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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尔萨斯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诺森德冰封的地表之下那个古老而潜藏致命危险的尼鲁布王国中走了多久。当他经过长途跋涉之后终于一头扑进亮光,就像被丢在阳光下的蝙蝠一样眨着眼睛的时候,阿尔萨斯心中只记得两件事。一是希望自己还能及时赶去保护巫妖王;二是刻骨铭心地感激能离开那个鬼地方。

    很明显尼鲁布古王国曾是个美丽的地方。阿尔萨斯此前对这地方的想象已经有些模糊,但他绝没想到会是如此景象:蓝色和紫色的涂绘鲜艳生动令人难忘,错综复杂的几何图案标识出不同的房间和通道。这些美丽一如旧日,然而就像是一朵被保藏起来的玫瑰;尽管看起来仍然可爱,却早已经失去了生命。他们漫步前行,空气中飘散着一种奇怪的味道。阿尔萨斯辨不出这气味,甚至没法给它归类。这气味辛辣而陈旧,却并不难闻,至少对一个习惯于带着一大群腐烂死者的人来说确是如此。

    也许这终如阿奴巴拉克所承诺的是条捷径,但每走一步都得淌着鲜血。他们才刚进去没多久,就遭到了袭击。

    它们从黑暗中现身。至少十二只蜘蛛般的生物愤怒地叫着冲了下来。阿奴巴拉克和它的士兵正面迎了上去。阿尔萨斯犹豫了一瞬间,也带着手下军队加入了战斗。宽敞的洞穴中满是尼鲁布人的尖叫、亡灵刺耳的低吼,还有被尼鲁布人用毒液攻击的死灵法师们痛苦的叫声。

    一些凶悍的丧尸被粘稠坚韧的蛛网困住,只能无助地等着被尼鲁布人用下颚削掉头颅或是匕首般锋利的腿爪切开腹部挖出内脏。

    阿奴巴拉克就像是梦魇降临。它用刺耳的母语发出恐怖而空洞的怒吼,猛扑上前将毁灭带给它昔日的臣民。它的腿左右出击,攫住那些不幸的牺牲者,利爪刺穿它们的躯体,大螯扯断它们的肢体。一时间陈闷的空气中遍闻惨叫连连,就连早对此习以为常的阿尔萨斯也不免为此动容,战栗着艰难地咽了一口。

    这场遭遇战激烈而惨重,但尼鲁布人最终还是撤退回了来时的阴影当中。它们中有几个被落了下来,这些不幸的蜘蛛类生物猛烈地抽搐着八条长腿,直到最后蜷缩着死去。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阿尔萨斯喘着气转身朝阿奴巴拉克问道。“这些尼鲁布人是你的同类。它们为何还要与我们对敌?”

    “在蜘蛛战争中,我们很多人战死,又被复生起来效命于巫妖王。”阿奴巴拉克是这样回答的。“但是这些战士们,”他挥起一只前足指指其中一具尸体。“一直活了下来,继续愚蠢地抗战直到现在,想从天灾手中解放尼鲁布。”

    阿尔萨斯低头看看那死去的尼鲁布人。“确实愚蠢。”他嘀咕着举起一只手。“它们生前奋力抗争,死后却只能俯首听命。”

    就这样他最终回到了头顶那个世界的昏暗日光之下,大口吞咽着寒冷清新的空气。他的军队也更加壮大,那些刚死不久的生物如今完全听命于他。

    阿尔萨斯拉住无敌停了下来。他颤抖得厉害,只想坐下来吸几口新鲜空气,然而他的军队带来的腐烂恶臭很快令空气为之变味。这时阿奴巴拉克从他身边走过,停下来无情地看了他一会。

    “没时间休息了,死亡骑士。巫妖王需要我们。我们必须前去效命。”

    阿尔萨斯飞快地朝地穴领主瞥了一眼。

    它的声音中带着某种隐约的——是怨愤吗?阿奴巴拉克的效忠仅仅是因为它不得不那么做?要是它有机可乘的话,会不会转而与巫妖王对敌呢?更重要的是,它会不会与阿尔萨斯为敌呢?

    巫妖王的力量正在不断减弱——而阿尔萨斯也是如此。要是他们太过虚弱的话……死亡骑士望着地穴领主远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然后跟了上去。

    阿尔萨斯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厚厚的雪地中迎着狂风走了多久。他太过虚弱了,有那么一会儿几乎在马背上失去了意识。接着他突然警醒过来,并为此惊骇不已,强迫自己坚持下去。他不能动摇,至少现在不能。

    他们登上一座山顶,阿尔萨斯终于看到了山谷中的冰川——还有等候他的大军。看到如此大军集结在一起为他和巫妖王而战令阿尔萨斯振奋起来。阿奴巴拉克留下了许多战士,现在它们都云集于此,沉默着准备战斗。远在下方靠近冰川的位置,更多的身影滚滚而来。

    尽管距离太远看不清楚,阿尔萨斯却知道他们是谁。他屏住呼吸,目光往上移动。

    巫妖王就在这里,深埋在冰川之中,并如阿尔萨斯在景象所见一般,禁锢在他的牢狱之内。一个尼鲁布人朝阿奴巴拉克和阿尔萨斯跑了过来,简要地汇报情况,阿尔萨斯漫不经心地听着。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伊利丹的军队已经攻占了冰川底部的阵地,他们——”

    阿尔萨斯突然叫出声来,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痛苦,眼前变成一片血色。现在他离巫妖王近在咫尺,所能从那个强大存在身上感受到的痛苦也增强了百倍。

    “阿尔萨斯,我的勇士。你终于来了。”

    “主人。”阿尔萨斯低声回答,他紧紧闭着眼睛,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是的,我来了,主人。我就在这里。”

    “我的牢狱,也就是这冰封王座之上有一处裂隙,我的力量正从那里不断流失。”巫妖王继续说道,“这也就是你的力量减弱的原因。”

    “可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攻击了他吗?

