也决少不了你们各位弟兄的好处!”

    大殿里鸦雀无声。那些从景陵地宫里往隆恩殿搬运棺中珍宝的人,大多数都在半路上私藏了些许在他们看来是十分珍贵的国宝。有人装在衣袋里,有人掖在腰带间,还有的将宝贝放在裤档里夹着。现在,见黄金仲和王绍义像演双簧似的,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软硬兼施地逼着,一个个的精神防线大都被冲垮了。特别是经过黄金仲对刘七的当众严厉惩罚,早已起到了杀一儆百的威慑作用。大殿里黑鸦鸦的盗陵者们彼此胆战心虚地面面相觑。

    “各位弟兄,你们还想混过去吗?”王绍义在与黄金仲交换了一个诡谲的眼神后,大声地说:“如果你们不听我的话,将来是要后悔的!到时候黄部长当真要军法从事,我王绍义也是保不了你们的,到那时候大家可别怪我王绍义不讲信义!”

    黄金仲见人们还是彼此互相观望着,谁也不肯先交出私藏之物,便把驳壳枪瞄向大殿里的盗陵人说:“我姓黄的是因为大家伙都是乡里乡亲,才这么宽大。如果你们当真不给我黄金仲的面子,那好,我就挨个在你们的身上搜搜看。如果哪个真让我搜出来私藏的东西,那就是偷!懂吗?你们敢偷我黄金仲的东西,我可就不念乡亲的旧情了!”

    人群里一阵不安的骚动。有人在窃窃私议。

    王绍义见火候到了,说:“你们再不交,我可就不再多管黄部长的闲事了!”

    “来呀!”黄金仲将驳壳枪一举,指挥一队守陵的民兵和李树清、穆树轩、郭正、关增会、杨芝草等人说:“他们再不往外拿,你们就给我搜!”

    “别搜了,别搜了!”

    “我们交,我们交出来就是了!”

    那些私藏了陵中珍宝的人,虽然不情愿交出来,却又担心被黄金仲、王绍义等人当众搜出来,既出丑丢人,又闹个两手空空,于是纷纷宽衣解带,将私藏在身上的珍贵之物七手八脚地送到“隆恩浩荡”匾额之下的案前。眨眼之间,桌前的珍宝越堆越高,金光闪闪,灿烂生辉。

    黄金仲见了这种场面,心里十分高兴。他知道,面前这些纵有贪财之心、却无贪财之法的壮汉们,只要一恫吓便能俯首听命。他嘿嘿地一阵冷笑,将驳壳枪掖进腰间,踱到那批堆如小山般的棺中珍宝面前来,信手从中拣起一只纯金精制的多节飞龙,在手上掂了掂,又甩了甩。本来只有寸把长的纯金小龙,经黄金仲轻轻一甩,倏然间变成一尺多长。而且那金制的小龙金鳞闪闪,翩翩欲飞。黄金仲爱不释手地将那只小金龙在手里把玩着,忽然将脸上笑容收敛,阴冷地蹙蹙眉,一时间马型长脸上的麻坑显得又黑又密。黄金仲粗声嘎气地说道:“你们这些不知深浅的贪心贼,谁让你们私藏我的宝物?你们也想发财?哼,我告诉你们,今天我黄金仲不枪毙你们,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你们莫非当真想分东西吗?好,你们要分也可以,不过你们必须要依我的主意才能分!”

    被黄金仲恫吓得六神无主的盗陵者们,知道发财的希望十分渺茫,都参差不齐地叫道:

    “黄部长,我们当然要听你的!”

    “你有什么好主意尽管说吧,我们照办就是。”

    “只要能分到好东西,你让我们怎样就怎样!”……

    黄金仲说:“那好,这次盗陵成功,主要是我和王绍义,还有这些区、村干部的功劳!所以你们想分的话,也要先让我们这些领头的先分先拿!剩下的,再轮到你们大家伙平分!如何?……”

    “行啊行啊!”

    “就依你吧!”

    那些为盗陵出了力但在分赃时却毫无主动权的人们,都无可奈何地说<bdi></bdi>道。

    “来呀!分!”王绍义见黄金仲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条康熙墓葬里的小金龙掖进腰间,便急忙向他的儿子王茂、王慎两人招手,说:“还在那里傻等着什么?”

    王绍义、王茂、王慎父子三人三双手,开始在那大堆的金银珠宝堆里拣选着精品。只见爷儿仨拣去了纯金香鼎、银饰镂花双耳瓶、螺甸漆盘、翡翠板指和一串串的玉珠……

    李树清、贾正国、穆树轩等区、村干部和杨芝草、关增会、田广山等盗陵骨干也一拥而上,去争抢那些康熙皇后与贵妃棺中的陪葬之物,什么青铜簋、金爵、银斗之类的祭器与皇妃们身上的金簪、金钗、金细、玉珠等等。几个小时以前还带民兵前来景陵兴师问罪的区公安助理郭正,这时也一改之前严正的面孔,上前分开几位埋头抢东西的干部,从珠宝堆里拽出一只足有一斤重的纯金掐丝宝相花三足香鼎,得意忘形地将那鼎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又去抢其他的宝物。

    黄金仲抢得最多。不一会儿,他的怀里已经抱着皇上的金盔、金甲和各色玲珑剔透的美玉。

    关增会边抢东西边以手捂住滴血的左眼睛,满腹委屈地大发牢骚说:“王绍义呀!你当初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你说论功行赏,我姓关的功劳最大!我是在劈棺材的时候被烧瞎了一只眼睛啊,这个没良心的,为什么不让我先挑先拣呢?……”关增会已顾不得左眼疼痛,扑上前去,发现了那只晶莹闪亮的白玉九龙杯!他一把将它抢到手里。

    “他奶奶的,到底不讲不讲理?九龙杯应该是我的,九龙杯是王绍义早就答应给我田广山的呀!姓关的,我操你八辈祖宗,你凭什么非抢我的九龙杯呢?!……”田广山捂住被火烧焦了的头,气咻咻地奋力分开众人,猛地扑上去与关增会拼命争夺那只传说中的杨香武所盗的九龙杯!

    “姓田的,你少给我撒野,什么是你的?这年头,谁抢到手就是谁的!”关增会护住那只九龙杯,在田广山的身上乱踹乱踢。

    “关增会,我操你奶奶。今日不把九龙杯给我,老子就砸烂你那狗头!”发了疯的田广山扑在关增会的身上,两人在地上翻滚厮打起来。隆恩殿内哗然大乱,响起了一阵沸反盈天的叫骂厮打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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