    阿尔萨斯并没有看到来犯之敌,毫无疑问他及时赶到了——“那把符文剑霜之哀伤曾被一起封印在这王座之内。我把它从冰块里推了出来,让它能够到你身边……然后把你带到我这里来。”

    “而它成功了。”阿尔萨斯不由吸了口气。巫妖王被禁锢在冰狱中动弹不得,那他一定是完全靠着意志的力量将这把大剑弄出冰块,送给阿尔萨斯的。现在他回想起那块存放霜之哀伤的冰块,上面参差的锯齿裂口就像是从一块更大的冰上碎裂下来的。如此强大的力量……都是为了把阿尔萨斯带来这里。

    一步接着一步,带领着阿尔萨斯来到了这里。引导着他,控制着他……“你得抓紧时间,我的勇士。恶魔之王基尔加丹创造了我,而现在他要派人来毁灭我。如果他们比你先赶到冰封王座,那一切都完了。天灾将会不复存在。快!我会尽可能把所有力量都给你。”

    突然间,冰冷的感觉渗入了阿尔萨斯的身体,平息着他的愤怒和痛苦,安定着他的思绪。这能量浩瀚广博令人心醉……比他所知的任何力量都更为强大。那么,这,就是他来此的原因。

    痛饮这冰寒的能量,把巫妖王的力量纳为己用。阿尔萨斯睁开眼睛,眼前清晰起来。霜之哀伤上的符文闪耀着,仿佛如获新生一般,剑刃上渗出一层寒雾。阿尔萨斯猛地咧嘴大笑,他紧握符文剑高高举起,声音清晰宏亮,在凛冽严寒的空气中回响着。

    “巫妖王让我看到了另一幕景象。他恢复了我的力量!现在我知道该做些什么了。”阿尔萨斯用霜之哀伤指着远处玩具般大小的身影。“伊利丹向来瞧不起天灾军团,可现在到此为止了。他想要闯入巫妖王的王座之厅,可他必败无疑。现在是时候让他也尝尝死亡的恐惧了。是时候结束这场游戏了……我们将毕功于此一役。”

    他挑衅地大吼一声,把霜之哀伤挥过头顶。宝剑长吟出声,渴望着更多的灵魂。“为巫妖王而战!”阿尔萨斯高喊着,朝他的敌人冲了下去。

    他挥舞着霜之哀伤,动作顺手得几近随意,这感觉就像是神只一般。它汲取的每一个灵魂都增添着他的力量。让血精灵的箭矢遮蔽天空吧,那不过如雪花般轻柔。他们就像是一茬茬麦子,成片倒在镰刀之下。有那么一刻,阿尔萨斯打量着战场。他得干掉的那家伙在哪?

    他还没有看到伊利丹的踪影,会不会已经进入——“阿尔萨斯!阿尔萨斯你这混蛋,过来战我!”

    那个声音清晰响亮,满怀恨意。阿尔萨斯转过身来。

    精灵王子就在咫尺之外。他金红相间的衣衫趁在这惨白无情的雪地上就如血般鲜艳。他长身而立神情倨傲,法杖就插在面前的雪地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阿尔萨斯。魔法的力量在他四周噼啪作响。

    “到此为止了,屠夫。”

    阿尔萨斯眼角略一抽动,希尔瓦娜斯也是这么叫他的。他轻轻啧了一声,朝着精灵冷笑起来。当他还是个少年王子的时候,凯尔萨斯看起来是那么的强大和博学。阿尔萨斯回想那次凯尔撞见阿尔萨斯和吉安娜亲吻的场景,还是个男孩的阿尔萨斯知道他胜过了那个更为年长更为强力的法师。

    阿尔萨斯不再是个男孩了。

    “我得承认,自从上次交锋的时候你那么懦弱地消失之后,看到你再次露面我还真有点吃惊哪,凯子。别再为我从你手里抢走吉安娜难过了,你得放下包袱,朝前看。毕竟,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乐子留给你享受呢。哦,等等……好像也没剩啥了。”“阿尔萨斯·米奈希尔,你给我去死!”凯尔萨斯咆哮起来,浑身都因愤怒而颤抖。“你夺走了我所珍爱的一切。我所剩下,就是只有复仇的怒火。”

    他没有把时间浪费在消解怒火之上,而是举起了法杖。镶嵌在杖首的水晶闪亮起来,一个噼啪作响的火球出现在他的另一只手中,朝着阿尔萨斯激射而来。

    转眼的功夫,又有尖利的碎冰如雨而降落向死亡骑士。凯尔萨斯是位魔法宗师,他的速度比阿尔萨斯遇过的任何人都快得多。阿尔萨斯勉强举起霜之哀伤,差点没来得及挡住射来的火球。

    然而那些碎冰就简单多了。他举起巨大的符文剑在头顶上一挥,剑锋就像磁铁吸住铁屑那样吸住冰棱。阿尔萨斯冷笑着把剑在头上一甩,把碎冰甩了回去。凯尔萨斯的神速让他猝不及防,但他可不会把同样的错误犯上两次。

    “再用冰来攻击我之前请多三思,凯子。”阿尔萨斯笑着说道。他要激怒法师,让他莽撞行事。自制是操纵法术的关键,如果凯尔心浮气躁,他无疑就会输掉这场战斗。

    凯尔眯缝起眼睛低吼了一声。“多谢指教。”阿尔萨斯握紧缰绳,准备策马冲向他的对手。然而就在这时,下方的积雪突然闪起明亮的橙光然后化为雪水,让无敌突然失蹄踩滑。阿尔萨斯跳下马来,让无敌小步跑开,他现在改变主意了。阿尔萨斯右手握住霜之哀伤,左手向前伸出。一团绿色能量在他平摊的掌心中旋转着形成黯淡的球体,然后如离弦之箭射向凯尔。法师往反方向让去,但攻击来得太快。他脸色惨白,手捂心口往后踉跄褪去。阿尔萨斯咧嘴一笑,法师被汲取的生命能量正滚滚朝他涌来。

    “我抢走了你的女人。”阿尔萨斯说道,仍然想要激怒法师。尽管他知道,或许凯尔也知道,吉安娜从来都不算是这个精灵的女人。“深夜里我把她搂在怀中,品味着她香甜的热吻。凯子,她——”

    “她现在恨你。”凯尔萨斯答道。“你遭她反感,让她厌恶,阿尔萨斯。她对你的所有感情现在都变成了憎恨。”

    阿尔萨斯感觉胸口奇怪地一紧。他意识到自己还从没想过吉安娜现在是怎么看待他的。每当有关于她的念头浮于脑海,他总是竭尽全力把它们驱走。这是真的吗?吉安娜真的——一个巨大的火球在他的胸前炸响,阿尔萨斯惊呼一声,被爆炸的冲力往后推去。烈焰燎上他的身体,阿尔萨斯过得片刻才恢复神识来抵抗这个法术。铠甲给了他极大的保护,尽管火焰的炙烤还是让肌肤痛苦难耐。然而阿尔萨斯吃惊的是,自己竟会如此毫无防范。第二个火球又接踵而至,然而这次他已经有所准备,用他自己致命的冰霜迎上火焰的冲击。

    “我摧毁了你的家园……玷污了你宝贵的太阳之井,还杀掉了你的父亲。霜之哀伤把他的灵魂都给抽了出来。凯子,这可再也回不来了。”

    “你对屠杀尊贵的老者倒是很在行啊,”凯尔萨斯讥诮地说,这个反击令阿尔萨斯感到意想不到的刺痛。“至少我的父王还是在战场上和你面对的。你父王又如何呢,阿尔萨斯·米奈希尔?

    杀死一个毫无防备的父亲可真够勇敢哪,正当他伸开双臂拥抱自己的——”

    阿尔萨斯猛冲上前,几个大步了上去,霜之哀伤迎头劈下。凯尔萨斯举起法杖招架,然而仅仅一秒钟的功夫,它已经折断在霜之哀伤的剑下。但这片刻的耽搁已经让凯尔有机可乘,他拔出了一把闪耀着光芒的武器。那同样是一把符文剑,红色的光芒与霜之哀伤的冰蓝交相辉映。两把剑锋刃相接,两个人用力推按着。他们四目相对,凯尔萨斯冷笑起来。

    “你认得这把剑,对吗?”

    是的,阿尔萨斯知道这把剑的名字和它的来历。felo'melorn,烈焰之击,曾是达斯雷玛·逐日者的佩剑。他是精灵王朝的缔造者,凯尔萨斯的先祖。这把剑的古老几乎难以形容。它目睹过上古之战的爆发,上层精灵的诞生。阿尔萨斯还以得意的笑容。烈焰之击还将见证另一件大事;那就是逐日者血脉的断绝。“噢,是的。我看到它在霜之哀伤剑下一折为二,就在我杀掉你父亲的片刻之前。”

    就体力而言,阿尔萨斯更加强壮,何况巫妖王的力量正在他体内奔涌。他怒吼一声,把凯尔萨斯往后推去,想要令他失去平衡。然而法师很快恢复过来,舞蹈般灵巧地站稳脚步。他手里挥舞着烈焰之击,两眼片刻不离阿尔萨斯。

    “我找到了它,重铸了它。”

    “断剑的接口最为脆弱,精灵。”阿尔萨斯开始绕着圈子,等待着凯尔露出弱点的那一刻。

    凯尔萨斯笑了起来。“人类的剑也许如此,可精灵的不会这样。一把用魔法、仇恨和复仇的炽念重铸的剑不会这样。

    不,阿尔萨斯,烈焰之击比以前更强了——我也是一样,辛多雷也是一样。我们因一度破碎而变得更强——因心中存有目标而更强。那目标就是要眼看着你的灭亡!”

    攻击来得迅若闪电。片刻之前凯尔还站在那里大吼大叫,接下来阿尔萨斯就得以命相搏了。霜之哀伤猛地撞上烈焰之击,而那把剑竟然挡住了。看来精灵说的是真的,要不那就活见鬼了。阿尔萨斯猛地往后跳开,虚晃一剑然后猛地挥舞霜之哀伤一记横扫。凯尔飞身闪出他的攻击范围,然后转身还击,力道之大速度之快令阿尔萨斯吃了一惊。他被迫后退,一步、两步,然后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凯尔大吼一声扑了上来,想要给他致命的一击。然而阿尔萨斯想起了多年前跟随穆拉丁的训练,脑海里浮现出矮人最擅长的那招绝技。

    他猛地蜷起腿,然后使劲全力踢向凯尔萨斯。法师哼了一声,往后倒飞着摔在雪地里。死亡骑士喘着气爬起身来,双手举起霜之哀伤猛地一剑斩下。

    烈焰之击已经等在那里。两把剑再次紧紧撞在一起。凯尔萨斯的眼中燃烧着怒火。

    然而阿尔萨斯更长于武器格斗,他更为强健,何况无论凯尔如何得意于烈焰之击的重铸之道,阿尔萨斯的武器毕竟更为强大。霜之哀伤缓慢无情地压向凯尔萨斯的喉头,阿尔萨斯知道这势在必得。

    “……她恨你。”凯尔轻声耳语道。

    阿尔萨斯大吼一声,愤怒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用尽全力一剑斩下。

    深深劈进积雪与冻土之中。

    凯尔萨斯已经不知所踪。

    “懦夫!”阿尔萨斯大声喊叫着,尽管他知道精灵王子听不到这声音。那个混蛋又在最后关头传送走了。愤怒会蒙蔽他的判断,他必须熄灭心中的怒火,被凯尔萨斯就这么激怒真是太傻了。

    诅咒你,吉安娜,乱我心者。

    “无敌,来我身边!”阿尔萨斯大声喊着,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凯尔萨斯还没有死,但他已经逃之夭夭,那么别的都不重要了。他掉转马头,再度杀入战场,朝着主人的王座之厅冲去。

    成群的敌人滚滚涌来,却拦不住阿尔萨斯横冲直撞势如破竹,蝼蚁虽众不足为道。倒下的士兵在阿尔萨斯的召唤下复生,转而杀向生前的同伴。亡灵大军如潮水汹涌,冷酷无情势不可挡。冰川尖顶之下的积雪被鲜血浸透。阿尔萨斯举目四望,还有最后几小撮人在负隅顽抗。都是血精灵——却看不到他们主子的踪迹。

    伊利丹在哪?

    一阵飞快的闪动引起了他的注意,阿尔萨斯转过身,低声咆哮起来。又是一个恐惧魔王。这家伙正背对着他,黑色的双翼伸展开来,一对羊蹄没入雪地。

    阿尔萨斯举起霜之哀伤。“我曾击败过你的同类,恐惧魔王。”他厉声喝道,“有胆量的,就转过来面对着我;要不然就滚回虚空去,恶魔懦夫。”

    那个身影慢慢转了过来。他的头上长着巨大的犄角,嘴唇弯钩出一丝微笑。他的双眼蒙着一条褴褛破旧的黑色眼罩,就在眼睛的位置闪耀着两点绿光。

    “你好啊,阿尔萨斯。”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阴险,可这个卡多雷的身体变化更大。同样浅紫如薰衣草一般的色泽,同样刻着刺青和刀疤。但是他的腿脚、翅膀、犄角……阿尔萨斯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么说,伊利丹变得如此强大就是这个原因。

    “你看起来大不一样了,伊利丹。我猜古尔丹之颅有点不合你的味口。”

    伊利丹仰起他长角的头颅,发出一阵阴郁响亮的笑声。“恰恰相反,我的感觉从来没这么好过。某种程度上,我有今天还得感谢你哪,阿尔萨斯。”

    “那就劳你滚蛋吧。”阿尔萨斯的声音突然森冷起来,不再带着半点诙谐。“冰封王座属于我的,恶魔。就此退散,离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否则的话,我一定在这等着你。”

    “我们各为其主,小子。我的主人想要毁掉冰封王座,所以看来我们没法皆大欢喜了。”伊利丹一面答话,一面举起那把和阿尔萨斯交战过的武器。他长着锋利黑指甲的强健双手握住武器的中部,以看似漫不经心的优雅动作来回舞动着。这个动作让阿尔萨斯的信心略微动摇。他刚和凯尔萨斯打了一场,要不是那个怯懦的精灵在最后关头传送逃走的话,阿尔萨斯就是胜利者了。但是那场战斗也消耗了他的体力,而伊利丹的动作看起来毫无半点疲累的迹象。

    伊利丹也注意到了对手的窘迫,于是笑得更厉害了。他故意多耍了几个花式,炫耀这把不同寻常的魔刃在他手中玩弄得如何令人惊叹地灵巧娴熟。然后他拉开架势,做好战斗的准备。“就此了结吧!”

    “你的手下要么被砍成几截,要么已纳为我麾下一员。”阿尔萨斯拔出霜之哀伤,宝剑上的符文明亮地闪耀着,剑柄上袅绕浮起一蒙雾气。伊利丹眼罩后的火光比以前为明亮碧绿,他看见这把符文剑的时候,那光点微微凝缩起来。

    如果说这个恶魔化的卡多雷有一把神兵利器的话,阿尔萨斯的武器也不逊半筹。“你的结局也不外乎二者其一。”

    “我很怀疑,”伊利丹讥诮地说,“我比你所知的更为强大,我的主人造就了你的主人!来吧,走狗!等我先打发了奴才,才去料理你那可怜的——”

    阿尔萨斯冲上前去,霜之哀伤在他手中闪耀着低声长吟,和主人一样渴望着伊利丹的死亡。精灵看起来一点也没被这突袭吓到,以最闲逸的动作举起他那带着双刃的武器招架。霜之哀伤曾经斩断过许多强大的古剑,但这一次它砍在那闪耀着绿光的金属之上,只发出铿的一声,接着刀刃相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阿尔萨斯奋力坚持着,而伊利丹朝他得意一笑,这让阿尔萨斯再次担忧起来。

    伊利丹在吸收古尔丹之颅之后真的变了,至少他变得比之前更为强壮了。伊利丹发出低沉刺耳的笑声,然后用力推了过去。阿尔萨斯被逼得踉跄后<q>.99lib.</q>退,单膝跪倒奋力抵挡猛扑过来的恶魔。

    “反败为胜的感觉真是棒极了。”伊利丹低吼着说道。“如果你能打的漂亮一点,死亡骑士,或许我动手时会赏你个痛快。”

    阿尔萨斯无暇去理他的侮辱。他咬紧牙关,全神贯注去招架暴风骤雨般袭来的攻击。伊利丹的武器越舞越快,宛若一道飞旋的绿光。阿尔萨斯能感觉到那战刃上散发的恶魔能量,就像他知道伊利丹也能感觉到霜之哀伤散发出的森寒黑暗。

    突然间伊利丹消失不见了,阿尔萨斯因惯性往前扑去失去平衡。他听到翅膀扑打的声音,飞转过身看到伊利丹已经飞了起来,他悬在阿尔萨斯无法触及的高处,长着皮膜的巨大双翼鼓起一阵狂风。

    他们彼此对视着。阿尔萨斯屏住呼吸,留意到刚才的战斗也并非对伊利丹毫无影响。他健硕的淡紫色身躯上闪亮着汗水的油光。阿尔萨斯站定脚步,拿稳霜之哀伤准备迎接伊利丹俯冲下来发起新的攻势。

    然而伊利丹接下来的动作出人意料。他大笑着双手举起武器——用一连串飞快的动作将它一分为二。现在他每只有力的手中都持着一把战刃。

    “看这埃辛诺斯双刃!”伊利丹满意自得地说道,他往上飞升,战刃在左右两手中飞旋舞动。阿尔萨斯意识到他的双手同样灵巧。“两把华美壮丽的战刃,既可以当做一把致命的武器使用……或者,如你所见,当做两把。这曾是一个末日守卫心爱的武器,他是一个强大的恶魔军官,而我杀了他。那是一万年前的事了。你和你这剑一起战斗了多久,人类?你对它又有多了解?”

    这些话本是想要令死亡骑士紧张不安,可恰恰相反,他却因此振奋起来。

    伊利丹持有<a href="https://.99di/character/8fd9.html" target="_blank">这</a>把神兵利器的时间或许更长一些——但霜之哀伤与他彼此灵魂相羁。与其说是一把剑,倒不如说是他自己身体的延伸。当他初到诺森德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它的景象时就知道这一点。当他第一眼看去,就确信这把剑在等候着他,他们之间有所联系。现在他感觉到霜之哀伤在手中急切地颤动,似要证明他们人剑同心。

    魔刃闪耀着光华。伊利丹像块石头一样径直坠向阿尔萨<u>.99lib.</u>斯。阿尔萨斯怒吼着朝上挥起霜之哀伤去迎击扑下来的恶魔,他从未如此信心十足地挥动这把符文剑砍向敌人。他感觉到利剑深深斫入皮肉,正如他意料中的那样。阿尔萨斯猛地一拉在伊利丹的身躯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创口,听到那位前卡多雷痛苦的惨叫声让他心满意足。

    然而那个混蛋还没有倒下。伊利丹胡乱地拍打着翅膀,勉强保持自己悬在空中。在阿尔萨斯震惊的注视下,他的身体似乎变得黑暗扭曲……就像是由黑色、紫色还有绿色的烟雾翻腾着组成一般。

    “这就是你所带给我的。”伊利丹高声叫道,他本已厚重的声音现在变得更加低沉,令阿尔萨斯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的颤抖。滚滚黑烟凝成恶魔的面孔,衬得他的眼睛更加明亮。“这礼物——这力量,将把你彻底毁灭!”

    阿尔萨斯双膝跪倒在地,从喉咙里迸出一声尖叫。炽烈的绿色火焰沿着他的铠甲蔓延,烧灼着他的皮肉,甚至连霜之哀伤的蓝色闪光也为之一黯。在自己痛苦的惨叫声中,他听到伊利丹放声大笑。然后,邪能火焰朝他倾泻而来,阿尔萨斯喘着大气往前扑倒。当火焰熄灭,死亡骑士看到伊利丹俯冲下来准备取他性命。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那柄古老的符文剑还紧握在手,鼓舞他重振旗鼓起身战斗。

    霜之哀伤属于他,而他属于霜之哀伤,他们人剑合一,所向无敌。

    正当伊利丹举起双刃准备夺命一击的时候,阿尔萨斯举起霜之哀伤,用尽全力往上刺去。他感觉到符文剑与他的联系,感觉到它噬入皮肉,深深刺进伊利丹的身体。

    伊利丹沉重地摔倒在地,鲜血从他赤裸的躯体中汩汩涌出,融化了四周的积雪,发出一阵悠长的嘶嘶声。他的胸膛随着喘息上下起伏,此前大吹大擂的双刃现在毫无用处,一把战刃脱手飞出,另一把还在手中,他却已无力将其握紧。阿尔萨斯站起身来,伊利丹此前投来的邪能火焰尚未完全熄灭,令他的身躯微微刺痛。他久久地盯着伊利丹,似要把这一幕铭记于心。他想要给这恶魔最后一击,最后却决定让北地无情的酷寒来取他性命。此刻他心中燃烧着炽烈的渴望,转身抬望那高塔般矗立的尖顶。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他知道接下来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接着,阿尔萨斯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头走进了洞穴。

    阿尔萨斯近乎恍惚地走下旋绕的隧道,一步步走入地下深处,仿佛有某种力量牵引着他的双腿前进。这里寂静无声,没有谁会站出来阻止他深入此地,然而,与其说听到,倒不如说他感觉到某种力量沉重的奏鸣。他继续往下,感觉那力量的呼唤正带着他步步走近命运。

    前方是一片阴冷的淡蓝色光亮。阿尔萨斯朝它而去,几乎撒腿跑了起来。隧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洞穴,阿尔萨斯只能用王座大厅来形容,看到内中乾坤令他不由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座泛着蓝绿色光泽的尖塔,它似冰非冰,高矗着螺旋直上,好像要刺破洞穴的穹顶一般。就在那高塔顶部,坐落着巫妖王的寒冰之狱。一条狭窄的小径盘绕着尖塔,引着他往上攀登。直到此刻,巫妖王赐予的能量仍然充盈在他体内,令他不知疲惫,但随着他步步登高,那些令人不快的回忆却如蚊蝇般扑面而来。只言片语、幕幕画面,恍若眼前。

    “记住,阿尔萨斯。我们是圣骑士。不能把复仇当做我们必须做的一件事。如果我们放任自己的愤怒转变为嗜血,那我们就变得和兽人没什么两样了。”

    吉安娜……吉安娜啊……“看起来没人能够拒绝你的任何要求。尤其是我。”

    “不要拒绝我,吉安娜。永远别拒绝我。”

    “永远不会,阿尔萨斯。永远。”

    他继续向前,无情地迈着步子。

    “我们知道的太少了,不能仅仅出于自己的恐惧就把他们当成动物一样屠戮殆尽。”

    “孩子,这下麻烦大了。走吧,就让这把剑留在这听天由命吧……我们会找到别的办法涞拯救你的人民。我们走吧,回去再想办法。”

    一步接着一步,往前越登越高。黑色的羽翼从他的记忆中一掠而过。

    “我会给你最后一个预言。记住,你越急着消灭你的敌人,就越快把你的人民送入他们的毒手。”

    这些往日的记忆拉扯着他,想要争夺他的心灵,然而还有另一幕景象、另一个声音窃窃耳语着鼓励他继续前进,比别的声音更强、更令他信服。“我的勇士,你愈是临<footer>99lib?</footer>近,我自由的时刻便愈将来临……而随之你也将在真正的力量中得到升华。”

    他往上攀登,目光片刻不离峰顶,片刻不离那尊巨大的深蓝色冰块。在那里面,禁锢着那个最初引领阿尔萨斯踏上这条道路的人。它越来越近,最后只余几步之遥时,阿尔萨斯站住了脚步。他久久地看着其中那个隐约的身影,而巨大冰块上升腾的雾气令它更为模糊。

    霜之哀伤在他的手中闪耀着光华,而阿尔萨斯看到寒冰深处闪烁起两点几不可辨的蓝色亮光以为呼应。

    “还剑入鞘,”那个低沉刺耳的声音在阿尔萨斯脑海中震耳欲聋地大喊道。“以竟全功。放我出狱!”

    阿尔萨斯往前踏出一步,接着是第二步,他最后飞奔起来,双手高举霜之哀伤。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时刻,他无意识地从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大吼,然后用尽全力一剑劈下。

    霜之哀伤砰然斩落,巨大的碎裂声在洞穴中回响不息。寒冰应声而裂,巨大的碎块四处飞溅。阿尔萨斯抬手护住自己,但那些飞射的碎块对他毫发无伤。

    那具被囚禁的躯体上碎片簌簌跌落,巫妖王发出一声大吼,望天高举双手。

    痛苦的叹息声、迸裂的噼啪声交相和应,分不清是发自他本身还是这洞穴之上。声若惊雷,令阿尔萨斯掩耳后退。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分崩离析。突然间,巫妖王顶盔贯甲的身影就如同那寒冰牢狱一样解离开来,在阿尔萨斯震惊的注视下散落一地。

    内中空无一物——空无一人。

    只有那套铠甲,冰冷黑暗,一件件铿锵坠地。那具空空如许的头盔一直滑到阿尔萨斯脚边才停下。他久久地俯视着它,内心深处传来一阵战栗。

    一直以来……他都在追逐一个幽灵。巫妖王到底真实存在吗?如果不是——谁将霜之哀伤推出寒冰?谁想要得到释放?难道他,阿尔萨斯·米奈希尔才是由始至终被禁锢在冰封王座的那个人?

    难道他一直以来追逐的幽灵……就是他自己?

    这些问题可能永远都找不到答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既然霜之哀伤为他而铸,那么这铠甲也是一样。他被甲的手指握住那铸着尖刺的头盔,缓慢而坚定地捧了起来。然后,阿尔萨斯闭上眼睛,把头盔戴上他那苍白的头颅。

    他突然猛地一惊,整个身体都为之绷紧,感觉到巫妖王的精魄进入了他的身体。冰冷、强大,如浪潮一般势不可挡地扫过他的身躯,穿透他的心脏,令他难以呼吸,血脉震颤。他闭着眼睛,却看到了,看到了如此之多——阿尔萨斯看到了那个兽人萨满耐奥祖的一切、看到了他的所知、所见以及所为。一时间,阿尔萨斯害怕起来,他担心自己会被这力量完全压倒。到头来,巫妖王蒙骗他来到这里,是为了给自己的灵魂寻找一个鲜活的肉体。阿尔萨斯竭力振作起来,准备为争夺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拼命一战。

    然而没有发生半点争斗,有的只是包纳与融合。在他四周,洞穴继续崩析坍塌,但阿尔萨斯却半点未曾留意。他的双眼在眼皮下面急速转动着。

    他动了动嘴唇,开口说道。

    他们……开口说道。

    “现在,你我合二为一。”阿尔萨斯梦境中蓝白分明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纯净的冷色调变幻着成为木料、炉火与火炬的温暖光泽。他已经如言所为,追忆了自己的一生,过去发生的一切,回顾了自己走过的历程。那令他坐上这冰封王座,进入这幽深梦境的历程。

    然而看起来这梦境尚未结束。他仍然坐在这精雕细琢的华丽长桌尽头,占据了这虚幻大厅中大部分空间的长桌。

    而那两个对他的梦境满怀兴趣的<details>.99lib.</details>人也还在那里,注目着他。

    坐在他左边的那个兽人虽然上了年纪,但依然强大有力。兽人审视着他的表情,然后笑了起来,牵动了脸上涂绘的白色骷髅。而在他的右边,那个病怏怏的男孩看起来比阿尔萨斯陷入回忆之前状况更糟糕了。

    男孩舔了舔干裂失血的嘴唇,吸了口气似要想说些什么。然而那兽人却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还多得是呢。”他允诺地说道。

    一幕幕景象挤满了阿尔萨斯的脑海,它们彼此交相重叠,过去与未来的场景纠缠着絮绕在一起。一支骑乘战马的人类军队,他们携带着暴风城的旗帜,与一支骑乘嗥叫恶狼的部落突击队……一同战斗,却不是彼此厮杀。他们缔结同盟,一同与天灾作战。场景猛地一换,现在人类与兽人正在相互攻击——还有亡灵,它们喊着口令,依着自己的思想与兽人、样貌奇怪的牛人、以及巨魔并肩作战。

    奎尔萨拉斯——尚未毁灭?不,不,他和麾下大军留下的死亡之痕依然存在。

    但这城市正在得以重建……现在这些景象更快地涌入他的脑海,混乱无序,令人眼花。他已经无法分清过去和未来的界限。另一幕景象中,骷髅巨龙正在一座阿尔萨斯前所未见的城市上空散布着毁灭——那地方炎热干燥,挤满了成群的兽人。而——啊,对,现在轮到暴风城承受这些亡灵巨龙的攻击了……尼鲁布人——不,不,不是尼鲁布人,不是阿奴巴拉克的属民,而是它们的近亲。是的,那是一个沙漠亚种。在它们麾下,长着狗头的巨大生物和黑曜石制作的战争傀儡大步踏过闪亮的黄沙。

    一个阿尔萨斯熟知的徽记出现了,那是洛丹伦的L标志,上面刺着一把长剑。

    然而却是用红色而非通常的蓝色涂绘。

    这徽记又变幻成白色背景上的一团红色火焰。那火焰如有生命一般闪耀着吞没了背景,下面显露出一片广阔水域……一片海洋的银波…………洋面之下暗潮涌动。尽管晴空万里,平静的大海却如在暴风雨中一般翻腾起来。他听到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其中依稀可辨出某种可怕的笑声,又仿佛一个海底世界被猛拽离原位,朝着万世不见的天日隆隆升起时的发出尖啸……绿色……幽绿昏暗、怪诞可怖的图景在阿尔萨斯脑海一隅狂舞着,他想要仔细看清的时候,它们忽又消失不见了。只在那一瞥之下——犄角?是鹿?是人?

    难以辨明。那身影流露出希望,但正有某种力量想要摧毁它……山岭仿佛活了过来,迈着巨大的步伐,把挡在面前的一切无情地碾碎。整个世界都在这巨大的脚步声中颤栗。

    霜之哀伤。至少他倒是熟知这个。阿尔萨斯将这把剑掷向空中,它翻滚着飞向另一把剑。那是一把难看却强大的长剑,可怕的剑锋上嵌着一个骷髅图案。

    这把剑,“灰烬使者”,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剑那么简单,正如霜之哀伤一样。两把剑当空相击——阿尔萨斯眨眨眼睛,又晃了晃头,所有杂乱无章的景象,无论激动人心还是令人沮丧,都统统消失不见了。

    兽人轻笑起来,脸上的白色骷髅涂绘也随着扭动。他曾经叫做耐奥祖,有着洞悉一切的能力。尽管阿尔萨斯不太明白适才所见的涵义,却毫不怀疑它们都会真实发生。

    “还有的是呢,”兽人重复说了一遍。“但前提是你要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死亡骑士慢慢地将他苍白的头颅转向那个男孩。这个病怏怏的孩子还以他一个清澈得难以置信的凝视。一时间,阿尔萨斯感到内心深处一阵涌动。无论如何——那个男孩都不会死去。

    而那意味着……男孩微微一笑,病痛似乎消褪了几分。

    阿尔萨斯艰难地说道。“你……就是我。你们都是……我。但你……”他的声音轻柔温和,又带着几分惊诧和怀疑。“你是我心中残存的火花,抗拒着冰寒的入侵。你是我人性的最后残余,是怜悯、爱心、悲恸……以及珍惜。你是我对吉安娜的爱,对我父王的爱……是构成昔日之我的全部元素。不知为什么,霜之哀伤没能将其抹杀。我曾想要把你逐出心扉……但我没能做到。我——做不到啊。”

    男孩碧绿的眼眸明亮起来,他颤抖着嘴唇,对另一个自己报以一笑。他的脸上恢复了血色,皮肤上的一些脓疮就在阿尔萨斯眼前消失不见了。

    “你现在明白了。无论如何,阿尔萨斯,你没有抛弃我。”男孩的眼中盈满希望的泪水,他的声音比适才更为有力,却又因激动的心情而颤抖。“这不会是无缘无故的。阿尔萨斯·米奈希尔,你罪孽深重,但心中尚有一丝善念。若不是这样……我就不可能存在,哪怕是在你的梦中。”

    他滑下座椅,慢慢朝着死亡骑士走去。

    阿尔萨斯站了起来,他们彼此对视了一会。男孩和男人,那都是他自己。

    男孩伸出手臂,就像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寻求着慈父的拥抱。“还没到不可回头的时候。”他轻声说道。

    “是的。”阿尔萨斯轻声说道,痴痴地注视着那男孩。“还没到。”

    他抚摸着男孩脸颊的曲线,把手慢慢移向那小巧的下巴,然后轻轻托起那张欣喜的脸。他朝自己报以一笑。

    “但不能回头了。”

    霜之哀伤应声落下。男孩尖叫起来,他为这背叛而震惊,痛苦的叫喊声就如厅外怒啸的狂风。一时间,阿尔萨斯看着他站在那里,没入胸膛的利剑几乎和他的身体一样大小。与自己的眼睛相对视的时候,阿尔萨斯感到心中传来最后一阵后悔的颤动。

    然后那个男孩消失了。他的心中只剩下狂风席卷大地的辛酸哀号。

    真是……不可思议。等这个男孩逝去之后,阿尔萨斯才真正意识到,这最后一丝人性的挣扎是多么可怕的负担。他感到轻松有力、得以净化。如同被洗涤一清,就像艾泽拉斯将要面临的那样。他的全部弱点、柔情、踌躇自省——现在都统统消失了。

    现在,只剩下阿尔萨斯和霜之哀伤,这符文剑正因夺取了阿尔萨斯最后一丝灵魂而欢心长吟。还有那个兽人,他正咧在绘着骷髅的脸得意大笑。

    “对!”兽人欣喜若狂地大笑道。“我知道你会作出这样的选择。长久以来,你都在和最后一点点善良与人性抗争,但现在到此为止了。那个男孩令你止步不前,可现在你终于自由了。”这个衰老的兽人站起身来,动作就像年轻人一样轻快麻利。

    “我们本是一体,阿尔萨斯。我们就是巫妖王。再也没有耐<bdo>.99lib.</bdo>奥祖,再也没有阿尔萨斯——只有这一个伟大光荣的存在。凭借我所知的一切,我们能够——”

    透胸而过的长剑令他瞪大了双眼。

    阿尔萨斯上前一步,把饥渴地闪耀着光华的霜之哀伤往前一送,更加深入地刺进这个梦中人物的身体。他曾是耐奥祖,然后成为巫妖王,而很快,他将化为乌有,半点不留。阿尔萨斯伸出另一只手环腰搂住兽人,把嘴唇凑近他绿色的耳朵。这个动作几乎可以说有些暧昧,夺人性命的举动总是如此暧昧,也总会如此暧昧。

    “不。”阿尔萨斯在耳边说着。“不是我们。没有人能对我发号司令。我已经从你那里得到了我需要的一切——现在这力量属于我,也只属于我。现在只有我了。我才是巫妖王,而我已经准备好了。”

    兽人在他怀里颤抖着,被这背叛所震惊,然后消失了。

    茶杯突然从吉安娜手中坠下,摔得粉碎。她倒抽一口冷气,一时难以呼吸,感觉这个潮湿灰暗冬日的酷寒如刀子般刺骨。艾格文就在一旁,她干枯的双手握住吉安娜的手。

    “艾格文——我——这是怎么了?”她的声音沙哑而痛苦,突然间热泪盈眶,心中一阵刻骨伤痛,好像失去了……什么……“这不是你的幻觉。”艾格文严肃地说。“我也感觉到了。至于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唔,我相信我们会弄明白的。”

    希尔瓦娜斯吃了一惊,就好像眼前这个巨大的恶魔给了她当头一击。当然,他可永远不敢这么做。瓦里玛萨斯眯起他闪亮的眼睛。

    “我的女王?这是怎么了?”

    是他。

    向来都是他。

    希尔瓦娜斯握紧拳头,又把手松开。“出了点事。和巫妖王有关的事。

    我——感觉到了。”他们之间不再有所联系,至少不在受他操控。但或许还有所残留,令她得到警告。

    “我们的计划需要加快进度。”她告诉瓦里玛萨斯。“我确信,现在时间宝贵。”

    长久以来,他一无所知。他呆着这王座之上一动不动,在梦境中等待着。他静若磐石,因而身上结起一层薄冰。但这绝非牢狱,不,只是第二层皮肤。

    那时他不知道自己在等着什么,但现在知道了。他已经走出了最后一步,这旅途始于多年以前,那日他的世界中第一次蒙上黑暗的阴影,当他看到那个年轻的暴风城王子为他父王的死而恸哭。

    这历程引领着他横越艾泽拉斯,来到诺森德,来到这冰封王座的露天之下。令他发掘内心最深处的自我,令他做出选择,杀死了那些阻拦他的无辜众人,也毁灭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令他之所以为自己的那一部分。

    阿尔萨斯,巫妖王本尊,独享这无上的荣耀和力量。他慢慢睁开眼睛,眼皮上的冰晶碎裂落下,就如凝结成冰的眼泪。覆住他银白长发和苍白皮肤的华丽头盔之下露出一个笑容。随着他苏醒过来,缓慢地改变着姿势,更多冰晶纷纷落下。这些都是那层寒冰之茧的碎片,而现在他再也用不着了。因为,他已经醒来。

    “天灾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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